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尉的女兒,秦香雲,二八年華,知書達理,品貌出眾,自小熟讀詩書,素有才女之稱,這個如何?」
「倒還端莊,只是吹點風就生病,如此嬌弱……下一個。」
「吏部尚書之女,這個倒是活波,心眼也好,傾城之姿,不但能文,還能武,朝中文武雙全品貌出眾的女子可是極少。六姐似乎也覺得此女不錯,有些她當年的風範。」
「七哥是沒聽說過她的事跡吧?比皇姐還要凶悍上幾分,不對,皇姐只是霸道強勢,這個卻是個十足刁婦,太尉公子前幾日被傾慕他的女子纏身,將人家推了開,此女碰巧看見了,硬是要罵他負心,二人爭執了起來,她是個不服輸的性子,打斷了太尉長子兩根肋骨外加一顆牙。」
「她這般潑辣?」
「可不是麼?如今太尉與吏部尚書一碰上便大眼瞪小眼,雖說是誤會,但這是他們自家私事,朕也不好插手。」御案之後的少年擺了擺手,「換一個。」
「吏部尚書還有一小女兒,既不潑辣也不嬌弱,我的陛下,我給你找的儘是品性好的女子,我可是讓人觀察過的,且還悄悄派人潛進府邸,均沒有作假偽善,難道陛下信不過臣?」
「不是信不過七哥你,只是這位,我也略有耳聞,相貌並不是上等,還不如前頭二位。」
葉茫磨了磨牙,「據臣所知陛下可不是那等只在意容貌的人,且這位的容貌應當也算不得差。」
東方燁輕描淡寫道:「那麼比起六姐呢?」
「比不上。」葉茫如實回答。
「比起安寧公主?」
「比不上。」
「比起七哥你的王妃?」
「也……比不上。」
「比起雲若采薇公主?」
「……」
「這麼多她都比不上,那麼朕也不能那麼將就了。」東方燁道,「沒有別的人選麼?」
「還有一個……」葉茫忍耐住拍桌子的衝動,在心中告誡自己需要冷靜。
且經東方燁這麼一提,他忽然發現身邊有幾名萬中難遇的女子,使得許多貴女失了優勢,那吏部尚書小女兒在外頭也是無數公子傾慕的對象,到了東方燁嘴裡就變得毫無優越感。
他的眼睛早就被身邊的人養刁了。
或者說,他其實依舊放不下那個人。
在雲若等著瑾玉的婚禮結束之後,他回國經過了兩夜思慮,終於是找阿瀾談了清楚。
原以為不過是異父異母的姐弟,到了最後卻依舊還是同一個父親,他雖是不想接受,但是卻也不得不接受。
他不想擬旨廢她,不想給她隨便安上罪名,她便自己想了法子,裝病,花未安還在望月皇宮,那麼找她串通無疑是最簡便的方法。
元昭二年六月十二,柔嘉皇后『病逝』於寢宮之中,帝悲慟不已,以皇后禮儀厚葬。
此後,後位空缺,元昭帝后宮無一妃嬪。
「還有一個誰?」東方燁頭也不抬,似是無謂地問。
「御史之女,也就是阿睿的姐姐,吳默然,相貌,不用臣說了,上等,才華,不用臣強調了,兩棵小白菜中的一員,為多少才子所稱讚?且不嬌弱,不刁蠻,冷靜,聰慧。陛下真該好好考慮一下。」
「這個是不錯,但是她比朕大了兩歲。」
葉茫眉頭一擰,「阿瀾還比你大呢,你當初怎麼就不介意?」
話題轉到了阿瀾身上,東方燁沉默了。
「阿瀾,不過大朕幾個月而已,與朕同歲,算不得多大,但是大兩歲的,朕不喜歡。」東方燁終是憋出了這麼一句。
「陛下你可以繼續找借口。」葉茫斜睨他,「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分明就不想納妃,何苦為難臣給你物色人選?」
「七哥可別生氣,朕再考慮考慮。」東方燁歎息一聲,「六皇姐如今在何處?關於納妃之事,還是七哥與六姐拿主意吧。」
葉茫聽他如此說,忽然便是有些頭疼,「陛下,其實你大可不必勉強自己,你如今也還太年輕,拖上兩年也未必不可。」
想要忘記一個人,並不是靠親近其他人就行的。
