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帶著凌東舞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十里連營。周澤把一匹馬。一把劍還有一個包袱交給凌東舞。往前一指:「前面就是衡陽城。但現在早就城門緊閉了。北漠兵馬上又要攻城了。兵荒馬亂的你不要亂跑。你還是從西面繞行。去德州找穆紫城吧。」
凌東舞回頭看隱沒於暮色中的北漠軍大營。有種說不出來的解脫輕鬆之感。她感激的看著周澤。「周澤。謝謝你。我走了。蕭昊天那裡你怎麼交代。」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周澤看著前面的茫茫黑夜。突然心中不捨。怎麼能忍心看著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奔往未知的黑暗。「凌丫頭。要不我怕個心腹的親兵送你吧。」
「不要了。前面是南詔的地盤。其實只要出了這個北漠大營我就安全了。」凌東舞看著無盡的黑夜心裡也有點發楚。但只要一想到穆紫城就在前面等自己。她好像來了百倍的勇氣。
「周澤。再見了。」
半夜時分。蕭昊天還在大帳裡看著兵書。一個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成功。雖然努力的人不一定成功。但成功的人一定要努力。
他看了一會兵書。不期然的那個小人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苦澀與傷痛也跟著襲了上來。這就是要這天下的代價麼。得到了天下卻得不到她。
等她愛上了別人。痛苦才真正降臨。看著她和穆紫城在一起。聽著她口口聲聲說愛的人是穆紫城。那種嫉妒真的像蟲蟻一點點咬住他的心。不是劇痛。是一點酸。一點疼。日以繼夜。週而復始。酸疼得讓他無能為力。從前只聽說過相思苦。今日才真正嘗到其中滋味。
蕭昊天馬上步下武功都高深莫測。耳聰目明。隱約聽見安靜的大營外有嘈雜的聲音。沉聲說道:「來人。」
守在門外的侍衛急忙跑了進來:「王爺。有什麼吩咐。」
「外面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本王怎麼聽著有些吵鬧。」
「啊。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西北大營邊上的營妓帳篷著火了。現在已經被控制住了。沒有燒到一間兵營。」十萬大軍的連營發生了一點兒小小的火災。實在不算什麼。連這個侍衛都沒當回事。
「什麼。營妓帳篷著火了。」蕭昊天忽的站起身來。大步的往外奔去。侍衛見萬馬千軍前都指揮若定。從容自如的鎮南王在聽見營妓帳篷失火時臉色刷的變白了。往外奔出時竟然難得一見的打了個踉蹌。侍衛心裡實在是莫名其妙。這些營妓女對他們天神一般的鎮南王就這麼重要。這兩天也沒看見他召那個營妓進賬啊。想歸想。他還是在後面緊追蕭昊天奔了出去。
凌東舞那間單獨的囚室和營妓帳篷都在大營邊上。如果從蕭昊天的帥帳到那裡要五六里地。遠遠的蕭昊天已經看見那裡火光沖天。營妓帳篷連著的那片樹林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片熊熊的火海之中。
他的心一霎間後悔的要命。當初不該怕凌東舞逃跑把她的那間囚室做的那麼堅固。建造那間囚室時。他在一旁親自監工。他比誰都清楚那個囚室有多牢固。別說一個凌東舞。就是十個凌東舞也跑不出來。他怎麼就這麼笨。就沒想到現在天氣乾旱。容易走水。怎麼就用木樁子給房子當圍牆。但願能有個機靈些的士兵給凌東舞救出來。或者周澤早趕去了。把凌東舞救出來……
蕭昊天驚慌失措到了極點。連馬都忘了騎。一邊懊悔的想著。一邊運起功夫。把身法展到極致。直向火光處急速飛奔。一步攆著一步。一步快似一步。但這短短的一段路。卻好似漫長的沒有盡頭。彷彿永遠也到不了……
蕭昊天到時。凌東舞那間囚室熊熊燃燒的已經塌下一角。匍匐在地。蕭昊天緊張的只覺得週遭的一切都在搖動。而眼前的人也變的模糊不清。別人說什麼他都聽不清楚。他喉頭發緊。聲音發澀。抱著僅有一絲希望問身邊的士兵。「裡面的囚犯救出來了嗎。」
