之後她的視線就被白花花的紙錢遮擋住了,她看到這些紙錢上都畫著古怪的符咒,紙錢糊在她身上,隨著李氏那死氣沉沉的嘟囔聲越裹越緊,她開始感覺喘不上來氣了,接著是四肢僵硬,不能自已,當最後一片紙錢緊緊貼住她的眼睛時,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漆黑。
在這期間她可能昏迷了幾分鐘,她的意識在別人的意識裡失去了意識。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仍泡在荷花缸裡,只是突然矮下去不少,低頭看看,發現自己變得白白胖胖的,四肢都變短小了,水中的倒影顯示出她現在長了一張娃娃臉,再看看對面,寧文吉依然歪著腦袋漂在水面上,至今昏迷著,他也變成男童的相貌,只是眉眼輪廓還是能認出特徵。
李氏獰笑著走到寧文吉跟前,像拎小雞仔一樣把他從水裡拎出來,又抓住他的後脖領子,往地上甩了甩水,接著用一張黃紙做成的符咒貼到他的額頭,陳菲菲看到那張符菉上同樣寫滿了古怪的符號,在最上頭也畫著一朵蓮花圖案。
接著她把寧文吉拎到後花園,這裡已經挖開了兩個土坑,李氏毫不遲疑地把寧文吉扔到一個坑裡,接著不停地往坑裡填土,很快浮土就把寧文吉覆蓋住了,李氏活埋了寧堂主後,轉過身來想抓陳菲菲,可荷花缸裡只有一灘污水,陳菲菲化身的女童已經不見了蹤影。
原來她趁著李氏去埋寧文吉的時候,奮力爬出了水缸,在堂屋的桌子上找到了一本紙張已經發黃的古書,書的封面上也畫著一朵白蓮花,裡面的字跡雖說有些模糊,但是不影響閱讀,她發現這裡面記錄的都是一些歪門邪道的法術,其中有一篇就是專門講這個所謂的「追金童子」,上面畫著圖和符菉的樣子,字裡行間都提到了白蓮神教,陳菲菲推斷這本書很可能就是白蓮教留下來的,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城北茶館的時候,曾聽兩個小漢奸講起過一個關於白蓮教的故事,這本書在崔堂主的腦子裡還能留下這麼清晰的印記,可見他之前一定讀過很多次,對這本書記憶深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本書在永定城裡肯定已經流傳了很久,記得那晚他們夜探崔宅,在花園裡見到的兩具孩童屍體,看起來就是李氏用邪法做下的孽。
她正在那裡看這本書,身後一個黑影慢慢逼近。
「你躲到這裡來了,別跑,就差你了!」李氏張開雙手,慢慢向她逼近。
「你以為把人埋到土裡,就能給你找到金子嗎?」陳菲菲冷笑道。
「那是自然,『追金童子符』貼到身上,然後埋到土裡,童子死後屍體白日不腐,百日後把童屍挖出來,就會得到一個全塑金身的童子像。」李氏得意地念叨著,這話和書中所言基本一致,看來她已經把全段背下來了,看來殺害兒童這件事還真是她做的,一個人貪財至此,不惜傷害他人性命,看來她死後被人改造拼接,也實屬報應不爽。
「想要金子何必等到百天之後?」陳菲菲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們可是上天賜給你的追金童子,現在就能給你金子!」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朝著堂屋正中央掛著的大穿衣鏡看了一眼,那裡面除了李氏,沒有自己的身影,這說明在崔堂主的意識中,已經把她當成了從天而降的異類,自己的身份並沒有暴露,所以山崎玉曾叮囑過的不可改變物理定律的告誡,此時可以暫時放在一邊,她要馬上把寧文吉解救出來。
見李氏半信半疑,她一把將古書舉起,然後跑向花園,李氏見白蓮教古書被她拿在手裡,便緊緊跟在身後。
陳菲菲來到剛才埋著寧文吉的土坑前,三兩下就把他刨了出來,只見他全身上下金光燦燦,照的人兩眼發花。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陳菲菲指著這個大金娃娃,得意的笑道。
李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這麼一大尊金童子就躺在自己眼前,她半張著嘴,眼裡露出貪婪的光芒。
「這是我的金子!」李氏叫道。