與其隨便塞一個女子給他,倒不如讓時間慢慢沖淡他青澀的愛戀,年少最初悸動的心情最是難忘,但是時間,總會讓人長大成熟的。
「那麼兩年之後呢?也拖不了罷?納妃立後是遲早的事,也是不可躲避的,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怎麼能不為皇室開枝散葉呢。」東方燁垂下了眸子,「七哥找個時間將這幾位女子引薦給朕看看吧,就算納妃不急於一時,也可以先物色人選,先納妃嬪幾名,立後需慎重,後位便先空著吧。」
葉茫張了張口,想要說話,不料,一道女音在他之前,從前頭響起——
「你這是何苦為難自己。」
二人聞聲抬眸,一抹窈窕黑影正緩緩邁入,走動之間,曳地的裙擺微微晃動。
「小燁,你是不可以喜歡阿瀾,但我們卻沒有強逼著你去喜歡別人,感情沒有你想的那般簡單。」瑾玉走至葉茫身旁坐下,淡淡道,「納妃不急於一時,等你什麼時候看開了,娶你喜歡的女子便可,若是你的眼光好,能看中一位有能力母儀天下的,那自然是最好,人生所求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你急於忘卻阿瀾就隨便娶幾個,你以為這樣有用麼?到頭來不過是辜負了自己辜負了其他女子,你貴為帝王,卻也不能將女子如此輕賤。」
似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東方燁怔愣片刻,終而道:「皇姐說的是,但一生一世一雙人,於我,似乎是難了些。」
他將喜歡的女孩留在身旁,極盡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感動她,可有一天卻被告知,自己最初的悸動竟是對著親姐姐的,似乎,有些可笑。
父皇……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該叫誰父皇,東方珩養育他,顧玄曦卻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父親。
當素來疼愛他的父皇掐著他的脖頸要殺他時,他才明白,其實他所疼愛的,只他與幽妃的孩子。
但這一切不過是假象罷了。
當假象被人撕開,有那麼多事情讓人一時無法接受。
上一代人的恩怨,他真的不想參與其中,他不過是希望,有一日得到親哥哥的認可,以及,阿瀾的認可。
顧雲凰出手救他那一刻,他想,這個哥哥應該是在乎自己的。
但是阿瀾是姐姐又變成了不爭的事實。
這種事一旦洩露出去,便是皇室的醜聞。
「這事本不怪你,誰也沒有想到。」瑾玉歎息一聲,「誰說帝王就一定要後宮佳麗三千人,你若真有本事,何嘗不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但前提是,你要能鎮得住朝堂上蠢蠢欲動的朝臣,你的皇后要有獨當一面,母儀天下的氣勢,帝王路艱辛,但若是路上有人能陪同你不離不棄,那麼這個人便值得你珍惜。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便好,納妃之事,就此作罷。」
東方燁靜默半晌,終而道:「聽六姐的。」
「這便對了,其實許多事情對皇帝而言當真是不公平的,後宮中要養一群花瓶,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一群女子爭風吃醋的場面光是想著我便渾身不順暢。」葉茫搖了搖頭,「許多人只道帝王最有艷福,但咱們的陛下,定然不是這般想的。」
