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冰天雪地,室內,其樂融融。
有秋媽的廚房手藝做保證,這餃子更是色香味俱全。等那熱騰騰的餃子出鍋了,曦兒非常給面子,一直像個尾巴似得跟在秋媽後面不停的「哇哇」出聲,早早的就給大家布好了碗筷。
看著他的模樣,任安素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緬懷,拉著顧淺溪的手,輕聲笑道。「曦兒……長得……多像你啊。你當年……就跟他一樣……下個雪……都能激動的……好像過春節一樣……」
顧淺溪忍不住拉大了笑容,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因為知道,只要一下雪,你跟爸就算再忙都會趕回家。」
任安素也被帶進了那帶著微甜的回憶裡,溝壑縱橫的臉上,笑彎了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對啊,你除了……我跟你爸……就沒有親人了……要是我們再不回來……這大冷天的……你該會有多冷啊……」
顧淺溪眼眶一熱,身子繃緊了點。正巧這時餃子也出鍋了,曦兒一掃興奮勁,端端正正的端著第一碗餃子,走了過來。那小臉上故意學著他爸爸的嚴肅,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的臉上完全繃不出他爸的那股威嚴勁,反而看起來讓人忍不住想要捏捏他的臉頰。
「外婆,小心燙。」他現學現賣的把秋媽囑咐他的,全部獻寶似的用到了這裡。
任安素疼惜的摸了摸他的腦袋,顧淺溪將碗端了過來,悉心的伺候著任安素吃著。
一邊吃著,任安素一邊晃神的看著落地窗的外面,「小溪,你爸他的墓,可長了雜草?」
顧淺溪握著勺子的手一緊,「沒有。」
「嗯,他那麼聰明……應該……會在那邊過的很好的……」
顧淺溪舀著餃子,餵了她一口,心口堵的慌,鼻尖也酸的厲害。「媽,別想那些了,我們先把餃子吃了吧?」
任安素無力的搖頭,她的臉上還掛著笑容,瞇成一條縫的眼讓顧淺溪看不出裡面的情緒。「是我連累了他啊……也害了你……」
顧淺溪心「咯登」一跳,抬起眼眸看著任安素,忽然就心慌的厲害。「媽,你胡說些什麼呢?」
任安素動了動嘴角,似乎想笑。顧淺溪張嘴還想說話,她卻推開了顧淺溪手裡的碗,聲音有氣無力的傳來。「小溪,你爸在下面肯定也冷了……他之前寶貝的那個箱子呢?」
顧淺溪吸了口氣,甕聲甕氣的道。「沒看見了。」
「也是了……那幫人,肯定以為裡面有……他們要找的東西……拿走了吧!」說著,任安素輕笑,「可惜了那箱子東西……都是老頭子最喜歡……最寶貝的……」
顧淺溪聲音哽咽,握著勺子的手,這一垂,就抬不起來了。「因為那裡面放的,都是媽你親手給他做的,爸他當然會當成寶貝。」
「哎,我要是還能再給他打一件毛衣……就好了……他最不喜歡我弄這些東西了……總不讓我弄……還特意把我買回來的毛線給藏起來……你小時候可壞了……被你爸拿顆糖就給收買了……合起伙來瞞著我……我後來還是……找了你李阿姨幫忙……在她那個小作坊裡面……給他做了件那時候最流行的……印花衣服了……那老東西嘴硬的很……這邊說著我瞎折騰……那邊又寶貝一樣放在了他那箱子裡喲……」
「小溪……你還記得……那件衣服嗎?」
顧淺溪對那件衣服印象不深,因為當時父親這邊說完母親瞎折騰後,那邊就藏了起來,她再沒見他穿過一次了。只記得那是那時候,剛剛流行在衣服上印花時興起的熱潮。
任安素就欣慰的扯唇想笑,彷彿看見了那時候的場景般,笑的格外甜蜜。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彷彿瞬間都減去了不少。任安素回憶著說道,「就是那件……你李阿姨說的……滴墨圖呀……」陣役乒弟。
滴墨圖……滴墨……往昔一幕幕瞬間重現眼前,顧淺溪瞪大了眼眸,看見腦袋裡浮現的那個畫面,頓時彷彿有聲音在心底深處轟然炸開!
滴墨圖,那個像是毛筆潑墨中濺開的筆墨,暈開的一個類似像花一樣的圖案……
碎布……印花衣服……顧淺溪只覺得後背發麻,有一股涼意從腳板心一直上升到了頭頂上,陣陣涼意讓她呆怔了半天,才惶惶的側過頭看向任安素。「媽……你那次……給父親做的衣服……就是那塊碎布?」
「就是……那塊你在醫院看了一眼……就差點病毒激發,昏迷過去的碎布?」顧淺溪只覺得世界觀都彷彿被顛覆了,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父親當成寶貝一樣的衣服,會在那個大箱子裡。
如果是坤鷹那幫子人,從法院那邊將父親的箱子和收繳上去做抵押的,都帶走了,那麼為什麼衣服會出現在那個大箱子裡面?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埋在甬道下面,裡面還躺著兩具完全不相干的屍體的箱子裡面?
又是為什麼……母親會在上次看見那碎布,就像失心瘋般的叫著,「是它……」
任安素無力的垂著腦袋,「嗯,就是它……」
任安素說道這裡,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在顧淺溪晃神的時候就靠著輪椅,垂下頭睡了過去。
顧淺溪像是魔怔般,完全回不過神。如果那件碎布,是母親做給父親的,為什麼母親看見那碎布會反應那麼大?她不是應該好奇或者驚訝的問顧淺溪,「你怎麼會想起來,畫那件衣服的圖案?」
再不濟,也是詢問顧淺溪,「這衣服你是不是在哪見過了?」
怎麼都不會是那樣驚恐像是害怕般,慘叫著說「是它吧……」
顧淺溪想著,心忽然狠狠一跳,頓時加速了好幾分。她慢慢抬起頭,看著任安素低垂著頭睡著的容顏,伸向她臉的手,在即將觸碰到的時候,懸在半空中微顫。
她此刻彷彿置身在室外的冰天雪地裡,心一寸寸冰凍成寒冬三尺。她臉色蒼白,一咬牙,手輕微至極的碰上了她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