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嫣和朱鏗寒回到了內院,朱鏗寒進屋就道:「快把我的常服拿出來,我急著出去。」
丫鬟急忙的答應了趕緊去拿衣裳,這邊楊若嫣趕緊先把自己頭上沉重的頭冠摘了下來,這才過來幫著他換下朝服,換上出門穿的衣裳。
先把頭上的冠頂摘了,早上梳的好好的髮髻又散了,只能先不管,忙忙的將大服脫了,犀牛腰帶十幾顆的扣子,小心的一一解開。
一身衣裳脫了半天才脫掉,朱鏗寒這才穿上了外出穿的玄色夾暗金綢紋直綴,坐在了鏡子前,楊若嫣給他重新梳頭。這會兒夫妻倆才有時間說話。
「怎麼這麼突然?」
「是啊,我也事前並不知情,」朱鏗寒道:「看樣子王爺也不敢肯定皇上的態度,恐還沒有確定消息的時候洩露了,世子那邊……大哥那邊又亂起來,所以這才沒說的。」
楊若嫣聽了還是奇怪:「一點徵兆也沒有啊,而且我並不知道,不過以前好像是有這種感覺,親王郡王家換世子,不是那麼容易的,好像牽扯宗人府,皇上一般不會答應?」
朱鏗寒道:「是啊,一般沒有……大明朝到現在,恐怕也沒有幾個這種情況下換世子的,一般都是世子夭折或者別的什麼緣故。我也想不到王爺能這樣做,而皇上竟然也能答應。」
楊若嫣搖頭,半天才道:「世子那邊……不是,你大哥那邊到底這段時間太過份了。」
朱鏗寒歎了口氣,看到自己的頭髮梳好了,叫她用青玉簪子固定住就行了,不用戴冠了:「今天我查的那個人到咸陽城裡來,浩文應對著,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收拾齊整了,急匆匆的便出了府去辦自己的事情去了。
這邊楊若嫣這才坐在了梳妝台前,慢悠悠的收拾自己,之杏和之桃全都過來幫忙,兩人笑著,想要恭喜世子妃的,但是看到她面無笑意,一時也不敢太放肆,兩人便都沒說,她們倆沒說,其他的丫鬟便也不敢說。二房院這邊的下人得到了消息,都來恭喜一下世子和世子妃,在院外面慢慢的堆積了一些人,笑著聊天。
楊若嫣換了家常衣裳,便過去坐在了涼榻上,說實話這件事給她的驚喜倒是真沒有多大,她算是個心緒平穩的,對這種事情看得也比較的開,在這方面不是個很有上進心的,因此就不是那麼的驚喜。
之杏和之桃看二奶奶,現在的世子妃,連一點激動興奮想要和她們說說的想法都沒有,兩人也就打消了恭喜的想法,之杏出去,悄悄的叫之李去院門口,把那些想要恭喜二爺、二奶奶的人打發了。
院門口全都是二房院的下人,此時圍了不少了,但是聽了上面的意思,說是畢竟是廢黜了長房,立的二房,不要顯得那麼高興,於是眾人只能又回去了。
英哥兒醒了,楊若嫣抱著在屋裡走來走去玩了一會兒,又餵了奶哄睡了,便一直到晚飯時間,英哥兒都沒睡醒。
反倒是前院來了下人稟報,王爺請世子妃過去,世子也從外面回來了。
楊若嫣聽了這個稱呼其實還有些不習慣,她總想起之前的世子妃,也就是自己的大姐楊玉琳,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來到了前院王爺的外書房,進屋一看,王爺在上首坐著,朱鏗寒坐在左首,楊若嫣上前行禮,王爺擺擺手,她便過去坐在了朱鏗寒身邊,又扭頭看朱鏗寒,朱鏗寒轉臉對她一笑。
王爺並沒有馬上說話,好像還在等誰,過了好一會兒依然沒開口,楊若嫣這時候才明白,王爺應該是也叫了朱鏗世那邊。
這一次朱鏗世姍姍來遲,雖然衣冠整齊,但是卻一副落魄的樣子,進門的時候不和還在門檻上絆了一下,嚇得門口的丫鬟婆子齊齊的上前攙扶,朱鏗世自己就扶住了門檻,很艱難的走了進來。
曲氏和楊橙雪跟在後面,曲氏深深的低著頭,時不時的還要發出一聲抽泣的聲音,而楊橙雪,則是一臉的憤怒和不服,一時瞪眼嫣,一時又看朱鏗寒。
朱鏗世帶著曲氏和楊橙雪給王爺行了禮,王爺點點頭叫他們坐下,果然就是等他們,等朱鏗世他們坐下了之後,王爺便道:「剛剛的旨意你們都聽到了,這事我的主意,我給皇上寫了奏折,皇上能同意,想來對咱們府的一些事情也是有所耳聞的,現在把你們都叫來,就是把這件事攤開了說一說。」
王爺先轉頭看朱鏗世:「為父給皇上寫了奏折,並沒有和你們提前說,一來是不知道皇上會不會贊同,畢竟,這種事情在皇族裡還是很少發生的。二來,你母親剛剛去世,為父寫了這個奏折,也想了會有監察院的御史們彈劾本王,說本王在你母親剛剛去世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廢長立幼,於理不合,於情不合。甚至可能還有御史會覺著為父是偏愛小兒子,處事不公。」