「其實我最受不得吵,所幸我還能再清淨幾年。」東方燁說著,抬眸望向瑾玉,「皇姐所說一生一世一雙人,於我當真可行?就像你與雲凰哥哥那般?」
當親眼看著瑾玉抱著昏睡數日不醒的顧雲凰走過了大婚的流程,從開始到結束,他看到了她的義無反顧。
不管他變成如何,她都嫁,哪怕他會成為活死人。
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醒,他會不會醒,她卻毅然決然舉行婚禮。
那一日她鳳冠霞帔,橫抱同樣一身喜服卻昏睡不醒的男子,聽著周邊隱隱有人忍不住啜泣的聲音,她毫無表情,眸中有的只是堅定。
那一刻他都想掉淚,他羨慕他們,羨慕之餘,又很是嚮往。
情比金堅。
他自認為他對阿瀾絕沒有到那刻骨銘心的地步,想著瑾玉與顧雲凰的不易,他忽然覺的真相也並沒有那麼殘忍。
他真的應該學會更堅強一些。
但是他險些又做了蠢事,為了將阿瀾忘記,他想隨意納妃,所幸瑾玉提醒的及時。
「你若信,自然可行,你現在依舊是太小了,等你再大一些,就會知道了,你需要親身經歷一些事情,便能體會感情的來之不易,至於不可能的人,便埋藏在心底深處吧,莫要太過執著。」瑾玉笑了笑,「懂了麼?」
東反燁亦勾唇朝她點了點頭,「那麼,她現在過得好麼?」
「好,自然是好。」瑾玉輕輕一笑,「蝶妃畢竟在世人眼裡是離世的人了,皇宮中不能久留,且於她而言,儘是些不愉快的記憶,采薇將她送出了宮安頓,阿瀾詐死之後就去陪她了,蝶妃不再是蝶妃,阿瀾不再是雲若公主,如今她們換了身份,據說在學經商,以後有空,我帶你看看她們。」
「好。」聽聞瑾玉的話,東方燁放了心,而後像是忽的想到什麼似的,他道,「對了,那一日雲若皇宮天降異象……」
「這件事原先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世人總將金光當做佛光,總以為是天降祥瑞,殊不知,這只可能是一種罕見的自然現象,你若是聽不大懂,便將它當做是異象好了,不用再追究此事了。」瑾玉自然是希望所有人只將這件事當作所謂的祥瑞就好。
東方燁聽她這麼說了,便也不再問,忽的又想到一事,「對了,哥哥他如今狀況怎麼樣?」
「我的陛下。」葉茫在一邊歎息一聲,「與你說過幾次了,你如今的身份,不能這麼稱呼他。」
「私下叫叫又有何妨。」東方燁道,「人前我會與七哥你一樣,稱他一聲姐夫。」
「……」
「他如今很好,再休息幾日,將體內的毒清乾淨便可以了,只是他先前受了重傷,百日之內不能動用真氣了。」說到顧雲凰,瑾玉眉目之間似欣慰又似無奈,「只是我近來淪為了他的貼身奴婢了,伺候他穿衣吃飯,他現在愈發會使喚我,端茶送水捏腰捶腿也是每日需要的。」
「你何時這般賢惠了?」葉茫聽著她的話,瞪大了眼。
瑾玉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葉茫即刻別開了目光,「那個,我的意思是,你怎的能被他這麼使喚呢,當心他得寸進尺。」
「他因我而傷,好不容易盼著他醒了過來,我自然什麼都讓著他,一旦等他完全康復,我要一一討回。」瑾玉冷哼一聲,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弧度。
東方燁與葉茫齊齊打了一個冷戰。
「男人不能太慣著了,像我與小梅,我可從不讓她伺候我,凡事都讓著她一些,因為她最近被葉微涼慫恿的有些厲害,說什麼,有本事的女子要能管得住自己的夫君,以防止男方蹬鼻子上臉,還有什麼,拴住一個男子的心,要先拴住他的胃,她最近都在忙著研究廚藝,我最近這些日子總是吃她煮的東西,全是以前沒有吃過的美食,嘴巴被養的有些刁了,我若是惹得她不開心,便沒有飯吃,現在御廚做的東西我都不喜歡吃了。」
