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轟鳴,連映瞳驚醒,不知何時下了雨,夜色深沉,滿室燭火明亮,她捂著心口稍微緩口氣。
酒醒,頭還微微有些暈。
「璇姨?」
無人回答她。
覺得口乾,她扶著床榻走到桌邊,一碰杯緣她縮手皺眉,茶水涼透了她不能喝,瞧著外面還在下雨,她這裡沒人伺候又不想多看到辛湄,不想渴死她還是喝了幾杯解渴鬮。
人清醒很多,她嗅到濃濃的酒味酒氣,德妃帶來的小食與酒已經被收拾乾淨,屋裡哪裡還有這麼重的酒味?
有輕微聲響從內室後窗那裡傳來,那裡光線偏暗,模糊人影頹然斜靠著,面容隱在昏暗不可視的光亮中,大概只有睡著這個男子才有安靜如水的一面,褪去迷惑妖冶的光彩,他乾淨清冽帶著一點柔弱,令人產生想去保護他的念頭。
連映瞳站在他面前,她也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有想去保護這個男人的念頭哦?
他是慕容尉遲,殺人不眨眼,人命對他而言毫無意義,只要他不去害人就天下太平了。
無聲地半蹲在他面前。
一瞬間,原本醉得一塌糊塗的慕容尉遲豁然睜開眼睛。
就這樣四目凝視,連映瞳怔住,她看過多樣的慕容尉遲、冷漠疏離、冷血無情、暴怒狂躁、輕佻嫵媚,甚至柔弱無助的一面,唯獨不見他傷心。
那是陌生的慕容尉遲,他喜潔淨,如今頹廢面容蒼白羸弱,黑髮凌亂,嘴角總微微上揚的唇緊抿,幽黑的眸陰沉懾人的冷冽。
正是這傷心的眼神,一種無以復加的傷心,柔化了他所有的暴戾,就那麼毫無預警闖入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狠狠地撞痛了她。
他看了她良久,連映瞳呆呆的怔住,他伸手輕輕摩挲她臉龐,她沒有躲開,她甚至感受到慕容尉遲指尖微微輕顫。
他在發抖,幽黑眸子裡儘是傷心、委屈、落寞
他的悲傷似乎感染了她,連映瞳清亮眸子漸漸蒙上一層水汽。
她不知為什麼會有想哭的感覺,看見這樣的慕容尉遲,她的心不知不覺變的柔軟,他罵她、討厭她嫌棄她,她該恨他的!
「瞳瞳、小乖、狠心的小東西,你為什麼要折磨我,你怎麼能忍心」聲音飲酒過度嘶啞的彷彿被撕碎過。
手臂攬住她脖頸,她身體朝前傾去,跌落在他懷裡,連映瞳微微想撐起身體,慕容尉遲伸手攫住她下頜,看著她美眸蓄滿眼淚,他輕歎微涼的唇就這麼覆蓋過來,舌尖一點點吮去她即將滴落的淚。
「你告訴我,要如何才能不想你?」他不禁問道。
連映瞳咬著唇不語,她無法回答他。
窗外又一陣電閃雷鳴,她頭埋靠在他胸膛,手臂下意識抱緊他。
上一次雨夜,沒有他在身邊,連映瞳一夜驚恐害怕地一夜無法入眠,被褥沾染他的氣息,可這些虛無的氣息抵不過他真實在身邊抱著她。
「舅父,你好冷。」與往常不一樣,慕容尉遲身體很涼。
「嗯,酒寒。」
連映瞳從他懷裡掙扎起來,「你等等!」她想到什麼轉身回去,不一會抱著被褥跑過來,一場大雨氣溫驟降。
她小心將被子蓋在慕容尉遲身上,見他盯著她的腳,雪白天足光著來回走過,真的有些涼意。有些不好意思被他注視,「好冷。」她嘀咕著,自動掀起被褥鑽進去,習慣的靠近他。想起之前兩人吵的厲害,她又慢慢朝後挪動,被慕容尉遲一把撈住。
「不害怕了?」他一隻手掌輕撫她手背。
她不會知道,那一個雨夜他站在關雎宮外良久,她屋中的燭火一夜未有熄滅,小小身影定是蜷縮在床榻一角不能睡去。
想起害怕雨夜打雷閃電的她,蒼白一張小臉那麼可憐無助,慕容尉遲的心千回百轉的疼。
淮秀問他,他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不是不要,而是太想要她!
