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正在外院周圍點燃了艾草四下裡熏著,楊若嫣站在屋簷下面,正笑著看著院門口,英哥兒趴在廊椅上,正在低頭找著地上的螞蟻-哈-院門口處,已經是婦人裝扮的之桃走了進來,看到她站在這邊,忙三兩步跑過來,笑著福身:「世子妃。」
楊若嫣笑了,點頭道:「都這會兒了,還沒回家去?什麼東西巴巴的一定要給英哥兒?」說著便招手叫英哥兒:「英哥兒過來。」
英哥兒過來了,看到了之桃還認識,馬上叫了一聲:「桃!」
把楊若嫣和之桃全都逗得笑了起來,之桃忙蹲身下去叫了一聲:「小少爺好。」說著從懷裡拿出來兩個繡的非常精緻香囊,笑著遞給了英哥兒:「這個給小少爺還有小小少爺的。」
端午節原是有小孩子佩戴香囊的習俗的,也是為了避邪驅瘟之意,多掛在衣襟帶子或者腰帶上面,但是英哥兒還小,因此之桃便給了繫於了襟頭點綴裝飾。
「香囊內有硃砂、雄黃、香藥……小少爺,只能玩,不能吃噢。」之桃說著,將香囊給他掛好。
英哥兒答應著,伸手又拿起來看,見香囊外面包著絲布,聞起來清香四溢,再以五色絲線弦扣成索,作各種不同形狀,結成一串,瞧著倒是玲瓏可愛。英哥兒又看了看另一個香囊,很是喜歡,笑著道:「我拿給弟弟!」說著轉身就跑了進屋,登時奶娘和丫鬟忙跟著。
楊若嫣在外面又和之桃說了一會兒話,問了問她現在的情況,還有之杏的情況,知道都還好,便也放了心。
之桃這才告退了,楊若嫣進了屋子,看到丫鬟已經將香囊給睡覺的狼哥兒掛在了身上,因為怕狼哥兒拿到了手裡,便鬆松的拴在腳丫子上面。
晚宴開始。
狼哥兒還是躺在旁邊的涼榻上睡覺,王爺一定要英哥兒坐在他的身邊,於是英哥兒就像模像樣的坐在了王爺身邊,只不過還是在一個小椅子上面,三四個丫鬟在旁邊蹲著,伺候他吃飯。
梁氏坐在上首,楊若嫣和曲氏坐在她的兩邊,她們這一桌愈發的人少了,因此三人坐的很開。楊若嫣靜靜的吃飯,聽著另一個桌上王爺他們的談話。
果然,王爺是在說修墓地園子的事情,修好了,王妃的墓也要遷過來,吩咐朱鏗世抓緊了辦,不要在拖延了。又吩咐他,少擾民,即便那邊的百姓不多,可也要盡量的少擾民。
朱鏗世一一的答應著,而朱鏗寒,始終沒聽見他說話。
梁氏因為背對著涼榻,而狼哥兒就在她背後的涼榻上睡覺,因此很快的就感覺到了,曲氏似乎很注意自己背後,吃一兩口便要往後面看看,低頭再吃一口,又要看一眼。
梁氏進門又有大半年了,府裡曾經發生過得大事情,她已經從一些丫鬟的嘴裡聽說過了,如今看到曲氏總看自己的身後,不由得就有些緊張,曲氏……難道也想做什麼?
梁氏是絕對不希望出一點點事情的,畢竟,她在這裡面算是長輩,如果真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不但是她自己一點尊嚴威信全都喪失殆盡,就是王爺那邊,她也沒法交代。
因此,在曲氏不停的看榻上的狼哥兒的時候,梁氏忍不住的也回頭看了兩眼。她一回頭,動靜就有點大,不但是楊了過來,曲氏也猛地驚醒了。
楊若嫣馬上就看了曲氏一眼,而曲氏登時就漲紅了臉,同時又緊張的看向了梁氏,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的,但是到底還是沒說出來,低下頭去吃東西,再也不敢到處亂看了。
楊若嫣並沒有說什麼,也低頭去吃飯,其實她並不擔心曲氏會對狼哥兒不利,曲氏的為人,她早已經有了點瞭解,雖然也不能說是什麼省心的人,可到底比楊橙雪那個狠人差遠了,她害別人,還沒那個膽子。
而她一個勁的看狼哥兒,恐怕還是在琢磨著沾光甚至壓床的事情呢。曲氏老家是西南的,西南那邊有個風俗習慣,若是懷了身孕的人找來才生沒多久的男嬰在屋裡住一段時間,那麼就能給孕婦招來一個兒子。
楊若嫣雖然知道曲氏早有這個想法,不過到底沒有太當回事,覺著曲氏應該不可能提出來這樣的要求。
可是現在看來,曲氏竟然有些走火入魔了?只要看到狼哥兒,便盯住不放。難道還真的動腦筋,想接狼哥兒去她那邊?