瑾玉微一挑眉。
葉微涼本身就是烹飪高手,九成是傳授了一些現代美食的做法給歐陽清梅。
「拴住一個男子的心,要先拴住他的胃,好方法,但是——」瑾玉說到這兒,神情有些憂鬱,「他本人廚藝非凡,我煮的東西總是要被他嫌棄上一會兒,現在是我的嘴巴被他養刁了,你讓我如何拴住他的胃?」
葉茫:「……」
東方燁:「……」
「這也無妨,反正你二人已經成婚了,日後多得是時間管教他。」葉茫安慰著道。
「說到這兒,我想起了一件事,他自醒過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雲若來望月之後也是被我強制赫令窩在屋子裡,故而他不知道我與他已經成婚了。」
「什麼?」
「還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雖說總被他使喚,不過他也偶爾提幾句諸如讓我嫁給他的話,我每次都不表示,他似乎有些鬱悶,那便讓他鬱悶著,誰讓他蹬鼻子上臉了。」瑾玉怡然自得道,「等他什麼時候讓我高興了,再告訴他不遲,你們也不必與他說。」
「可你與他的婚禮兩國皆知,如何瞞得住?」葉茫額上青筋一跳,「隨隨便便一個宮人也知道,你能堵得上那麼多張嘴?」
「他現在還未康復,能進屋子的都是我的親信,且我不允許他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未經允許不得邁出永陵宮,永陵宮中的人我已經吩咐了,依舊稱他梁王殿下,這樣便不容易讓他知道了。」
「但是若有人不慎說漏了嘴呢?」
「那他的表情定然很有趣,呵呵呵,順其自然吧,其實我要是早知道他會這麼快醒,就不急著成婚了,如我這般瀟灑不羈之人,哪能讓婚姻束縛呢,你們說是不是?」瑾玉自顧自地說著,沒有發現身旁二人望著她的眼神怪異。
「那你以前是打算什麼時候嫁?」葉茫眉頭輕佻。
「我的事情與你說那麼多作甚,你管好自己便可以了。」瑾玉斜睨了他一眼,而後起身離開,「不與你們多說了,我去看看他。」
邁出了御書房,一路回到了永陵宮中,本想直接去顧雲凰的屋子裡,卻忽然聽下人來通報,蕭陌宸來拜訪。
瑾玉轉了個方向大殿而去,遠遠便看見一襲黛藍色錦衫長身玉立,她上前,望著他略有些無奈的面容,已經知道他是為什麼而來。
「九月他相信了。」
瑾玉挑眉,「然後呢?」
猶記得當初鬼醫說,花冥央有事想要告訴她,而到了她與顧雲凰大婚的那一日,花冥央前來找她,說清了一切事情原委。
原來,當初擄走七皇子與五皇子的人,都是他。
蕭太后年輕時狠辣,為了皇后之位費盡心機,琳妃臨盆那一日,她焦躁不安,懷揣著九個月的身孕出寢宮,正巧碰上一名被禁衛軍追趕而受了傷的刺客,她大驚失色,想要大叫卻又不敢,只因身邊無人,急中生智,她與刺客周旋,她保他平安無事離開皇宮,他幫她奪取琳妃生下的五皇子,帶出宮後隨意找個地方丟棄就是。
那刺客便是來望月皇宮尋歐陽幽若的花冥央,那時他是太子,早已與東方珩有了過節,便身著夜行衣蒙面前來,哪知歐陽幽若沒找到,反被當作了闖宮刺客不慎挨了一刀,蕭太后當時已是貴妃,備受榮寵又懷有九個月身孕,發點脾氣便無人敢搜她寢宮,花冥央這才躲過了搜捕,並且也言而有信,在蕭貴妃推波助瀾下擄了剛出世的五皇子出宮,他不忍遺棄卻不知該如何安置,途經相府,正巧碰上丞相夫人難產,丞相為保夫人捨棄了孩子,丞相夫人因著昏迷並不知曉,花冥央便將五皇子擱在了相府門口,丞相正發愁夫人醒來該如何安撫,卻聽下人通報門口有一棄嬰,驚訝之餘又有些喜悅,便將那孩子自己收留了,放在了丞相夫人的床頭,第二日,將相府之內的所有下人發銀遣散,全數換了一批新的,只為了不讓丞相夫人發現真相。
