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低聲詛咒了一句,進了電梯。當她一瘸一拐地推開宿舍門,迎面衝來一陣粉色的旋風,葛荀!
「何兒,哈哈,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主任居然准我的假了哈哈!」
何處驚魂未定地推開她,邊往床邊蹭邊問:「馬上就要放假了,請什麼假,你回家幹什麼?」
葛荀率先過去坐在何處床上,樂呵呵道:「趙林說趁正式工作之前回家呆幾天,我想我也乾脆跟著回去得了,正好順便見家長了。」
趙林和葛荀處了近三年的男女朋友,雖然同是q市人,兩人卻是在大學相識的。
不過,何處潛意識裡,一直不太喜歡趙林,總覺得他太勢力,喜歡葛荀太過於目地。兩人一起出去吃飯消費,都是葛荀付賬。
趙林也很少送葛荀禮物,即使送也不過是些廉價的小東西,葛荀倒是美滋滋的。
所以好友喜歡,何處也只能愛屋及屋,她說:「恭喜恭喜,我得給你們包紅包了。」
葛荀笑得露著兩隻小兔牙,可愛得令人髮指:「你說要是每月都能額外放我一周假,再形成慣例該有多好,那我就能經常回鄉省親了。」
何處默一會兒,說:「你說的,應該是例假。」
然後葛荀的枕頭就毫無保留地砸上了何處的臉。「啊!荀子沒你看到我臉受傷了嗎……」
葛荀道,「你張禍國殃民的臉,早該添點疤了。」
「……」
何處本來還有些擔心曾一騫回來之後會將她開掉。
不過曾一騫好像並沒有此意向,只是叮囑她不准再給人陪酒。不然有她好看。
何處撇撇嘴,不置可否。這曾少哪知道打工人的艱辛,拿人飯碗,聽人差遣。
於是何處被差遣給了喬曼。
在interplaary攝影棚裡,何處給王助理送一份資料,與喬曼擦肩而過時,被她叫住,她說,「喲,何小姐還在這兒啊?」
何處轉頭看她,明星就是明星,永遠光彩照人。自己一身渾頭土臉的裝扮,臉上還貼著ok繃,難怪她還能認出她。不過還是很客氣的對她點點頭,「喬小姐,你忙。我先走了。」
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
喬曼卻沒有讓何處走的意思,上前一步擋住她去路。喬曼本來就高,又穿著高跟鞋,看著何處的樣子是居高臨下的,「嘖嘖,看來你這個床是白爬了,半點好處都沒撈著。」
何處撇撇嘴,好處?自打她遇到曾一騫,別說是好處,簡直是霉運連連。
何處指了指手中的資料說道,「喬小姐,不好意思,我真有事。」
就在這時,薛嫣然從裡面走出來,見到何處,微笑著招呼,就像對待自己的妹妹一樣。
薛嫣然是一個有心思的女子,能讓任何人都感覺到她的善意,而且不溫不火。哪怕你知道她的精明,她的目的,都會被她的笑容和聲音給感動上一番,覺得特別貼心。
比如何處這次回來,蕭逸找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辭職,何處自然不肯。
薛嫣然卻替她說,每個自己賺零花錢的女孩子,都是高貴的。何處雖然是你女朋友,但是你不能剝奪她自己的意願。反而你應該尊重她。
聽她這樣說,何處都覺得自己那天酒醉把人家罵了一番的行徑,太小人了。
薛嫣然拖著何處的手把她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說了很多讓何處訝然的親密話,她就不明白自己啥時與薛嫣然這麼親密了。
喬曼再次走到何處眼前的時候,薛嫣然看看她笑了一下。
她看著手上的表,說,「喬曼哪,恐怕我和丁浩今天都不能陪你去了,我和他得去星空趕一個發佈會。」然後,又看看何處,問,「何處,你這邊沒什麼事吧,你替我和丁浩陪喬曼參加一個活動吧。」然後很歉意地看著她。
何處連忙擺手,說,「不行,不行。我沒參加過電影活動,我怕護不了喬小姐周全。」
薛嫣然笑,「保護喬曼周全那是保鏢做的事,你只要跟在她身邊就好。如果你怕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來,我可以讓王助理也一同陪你們去。」
喬曼看看薛嫣然,又上下打量了何處一番,說,「好啊,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請得動何小姐。」
儘管何處不喜歡喬曼,但是,工作的事又不好推妥,好歹還有王助理一起,於是何處答應陪同喬曼參加她的新電影首映會。
何處在interplaary等了喬曼兩小時,才見她從化妝間裡走出來,髮髻梳得高高的,嘴唇上塗著鮮亮的唇蜜,妝容精緻,找不出一絲瑕疵。
她挑挑眉毛沖何處笑笑,說,「何處,我漂亮嗎?」
喬曼是漂亮的。可以說,能在曾一騫身邊呆過的女人,哪個不漂亮?