即使慕容蘭心告訴他關於他身世的秘密,他和瞳瞳的關係注定不被世人接受,他第一反應是前所未有的頹然。
連映瞳閉起眼睛拒絕回答,她不僅害怕雨夜雷電聲,也害怕等他酒醒,會再一次冷漠推開她。
「睡吧,我陪著你。」他的聲音自後輕柔傳來,手臂有些蠻橫強硬橫過她腰側,然後將她身體牢牢貼靠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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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悶熱,一場暴雨來的突然,雨聲大作驚擾這宮中夜不能寐的人。
閃電撕裂夜空,劃出一道道耀眼驚心的光亮,慕容蘭心臉色慘白,失神的目光久久未能聚攏。
阿麟去了瞳瞳房間久久未有出來,慕容蘭心在天頤殿門前,面對風雨交加,身體的顫抖洩露她內心強烈的不安。
她賭阿麟對瞳瞳心存最後一絲疼惜,不捨得真的傷害她。
如果賭輸了,那就是瞳瞳的一輩子。
良久,蕭太后保養極好的手按在慕容蘭心肩頭,「蘭心。」
慕容蘭心身子一震,緩緩扭頭看著蕭太后,眼神還留著一絲不相信。
「母后,你、你莫要再騙我!」
蕭太后扣著佛珠的手驟然一停,半闔眼簾張開,秀麗迷人的眸子仍可見年少時何等風華,如今那雙眸子風采不減當年,還更添一股經歷歲月沉澱後的成熟韻味。
「這些年我們母女關係冷淡,你怪母后令你失去幸福,我們母女兩人多年心存芥蒂。以前不覺得,現在活到這把歲數,母后才知道親情重要,蘭心,俗話說隔代疼,母后已經對不起你,萬萬不會再傷害你的女兒。」
慕容蘭心反覆思忖蕭太后一番話,從母后神情中她看不到一絲作假的痕跡,她不及母后聰慧有手段,可畢竟血濃於水的母女,母后說的話有幾分真假她還能感覺的出來。
「皇上不是你親生兒子,那他的生母是誰?」
「還記得秦淺嗎?」
慕容蘭心掌心被指甲掐的生疼,淺淺
------蘭心、蘭心救我!
女子求援無助的哭喊聲再一次響在慕容蘭心耳邊,她聽見淺淺呼救,可她只能躲在暗處摀住耳朵當做什麼也沒有聽見,因為帶走淺淺的人正是她的父皇。
她不敢違抗父皇,這一次怯懦想不到終於得了報應。
阿麟是淺淺的兒子,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她的弟弟就像多年前的父皇,看中了她的女兒!
「她難產死了,哀家看孩子可憐所以秘密收養過來。」
「就這麼簡單?」
蕭太后冷睨她一眼,「還真沒有這麼簡單,秦淺那時和瞳瞳差不多年紀,你父皇名義上也算淺淺的叔父,他一把年紀不知羞恥從自家兄弟手中搶了過來,甚至為了她最後與睿麟王爺兵戎相見!」
「睿麟皇叔?」近三十年不聞這個名字,睿麟王慕容緣生是慕容氏一族中的旁支,上一代已經開始日漸沒落,與南溟皇族並無多少來往,慕容蘭心記得是他帶著秦淺來的南溟。
蕭太后提起從前仍有怒意,「慕容氏的男子就偏愛這等**之事,秦淺是睿麟王的養女,可她入宮前已經不是處子,你父皇對此耿耿於懷。為報私恨,他居然陷害睿麟王,不惜發兵攻打。睿麟王戰敗被流放生死不明,消息輾轉還是被秦淺知曉,她一死,你父皇就像沒了魂似的荒廢政業,不是哀家撐著,南溟能有今天?!」
「母后的意思淺淺與睿麟皇叔有私情,父皇難道一直都懷疑皇上?」
蕭太后冷笑,「蘭心,依你父皇的個性,你覺得他能容許小野種留在身邊嗎?你這個皇弟心思縝密,早在多年前就打探自己的身世,這些年皇上與我們母女變的疏離,哀家別的不擔心,只擔心皇上以為自己不是先帝親生,他對瞳瞳可就」蕭太后意味深長看了眼慕容蘭心。
慕容蘭心神色一驚,蹙眉痛苦至極,「皇上對瞳瞳的態度驟然轉變,說明他還是相信我的話。母后只要你沒有騙蘭心,皇上查明身世,一定會放過瞳瞳,一定會的」她強迫自己必須要相信結局會是圓滿。
阿麟起初對身世懷疑,所以無論她說再多,他也不肯放瞳瞳。如今,他知道真相,這些天對瞳瞳,他表現的前所未有過的冷漠疏離,這些看起來是好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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