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很快回御書房前去回稟,蘇岑坐直了身體,也急於知道郁璃兒到底是真病,亦或者裝病,不過以她的猜想,郁璃兒裝病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不可能說生病就生病了,那也病得太是時候了。
「郁璃兒是什麼情況?」陵雲淵沒有抬頭,視線在面前的奏折上一掃而過,看到上面的信息,眉宇深鎖。
蘇九的心情是很複雜的,他一方面覺得殿下不能相信一個冒充的人,而把真正的夫人關在地牢裡不管不問,可偏偏他也能從陵雲淵冷淡的態度上感覺到,即使他如今說出來,恐怕殿下也不會心。
只能照實稟告,「皇上,郁姑娘入夜發了高熱,御醫已經開了方子。」
「那就是沒什麼大礙了,就繼續在那裡呆著吧。」陵雲淵漠然垂眼,把手裡的奏折合上,拿起旁邊的另外一份,手臂卻被撞了一下。
陵雲淵轉過頭,發現蘇岑正看他。
陵雲淵的視線落在沒有離開的蘇九身上,「有事?」
蘇九本來想給郁璃兒求情的,可又怕陵雲淵懷疑,搖頭:「沒事,只是在想已經給夫人找好了『治療癡症』的專屬御醫,要現在開始把消息散佈出去嗎?」
陵雲淵與蘇岑對視一眼,道:「散佈出去吧,等過一兩個月,就說那御醫把娘娘的癡症治療好了。」
蘇九應聲:「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蘇九一直出了御書房,才鬆了口氣,回過頭,眸色凝重地睨著御書房內,又匆匆離去。
一旁守門的良奕不經意瞧見了,眨了眨眼,餘光一收,覺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怎麼覺得這蘇九公子心事重重的?
蘇九離開後,蘇岑才重新趴在御案上,「阿淵,你接下來想怎麼做?」
郁璃兒下一步還不知道會使出什麼ど蛾子,她很想防範於未然啊。
可偏偏對方的心思,也不是她說能猜就能猜的。
「擔心什麼?暫時接招拆招,陵慕端把人雖然送了進來,可他自己卻不敢進來,郁璃兒翻不起大波浪的。」
「這樣就好了……」蘇岑低喃一聲,不知道為何想起了在獸苑時,郁璃兒伸向二呆的手,明明上一刻二呆還不親近郁璃兒,可下一刻,就親暱的把爪子搭在了上面。
她可不信二呆突然與郁璃兒投緣的話,鐵定是郁璃兒當時做了什麼。
可要讓她想,她卻想不出來。
蘇岑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等她再醒來時,是被肩膀上的重量給壓醒的,肩膀一沉,蘇岑就睜開了眼,對上了小殿下烏溜溜的大眼,黑葡萄似的巴巴瞅著她,看到蘇岑醒了,咯咯咯地笑著,「娘親,抱抱。」
蘇岑坐起身,一把把御案的小傢伙抱了個滿懷,歪過頭,陵雲淵不知何時也停了下來,單手撐著下巴,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俊美惑人,「醒了?」
蘇岑被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怎麼不喊醒我?」
他到底是看了她多久啊,她抱著沉甸甸的小傢伙,發現不遠處,午膳已經被擺好了,頓時整個人更不好了。
唔,被阿淵看到也就算了,再被別人也都看到了,她沒臉見人了,雖說為了不讓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蘇岑是易了容的,可還是覺得……
喵的,耳朵更熱了怎麼辦?
陵雲淵瞧著她紅成半透明的耳朵,俯身輕聲道:「他們進來時沒膽子往這邊看,所以,你睡著的模樣,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
小殿下眨巴著眼瞧著說悄悄話的兩人,如果聽懂了,估計要抗議了:我呢?我呢?我也看到了!
不過小傢伙明顯被無意識秀恩愛的兩人給忽視了,等小殿下肚子抗議似的響了一聲,蘇岑才站起身,「該用膳了。」
郁璃兒被關進了天牢,蘇岑帶著小殿下再去了獸苑,不再御書房的時候就待在獸苑裡,小殿下與雪狼玩得不亦樂乎,精神也好了不少,蛇尾開始不由自主冒出來的時候也越來越少。
蘇岑徹底鬆了一口氣,只等著前去邊境的人回來帶回郁璃兒的畫像。
蘇岑倒是挺想去問問天牢問問的,不過想到自己過去也是找氣受,為什麼也自討沒趣?
看著那張臉,即使自己勝了,也很微妙。
只是很顯然,郁璃兒是不可能讓自己就這樣落敗的,在安生了兩日後,薛忠再次前來稟告,意思就是郁璃兒的傷寒一直不能痊癒,似有更嚴重的趨勢。蘇岑歪頭看陵雲淵,「怎麼辦?」
陵雲淵墨瞳偏深,「派御醫再去看,病了就喝藥。」他的話言簡意賅,薛忠摸了摸額頭上的汗,可這似不是藥如今能夠治療的了。
也不知那郁姑娘到底是怎麼生的病,怎就這麼難治?