何處還沒說話,坐在一旁早等得不耐煩的王助理口氣很是屑的說道,「何處又不是魔鏡,你問她幹什麼?」
說完,翹起蘭花指沾著唾沫抹了抹本就光亮可鑒的頭髮,又掏出唇膏對著小鏡子仔仔細細的抹一遍,哼了一聲,說道,「咱走吧。」
說起這王助理。何處覺得他是一個奇葩一樣的存在。
為最奇葩的是他的名字,王小受。何處第一次看到這三字的時候,差點笑噴,這誰家父母這麼不負責任,給孩子取這名。
再者,就是他對丁浩的忠誠度。
他每天最喜歡幹的事,就是緊緊跟在丁浩後面,最大程度上表現了一個下屬的忠誠。就好比從前王公大臣微服出巡,不管是逛窯子還是逛賭場總是要帶一個小跟班,以供隨時使喚。這小跟班一般以小太監為主要代表,王小受就是那個小太監。
除去上廁所和下班回家等必要的私人活動,丁浩去哪裡王小受去哪裡,有他就有他。
他現在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丁浩去參加發佈會沒有帶他。何處記得她上個星期陪丁浩去s市參加會議,回來後,他對她陰了好幾天的臉。
車上,喬曼並沒同何處講話,車裡的空氣異常冷漠。王小受不時拿出唇膏擦他那已經油亮可鑒的嘴。
何處不由的添了添乾澀的嘴唇,想,她確實該回家好好的自卑一番,她認識的女孩都穿著漂亮而金貴的衣裳,總是某個大品牌的最新款式,而她,連買一隻八塊錢的雜牌唇膏都要猶豫好久。
而她今天連八塊錢的唇膏都沒帶,像一棵失水的小蔥似的跟在水蜜桃喬曼身後,一同下了車。
車子在一座大廈前停下了。門童趕緊走上來幫著開車門,喬曼挽著流蘇披肩,儀態萬方的從車裡下來。
何處跟著喬曼走進大廳。眼前的男男女女,衣香鬢影,一個個端著酒杯,交談著,喬曼進門的時候,一圈人圍了上來,閃光燈亮成一片。
何處抬頭看看喬曼,中央台的其中一條橫幅上赫然寫著:熱烈慶祝喬曼簽約星際文化娛樂公司。
喬曼在鏡頭前儀態萬方,臉上的笑容始終淡定從容,完全不似台下那份刻薄的模樣。
何處四處瞄了幾眼,好像整個大廳只有她穿著t恤牛仔褲,好在,根本沒有人留意她。
此時站在一旁的王小受突然說道,「丁總那邊的發佈會怎麼樣了?不行,我得去看著,沒我在身邊他哪能行啊?」
何處回頭看了看王小受,看了看他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的模樣,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眼前的他就好像是丁浩的女朋友,來關心自己的男朋友有沒有在他不在的時候,行為出軌似的。
「何處,喬曼交給你了,我得先走了。」他說完,不等何處回話,就扭著小腰離開了會場。
喬曼緊緊拉住何處,對她笑,「何處,你要好好跟著我噢?」
何處猶豫一下點點頭。其實她應該想到,喬曼這麼討厭她,怎麼可能讓她好過。
當何處看到喬曼笑意盈盈的拉著她走向那個熟悉的影子時,突來的不安讓她感覺到事情的不妙。
喬曼說,「一騫,好久不見。」
此時的曾一騫穿得很是時髦,白襯衫配休閒版的暗紅西裝,紅色的斑點領結很是俏皮。下面是九分褲,露出性感的腳踝,光腳穿的皮鞋是紅棕色的,鞋尖復古,像是威尼斯船一般微微翹起。他像模像樣地戴了一副黑色眼鏡,跟準備走紅地毯似的,雙手插兜走進大門。
曾一騫微笑著轉身,當他看見何處在喬曼身邊的時候,臉色異常難看。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對喬曼說道,「你怎麼著也算今天女主角,剛與interplaary簽約,又是下部電影的主演,上台跟記者講幾句話吧。」
