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楚寧老是吊著一顆心,生怕哪天燕小七拿了真簪子跑來質問。
——話說她想想自己委實也沒做什麼虧心事,這種感覺真叫一個蛋疼。
寒丫因為主子交給自己的任務沒完成,最近一直在自責,當然她每每自責的同時也沒忘將季某人畫個圈圈詛咒上一番,這個居心叵測的、撿人家東西不還的壞人!
擔心歸擔心,日子還是一樣得過。不過燕瑾也忙得很,楚寧一直到新年的時候才又見到人,不過也就片刻功夫。
這是燕家在京中過的頭一個新年,雖說準備的與往年並無太大差別,但人們的心境不同,卻是覺得格外喜慶。新年的時候老六燕希帶著宋媛也到了京中,自然又免不了熱鬧一番。
楚寧也高興,因為沈芳菲才滿了月子,全部精力都在自己兒子身上,根本沒閒心管另外兩個娃,也就由著他們在親娘身邊再呆些日子,所以這個年楚寧和白錦大概是除沈氏外最歡喜的了。
沈芳菲的寶貝兒子楚寧在新年期間有幸的見過一次,孩子還太小,也看不出什麼,可楚寧老覺得那娃娃沒什麼精氣神,病怏怏的。不過這個時候裡裡外外都是一水恭維的話,楚寧當然也笑呵呵的說「好」。
直至出了正月,人們的目光才終於轉向了另外的事情。一件是四小姐燕盈即將出嫁;一件是通州唐家的人上門提了親,對像當然是八小姐燕敏。
楚寧聽劉婆子說這消息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唐家與沈芳菲沾親,但後宅就是這麼一個地方,隨時流淌著很多你想知道的或不想知道的八卦。
楚寧對燕敏的懷疑從未祛除過,雖然後來她帶寒丫又去了兩次暮春軒,寒丫說那花並沒有什麼怪異,可懷疑的種子已經在楚寧心裡生了根,發了芽。
現今知道這個消息她無聲的笑了,想最初白錦送了自己兩盆黃鶯花提醒她葉蓁蓁一事時,還是由燕敏貌似「不經意」的點醒了她,楚寧以為燕敏和白錦在那時就已經「很有共同話題了」,現今看來,沈芳菲比白錦下手更早的多楚寧心中微微後怕,這若擱自己身上怕也想不那麼早。
不過白錦那邊最近一直安靜如常,倒不知是否也想到這一點了。
明廂院裡,也有人擔心著這件事。
雯兒拿著手爐站在自己小姐身後,有些擔憂的低聲開口:「小姐,唐家與七奶奶沾親眼下很多下人都知道了,白姨娘那必也是曉得的。現今親事一定,怕是她早晚會往小姐身上想的。」
燕敏穿著一件丁香色的緞織掐花對襟外裳,正彎腰打理一盆長得過快的水仙,芬芳的花香中,顯得她分外淡雅上校大人是流氓最新章節。可說出的話卻平靜中透著幾分冷漠:
「曉得又如何?我不過是看白姨娘喜愛送了盆野菊過去,單單那花本無任何不妥。況且我送花在前,誰知道後來有人又送了株苦梭草過去。我一個養在閨閣的女子,怎懂得那兩物的香氣是不能一起聞的?哎要怪怕也是該怪那後來送苦梭草之人吧,干咱們什麼事呢?」
雯兒聽了自己主子這話心裡一定,笑道:「是啊,那花也是白姨娘自己看中的,小姐也捨不得呢,可也是念著情意,才割愛送人的。」
燕敏直起身來衝著她輕輕一笑,真正的事實是一回事,而人們能看見的事時又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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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寧並沒有來的及在這件事上花太多心思,劉媽媽便急匆匆地跑來說:「門房那來人說有淄縣的人來找姨娘,老奴去看了,是鄧昆家的。」
鄧昆家的?那又是誰?