「這不是你的金子!」陳菲菲收斂笑容,厲聲喝道,「你為了一己的私利,不惜傷天害理,做下殘害小孩的勾當,天理不容,我倆雖是追金童子,卻被上天派下來懲戒你的罪行!」她說罷撿起一根棍子,朝著金童子用力砸下去,只聽得一聲脆響,金色的外殼隨之破碎湮滅,寧文吉還是孩童的相貌,正懵懵懂懂躺在地上,還沒搞懂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快跑!」陳菲菲一腳踢在他身上,寧文吉反應倒快,爬起來一溜煙跑到遠處。
陳菲菲剛想跑,卻不料想李氏動作更快,上前一把將自己抓住。
「你砸碎了我的金子!」李氏惡狠狠地瞪著她,眼瞅著那麼大一塊黃金轉眼間灰飛煙滅,讓她幾乎要發瘋,「不過你還在我手裡,我要把你的頭割下來,讓你再也跑不了!」
說罷從身後拽出一把鋼刀,刀刃閃亮,她把陳菲菲夾在腋下,舉刀要割。
陳菲菲心裡暗叫不好,沒想到這女人竟然財迷心竅,她雖然已經相信自己是天上降下的仙童,可為了金子,竟然要割下仙童的頭,想想之前在後院裡看到的兩個孩童的首級,想必也是這樣被殺死的,想要掙脫,才發現自己孩童的身體,力氣和她自然比不了,要是真的被她割下腦袋,就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去了,她突然想到山崎玉留給她的懷表,攤開手心看時,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這表是不會被丟掉的,不在自己手心裡,那一定在寧文吉那裡!
寧文吉站在遠處,看到這場景也很著急,他的意識原本和陳菲菲是綁定在一起的,如果陳菲菲遇到什麼不測,不知道自己將會如何,想去解救,但自己是個孩子的身形,打鬥起來肯定不是對手,正為難間,猛聽得陳菲菲朝自己喊道:「看看手心,快按!」
這句話提醒了他,攤開掌心一看,懷表果然在自己手中,於是趕快按下,此時李氏高舉鋼刀的手凝固在空中,他趕忙跑過去,把陳菲菲救下。
陳菲菲腳一著地,馬上踮起腳尖,從李氏手中拿過那把尺餘長的尖刀,在自己頭頂上劃開一道切口,像脫衣服一樣,把包裹著自己外表的童子皮揭下,這一招也是剛從古書上看到的,這些符咒可以被鋼刀劃破從而破解,接著她又在寧文吉的頭上劃開一道切口,寧文吉也從中脫身。
「糟糕!,她看到我們的相貌了,怎麼辦?」陳菲菲看著如塑像一般的李氏,突然想到了這個禁忌,自己的形象被看到,就意味著身份的暴露。
她剛說完這句話,就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在她和寧文吉之間發生作用,兩人瞬間合為一體,也就是他們進來時本原的狀態。
「這有何難!」她聽到自己的嘴在說話,這顯然是寧文吉說的話,只見自己兩隻手把鋼刀送回到李氏手中,又把她的胳膊調整了一下位置,做成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接著輕輕按動懷表,李氏瞬時發力,來不及收回,手起刀落將自己的脖子切斷,死屍大睜著雙眼躺在地上,似乎心有不甘,陳菲菲最後一次和她的眼睛相對,看到她臨死前臉上那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她心裡埋怨寧文吉下手太狠,可也知道除了這法子他們的確無計可施,李氏只有死了才能徹底安靜,他們動手將她的屍體抬到堂屋的棺材裡,將散落的紙錢放到她身上,除了那本古書,她悄悄放在了口袋裡。厚重的棺材蓋再次將她的視線遮蓋住,她從棺材裡冒出來,最終於這裡永久封存,正是從哪裡開始,就從哪裡結束。
寧文吉似乎餘怒未消,他滿屋子地轉悠,從裡面臥房裡找出一盞煤油燈和一盒火柴,陳菲菲知道他想把整棟院子付之一炬,心裡暗想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現在他們在崔堂主的腦袋裡,這等於是當著人家的面放火燒人家的老婆和房子,一旦惹得他動怒,還不是給自己找麻煩,想勸他勸不了,只得將食指豎起,在眼前輕晃兩下,表明自己的態度,寧文吉倒也識相,見她不贊成自己這樣做,就放下油燈,把火柴揣進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