喬曼深情的看了一眼曾一騫,微微一笑,說道,「何處,陪我上去吧。」
何處剛要跟著走,確被曾一騫抓住,他說,「何處穿這個樣子,會影響公司形象,你自個上去吧。」
喬曼看了何處一眼,說道,「可是,何處現在是我的助理。」
曾一騫冷冷說道,「我說她不是,她可以馬上不是。」
「曾一騫,你就這麼護著這個女孩?」喬曼開始變臉。杏目圓瞪,怒視著曾一騫。
喬曼知道這裡的每個角落都有記者,她只要一個小小的舉動,所有的記者都會蜂擁而至。
曾一騫低聲冷斥,說道,「喬曼注意你的公眾形象。」
「形象?」喬曼端起一杯果汁,舉態優雅的抿了一口,說道,「我的形象就是你,你不知道嗎?」
這時已經有眼尖的記者發現他們這邊的情況,對著他們拍照。曾一騫看到,拉著何處就走。
「何處,你給我站住!」喬曼大聲喝斥,瞬間引來所有人的注視。
曾一騫本來就是公眾人物,只是那些狗仔隊忌憚他的身份,不太敢明目張膽,可眼下,有喬曼這個話題女王,而且一直有傳言她與曾氏集團曾少的關係非同小可。
更讓那些記者興奮的是,赫赫有名的曾家二少爺,手牽著一個面生的女孩。衣著普通,容貌亮麗。然後越來越多的記者嗅出了何處這邊微妙的變化。
何處覺得她這樣莫名其妙的跟著曾一騫走,不像回事。掙開他的手,轉身看喬曼。
卻正好對上她猙獰的表情,臉上一涼,喬曼把手上的果汁全都潑在了何處的臉上。果汁順著她的下巴流入她的脖子,冰涼的液體滾過她的身體。
然後「啪」的一聲,喬曼臉上挨了重重一巴掌。隨著聲音,記者們瞬間抓拍。
何處被閃光燈照得睜不開,雙手遮在臉上,從指縫間看到曾一騫脫下外套,然後披在她身上,又將她緊緊攔在懷裡。
工作人員和保安迅速過來,曾一騫對身後的負責人說,「拿下他們的相機,一個也不准帶出去!」
他的這個舉動令很多記者表示不滿,但是他已經顧不得,甚至直接大吼,斯文之氣蕩然無存。
曾一騫說道,「相機我可以還給你們,但是她的相片登報或者上網,你們沒有一個人會好過!」然後他轉身惡狠狠的盯著喬曼,說,「包括你!」
喬曼捂著紅腫的臉冷笑,一副魚死網破的模樣,不等下面亂成一團的記者發問,她先開腔,「你們以後不要再問我,是不是和曾氏集團的曾二少爺有什麼關係,你們看到了,我們沒有什麼關係?包養這兩個字輪不到我身上!要說包養,怕你們該問問現場這個在曾二少爺懷裡的小妹妹吧?」
然後,她沖何處冷笑,「何小姐,你躲什麼啊!大大方方的,讓大家看看你這張小臉吧。」
何處被突來的狀況給弄懵了,她還沒時間考慮這件事對她未來意味著什麼,只知道,在此刻,她唯一可以依賴的是曾一騫。
所以,她將腦袋緊緊地靠在他懷裡,唯恐他離開,她被這無端飛來的橫禍壓身。
曾一騫緊緊地將何處護在懷裡,另一隻手牽著她的手,手上傳來溫暖的力量,護著她大步往外走。
保安將記者們擋在身後,何處仍能感覺身後有無數的閃光燈在閃爍。
等脫下臉上的遮蓋物時,何處才發現自己在曾一騫的邁巴赫裡。
曾一騫拿出濕巾盒,一手撫著她的臉,另一隻給她擦試。
何處下意識的往後躲,被他按住,曾一騫啞著嗓子說道,「別動,擦臉。」
何處奪過他手上的紙巾,抹了幾把臉上粘膩的果汁,說道,「我自己擦就可以了。」
曾一騫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機拔了個號對著藍牙耳機說:「看拍照的記者是哪些媒體的,封鎖消息,對,所有照片都買回來。對,全部。那些演員私人性質的也不准發。工作人員一概統一口徑說沒有此事。」
