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天懸在空中,只覺得周圍突然浮現出一片可怕的靈壓,將他死死的壓制著,那股靈壓帶來的是猶如天敵一般的震懾感,讓他覺得自己在這股靈壓之下如同螻蟻一般渺小。
層層的波動在院中憑空而起,懸浮在半空的栗天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浮浮沉沉,卻始終掙不開天地之威的束縛。
栗天的週身赫然出現一股大力將他死死的禁錮,任憑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也掙扎不出,而且那股大力正逐漸收縮,漸漸的,他感覺連呼吸都變得費力了起來。
栗天掙扎著猛吸了兩口空氣,提起最後的力氣從口中擠出了幾個字來:「弟子、家、富貴、母雞、多、賠你……」
茗竹聽到栗天斷斷續續的話後,眼中的殺意驟然退去,冰冷的神色一陣恍惚,彷彿剛剛恢復了心神一般,柳眉微微一皺,長袖一揮,空氣中龐大的靈壓瞬間消散於無形。
栗天只覺得身子一輕,束縛著他的那股大力已然消失不見,『撲通』一聲便掉了下來,摔得他齜牙咧嘴,趕忙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粗氣,這才回過神來。
「罷了,也是我不對,多少年來始終一人悟道,如今多了你這個弟子倒有些不大習慣,有些事情你卻不知……隨我來吧,這便給你講解下紫竹峰中的玄妙。」茗竹盯著栗天看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悔意,卻依舊冷冷的說道。
栗天愁眉苦臉的跟隨茗竹進入了那間他始終不曾踏足的堂屋,入室之後,才發現這屋子雖然不小卻是空曠異常,幾把竹椅一張方桌,靠牆的一側是一排木質的書架,而另一側則掛著一張山水畫,畫中青山綠水意境安寧。
茗竹站在那副山水畫前,並不言語,只是單手掐了個法決,頓時,那普通的山水畫居然放出數道豪光,陣陣濃郁的靈氣從那畫中傳來,其內的山水也好像真實了起來。
待那豪光連成一片之時,茗竹已然一步邁進了那副山水之中。
化境!
栗天吃驚的望著那副山水畫,這哪是什麼山水,這分明就是一處化境,在盤雲宗這幾年他可沒少聽說過這類奇寶,只有尋找到極其稀有的天地靈寶,再以元嬰期修士的嬰火煉化,才有可能煉製出這等自成一方天地的奇珍異寶。
只是因為這種奇寶所需的材料太過古怪稀奇,一般元嬰期的前輩也未必能擁有一件,沒想到在這看似不起眼的紫竹峰上,居然會有如此奇寶。
栗天驚奇歸驚奇,卻也不敢怠慢,連忙追著茗竹一步踏入了化境之中。
一步邁入,栗天才發覺自己進入了另一處天地,只是這處天地似乎只有一座青山,和山下的一條小河,而師尊茗竹,此時正盤膝坐在河邊的一處籐榻之上。
天地之間一片靜怡,無風無雲,這是片極其寧靜的世界,青山上隱約能看到些許小獸,小河裡也游動著紅色的鯉魚,只是蟲不鳴、鳥不語,好像在這片世界中根本沒有聲音的存在一般。
栗天看得驚奇不已,而茗竹此時已然開口說道:「這處化境名為『山水間』,是我的師尊當年以**力煉製而成的一件異寶,師尊坐化之時,將這件異寶傳於了我,如今便是我的修煉之地。」
茗竹淡淡的講述著這異寶的來歷,眼神卻望著流動的湖水,如同自言自語一般。
「此處寂靜,是靜心悟道的極佳之處,師尊為了煉製這件異寶的材料幾乎九死一生,只因為我當年太過驕狂,師尊想要煉製出這化境,用來磨礪我的心性,只可惜,當年以為自己天資絕倫,在元嬰後期並未圓滿之時便開始衝擊化神境界。
之後,進階未果,反被心魔所侵,境界自元嬰後期一直跌落到結丹後期,雖然暫時控制住心魔,卻根本無法將它徹底驅除,多年來,境界也在不知不覺間慢慢跌落,好在當境界掉落到結丹初期的時候,我卻在一處山谷中尋到了幾隻奇異的山雞。
這些山雞每年只下一個蛋,而這個蛋中,卻含有一絲真陽之力,這種真陽之力可以暫時抵擋心魔的侵蝕,境界雖然還是會漸漸的跌落,可速度卻是緩慢了許多,這些年來,我就是靠食用這些山雞的蛋,才將境界勉強維持在結丹初期,沒有掉回到築基期去,可你……」
栗天聽茗竹說明了那些母雞的來歷和作用,頓時張口結舌,愣在了當場,早知道那母雞對師尊有如此大用,他必然連一隻雞腿都不會惦記的。
看了看栗天驚駭的表情,茗竹的嘴角掛出一絲苦笑,淡淡的說道:「也怪我當初沒有將此事告知於你,如今你知道了內情,也就不要再打那幾隻山雞的主意了。」
「弟子不會了,弟子有生之年,定然為師尊去尋到這種山雞,養他個百八十隻,師尊的境界就不會再跌落了……」栗天苦澀的沉聲說道,他可沒想到,燉了幾隻雞解饞,會惹出如此滔天的大禍。
修仙的艱辛他是深有體會,而原本極高的境界卻突然跌落,那種打擊是何嘗的痛苦,那種失落又是如何的絕望。
「算了,我不怪你,我本是普國皇族,從小養尊處優,驕狂自傲,拜入盤雲宗後又深受師尊的器重,處處維護於我,待到師尊坐化之後,經歷了心魔之災,才終於明白修仙之路的坎坷,修仙修仙,一朝不慎,便是永劫不復。
境界跌落之後,我便在院中種些凡間的果蔬,養些家禽,體會下凡家農戶的意境,漸漸的,竟也喜歡起了這種生活,如果境界跌落到築基期,我會離開盤雲宗,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做半世的凡人……」茗竹說罷,眼中竟露出一絲溫柔。
她前些日子離開,便是受掌門相邀去了盤雲大殿,並被告知,一年前,是她這個徒弟在秘境中尋到了兩棵可遇而不可求的千年衍陽草,如今煉製衍陽丹的其他材料已然準備妥當,掌門決定親自出手為她煉製能徹底驅散心魔的衍陽丹。
聽到這個消息,茗竹也是大喜過望,只要能煉製出一顆衍陽丹,她體內的心魔便能被完全驅除,以她的天資,就算如今是結丹初期,她也有把握從新將境界修煉到元嬰期,沒準兒還能再有衝擊化神的可能。
只是,他們錯估了煉製衍陽丹的難度,就算是掌門親自出手,在耗費了數十天之後,兩顆衍陽丹也均都煉製失敗,而兩棵衍陽草,也化為了塵埃。
茗竹失望的回到了紫竹峰,卻發現栗天偷吃了她賴以維持境界的靈雞,惱怒之下情緒失控這才出手,如今望著眼前曾經找到了兩棵衍陽草的徒弟,她的心境已然平和了下來。
栗天靜靜的聆聽著,默不作聲,心中卻是一片淒苦,這身為皇族的師尊,從高高在上的天之寵兒,一步跌進了萬丈深淵,如此巨大的轉變,又有幾人能承受得了,當她在這靜怡的化境之中修煉時,是否能靜得下那顆被心魔侵蝕了不知多久的心呢……
茗竹說罷便不再言語,師徒二人陷入了沉靜之中,如同這空曠靜怡的化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