花冥央為尋歐陽幽若,在望月逗留數日,後得到消息東方珩最寵的蕭貴妃臨盆,琳妃因丟失了皇子崩潰瘋癲被打入冷宮,他心下對琳妃愧疚,對蕭貴妃有怨,只覺得這樣狠毒的女子該得到教訓,便再闖一次皇宮,趁著產婆出產房時脅迫她在蕭貴妃生產之後將孩子交予他,沒有料到蕭貴妃生下的竟是龍鳳胎,他便擄走了男孩,到了凌霄山上,親自養育他,給他灌輸自小被姐姐所害的思想,可謊言終究抵不過血脈親情,且他與七皇子相處,久而久之也生出了感情,原本打算讓姐弟反目報復東方珩的想法便打消了。
而事實證明,縱然他不將計劃打消,東方珩也不會因此痛苦,只因東方珩在乎的從來只有一個歐陽幽若而已,蕭貴妃等女子,不過是假象罷了。
半生恩怨,終究是隨著東方珩的死,顧玄曦的失蹤煙消雲散。
「九月承認對琳妃時,總會讓他忍不住想要親近。」蕭陌宸頓了頓,道,「但是他,不願意離開相府,不願意做五皇子,只願意做丞相公子。」
瑾玉沉默了片刻,道:「你是怎麼和他說的?」
「沒有將蕭太后扯進來,我只說是她的母親是被婉妃所害,婉妃當年與琳妃積怨頗深,且婉妃如今也死了,死無對證了不是麼。」
「……你倒是挺會扯謊的。」說來蕭太后是他的親姑姑,對他也親切,這麼做無可厚非,而經歷了這麼多之後,蕭太后已經改了狠辣的性子,有些過去的事情,似乎都沒有再計較的必要了。
「我不希望九月陷進仇恨之中,這麼說是最好的法子,如今未安他們已經在努力救治琳妃的瘋病,總有一日她會清醒,而九月,隨性慣了,宮廷對他也許是束縛,他若不願意回來,咱們,也別逼他了。」
「不回也好,這麼一個浪蕩子,我還不打算稱他一聲五哥。」瑾玉冷哼一聲。
蕭陌宸眉梢輕佻,心知瑾玉這麼說便是由著蕭九月了。
忽的想到了什麼,他道:「對了,還有一事你大概還不知,夕照皇昨日在朝堂之上,稱太子未寒隨性散漫,且沒有臨朝為帝意願,故廢黜太子之位,封慶王,改立二皇子銘王為太子。」
瑾玉挑眉,「銘王被封太子?那真是該恭喜他了,又升一級。」
「嗯,還有,我前幾日碰上了他,與凌公子似乎又因為你起了爭執,打的不可開交,他打鬥之餘,與我說了一句話,讓我轉達你。」
「哦?他說什麼?」
「他說他現在是太子了,日後要登基為帝,比梁王還要風光一些,他說,他給你留著後位,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可以去……」
「你告訴他,夢該醒了,還有,我認為他與凌杉,與其說是因我而起爭執,倒不如說是相愛相殺,他們二人,其實也可以湊對過過日子,你覺得呢?」
「……」
「你也覺得不錯吧?」
「我家中還有些事,先行告辭了。」
望著蕭陌宸無言的模樣,瑾玉笑了笑,「改日再聚。」
蕭陌宸離去之後,瑾玉便也轉身邁開了步子,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天色將暗了,阿音要是沒等到自己,估計又不吃飯了吧。
思及此心下歎息一聲,家有刁夫不好養吶。
垂下眸子漫不經心地走,途經一處假山,餘光瞥見一旁忽的出現一隻手,直朝著自己肩頭而來,她驟然一驚,下意識要去襲擊那隻手,卻在看清那衣袖時動作一頓。
絳色衣袖,指節修長白皙,是她熟悉的。
因著沒有反抗,她輕易地被那人扯進了假山後頭,抬眸,正對上一雙輕霧明眸。
「阿音,你怎的在這?」她挑眉。
「找你啊。」顧雲凰輕描淡寫地說著,咬了一下她的唇,「不然晚膳吃不下。」
「……你分明有手,為什麼吃飯一定要有人喂?」