掛了電話,曾一騫看著悶聲不說話的何處,問,「何處,你沒事吧?被嚇壞了吧?」聲音溫柔得像是怕嚇著她。
何處本來只覺得被無緣無故潑一杯果汁,心裡不舒服,現在被他這麼一問,反倒真覺得受委屈了,吧嗒吧嗒掉下眼淚來,嗚咽著說,「曾一騫,每次遇到你,我都會倒霉。」
曾一騫將她攬在自己懷裡,一隻手抽著紙巾給她擦眼淚,聲音低啞的說道,「對不起,何處。對不起……」
何處聞名著他身上的果汁味,邊抽泣邊搖頭,說,「曾二少爺,我不會因此失掉工作吧?」
曾一騫對曾二少爺這個稱呼很不適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輕輕拔開她凌亂的發,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歎氣,說,「何處,咱們回家。」
何處看著他,竟一時說不出反對的話。
曾一騫把何處帶到自己的公寓。進了門就把她拉進洗手間,說道,「把衣服脫了。」
啊?何處連忙雙手環抱在胸前。
曾一騫掉頭出去,過了會兒他拿進來一套乾淨的睡衣。何處看著有些眼熟,那不是自己的嘛?
曾一騫看何處沒動,說道,「你全身**的不難受嗎?還是要我給你脫?」
何處連忙搶過睡衣,說道,「你出去吧,我自己脫。」待曾一騫出去,何處就開始脫衣服,剛清了上半身,曾一騫突然推門而至。
「你怎麼又進進來了?」何處又怒又羞連忙把衣服捂在胸前。
曾一騫挑了挑手上的浴巾,表情嚴肅的說,「洗完快出來,你臉上還有傷,沾了果汁容易感染。我給你上藥。」
何處點頭吁出一口氣,看他轉身離去,剛要關門,他又轉身過身,表情依然嚴肅,說道,「何處,你的胸還有待開發。」
去你媽的開發!何處一把將門關上,這次不忘落鎖。這個曾一騫,就一色狼,狗改不了吃屎。
當何處穿著睡衣走到客廳,發現屋裡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唔。這麼說也不太對。看那人的表情,何處意識到自己才是不速之客。
曾一翩看到何處,猛地瞪大眼睛,過來兩步揪著曾一騫的領子說:「曾小寶,你不說她不是你女朋友嗎?怎麼著,被我現場逮著了吧?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何處連忙放下擦頭的毛巾,對曾一騫說道,「曾總,我先走了。」
何處還沒走兩步,就被曾一騫抓住手,說道,「你這個樣子怎麼回去?」然後他轉頭看向曾一翩,說,「曾一翩,你沒事的話可以回去了?」
曾一翩立刻泫然欲泣,拉長了音說,「小寶,你明知道你姐姐我是來逃難的,你還趕我走……嗚……弟弟有了媳婦就忘了姐……」
曾一騫撫著額頭,連忙說,「好好,你別唱,你一唱我就頭痛。你在這呆著吧。」然後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披在何處身上就要往外走。
「你們去哪兒啊?我還沒吃飯呢?」曾一翩又開始唱。
曾一騫無奈的說,「我給你叫外賣。」
「不要,我要吃你做的飯?」
曾一騫瞪她,「曾一翩,你故意的吧?」
何處擺擺手,說,「要不,我去做吧。」
於是何處掌勺,曾一騫打下手,做出來四菜一湯。還蒸了米飯。其中湯和米飯是曾一騫一手操辦。
