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少卿這句話看著像是撒嬌,卻是把自己撇乾淨了,反而讓陵帝把矛頭指向了小孩。
陵少卿一句誤會,陵帝本來就寵愛他,根本不會過多指責。
這本來也沒什麼,畢竟為自己開脫是人之常情,可這死小胖子竟然拐著彎的惡人先告狀告訴陵帝:他這七皇弟偷學了他的九宮劍訣,可他修習九宮劍訣是在流華宮,那就是說……
陵雲淵偷偷出了冷宮!
這在陵帝眼裡可就是大事了,畢竟宮規在那,把陵雲淵一出生就趕到冷宮的,下命令的也是陵帝,一旦真的認為陵雲淵偷出冷宮,那就是違抗聖命,犯了欺君之罪!
果然陵帝的臉色在聽完這句話就變了,他身居高位這麼久,最不喜歡的就是違抗他的命令。
而偷跑出冷宮,這簡直就是在挑戰他的權威了!
陵帝雖然還沒有把指責的話說出口,那看向陵雲淵的神情已經分明帶了厭惡,嘴上卻是不鹹不淡地開口:「淵兒啊,你六哥說的話,可是真的?你偷偷跑出過冷宮?」
他這麼問,也不過是隨口說說,心裡也認定了陵少卿的話,如果他真的會九宮劍訣,那只能是偷跑出宮才能學到的。
韓百川抱著陵雲淵,明顯感覺懷裡的身體一愣,心裡奇怪的同時,也帶了不忍。
其實就算是偷跑出宮,在韓百川看來也沒什麼,任誰一出生就被關在那方寸的地方,也會嚮往外面的世界。
可同情歸同情,如果七皇子真的犯了欺君之罪,就算他想幫他,也著實難了。
陵雲淵一直低垂著頭,聽到陵帝的話,才抬起頭,露出了一張漂亮清秀的臉,九歲的年紀,小孩的臉正處於孩子的稚嫩與少年的清秀之間,有幾分雌雄莫變,卻漂亮的不可思議。
對上陵帝銳利的視線,似乎被嚇到了,又飛快地低下了頭,搖著頭否認:「沒,我沒出去過……真的沒有……」
陵雲淵的聲音很低,陵帝根本沒有聽清,可聽到沒聽到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整個人都處於震驚中。
尤其是腦海裡還清清楚楚的閃過小孩的那張臉,陵雲淵和陵帝長得並不怎麼像,倒是比較像是他的生母,東陵國的前皇后,也曾經是南曄國的第一明珠,美得傾國傾城,只是看到小孩,陵帝似乎又想起來九年前的事,一雙大掌,頹然攥得緊緊的。
陵少卿正在陵帝身前窩著,突然被陵帝的大力幾乎捏斷了胳膊,立刻驚呼出聲:「父皇!」
陵帝被陵少卿這一聲聽得回過神,臉色黑黑白白,最後神色複雜地再看了小孩一眼,慢慢吐出一口氣,再次問出剛才的話:「淵兒,你這些年,可有私自出冷宮?」頓了頓,陵帝似乎想到了什麼,看了陵少卿一眼,又加了一句:「就算是偷跑出來也沒事,朕不會怪你的。」
如果是別的小孩,聽到陵帝這句話,恐怕就會鬆懈下警戒心,跑出去過的話,就會直接說出了。
而蘇岑卻親眼看到陵帝剛才看到小孩的臉時,眼底露出了一抹複雜的神情,帶著懷念、糾結,最後卻是摻雜了一抹殺意。
蘇岑不知道他這殺意是從何而來,不過可想而知,這陵帝對小孩恐怕根本沒有半分的父子之情,不過是短短一日的時間,她從這陵帝的眼中看到了數日他動了殺念。
看來這九年來陵帝對冷宮的小孩不管不顧,應該是有原因的,至少絕不像是對陵少卿或者別的皇子一樣,至少對那些皇子,陵帝還有仁慈,對小孩,卻是沒有。
即使陵帝現在把小孩放出了宮,恐怕更多的原因,也只是因為南曄國的那位三皇子。
蘇岑蛇眸的神色沉了沉,對小孩,忍不住又多了一分同情。
這小狼崽得有多悲劇啊,母后早死,父皇不愛,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冷宮還被那麼欺負,如今出來了,卻也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不過很顯然陵雲淵不是一般的小孩,他聽了陵帝的話依然堅定地搖搖頭,雖然沒有抬頭看陵帝,稚嫩的聲音卻是清楚的:「孩兒沒有出過冷宮。」
陵帝的眼底閃過一道危險:「哦?那你六哥怎麼說你會九宮劍訣?別說你不會哦?」
陵帝沉沉笑了笑,如果這小傢伙什麼都不會,少卿想要欺負他,早在韓百川趕過去時就欺負個差不多了,怎麼可能就只是簡簡單單傷了手臂?