薛忠再去,只不多時又回來了,「皇上,御醫道牢房濕氣太重,不便於治療,再耽擱下去,恐那郁姑娘……」
「怎麼?」陵雲淵瞳仁縮了縮。
「御醫的意思是,怕郁姑娘會香消玉損。」那麼一個美人,要是真死在了天牢裡,就真的暴殄天物了,皇上估計算是他東陵國歷代皇帝上最不好色的了,如果是先帝,這樣的美人,恐怕早就攬入後宮,即使是後宮三千佳麗,也難敵天牢裡那一個。
可皇帝之所以為皇帝,他歡喜的,那就是天仙兒,不喜的,就是再美,那也不過是雲泥。
陵雲淵食指屈起,輕叩在御案上,蘇岑自然知道他的顧慮。
派去的人還未回,郁璃兒若真死了,消息傳出去,只會寒了三千將士的心,得人心難,失人心卻是極易。而陵雲淵的皇位,卻又少不得人心所向。
「阿淵,讓蘇九去把郁璃兒接出來吧,暫時安排個地方,即使出事,至少不是在天牢裡出的。」名不正言不順的關入天牢,消息不屑露出去還好,一旦洩露……
蘇岑這時才能感覺到當皇帝的艱辛。
陵雲淵思慮良久,頜首:「讓蘇九公子再去一趟天老,人接出來之後,安排到離養心殿最遠的宮殿裡,派過去四個宮婢照顧著,沒有允許,不許擅自出宮。」
薛忠連忙道:「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蘇九再次到達天牢時,看著臉色更白得透明的郁璃兒,週身都隱忍著怒意,卻無法宣洩。侍衛打開房門,讓郁璃兒出來,郁璃兒渾身虛軟無力,撫著牆壁撐著起身,只是垂下的眼底,有得意的笑閃著。一步步走的很慢,到了蘇九面前時,估計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蘇九伸手一扶,郁璃兒隨即無力地攬住了蘇九的手臂。
抬眼,眼底淚珠盈盈,卻又很快鬆開。
蘇九再看不下去,低沉著嗓音道:「得罪了。」隨即,攔腰把郁璃兒抱了起來,隨行的薛忠一怔,卻顧念著蘇九的身份,沒開口。蘇九公子是皇上的人,皇上明顯是不想讓這郁姑娘死的,蘇九公子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郁璃兒把頭埋在蘇九的肩窩處,壓低了聲音,很輕道:「蘇九,辛苦你了……」
蘇九垂眸,正好對上郁璃兒的眼。
郁璃兒瞳仁很快一轉,狹長的銀光轉瞬即逝,蘇九眼底的執念更深了。
卻只一瞬,很快消失不見。
薛忠把郁璃兒安排在了蘭馨殿,是離養心殿最遠的一個宮殿,因長久沒人住,殿內雜草叢生,推開寢殿的門,也是一股霉味迎面撲來,蘇九神色不好,郁璃兒扯了下他的手臂,蘇九臉上恢復了正常。
蘇九把郁璃兒放在寢殿裡,才轉身站在一旁,崔御醫趕緊上前診脈,重新開了藥,讓宮婢下去熬了,才囑咐幾聲,不安退下。
如果這郁姑娘再不好,他覺得自己快能告老還鄉了。
薛忠還等著與蘇九一起回去稟告,不過蘇九顯然有話單獨與郁璃兒說,「薛總管,你先回稟皇上,我再詢問郁姑娘幾句。」
薛忠哪裡敢得罪,連連應了。
等寢殿的門關上了,蘇九臉色拉長下來,「夫人,你就甘心這麼一直忍下去?我稍後回去就與殿下說,我說的話,殿下至少會信個幾分。」說完,就站起身打算出去。
郁璃兒扯住了他的手臂,「蘇九,你不要魯莽!」
「可?」蘇九頭深深垂下,心裡的焦躁影響著他的思路,他覺得這兩天根本無法思考,似滿腦子都是待在殿下身邊的人是假的,殿下錯認了人,怎麼能把夫人關到天牢呢?
蘇九的頭似乎更疼了。
下一刻,他聽到有輕柔的嗓音低低在耳邊縈繞,「蘇九啊,你抬起頭來……」
蘇九身形一僵,慢慢抬眼,對上了郁璃兒的眼。郁璃兒的眼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深了下去,銀白色的瞳仁變得狹長,蘇九的瞳仁清楚地倒映著她的眼珠,心魂一攝,愈發死心塌地。
「蘇九啊,我快等不下去了,那個女人佔據著我的位置,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啊。」郁璃兒直勾勾地盯著蘇九,聲淚俱下。
「夫……人……屬下……要怎麼做……」蘇九的眼神空洞虛空。
「我需要一個機會,可阿淵不肯見我,我根本無法告訴他,我才是他真正的夫人,你願意幫我嗎?」郁璃兒眼底的銀色更深了,幾乎能把人的神魂都攝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