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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 同坐江山 文 / 憶江

    鼻端好像還隱隱飄著血腥的味道。穆紫城的魂魄。是否在這裡遊蕩。她腦海裡現出宋丞相的臉。不由緊緊的握起拳頭。身體裡的血被悲憤激得都像要沸騰一樣。「紫城哥哥。無論前面有多少危險。無論用什麼辦法。我都要替你報仇。我一定要殺了所有害死你的人。」

    她越想越是悲痛欲絕。一陣風吹過。四周的樹葉發出簌簌的微響。像被壓抑了的抽泣聲一般。

    穆紫城的墳頭。已經長滿了青草。她終於走到墳前。跪倒在地。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凌東舞終於哭的累了。呆呆的靠坐在墓碑旁邊。將頭靠在墓碑上。臉貼著冰冷的墓碑。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離穆紫城近一些。太陽落下。月亮升起。一輪明月。淒冷孤清的照在大地上。可是她整個人如同麻木了一樣。人生。命運都陷入無邊無際的空茫中。

    凌東舞閉著眼睛靠在穆紫城的墓碑上。並不覺得饑寒。迷迷糊糊裡。彷彿回到了當年。自己和穆紫城第一次並肩作戰。晚上宿在天台山下。自己依靠著他……她頭一歪。身子差點倒下去。茫然醒來。夢裡依靠的肩膀已經失去。環顧四周。只有茫茫的黑夜。和一顆淒苦無依的心。

    一道霞光從天邊吐露。凌東舞揉著已經酸麻的雙腿。緩緩的站起身來。用手理理頭髮。微笑著對穆紫城說:「紫城哥哥。我走了。也許我會去很遠的地方。也許我再也不會回來看你。但你放心。我會好好的活著。一直平安快樂的活下去。」她不能告訴穆紫城自己要去報仇的事情。她知道。穆紫城能聽見。他聽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寧的。所以。她不能說。

    「紫城哥哥。我要遠遠的離開你。你是不是覺得很難過。可是誰叫你先離開我。拋下我。」

    清風吹過枝頭。嗚嗚咽咽。像是離人的哭訴。但是凌東舞忍著眼眶裡的淚水。走出幾步。又停下。回頭看了看。才大步離開了。

    凌東舞騎上馬背。只聽身邊的樹木沙沙有聲。她低喝一聲:「是誰。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嗎。」

    可是這回就連樹木的響動聲都沒有了。

    凌東舞離開穆紫城墓地後。騎馬直接趕往青州城。她心裡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替穆紫城報仇。但至於這個仇怎麼報。她心裡則完全混沌。

    青州的大街。依舊一派盛世繁華。人流如織。穆紫城剛死的時候。也曾有人捶足頓胸的惋惜。可是時間長了。這個世界悲傷的人就只剩下了了自己。過往是如碎石嶙峋。那些尖銳的往事。生冷而堅硬的只紮在她一個人心頭。

    凌東舞在頭上戴著一頂大大的草帽。盡量遮掩自己的行蹤。她找了個不起眼的小店先住下。本來她打算到夏文玄哪裡去一趟。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越來越覺得夏文玄跟自己已經不是一路人了。夏文玄的心機深沉。多變。自己根本看不透。弄不好自己會被他再次利用的。

    她現在把目標完全的鎖定了宋丞相。每天都會在丞相府附近轉悠幾圈。但是宋丞相老謀深算。狡猾異常。即使是手握重兵。也從來不肯掉以輕心。精選了五十名貼身死士。無論他去哪裡。都須臾不離的跟在身邊。

    鎮國王府裡。夏文玄負手站在書房裡。看著鑾籠裡面的香片飄出絲絲縷縷的白煙。聽著身前的人稟告:「爺。凌東舞離開穆紫城的墳塚後。就直接來了青州。這些天住在如意客棧……」

    夏文玄又驚又喜。俊美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真的麼。東舞她回來了。」

    「對。最近她都住在如意客棧裡。」

    「就她一個人。還有沒有其他人。」

    「沒有了……」

    「你對本王說說凌東舞的情況。她現在還好麼。」

    「她這半年變化很大。瘦了許多。神情也很憂鬱。整天愁眉不展的樣子。」

    「知道了。」夏文玄心暗暗高興。凌東舞自然是越無助越好。他巴不得凌東舞立刻變得無依無靠。淒苦憂愁才好。現在她身一人。無依無助的。才會任他搓圓搓扁。

    「凌東舞每天都在打探宋丞相的行蹤。看樣子好像要……」

    夏文玄揮手打斷他的話。用手揉著太陽穴:「凌東舞想刺殺宋丞相。」

    「對。看她的樣子像。」

    「哈哈哈。看來當初咱們散佈出去的消息有效果了。看看。凌東舞不就是因為聽說是宋丞相害死了穆紫城。來尋仇了嗎。」夏文玄瞇著眼睛。得意洋洋的說。

    「王爺英明。如果不是王爺故意在那片戰場上隨便立了座刻有穆紫城名字的墓碑。現在咱們還找不到凌東舞下落呢。」

    「你們先不要驚動她。聽本王的安排。」夏文玄俯身對身前人小聲又說了一席話。侍衛心領神會。立刻去著手安排。

    夏文玄見侍衛退下。一個人走到窗前。看著滿園的花紅柳綠。蜜蜂嚶嚶嗡嗡地在林間穿梭。熱鬧非凡。石榴花開得極好。襯著那碧油油的葉子。一陣風過。吹得那一樹繁花亂紅成陣。因窗子開著。幾瓣殷紅如血的花瓣零亂的落在書案上。他信手拿起一片花瓣。忽然想起凌東舞那如花般的嬌顏。心中大慟。舉目向庭中望去。只見滿目皆是那殷紅繁花。灼痛人的視線。

