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天的傷勢在這對小兄妹的照料下,漸漸開始好轉,或許是這幅妖身本就極其強悍的緣故,在兩個多月之後,紅色的大貓已經可以再次走動。
不過這只被當做山狸的大貓,卻十分的慵懶,輕易也不會離開那片牆邊的乾草堆,惹得一對小兄妹很是無趣。
山狸最喜愛吃的是一種生長在樹上的堅果,這種被叫做松果的果實果核極硬,而果肉卻也是極大,嚼起來更是有一種花朵的香味,栗天起初是不想吃的,不過看著一對小孩子期盼的眼神,最後還是勉強的嚼碎了一顆。
看著身前的一小堆松果,栗天有些無奈的打了個哈欠,鋒利的獠牙被雪光映得更加森然,不過片刻之後,駭人的凶牙便再次隱藏在口中,體內的骨骼已經恢復了大半,以栗天的理解,那應該是這具妖身的一種天賦,可怕的恢復力。
這兩個多月來,栗天聽著屋中祖孫的對話,已經將這裡的環境弄清了大概,這裡的確是衡州以北,靠近萬妖之地的一處邊外的小山村,村中也都是些原住民,大多姓吳,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苦寒之地,主要靠著打獵為生,而這座安寧的小村,便被稱為吳家村。
這裡雖然不像石頭城那邊馬匪肆虐,卻有著一種比馬匪還要危險的天敵,來自於萬妖之地的妖獸。
每隔一些年頭,棲息於萬妖之地外圍的一些妖獸時而會潛出古老的森林,襲擊這些生活在附近的人類村落,而屋中那對小兄妹的父母,就是在一次妖獸的襲擊中,死於非命。
生活在附近的人類不是不想搬遷至遠處,只是這附近路途難行,如果搬得不遠,未必能躲得過妖獸的騷擾,若是搬得遠了,又很難再打到豐厚的獵物,而且衡州的腹地,好像還有著比這裡偶爾衝出的妖獸還要駭人的天災。
為了不被餓死,附近的村落大都離著很近,一處遇到妖獸,便會預警,其他村子中的獵戶們也會趕來相助。
好在從森林中偶爾跑出的妖獸大多不是很強,聚集大批的獵戶還是能把他們趕走,至於死傷些村民,那也是沒有辦法,只能聽天由命了。
小男孩兒叫做小北,小女孩兒叫小南,這一對兄妹自從父母故去之後,便一直跟著年歲漸大的爺爺在這裡生活,雖然生活清苦,卻也能勉強過活,隨著小北的長大,小男孩也能獵殺一些山雞野兔,甚至是狍子羚羊,這樣一來,這個貧苦的家庭也漸漸有了些肉食,生活也好轉了許多,而發現栗天那天,就是小北獨自打獵返回之時,才將他當做山狸救了回來。
「大貓!看我今天獵到了什麼,哈哈,是一隻成年的狍子!」栗天正在曬著太陽的時候,小北從院外興沖沖的推門而入,身後的獵叉上還捆著一隻血淋淋的狍子。
大貓是栗天來到這戶人家之後,被這對兄妹起的名字,而每日裡在這隻大貓面前炫耀一番今天的戰績,也成了小北最大的樂趣。
「等晚上爺爺睡了,我給你留只後腿。」小北來到大貓的身前,伸手摸了摸那血紅色的毛皮,神秘兮兮的低聲說道。
山狸也吃肉這個秘密是他無意中發現的,那次他只是好奇,想看看這隻大貓是否也能吃肉,當他將一隻煮得香氣撲鼻的雞腿,送到對方面前後,便驗證了自己的猜測,不過爺爺一直以為山狸只吃松果,小北怕爺爺知道大貓也吃肉後把它趕走,所以總是偷偷的私下裡將一些肉食留給這隻大貓。
看著小北擠眉弄眼的樣子,栗天非但不覺得好笑,反而在心底生出了一絲暖意,那顆茫然的心裡,也蕩起了一絲漣漪,不管如何清苦,或許活著,總會找到生的含義,或許活著,才有機會改變命運定下的軌跡……
清晨的太陽,變得更加耀眼與漫長,一天中的白晝,竟開始漫長了許多,這種變化,應該是夏季的徵兆,可是在這片邊外之地,一年四季都幾乎被冰雪覆蓋,根本分辨不出冬夏,好在森林中,許多山雞野兔並不畏懼寒冷,為這處村落中的凡人們,帶來了足夠的食物。
轉眼,栗天已經在這小院中生活了半年之久,身上極重的傷勢也已經完全康復,清瘦的修士也不得不感概血狸身軀的強悍與其可怕的自愈天賦。
雖然傷勢痊癒,不過栗天卻依舊沒有踏出過這處院子,他依舊沉淪在迷茫之中,迷茫著今後的道路,迷茫著要如何生存,迷茫著那未知的命運。
陽光下,那蓬血色正安靜的趴伏在乾草中,而門外卻想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吱呀』一聲,簡陋的院門被一道嬌弱的身影推開,小女孩小南,正兩眼通紅的抹著眼淚,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想要衝進屋子,卻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猶豫了半晌,小南竟不知所措的漸漸轉過房門,在牆角蹲了下去,逕自嗚咽。
「嗚,大貓……不好了,哥哥遇到了狼群,被困在森林中的一棵樹上,我老遠就看見他對我打手勢,叫我不要過去,嗚嗚……爺爺的腿殘了,村子中的獵戶大都在山中狩獵,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幾個人,人少就根本不敢去抵擋狼群,嗚嗚,我該怎麼辦,嗚嗚……」
小南不敢將這事兒告訴爺爺,她害怕爺爺情急之下拖著殘腿去救小北,那可是狼群,生活在這裡的孩子們都知道,就連兇猛的野熊,遇到狼群也只能逃走,別說這個時候村子中根本沒有幾個男丁,就是全村所有的獵戶加在一起,也未必敢去對付那些成群的野狼。
今天早上,小南就與小北約好,等到中午,小南給哥哥送去些吃食,接回哥哥的獵物,而小北會繼續在林中狩獵,可是等小南拿著熱騰騰的大餅趕到約好的地點時,卻忽然發現遠處一棵大樹上,哥哥正向她猛揮雙手,示意她不要過去。
小南驚疑之下,悄悄爬上一個雪溝,就發現了令她膽寒的一幕,狼群,足有上百隻的狼群正圍攏在哥哥爬上的那棵樹下,一個個彷彿凶魂一般,無聲而陰冷的徘徊,毫無退意。
那是種生活在森林遠方的一種土狼,體型碩大,卻極少在這附近出現,今天不知什麼緣故竟突然出現在這裡,小南驚懼不已,只好偷偷的下了雪坡,慌忙返回村落。
她不敢告訴爺爺,她怕爺爺也死在狼口,她自己卻沒有辦法救回哥哥,驚慌中的小女孩兒,只好撲到這隻大貓的身前,抱住對方那血色的頭顱,低聲而惶恐地痛哭著。
久違的親情麼……
大貓頭上的毛髮被打濕了一片,在小女孩壓抑的抽泣聲中,那顆茫然的心,彷彿又想起了什麼,一對血紅色的雙眸中閃過一絲靈動,赫然間竟變得有些凌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