楊若嫣沒動聲色,安靜的繼續吃飯。
另一個桌子上的父子三人,依然是還在商量著。
「對了父王,我想在咸陽城和固原城中間找個合適的地方,買個山頭修園子,這樣以後浩文、鈺焯他們來往也方便點,另外,修個園子,真要是城裡有什麼,也有個可以走動的地方。」朱鏗寒說道。
王爺聽了點點頭:「好啊,你修就是了,只是不要因為買地的事情和百姓衝突,百姓若是不願意賣,一定不能強賣……不過你應該不會的。」對自己的二兒子,王爺還是很放心的。
朱鏗寒還是答應了一聲:「是,兒子知道了。也不會買有人住的地方,盡量找沒人的山頭,風景好點的。」
王爺笑著點頭,轉頭看自己身邊吃飯的英哥兒,英哥兒已經是吃的滿桌子都是了,臉上粘的全是飯粒,王爺忙放下自己的筷子,叫丫鬟拿來了手絹,自己親手給英哥兒擦了臉,又清理了英哥兒面前的桌子,重新擦得乾乾淨淨的,這才叫他繼續吃。
朱鏗世在一邊不出聲的看著,看著英哥兒,也是又嫉妒又羨慕。他那唯一的兒子,還是一副病弱的樣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天都在床上躺著吃藥喝湯,即便是在王府這樣的人家,如此的調養著,恐也不是個長命的。
朱鏗世不由的又看向了朱鏗寒,明明自己比二弟身體好多了,身邊的妻妾也多,怎麼就偏偏自己子嗣艱難?二弟以前也是病弱的總感覺活不長一樣,可沒想到娶了個旺夫的媳婦,不但是連生兩個兒子,這些年調養的,看樣子二弟的身體也好了。
朱鏗世心裡頭歎了口氣。
他們在燈火通明的屋中熱鬧溫馨的吃著飯,卻不知道,就在外面院子的遊廊上,一個人正惡狠狠的看著這邊。
當然是楊橙雪!
楊橙雪恨得牙齒都要咬碎了,噴著怒火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這邊屋裡,咬著牙對身後的人道:「你們都給我記住了!今天我受到的羞辱,不是我一個人的!你們是我的丫鬟,我有臉你們才有臉,我沒臉,你們都沒臉!」
一轉身瞪著站在自己身後依依低聲叫:「依依!今天是端午節!我叫你做的事情,你到底辦了沒有?!」
依依身上穿著件月白色繡水袖對襟素面齊膝湖綢長褙衣,裡面是月白色的交領襦衫,一張臉也是慘白色的,此時在半空中月光的照耀下,閃著有些詭異的光。
在月光下,動作緩慢的給楊橙雪行了個禮,然後聲音低沉的道:「奴婢已經查清楚了,現在二房院的廚房,正在煮湯和煮茶……湯是世子妃要喝的鯽魚湯,而茶是給世子晚上回去之後消食的女兒茶。」
楊橙雪馬上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依依依然是緩慢的說著:「奴婢已經安排好了,一會兒,奴婢就親自過去。」她抬頭看了看天,道:「今天才月初,月亮……總有回去的時候。」
楊橙雪雖然對她這幅神神鬼鬼的樣子很是反感,但是辦事還是需要她們這幾個人辦事的!因此還是忍了沒說,只道:「一定要成功!」說完了,又看向了燈火通明的上房院,狠狠的道:「這樣的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依依又弓腰行禮,這一次沒有在說話,直起身之後,轉身就準備要走,而一轉過身去之後,嘴角已經掛了一個詭異的笑。
楊橙雪想到了什麼,喊了一聲:「站住!」
依依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慢慢的轉過身來,臉上的笑早已經不見了,依然是慘白的臉,躬身恭恭敬敬的道:「雪姨娘還有什麼吩咐?」
楊橙雪道:「一點要小心謹慎!二房院那邊的人不是傻的,做事情……一定不能被發現了!」
依依恭敬的道:「雪姨娘放心,奴婢已經安排好了,確定能夠萬無一失。」她從自己的腰中拿出來了一隻白色的白瓷瓶子,輕輕的晃了晃,聲音帶著股幽幽的涼意:「就算是毒汁,也比以前的要乾淨,只需要一滴……」她意味深長的頓住了。
楊橙雪這才點了點頭,道:「好!你去吧!」
依依把白瓷瓶子收了起來,這一次依然是躬身行禮,然後轉身走了,這一次身後沒有在傳來喊聲,而依依嘴角的冷笑,隨著她下了廊道,月光照在臉上之後,便顯得愈發的清楚起來,也更加的冷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