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慕端沒想到蘇岑竟然這麼快就醒了過來,忍不住嘴角溫和的勾起,看小銀蛇一直吐著蛇信兒,直勾勾盯著他,陵慕端還是第一次被一條蛇這麼熱切地瞧著,心裡忍不住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快步走過去,把膳盒放在了桌旁,打開,端出了準備好的點心。
小孩看端出來的真的是水晶凍,小臉黑沉了幾分。這水晶凍弄得非常好看,晶瑩剔透的糕點,內裡卻是點綴著梅花的花瓣形狀,排列整齊的碼在素雅的盤子裡,很好看,微微一晃,甚至能顫上幾顫,上面撒上一層細甜粉,看起來格外的爽口。
這水晶凍,陵慕端應該是專門給蘇岑準備的,比慣常他們食用的要小上很多,剛好能讓蘇岑一口吞下。
小孩心裡頓時更加幽怨了,可偏偏蘇岑盯著就不移開眼了。
蘇岑整個人完全被眼前的美食給征服了,壓根沒注意到小孩的神情,只覺得怎麼就離她這麼遠呢?就在蘇岑蛇身一躥,就要飛撲上去,咬住一個不松嘴的時候。陵慕端已經捻起了一枚,遞到了蘇岑的嘴邊:「沒想到你竟然是淵兒的蛇,我們還真是有緣,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吃吧。」
蘇岑完全被陵慕端眼底的溫柔給蠱惑了,更何況,美食在前,哪有不吃的道理!
於是,蘇岑蛇信兒一卷,就把眼前的東西給吞吃入腹。
小孩原本還等著蘇岑有骨氣的轉過頭,不吃,或者等著他來投喂,可下一刻,蘇岑就直接迅速而又利落的吞了。小孩一張小臉上瞧不出什麼情緒,只是緊抿的嘴角默默抽了抽,他記得,她先前午膳時,吃得不少。
想吃水晶凍,他也可以讓人去準備啊。
不一定非要吃這傢伙給的。
陵雲淵覺得自己看陵慕端越來越不順眼了,他看到陵慕端眼底慢慢浮現的一層笑意,覺得胸口悶悶的不舒服。
於是,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也捻起了一枚水晶凍,和陵慕端一起遞到了蘇岑的面前。
蘇岑原本剛想繼續吞下去,就看到面前突然擺了兩隻手,她一愣,不解地歪過頭看向小孩,小孩緊抿著唇,只是黑漆漆的眸仁裡卻溢出一抹緊張,再順著小孩的目光落在他手裡的水晶凍上。
想喂自己吃的?
可再看了看一旁的陵慕端,蘇岑滴溜溜蛇眸一轉。
就理解了小孩現在的心思,感情是不樂意自家寵物對別人這麼親近啊?
蘇岑雖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小孩的寵物,可小孩這點小心思,她還是很樂意裝作看不見的。
陵慕端倒是沒多想,不過看著原本吃得歡實的小銀蛇突然停下來,也看到了身邊多出來的人,挑了挑眉,倒是也有了幾分期待。
這小蛇那日對他倒是有幾分親暱,著實惹人喜愛,如果可以的話,不知道淵兒能不能割愛?
於是,對蘇岑會吃誰手裡的,還是帶了幾分期待。
蘇岑瞧了瞧這個,又看了看那個,最後慢吞吞往陵慕端手的方向挪過去,餘光一閃,就看到小孩黯淡下來的眸光。
而就在這一刻,蘇岑蛇身猛地一轉,就把小孩手裡的水晶凍給捲進了嘴裡,吞了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陵雲淵和陵慕端都愣了愣。
蘇岑卻是覺得好玩,吞著水晶凍,瞧著兩人的反應,樂得在窩裡打了幾個滾,不過也沒有再吃了,她著實吃了不少,雖然她喜歡吃,卻也知道再吃,不舒服的也只會是她。
陵雲淵怔愣片許,眼底蹙然亮了起來,黑曜石一般,窗欞外透射進來的光,在他眼底流淌,格外的漂亮。
陵慕端倒是有些失望,不過這失望也只是一瞬間,不過看到這小蛇樂不可支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溫和地笑了,把水晶凍放回到盤子裡,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淵兒這蛇,倒是挺有靈性的。」
陵雲淵眉心一跳,警惕地掃了他一眼,不動聲色道:「嗯,確實有幾分。」
不過再有靈性,這也是他的,旁人若是覬覦……
陵雲淵瞳孔縮了縮,然後轉移話題:「三皇叔不是要教我學醫術嗎?不知道要怎麼開始?」
陵慕端倒是沒說什麼:「你以前沒有基礎,先從背藥草開始吧,我帶來了一本《百草藥籍》,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
小孩應了聲:「淵兒記下了。」
然後小孩就帶著陵慕端出了寢宮,直接去了暮雲殿的小書房,他總覺得放任陵慕端在這裡,蘇岑的視線總是時不時會瞟向陵慕端這邊。