王爺說到這裡,頓了頓接著道:「只是為父也沒有想到,皇上的旨意能這麼快的便下來,而且這麼的乾脆,聽說為父的奏折送上去,確實有御史彈劾為父偏愛幼子,在你母親剛去世便迫不及待的廢長立幼,於情於理不合,處事不公,請皇上收回成命,並且斥責於我。」
朱鏗世在這時候抬起紅紅的眼圈看了王爺一眼,似乎很贊同御史們的話。
王爺便道:「不過皇上根本就沒有聽這些御史的話,反而是很快的就下了旨意,世哥兒,你是不是該想想,這到底是為什麼?這段時間,你的院裡多少事情,你是否一一的想過,到底是對是錯?」
王爺說到這裡停住了,意味深長的看著朱鏗世。
朱鏗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嘟囔道:「兒子是有很多的不是……可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兒子並不是覺著世子之位多麼重要,給了弟弟兒子也沒什麼說的,只不過……心裡頭不舒服的是,父王為什麼不早點和兒子說,這麼多人,兒子……多丟人……」
雖然到了現在了,朱鏗世還是要保住面子,竟然還說了兩句冠冕堂皇的面子話,只是最後的詢問,卻又無力至極,難道是丟的只是面子?
王爺何嘗不瞭解自己這個兒子,如今已經給了他重重的一悶棍,就是為了打醒他,王爺自然沒必要在疾言厲色的呵斥,因此道:「從你說的這番話就能聽出來,你依然是還沒覺著自己錯了……我問你的是,你可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你不用裝大方,好像你不看重這個世子之位,也不用說別的,你就想想,你錯在了哪裡?」
楊若嫣在這邊就看到楊橙雪嘴巴一動一動的,就好像隨時想要發話一樣!楊若嫣心裡搖頭,楊橙雪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變!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到了現在了,楊橙雪居然還顧頭不顧尾的,難道還要質問王爺不成?
好在楊橙雪到底沒有說出來什麼,朱鏗世被王爺說了兩句,囁嚅了半天才道:「兒子不應該在母妃孝期裡……這事孩兒做的不對……」聲音越來越小,臉也漲紅了,張張嘴還想給自己解釋兩句,但是大約實在太丟人,到底沒有解釋出來,只囁嚅著,不知道低聲的說著什麼。
王爺搖頭:「還有呢?這一點只是不孝,皇上的聖旨裡指了你不賢,你明白這個意思麼?」
朱鏗世臉更漲紅了,甚至還有了惱意,半天才把頭撇開了:「皇上想給誰按什麼罪名,別人又有什麼法子?」
王爺搖頭:「說你不賢,就是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自己好好想想,為人賢者該是如何?淡泊名利,卻又能夠在朝廷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於名、於色、於位等等這些方面,全都不過於的追逐……」
說到這裡王爺站起身,背著手在屋裡走:「咱們是皇族,要說富貴,已經是全天下最最富貴的人了,要說權位,說白了,朝廷那些位高權重的人見了咱們,是不是還要客客氣氣的行禮作揖?該給咱們的禮數一點不敢怠慢!要說真沒有什麼還能叫咱們這些人追求執著,想要得到手的東西了……想想,皇位都是姓朱的,天下都是姓朱的,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王爺看向了朱鏗世:「人心不足蛇吞象,為什麼人家說知足常樂?永遠不滿足,永遠就沒有舒心的一天。」
朱鏗世眉頭皺起,轉開臉,顯然是一副根本就聽不進去的樣子,強忍著不開口罷了。
王爺接著道:「淡薄一點有什麼不好,該吃的不會少,該喝的也不會少。出去了該給你行禮的,也不敢一丁點兒小瞧了你!說實話,真不知道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在府裡折騰個沒完,一院子鬧得烏七八糟的,什麼奇怪的事情都出了……到底想鬧出什麼結果來?能再進一步當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