何處驚訝,說,「喲,曾少,沒想到你還不是完全的四肢不勤啊?」
曾一騫笑,指了指曾一翩說,「嗯,完全四肢不勤的那個在外面。」
他又微笑著看何處,眼睛明亮,慢悠悠地說:「我可能不是一個24孝全能男友,不過,我想我可以為你做到。」
何處一怔。抖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曾一騫糾纏了她很久,卻是第一次對她說情話,就好像她已經是他的女朋友一樣。
心,卻似乎飄過什麼東西,影影綽綽瞧不清楚,何處下意識地避開沒敢深想,只是覺得這東西像是小動物的爪子一樣,輕輕撓一下撓一下的,讓人沒來由地不自在。
曾一騫側頭,又對她一笑,笑得何處眼花繚亂。他說:「來嘗嘗。」
曾一騫一手舉著勺子,何處愣愣地湊上去,嘗了一口,咂咂嘴說:「很好喝啊。」
曾一騫笑得很受用:「淡不淡?」
何處搖搖頭:「不淡。」
他說:「看來你口味不重,以後好拿捏。」
何處下意識的「哦」了一聲。
兩人都沒有說話,廚房一時很安靜。
卻又安靜得有些不安分。
心裡莫名的升騰起一股不適應,何處忽然就不敢喘氣,怕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似乎這呼吸是心虛的,該藏著掖著不該被人發現。
何處無意識地看著曾一騫的側臉,覺得像是有一種溫柔的未知的東西,正引著她漸漸偏離自己的軌道,原來的節奏驟然被打亂,讓人覺得有些興奮,有些恐懼。
何處想,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不該這樣的。
天哪!她不會連精神都出軌了吧。
何處做的幾個菜都很合口味,曾一翩大方把何處誇了一頓。然後又把曾一騫做的湯貶了一通,說是太淡了,不過還是一滴不剩的將其喝完。
飯後,何處的手機響了起來,何處擦擦嘴,掏出手機,喂了一聲,曾一騫就看見手機從她耳邊頹然摔落,掉在地上,裡面還有個急切的女聲在不停地說著什麼。
「丫頭怎麼了?」曾一騫看著何處瞬間毫無血色的臉,嚇了一跳。
他斜探下身揀起掉在她腳邊的電話。一個粗嘎的女人聲音在喂喂個不停,焦急地質問:「安安啊,你聽到沒?快來吧,你爺爺現在已經被送進icu了,押金還是我墊付的。」
曾一騫沉聲問,「r市的哪家醫院,我是安安的朋友。」
曾一騫問清了醫院地址,何處已經流了一臉的淚,渾身抖得厲害。
曾一翩被她這模樣嚇得不輕,拿著紙巾拚命給她擦眼淚。
她抬起含著水光,顯得異常烏黑而漂亮的眼睛看著曾一騫,如同受驚的小獸,惶恐萬狀。「我爺爺……」
「別害怕,你爺爺沒事的。我現在就送你回去。」說完,拿起鑰匙就帶著何處往外走。
曾一翩連忙拉住何處,等等,「穿睡衣怎麼行,外面冷,我給你找幾件衣服帶著。」
何處已連謝謝都說不出口。
在車上,曾一騫打了幾個電話,訂了機票,又交待了事宜。轉頭對何處說道,你到後面把衣服換上。
何處就聽話轉到後車座上,換衣服。曾一騫從鏡子裡看她,她連避都不避。
現在的她思想已經完全麻木了。
到了機場,有人過來給他們送機票,曾一騫拿著,牽著何處的手直接上了飛機。
雲層的光線撒在他清澈明淨的臉上,何處在他的懷裡,指尖微微蜷起,輕輕握住他的襯衫。如同一個小小的孩子,在緊張驚恐時,握住大人的衣角一樣。
那一刻,何處像是一個迷路的小孩,緊緊偎依在曾一騫的懷抱裡。因為此刻,沒有誰,能給她比這個男人還多的溫暖。
曾一騫低頭,眉眼間是一片和煦的溫柔和憐憫,他說,「何處,我們很快就會回家!去看爺爺。」