見楚寧稍顯迷茫的看著自己,劉婆子這才想起她家主子自生孩子時難產後,很多不親近的人都記不太清了。忙癟著嘴續道:「這鄧昆家的是大夫人的陪房,這次卻說是二夫人讓她來的,說是、說是老爺出事了!」
大夫人便是她爹的大老婆了,二夫人是劉婆子在楚寧面前對她親娘的尊稱,實際便是她爹的妾室。
弄清了來人,楚寧還被劉婆子這話說得好個愣了一愣。
和大多數的穿越女一醒來就見著爹媽不同,楚寧醒來時就已經在燕府了,根本沒見過正主的父母,現在她聽劉婆子一說,反應半天才意識到這爹媽是自己的這感覺委實不大舒服。
她看了哭喪著臉的劉婆子眼一眼,吩咐:「媽媽且先喘口氣,咱們先別要自己嚇自己了,便是天塌了還有個兒高的頂著呢!你去立整立整去把人帶來,待我問清楚了再說。」
劉婆子看楚寧很是鎮定,不由也穩了心神,整整衣衫去帶鄧昆家的了。
來得是個四十多歲的婆子,體型偏瘦,身上一件棕黃色的長襦衫,質地雖遠不如府裡的婆子,但乾淨合身。臉龐很柔和,讓人無端有一種親近之感,只是面色不太好,想是急著趕路沒怎麼休息的緣故。
楚寧張了張嘴,一時竟什麼也說不出來。
鄧昆家的顯然也有些激動,見了楚寧眼圈一紅,幾度落下淚來。楚寧最怕看人哭,尤其還是一個年紀與自己母親相仿的人看著自己哭,登時有些忙亂。
「鄧媽媽」說完楚寧才想起還不知這婆子姓甚麼,好在按她夫家的姓氏叫也算說得過去。
那婆子擦了兩把淚略微點頭,隨即撲通跪在地上,淒聲道:「求小姐救救老爺。」
楚寧被她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忙去扶她:「媽媽快起來說話。」
鄧昆家的在幾人攙扶下起身,楚寧讓青歌給她倒了杯熱茶,想了想還是先問道:「母親與二姨娘現在可好?」
楚寧本意是要問自己親娘的,話一出口才想起這聲母親是要叫嫡母的,只好在後面又加了二姨娘。
「哎,本來還好,如今老爺這事一出這兩日都急火攻心身子就不如從前了。」
楚寧皺皺眉,心想既然是我母親派來的為何不安排她自己身邊的人來,看來這大夫人還是對她們母女不放心吶。
因這楚寧臉上不由撫上了幾分或真或假的憂心之色:「媽媽現下與我詳細說說父親到底出了何事?」
鄧昆家的不動聲色的看了楚寧一眼,心說果然進了高門大戶這人便淘洗出來了麼?這丫頭比在家時頗了多幾分從容穩重仙土仙途全文閱讀。這樣一想,臉上的表情更是凝重了幾分,當下將事情原委詳詳敘述了一遍。
這中間包含了很多婦人式的抱怨和哀歎,楚寧將這些全部濾去,大概提煉出了事情的粗略。
原是年前懷縣著災時大批災民往京裡湧,京中不敢放入,便將災民分批往就近的州縣安置。然而過年前後正是銀糧都緊張的時刻,京中一時哪裡有那許多糧食賑災,因便在各地方徵糧。
淄縣縣令是個倒霉催的,本縣的糧食本已征夠上繳,而臨縣的運糧車卻在即將出淄縣的時候被劫了!正是非常時刻,朝廷哪裡容得出丁點紕漏,淄縣縣令立即便被扣了頂監管不力,托賑災後腿的帽子。可憐楚寧老爹,一個沒任何實權的從七品縣丞,就這樣整個給牽了進去。
弄清事情,楚寧眉頭蹙的更緊了。
這事若放在平時未必是什麼大事,可在賑災的關鍵時刻那就是槍口了。眼下災情未完全解除,這事還在風口上,誰敢頂風上?
退一萬步說即使此事有緩和餘地,憑她一個後宅的賤妾又能如何?大夫人派人來當然是要她求燕瑾,可這人又怎會為了一個妾室的事情上心。
鄧昆家的見楚寧眉頭緊鎖,半晌不說話,便自隨身的小包袱中取出一封信來:「這是姨太太給您的信,怕您念著她,這次來特特讓老奴捎來的。」
楚寧心裡一動,接了信也沒打開,便聽鄧昆家的又道:「老奴知道此事難,不然夫人也不會派老奴大老遠得求到您這裡。哎,其實說句老奴心裡話,小姐未嫁之前老爺夫人對小姐都是疼愛有加的,小姐也極為孝順。後來嫁了人,老爺夫人也時常念著,老奴想以小姐的孝順定是不會袖手的。況且娘家也終是小姐的倚靠嘛,既便是小姐如今得了孩子,又有人寵愛,可事事誰料得准呢?老爺無事小姐自然會更好,二姨太太自然也得以享享清福。」
這幾句半請求半威脅的話說的楚寧心裡一陣冷笑,庶女出嫁後與娘家離德離心的事並不少,況且她雖為妾,畢竟與娘家比是進了高門的,她那嫡母想是有幾分忌憚。
她低頭輕輕摩挲著桌邊,良久抬頭客氣的一笑:「鄧媽媽說的極是,我又怎會忘了父親母親的恩情。且父親如若有個什麼,我在這府中怕也是要受人指點的,所以媽媽放心,事情我定當盡力。
只是你也知當下這事還在勁頭上,我身為一個妾室,我家爺雖賞兩份臉面,但此事哪有我說話的份,否則沒的讓人抓了把柄去。且讓我思量個法子,先跟我們也打聽打聽,看如今是到哪一步了。」
鄧昆家的見楚寧口風鬆動,稍稍點頭,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您說的是,老奴也曉得這裡頭的深淺。」
「媽媽果然是明理之人」,楚寧過來虛扶她一下:「這事媽媽說的明白我也聽得明白了,我自也會放到心尖上。今日媽媽趕路也累了,便在這歇下吧,明兒一早再趕回去。」
這、這就要打發自己走了?鄧昆家的心中不豫,大夫人交代要等個准信的。
楚寧瞥了一眼便明白她心中所想,也不再給她反駁的機會直接道:「媽媽還是先回去,省得沒個信兒母親那邊一直記掛著。」
說罷又別有意味的看了鄧昆家的一眼:「況且我這也有封家書要勞鄧媽媽你捎帶回去。二姨娘身子不好,我也不想她太過掛念。」
鄧昆家的一怔,這是明晃晃的提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