陵雲淵不知道聽沒聽出陵帝話裡的不滿,只是飛快抬起頭,無辜地看了陵帝一眼,點點頭:「父皇如果指的是這位哥哥剛才和我比劃時用的招數的話,那孩兒的確是會的。」
陵帝和韓百川聽了這話,都疑惑地看向小孩:「什麼意思?你剛才不是說你沒出過冷宮?那麼你是怎麼會九宮劍訣的?」
小孩似乎跟無辜了:「是這位哥哥教我的。」
陵少卿本來聽到陵帝說不在乎他出宮就有些氣,現在聽到這,更是怒了,也不管陵帝在場,朝著陵雲淵低吼一聲:「我什麼時候教過你?你肯定是偷學了九宮劍訣,還敢不承認?父皇,我不喜歡這個撒謊的皇弟,父皇,他年紀這麼小就學會了撒謊,以後可怎麼得了啊?兒臣豈不是要被他欺負死了?」
蘇岑: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到底是誰在撒謊啊?
陵帝動作輕柔地拍了拍陵少卿的頭,讓他稍安勿躁,這才目光沉沉地看著陵雲淵:「淵兒,你六哥今天第一次見你,怎麼教你?」
小孩彷彿沒看出來他眼底的危險,依然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眨著無辜漂亮的鳳眸:「就剛才……六哥打我的時候。」
小孩唇紅齒白的上下牙一合,用了一個「打」字,彷彿還嫌不夠,比劃了一下:「六哥可能是和我開玩笑吧,先是讓那些太監打我,可是打的好疼,所以我就躲,後來,六哥說我是『野種』,就應該死,然後就拿出劍刺我,我怕痛,就看著他比劃的招式給擋了回去,然後……這位叔叔就來了……」
小孩說完立刻就低下了頭,彷彿還在為剛才的事情「驚心害怕」。
陵少卿卻在聽到那句「野種」時,心裡咯登一下,難以置信地瞪著陵雲淵,他竟然……竟然敢直接說出口?
本來那句話就帶著侮辱性的詞彙,加上他的母妃時常在他耳邊念叨,所以,他才會那麼說,可這不代表就能讓父皇知道了?
陵少卿驚恐地看向陵帝,果然對上了陵帝陰沉可怖的雙眼:「少卿,這是你說?!」
「兒、兒臣只是……只是……」陵少卿太緊張了,所以根本忘記自己是可以撒謊的,等他想起來再否認的時候,已經晚了,陵帝的一雙眼沉得發黑,攥著陵少卿手臂的大手幾乎要把他的骨頭捏碎了。
可這一次,陵少卿沒敢再喊出口,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父、父皇,兒臣當時不知道七弟的身份,就是隨口一說……父皇恕罪啊!」
陵帝沉沉盯了陵少卿一會兒,可到底是自己喜歡的孩子,陰沉著目光轉過頭,就讓陵少卿那樣跪著,這才重新看向了還窩在韓百川懷裡的小孩:「你剛才說,只是因為少卿比劃了一下,你就學會了?」
哼,撒謊也不會!
九宮劍訣那是什麼,一重天功法裡,幾乎最鼎盛的秘籍了,他竟然說看一遍就會了?
真是……越來越不喜歡這孩子了啊。
果然和他的母后一樣,都是喜歡撒謊的!可惡!
可偏偏小孩聽了這問話,依然點了下削尖的下巴:「是,看了一遍就會了,很簡單的。」
陵帝和韓百川不信,可蘇岑信啊,她可是親眼看到的,所以現在看到陵帝明顯帶著嘲諷的神情,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等下他就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是多麼的愚蠢了!
讓小孩在陵帝面前露出這樣的天分也是好的。
畢竟在這樣雲波詭譎的皇宮裡,如果沒有一項讓陵帝驚訝的,相信陵帝很快就會把小孩忘記了,甚至放任他自生自滅。
陵帝的態度,就代表了以後小孩的生活質量。
這是小孩不得不考慮的問題,所以,蘇岑倒是覺得小孩這一步走得很對。
陵帝據聞也是從小天分極好,靈根也是極佳的,所以一路長大是被稱讚著走過來的,所以,根本就不信有人竟然能過目不忘,甚至對於練武有這麼大的天分,因為他覺得自己做不到的,肯定也不會有人做到,所以才會這麼嗤之以鼻。
陵帝也不是很在意,收起譏笑,隨手擺了擺:「既然淵兒你說簡單,那就表演一番讓父皇看看吧。」
說完,朝著一旁的劉全挑挑眉。
劉全立刻就明白了,快走過去打開御書房的門,就讓御書房裡的人移步到外面,等陵帝坐起身,立刻吩咐人搬了一把上好的龍椅,到了御書房外的空地上,四周的侍衛散開,劉全在龍椅上鋪上狐皮墊,等陵帝穩坐在上面,才站在了一邊。
御書房外的空地很大,韓百川抱著小孩就站在了空地的正中央,韓百川猶豫著把小孩還是放了下來,知道皇上應該是真的生氣了,所以想要親自撕破七皇子的謊言。
陵帝掃了一眼站在正前方不遠處的小孩,隨手擺擺:「韓統領,你就給淵兒隨便演示一套劍法,朕倒是很想看看淵兒是怎麼……『過目不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