再想到蘇岑最初說的陵慕端好看的話,瞄了陵慕端側臉一眼,繃緊了小臉,不再說話了。
陵慕端覺察到小孩的視線,瞧了一眼,只當小孩孩子氣發作,忍不住伸出手探向陵雲淵的腦袋,想要摸摸他的頭。
卻被陵雲淵快速躲開了。
陵慕端愣了下,手不動聲色地收回,輕笑了聲:「動作挺快的。」
陵雲淵偏過頭不去看他,半天,想到蘇岑說的要對陵慕端有禮貌,還是不甘不願地喊了聲:「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陵慕端頜首:「皇叔記下了,現在走吧,聽說你記性挺好的,這本藥籍,你幾天能背下來?」
陵雲淵邊走,邊隨意地掃了一眼手上有兩指厚的書籍:「一天就行了。明天三皇叔再來,我就能記住了。」
陵慕端雖然找就聽陵帝說過小孩記性很好,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強,這藥籍,即使翻完,也需要半天的時間,他竟然一天就能記住了?陵慕端看著小孩繃緊的神經,笑了笑,也沒再說話,進了書房,只希望,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陵慕端在踏進書房的時候,斂下的眼底有微光輕輕流淌。
小孩其實沒說實話,書他半天就能看完了,可蘇岑教過他,做事底牌要留一半,更何況,他不信陵慕端。
這種感覺是與生俱來的,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是為什麼。
陵慕端倒是沒想這麼多,進了書房,就隨意撿了一本書來看,然後等著小孩自己翻著藥籍,不過想到自己今天來的另外一個目的,陵慕端這才看向不遠處的小孩,想了想,道:「後天就是獵祭了。」
獵祭?
小孩翻著藥籍的手一頓,那是什麼?
抬起頭,小孩並沒有問出來,只是靜靜地看著陵慕端,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陵慕端停了停,緩緩開口:「獵祭會舉行三天,在狩獵場的時候,你小心一些。」
「嗯?為什麼這麼說?」小孩猜到了三分,不過還是想驗證自己想的和陵慕端想的是不是一樣。
陵慕端歎息一聲:「你昨晚上算是徹底得罪了穎妃,她雖然被降為了穎昭儀,可姬家是四大家族之一,皇兄不會真的對她做什麼。後天的獵祭,六皇子也回去,六皇子心性不夠……穩重。」陵慕端找了一個稍微合適的詞,小孩猜他其實是想說陵少卿心胸狹隘的。
陵慕端頓了頓,繼續道:「六皇子很可能會在獵祭上為母報仇。」
他也就說到了這裡,其它的事情也就靠七皇子自己感悟了。
小孩聽了他的話,沉默了下來,再抬起頭時,眸仁黑漆漆的,格外的深:「你為什麼要幫我?」
陵慕端愣了下,似乎沒想到小孩會這麼問,輕笑了聲:「你是我的皇侄兒,我照應著你,也是應該的。」
小孩卻只是靜靜地望著他:「這話,你覺得我會信?陵少卿也是你的皇侄兒。」
可他卻選擇了幫他。
陵慕端瞧著面前小獸一般渾身生滿了倒刺的小孩,揉了揉眉心:「好吧,其實是因為我與你的母后,也就是前皇后有些交情,罪不及妻兒,先前勸了皇兄,皇兄無動於衷,可既然他現在把你從冷宮放了出來,那麼,我還是要盡自己的一份心的。」
小孩眸色半斂,也沒說聽沒有聽到,只能看到頭頂,陵慕端並不能瞧出他心底的情緒。
不過從他周圍散發出的冷冽氣息,卻是緩和了不少,對陵慕端的敵意也掃了幾分。
陵慕端看到這,莫名鬆了一口氣。
直到陵慕端離開,小孩回到寢宮,蘇岑已經醒了過來,正躺在窩裡思考人生,終於等到小孩回來,立刻直起身,吐了吐蛇信兒。
「怎麼樣?他教了你什麼?」
小孩靜靜坐在桌旁,把藥籍放在了一旁:「先讓我背下這本藥籍。」
蘇岑蛇眸掃了一眼,是很普通的藥書,不過也是初學者必備的,蘇岑其實挺想小孩學毒的,不過想到以小孩的性子,萬一一個不高興就毒死了……就不好處理了。
蘇岑用蛇尾遮了遮眼睛,打消了自己這個念頭。
聽完了小孩說的關於獵祭和陵少卿報復的事情,蘇岑倒是沉默了下來,等了一會兒,才解釋道:「獵祭是每年臘月初八進行的,為期三天。以野外獵捕到的禽獸作為貢品,祭祀祖先,祭拜眾神,用來祈福求壽,避災迎祥瑞的一種祭奠儀式。」
而據她瞭解,獵祭的地方是在白玉峰。
白玉峰的山底是皇家狩獵場,能夠狩獵,山頂則是祭祀的地方。
陵慕端的話不無道理,到了宮外,尤其是在狩獵場,即使發生什麼,一句意外,也就能推脫了。
蘇岑沉吟片許,才抬起蛇眸,看著小孩認真道:「你要去嗎?如果不想去,我可以幫你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