「我是病人。」他在她唇上輾轉片刻,而後撤了開理所當然道,「你看我這憔悴的臉色。」
瑾玉抬眸仔細端詳他的臉。
憔悴,憔悴你妹……
「我今日身體有些不適,你自己用膳吧,我就不吃了,要早些休息。」她淡淡道。
這些日子她簡直跟貼身奴婢似的,是不能再將他這麼慣下去了。
「身體不適麼。」顧雲凰淺淺一笑,「我瞅著你跟蕭陌宸聊天的時候精神不錯。」
聽聞此話,瑾玉神經緊繃,「你……聽到了些什麼。」
「也不多。」顧雲凰道,「就聽見了銘王轉達你的那一席話,怎麼他現在是太子了麼,阿瑾,你覺得,咱們是不是該送點禮給他以示祝賀?為了慶賀他登上太子之位,我特地準備了一份厚禮,上好檀木製的箱子,外頭金鑲玉,裡頭是百日菊心散,二十年的份量。」
瑾玉頭皮一麻。
百日菊心散,主要功效是使男子不舉——
二十年的份量,臥槽好狠。
「阿音,你也用不著如此。」瑾玉歎息一聲,「我總歸是沒怎麼搭理他的……」
「今夜和風正清,夜霧迷離。」像是沒聽見她說話,顧雲凰自顧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乃古往今來幽會的最佳時刻。」
「……你看清了麼,現在不是黃昏。」
「那我們便在這裡等到黃昏。」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不是說了麼,幽會。」他淡淡道。
「幽會是相識不久的才子佳人會做的事,咱們都認識多久了,還玩這個有意思麼?」連婚都成了的,還玩月下幽會呢。
顧雲凰不動聲色,袖子裡隱隱有冷芒閃爍。
他將右手背到身後,不讓瑾玉看見藏在寬大袖袍下的剪刀。
「阿瑾,我竟沒有注意到,你的頭髮已經這麼長了呢。」他望著她垂洩的一頭烏髮,似是有些感歎。
瑾玉道:「然後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顧雲凰將眸子別了開,「我昨天剛換下來的袍子,別忘了洗,還有屋子裡的焚香,該換一換了,灰不要沾到榻上,也不要灑到地上,我看了會不舒服,還有,最近的菜裡,少放些蔥花,我不愛吃,昨天的兔肉太油膩,裡頭不鮮嫩,應當是不夠火候,蝦的殼似乎沒有剝乾淨,以後得注意一些。」
「顧雲凰。」瑾玉磨了磨牙,終是沒忍住低吼出聲,「這些事情明明就可以讓宮人去做,你為何非要我親力親為,你當我是你的奴婢麼!」
「不是你自己說要照顧我的麼?親力親為才顯得有誠意。」顧雲凰道,「你若是不願意,也無妨,我是不介意自己少吃幾頓的。」
言外之意,她不願意,他便絕食。
「你何時才能不幼稚?」她斜睨他,「我看你真是皮癢了欠收拾。」
「阿瑾認為我這是幼稚?」
「難道不是?」
「你若非要這麼說,我也無從辯駁。」他的聲音宛如溫玉一般,慢條斯理,「好吧,我就是幼稚,而我之所以幼稚,乃是因為缺少管教,若能娶一王妃來收收我的骨,本王很樂意收斂。」
「哦。」瑾玉當作沒聽見他的暗示,反倒淡然問他,「可是找到了合適的人選。」
話音落下,她只覺得週遭空氣驟然降至冰點。
面前的人眸中冷光一閃而逝,似是在隱忍了什麼,再次開口,聲線保持平穩,「兩年前有個女子曾問我,待她長髮及腰,我娶她為妻可好。」
瑾玉心底暗笑,面上不動聲色,「然後呢?」
「然後……」顧雲凰忽的就笑了,下一刻,那原本還算溫和的聲線倏然間提高,「你他大爺的,都快長髮及腳了,還不兌現諾言,要及腰才算是麼?我替你一刀剪了可好!」
話語,藏於身後的寬大袖袍之下的剪刀倏然掠出,瑾玉只見眼前一道利芒閃過,他右手高抬,手中拿著剪子,左手作勢要扯她的發——
瑾玉一驚,他竟是想剪她的頭發來逼婚麼?