    穆紫城的死。他是有責任的。

    夏文玄微閉雙目。回想往事。

    今年過了除夕。他的哥哥。南詔皇帝因為縱慾過度。終於累得倒在龍床上。而他暗中安排太醫給南詔皇帝配製了大量的回**。結果南詔皇帝貪得無厭。誤食過多。終於精力耗盡。苟延殘喘的病倒拖延時間。

    皇位。即將成為一個空缺。皇帝無子。只有幾個女兒。有資格獲得這個皇位的是他夏文玄。但有能力獲得這個皇位的是手握重兵的宋丞相。

    空虛的皇位。讓夏文玄和宋丞相開始明爭暗鬥。朝堂上兩派的針鋒相對。大臣私下的爾虞我詐……劍拔弩張。朝臣驚顫。

    夏文玄不想自己失去這個當上皇帝的機會。宋丞相也想問鼎九五之尊。皇帝的重病。將二人暗地裡的針鋒相對。變成了明目張膽的你爭我奪。

    終於有一天。兩人矛盾激化。在金鑾殿上互不相讓的爭吵起來。

    兩日後。二人又在京城最有名的。最豪華的「攬雲居」狹路相逢。夏文玄正在品評新樂。滿室溫香。京城第一花魁嬌嬌歌喉如珠的在他面前淺唱低吟。正是說不盡的風光旖旎。此時聽隨從奏報宋丞相也來了。也要嬌嬌過去。夏文玄不由眉頭輕皺。知道有些事情必須解決。嘴角扯起微笑。站起身。來到走廊。正趕上宋丞相要進隔壁的房間。開口相邀道:「宋丞相。相請不偶遇。不如請進來一起賞樂如何。」

    「杏花拂面訴春到。蓮動蟬鳴迎夏來。夜半霜寒菊露靨。暗香伴雪自在開……」嬌嬌唱得曲調柔媚。如夢似幻。舞姿極柔。便如隨風之柳。隨著餘音裊裊。旋得定了。臂間輕縷緩紗如雲。紛揚鋪展開去。終於鋪成一朵極艷的花朵。盈盈一張玉面。便如花中嬌蕊。襯得一雙明眸善睞。目光流轉。

    「今日難得和丞相大人在此相遇。一定要盡興而歸。來人啊。叫他們將好酒取出來。今日咱們不醉不歸。」夏文玄朗聲說道。

    宋丞相微微一笑:「王爺盛情。卻之不恭。」

    宋丞相和夏文玄的酒量都是極好。一壇陳釀喝去了一半。兩人依舊看不出半分醉意來。夏文玄和宋丞相一開始都各懷鬼胎的漫口談些風月之事。議論誰家王公**的歌伎出色。誰家的絲絃班子好。

    夏文玄打量了宋丞相兩眼。忽然道:「丞相。嬌嬌如此秒人。不如我將他贖身。送往丞相府如何。」

    宋丞相一聽。急忙連連搖頭。他的愛妾胡阿美已經被凌東舞出使北漠時帶了回來。她嫉妒成性。怎麼會容許他在接個花魁回府。

    夏文玄點頭道:「丞相也是個忙人。咱們今天就明人不說暗話。把事情說開吧。「

    此話正說到宋丞相心裡。「好。我也正有話想個王爺說。」語氣間已經有了嚴肅的意味。

    夏文玄揮一揮手。房中歌伎諸人瞬時退得乾乾淨淨。他端起杯來。忽然喟歎:「丞相。皇帝的時日恐怕不多了。」

    宋丞相一雙狡詐的眼睛幾乎看不清是何種神情。點頭道:「是。」

    兩個人都有一瞬間的沉默。他們同殿稱臣多年。又是對手關係。早已經把彼此琢磨的透徹見底。今天儘管都沒有把話說透。但要說什麼。彼此都心知肚明。

    天上升起彎月。如半塊殘玦。輝光清冷。隱隱透出青白的玉色。在燭光裡流淌不定。

    夏文玄眼中彷彿映著萬點銀光。變幻莫測。聲音清冷的說道:「丞相。如果咱們二人在這樣鬥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南詔國連年征戰。已經國勢虛弱。北面有北漠虎視眈眈。西面有匈奴不斷侵襲。咱們如此爭鬥下去。誰都撿不到便宜。到時候只會讓北漠或者匈奴平白撿了便宜去。」

    宋丞相用手指摩挲著酒杯。杯中酒色如銀。隱約帶著芬冽的香氣。他開口說道:「依王爺的意思想怎麼樣呢。」

    夏文玄淺啜一口酒。道:「自然是咱們連起手來。同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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