「我們發現時火已經燒起來了。人沒救出來。」回答他問題的副官說話的聲音嗡嗡的。像是在很遠的地方。
蕭昊天神情恐懼似發了瘋。整個人都在發著顫。看著那已經燒透了的隱隱的火光。低嚎的聲音像一隻垂死掙扎的野獸:「凌丫頭。」
蕭昊天一直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放棄凌東舞。真的可以放棄企盼了很久的她。只因為她不再愛他。他最後終於以為自己可以捨得她。以為自己能夠做到。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那種痛斷肝腸。他根本無法容忍這種失去。這是在割捨他唯一的幸福。痛到骨髓。撕心裂肺。他真的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她這樣被活活燒死。被自己關在木屋裡活活燒死。這個事實幾乎要令人發狂。他真的沒有辦法面對。
那個巧笑倩兮的小人是他全部的陽光。是他僅有的希望。是他沉淪在這陰暗世界上唯一盼望得到的珍寶。她的眼睛靈動慧黠。是他心中最珍貴的寶石。她的笑容純真剔透。是他心中最聖潔的花朵。但是。現在珍寶消失了。花朵枯萎了。
當幾個衛兵在廢墟裡將未燃盡的遺骸撿出來是。蕭昊天只感覺喉頭一熱。這些年的辛苦征戰都變成了虛無。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也隨之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蕭昊天病了。如鋼鐵巨人一般的蕭昊天病倒了。
凌東舞在黑夜裡打馬前行。衡陽城城門關閉。她只能一路往西走。黑暗中。她看見一隊人馬向這邊衝來。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但已經來不及了。那隊人馬中為首者喝一聲:「什麼人在前面。」
凌東舞聽口音知道是南詔兵。心中大喜。急忙答道:「我是三皇子的親隨。因為恆州城破。才逃出來的。」
這時這對人馬已經來到凌東舞的身邊。十多名士兵舉著火把凌東舞圍住:「你是三皇子的親隨。你怎麼穿著北漠兵的衣服。」
凌東舞這次注意到自己因為逃跑的急。北漠兵的衣服還沒有脫下去。「穿著北漠兵的衣服還不是為了逃跑方便些。」
「那你可有三皇子軍中的腰牌。」那個帶頭的將官。色迷迷的眼睛在凌東舞的週身掃射。
凌東舞一摸腰間。想到腰牌早在坐牢時就被蕭昊天的人沒收了。搖搖頭道:「亂軍之中。亡命奔逃。腰牌丟失了。「
「我看你不是丟了腰牌。倒像是北漠軍派來南詔的細作。來啊。把這個兔爺的衣服脫了。好好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攜帶什麼重要的東西。」帶頭的將官淫笑著吩咐。
凌東舞心中大怒。開口罵道:「國將破。家將亡。你們不去保家衛國。卻來欺壓好人。你們和那些凶狠殘暴的北漠兵。西域兵有什麼區別。」
「哈哈哈哈。北漠兵。西域兵怎麼了。我們首先是個喜歡俊俏兔爺的男兵。」不要臉的將官說完一擺手。十幾門名士兵向凌東舞撲來。這些衝上來的南詔兵其殘暴程度絲毫不輸給西域軍或者北漠兵。他們也是見到財物就搶。見到人就殺的。
凌東舞心中冷笑。無論在那個國家都是有流氓的。共性就是弱肉強食。欺軟怕硬。他們不敢去和北漠兵西域兵打仗。來欺負她這個看著軟弱無能的人。
凌東舞心裡又氣又恨。出手不留情。刷刷幾劍。就將身邊的兩個士兵刺倒。她曾經被西域兵攔截包圍過。也曾在恆州城裡和北漠兵會鬥過。眼前這些南詔兵和凶蠻的西域兵。強悍的北漠兵都是沒法比的。凌東舞現在完全又是一種拚命的打法。轉眼間將眼前的幾名士兵刺落馬下。
這時候那個南詔將官也發現了凌東舞武功不弱。不是普通人。大喊一聲:「此人是北漠探子。大家齊上。將她抓了。」