「阿音,你——」話還未說完,他的手已然要觸及她的烏髮,她慌忙往後一退,轉身便跑,「有話好說不成麼?別剪我頭髮,留這麼長不容易!」
她腳下生風,身後的人緊追不捨。
不知不覺二人已然掠出了永陵宮,一路奔至御花園,顧雲凰將剪子藏在袖子下,因此過往的宮人也不知他二人究竟在做什麼,只看見梁王追著湘王不放……
「二位殿下這是在幹什麼?練輕功麼?」
「不曉得,話說,梁王殿下還真是極少露面,我只記得他前些日子來宮裡時見過一次,而後便再也沒見過,今兒是第二次,他都呆在永陵宮不出來麼?」
「你忘了梁王殿下原先受了傷昏迷不醒麼,加上從雲若回來,許是湘王心疼,這才讓他呆在宮裡休息。」
「也是,不過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安排?二位殿下都在攝政,那麼是一直呆在望月呢?還是有一日都去雲若呢?或者雲若望月兩頭跑?總歸是不可能分開的。」
「兩頭跑的可能性大,不過聽說二位殿下現在都不太管事了,如果朝中沒有陛下解決不了的,他們便不會再插手,陛下總有一日要成長,二位殿下,以後會愈發自由……」
「這樣啊……」
「阿音,你能不能別鬧了。」瑾玉跑的有些喘,想叫他停下來,不料忽覺得眼前一晃,速度太快收勢不及,險些從半空中栽下去。
幸而身後顧雲凰反應快,一把攬住了她的腰,「這回,看你如何跑。」
瑾玉抬眸,望著眼前明晃晃的剪子,有些肝顫,生怕他真發狠剪了她一頭烏髮,才要開口跟他說出實情,不料耳邊傳來一道女子聲線,「雲凰,你這是要謀殺親妻不成。」
二人齊齊抬眸,一襲白衫女子緩步而來,不是花未安是誰。
「這不是謀殺,不過是逼婚而已。」顧雲凰淡淡道,「且,她還不是我的妻呢。」
瑾玉眼皮一跳。
她貌似沒有跟未安打過招呼,因著未安近日在診治琳妃,沒時間來永陵宮。
「她不是你的妻?」花未安聽聞此話,皺起了眉,「你為何有此一說?」
顧雲凰聽聞此話,不解,「我說的可有不對?」
「你們在雲若望月的親人朋友親眼見證你們舉行的婚禮,難道做不得數?」花未安眸帶疑惑,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狀似瞭然,「難道是因著你那時昏迷,所以不算數,你們打算再舉行一次,瑾玉不肯麼?」
顧雲凰剎那間沉默了。
瑾玉略帶無奈地看了花未安一眼。
「東方瑾玉。」顧雲凰忽然開口,聲線無比輕柔,「怎麼回事?嗯?」
這樣的語氣,花未安與瑾玉齊齊感到不妙。
「咦,瑾玉,你臉色似乎不大好,我給你把把脈。」花未安急中生智,故作嚴肅,裝模作樣般的上前一步搭上了瑾玉的脈象。
原本只是做做樣子扯開話題,不料這一號脈,她竟是一怔。
「怎麼了?」瑾玉見她如此表情,便知不是裝的。
「你有兩個月身孕,還敢這樣亂跑?」花未安斂眉看向瑾玉,殊不知這句話同時讓對面二人均是一震。
「還有你,誰讓你拿著剪子嚇唬她的!」花未安看向顧雲凰,「收起來,以後不許那這樣的東西,還有刀劍,最好也不要碰,輕功也不要亂使,打打鬧鬧什麼的要有個限度,八個月後,你們愛怎樣,我都不說。」
「兩個月……」瑾玉還未回過神。
可她最近並未覺得沒有胃口,吃東西也不噁心,莫非是個人體質問題?
算算時間,那應該是去雲若之前在永陵宮那一次了。
瑾玉還想再問些什麼,卻忽然覺得身子一輕,已然被顧雲凰打橫抱起,「從今天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不得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不得大吼大叫,不得動粗,不得飲酒,不得碰刀碰劍,還有關於成婚的事情,你有必要跟我好好解釋一下。」
言罷,他轉了個身,往永陵宮方向走。
不得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不得大吼大叫,不得動粗,不得飲酒,不得碰刀碰劍……這跟圈禁有何區別!
「未安救我,我要自由……」
花未安聽聞,不為所動,「他說的有道理,你認命罷。」
「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小點聲,不得大吼大叫。」
「我的聲音素來就是這樣的,你要我柔聲細語,對不起辦不到,放我下來。」
「不要逼我將你軟禁。」
「你剛才說的跟軟禁有什麼區別!」
「有區別,之前你照顧我,接下來,我照顧你。」
「當真?」
「當真。」
「唉……罷了罷了,風水輪流轉,終是輪到我奴役你了。」
八個月的被圈養人生,就此,拉開了序幕——(完)
------題外話------
番外到此結束,小包子,妹子們自己yy吧,因為再寫小包子,又得久久無法結束~我木有帶娃的經驗,不曉得如何入手啊,允許我以後斟桌一番~
新文十月份開,大概過完國慶吧,新文依舊是我最愛的古言,人物努力塑造中…希望能提高水平,希望能再度在新文看見熟悉的面孔。
還有~幣充好了,番外結束留言的前十個妞,獎勵幣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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