下了飛機,曾一騫直接帶著何處去了醫院。車子還沒停穩,何處就奔了下來。
曾一騫丟給司機幾張大鈔就快速跟了上去。
當何處飛快跑進醫院大廳,卻驟然停住了,看著茫茫人潮腦子一片空白,她想不起icu病房在幾樓。
她瘦小的身體愣愣地頓在醫院大廳的一處,曾一騫清晰的看到她在不停的哆嗦。目光茫然無助地站在往來人潮中悲傷不已。
曾一騫拉起她的手,何處感覺到他的手堅定、有力、溫暖。很安心卻又些迷失。
她側過臉看他,眼神異樣發亮,似空洞又似慌亂,緊抓著他的手腕,如同抓著一根浮木。
曾一騫對何處鼓勵的笑笑,說,「腦出血只要發現的早,搶救及時,就沒有什麼大問題。」
何處目光飄忽,聲音都輕飄飄的,「我爸爸……也是在這家醫院走的……腦溢血……」
經歷爸爸死亡時,何處只有痛苦和茫然,但現在多了恐懼,何處清晰記得失去至親那是種悲傷是難以承受的,而且……爺爺,是她最後一個親人了。
曾一騫握緊了她的手,「別多想,你爺爺在五樓。我們到了。」
鄰居的劉阿姨正焦急地在icu病房外張望,看到電梯裡急奔出來的何處,立刻迎了上去。
她說,「安安啊,你終於回來了,急死我了!」
「我爺爺怎麼樣?」何處焦急的問,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曾一騫怕她站不住,雙手撫著她肩。
「不知道呢,醫生還沒出來。你不知道,可把我嚇壞了,你爺爺跟我家孩子爺爺每天午飯後都約在一起下棋,今天沒下來,我以為你爺爺又生病了,就過去敲門,怎麼敲也沒人開,鄰居都說你爺爺今天沒出門,我就讓孩子他爸把你家的門鎖給撬了,結果一看,你爺爺暈倒在客廳的地上。」
鄰居劉阿姨,絮絮叨叨地說了情況,何處木然的聽著。臉色慘白得近乎透明。
劉阿姨邊說邊打量著一直扶著何處的曾一騫,剛要問他是不是何處的男朋友,醫生和護士走了出來。
何處連忙站起來,問她爺爺的情況。醫生摘下口罩說道,「手術暫時看比較成功,病人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很可能會有後遺症。等病人醒了就可以回到病房。」
醫生公式化的交待完,對她點了點頭,就走了。何處聽了,一顆懸著心終於落了地。只要爺爺活著就好。
一個護士走了過來,問,「誰是何盛年的家屬?把費用交一下,你們交的押金已經不夠了。」
「我不是剛交了五千嗎?」劉阿姨問。
那護士撇了一眼劉阿姨說道,「這個病,就是算是最輕也得住十天左右,每天的費用最低五千。病人有醫療卡嗎?記得明天帶過來。」
何處問,「我爺爺什麼時候能醒!」
「病人剛做完手術,清醒的話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記得趕緊把錢交一下。」護士說完就走了。
劉阿姨尷尬地咳了一聲,說,「安安,你看,今天的錢還是我們幾個鄰居湊的,一下子押金就交了五千……」
曾一騫擁著何處,對劉阿姨說道,「劉阿姨,你在這等會,我去取錢。」
「那個……也不是很急……」劉阿姨有些不好意思。
曾一騫說,「麻煩你在這照顧一下安安,我去去就來。」
何處面無表情地看著曾一騫走進電梯,想喊住他,又張不開嘴,現在除了他,她也依靠不上別人。
「安安啊,他是你男朋友吧?」劉阿姨問。
何處木然搖搖頭,走到牆邊的排椅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監控室。