這一隊南詔兵足足有三百餘人。雖然南詔兵能力不如北漠兵和西域兵。但畢竟人多勢眾。這個將官在對陣殺敵時不行。但對付凌東舞還是搓搓有餘的。他把這三百多人分成二十小隊。每十五人為一隊。輪翻攻擊凌東舞。而凌東舞只是個女子。力氣有限。她雖然也砍殺。砍傷幾十名士兵。但也是險象環生。危難時刻。她只有靠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打出腕上弓弩。以保安全。但她知道自己這樣。終究是要落敗的。腕上弓弩窮盡的時候。就是她落馬之時。
打仗就怕分神。她越焦慮。就越是不支。突然被一隻長槍刺中小腿。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她反手就是一劍。將用槍刺她的士兵砍到。隨著扣動腕上弓弩。十枚小鐵劍激射出去。這些南詔兵現在已經知道她的弓弩厲害。看她扣動弓弩。急忙往兩邊閃開。凌東舞已經看準左側一個稍微薄弱的角落。拍馬就衝了出去。
這時。忽然下起雨來。夏日夜晚的暴雨當頭淋下。凌東舞無處可躲。慌亂中。竟然奔上了一條小路。跑得一程。她聽著後面「得得得」的馬蹄聲漸近。急忙打馬加速。無奈大雨路滑。馬被淋得眼睛都睜不開。好一會兒都在原地打轉。她心急如焚。馬蹄聲卻越來越急。她緊緊握住手中長劍。已經陷入了完全的絕望。
「抓住她。快點抓住她……」
「再也不能讓她跑了……」
後面的南詔兵大喊著來到她身邊。
戰馬還在原地打轉。大雨淋在身上。肩頭上的舊傷隱隱做疼。腿上的新傷被雨一淋痛楚異常。又是走投無路。再一次陷入絕境……
凌東舞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下來。和雨水摻在一起。自己難道來這個空間就是要一次次陷入萬劫不復嗎。
她忽然想起穆紫城。自己是在也見不到他了吧。她望著遠處漆黑的夜空。絕望悲鳴。「紫城哥哥。你在哪裡。紫城哥哥。你在哪裡。」
大雨的夜裡。她的聲音被轉瞬吞沒。圍上來的追兵。一步一步近了。凌東舞在雨中把帽子跑丟了。因為臨時換的北漠兵服裝。也沒來得及束胸。被大雨這麼一澆。渾身曲線畢露。
一名士兵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又驚有喜的喊道:「啊。她是個女人。」立刻。南詔兵看著這眼前的凌東舞。就像飢餓的狼看見了肥美的小羊。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芒。
那名軍官更是興奮的直嚥唾液。大喊:「抓活的。她已經沒有力氣了。抓活的……」
水一滴一滴順著凌東舞的臉頰流下來。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她用勁擦一下。一咬牙。手緊緊握著劍柄。看著越來越近的南詔兵。既然沒有生路。再也沒有生路了。那就拼了吧。
「別怕。小仙女。我來了。」聚精會神的凌東舞和南詔兵們。誰也沒發現在後面突然趕來的一對人馬。正是伊稚闊率了人馬往她這裡趕來。
在這頻臨絕望的時候。聽見伊稚闊猶如魔咒般的聲音。凌東舞突然覺得並不那麼可怕了。後來想想。她也許是漸漸的有些適應了他。
伊稚闊一馬當先的趕到。跟最前面的南詔將官打在一起。
沒想到這個南詔國將官也有些本事。竟然能跟伊稚闊過上幾招。雙方人馬也幾乎立刻就貼身肉搏起來。南詔兵人多。那五六十名胡兵以一敵十。一時間殺的難分難解。勝負不明。
南詔軍官狡猾。見伊稚闊和他帶來的人都凶悍無比。悄悄給身邊的副手打了眼色。幾名副手加入他和伊稚闊的戰團。他不動聲色的悄悄後退。打了馬。斜斜一衝。他騎術精絕。突然向凌東舞撲來……
凌東舞自從見到伊稚闊來。提著的一口氣鬆懈下來。立刻趕到渾身無力。累的連手的幾乎抬不起了。而那個南詔軍官出手極快。彷彿回到了剛被伊稚闊抓住時候的惶駭。凌東舞眼前一黑。從馬上被扯到那個南詔將領身邊。
忽聽得一聲大喝:「狗賊。放手……」那是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東兒。別怕」。只一瞬間。她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拉進了熟悉溫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