劉阿姨只當何處是不好意思,笑著說,「不是男朋友哪能對你這麼關心啊,我看他長相俊俏,穿著考究,非富即貴,主要的是對你好。不過我們安安長得漂亮,人家不喜歡都難。」
曾一騫很快回來,手裡還提了一個簡易的塑料袋,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生活氣息。
曾一騫在何處身旁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一整沓鈔票,遞給劉阿姨,說道「這是一萬塊錢,麻煩劉阿姨把錢還給鄰居們,剩下錢您拿著,就當感謝你把安安的爺爺送到醫院。這幾天還要麻煩你,多跑幾趟。」
劉阿姨連忙擺手,說,「哎喲,都是多年的老鄰居了,幫這點忙是應該的。侄兒你太客氣了。」
曾一騫笑著把錢塞到劉阿姨手中,寒暄了幾句,然後把她送到電梯裡。打了幾個電話後,走向何處。
他從袋子裡拿出一瓶水打開,遞給她,「說道,喝點水,你嘴巴太干了。」
何處接過,喝了幾口,又還給他。說,「曾一騫,我害怕。」
曾一騫攬著她,親了親她額頭,說道,「不怕,有我在。」何處也沒推開他。
何處的爺爺從監護室裡推出時,何處喜極而泣。
因為之前曾一騫的安排,何處的爺爺被安置在一間非高級的單間病房,套間,生活設施十分齊全。
何處爺爺清醒後,主治醫生和院長來了幾次,又進行一次全面檢查。最後院長對曾一騫說道,「老人的腦部已經沒有什麼問題,可能會有些後遺症,不過我們會全力治療,爭取將後遺症減到最輕。」
然後醫生又事無鉅細地對何處說了一些對病人的注意事項,態度非常之好。
曾一騫送走院長,走到何處身邊,握著她的手,說,「醫生都說沒事了,你不要再掉眼淚了。你爺爺看到會不高興的。」
何處點點頭,給睡著的爺爺往上蓋了蓋被子,看到他骨瘦如柴的手,眼淚又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曾一騫歎口氣,抽出紙一點點的給她擦眼淚。何處已經哭得眼睛腫,鼻子紅,小臉也皴了,可是曾一騫看著還是覺得她那麼好看。
何處細心細緻的照顧了爺爺幾天。曾一騫怕她累著,給找了個護工。
其實曾一騫也一直陪在那裡,她不睡,他不睡。她睡了,他還不睡。鬍子拉碴的,名貴的衣服也鄒鄒的,何處看了都替他不好意思。
何處攆他去找個澡堂洗澡。曾一騫說,「你不跟我一起去洗?」
明知道他說的不是那個意思,何處還是不由的紅了臉。嬌嗔著說,「我回家洗。」說著把他攆了出去。
說不感動是假,這些日子,是他事無鉅細的替她處理了所有的事情。比如治療費,比如向學校請假。
現在爺爺早已渡過了危險期,何處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不用看那些收費單,何處也知道,她又欠了曾一騫很多很多。
她回家把所有的抽屜翻了個遍,只找到一張數額極少的存折,和一份寫著她名字的保單。
她沒想到爺爺省吃儉用,把積讚的錢全給她買了保險。而眼下,家裡根本拿不出錢還給曾一騫。
當初她能一張支票砸在他臉上,覺得實在無法拋棄自己已經所剩無幾的尊嚴……原來,只是沒有逼上絕路。
門被輕輕推開,曾一騫穿了身休閒服走了進來,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仍然散發著一種令人壓迫的氣息,一種無法言語的貴氣。
即使他現在對她,不再如以前狡猾蠻橫,那種習慣掌握一切的沉穩霸氣始終如影隨形。
他看著何處熬得范黑的眼圈,說道,「你到旁邊床上睡一會。我在這兒守著。」
何處搖搖頭,看著他,說,「曾一騫我好像已經欠你越來越的錢了。」
曾一騫笑,「不要緊。我不是說過嘛,你要不以身相許,要不分八十年分期付款。」
何處低下頭不說話。曾一騫這份情,她想熟視無睹都難了。
蕭逸打來電話的時候,何處已經在醫院裡七天了。這七天別說蕭逸沒有給她打電話,就連她都忘記給他打電話。
蕭逸說,他這幾天去了日本,跟導師參加一個演討會。走得急,沒有給她打電話。昨天才回來。
然後他又說,「何處,我給你帶了禮物。明天我給你送去。」
何處握著電話,半天唔了一聲。「啊?不,不用。」
「你在哪兒啊?」說話不方便嗎?「蕭逸問。」我在r市。我爺爺病了,我回來照顧他。「何處輕輕的說。」是嗎?你怎麼沒跟我說啊?我這就回r市看爺爺。「蕭逸急切的說道。
何處連忙說,」不用,不用。我爺爺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過兩天我就回北京了。你學習那麼緊,不用再跑一趟了。「」何處,你生氣了?「蕭逸突然問。
生氣?
怎麼最近總有人問她是不是生氣了?上次她摔跤,曾一騫問她是不是生氣了?
不可否認,她當時是生氣了。
現在蕭逸也問她是不是生氣了?
說實話,她壓根就沒想過生氣這個詞。甚至這幾天,她連蕭逸這個人都沒想起過。」沒有啊。我怎麼可能生氣。我爺爺生病又不是你的錯。「何處說。」那我去看爺爺,然後我們一起回北京。「蕭逸說。」蕭逸真的不用這麼麻煩,你功課那麼忙,再說我爺爺也不知道要住多長時間,我也說不准什麼時候回去……「何處往病房裡看了一眼,越說越感到自己的心虛。
病房內的曾一騫正與她爺爺相談甚歡。曾一騫本就能言善道,這幾天又瞻前馬後得伺候得何老爺子很是開心。
何爺爺曾對何處說過,」這小伙子不錯,成熟穩正,只要你喜歡,爺爺就喜歡。「
何處知道她爺爺清楚她與蕭逸的事。雖然沒明確的跟他說過,她與蕭逸是男女關係。但明眼人一看就知。
何況她與蕭逸確定戀愛的頭一年,還在爺爺面前大秀恩愛。
現在爺爺卻隻字不提蕭逸的事。
何處主動提起,說,」爺爺,蕭逸才是我男朋友?「
她爺爺刮了一下何處的鼻子,」那這個小伙子在這幹嘛?
何處低下頭不好意思了。是啊,這幾天曾一騫像個24孝老公一樣,為她瞻前馬後的忙碌,她再不承認,也得承他這份情啊!
電話裡蕭逸還在說話,他問,「何處,你還在嗎?」
「唔,在。」
蕭逸默了一下,說道,「你給我卡號,我給你打些錢。」
「蕭逸,我這兒你就不要擔心了。我爺爺有醫療保險,花不了多少錢的。等我回北京再找你。我要去看看我爺爺了,以後再打電話。」說完不待蕭逸說話,就匆匆掛了電話。
一轉頭,曾一騫在她身後。看著她的目光意味深長。他笑了一下,似是不經意的問,「誰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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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在這章把蕭逸寫飛的,想了想,後面還有場景需要他出場,就先呆著吧,唉,真費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