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次遁離東方泛出第一縷晨光。
默延啜此去一夜未歸李承采本來氣定神閒此時也按捺不住焦急輕輕拍醒闔夜依偎在身側的哲米依。
哲米依打個呵欠揉揉眼睛舒展一下四肢掀開馬車簾幕——沈珍珠合衣尚在熟睡中。再一次望向林中小道忽的驚喜的叫喚起來:「承采可汗回來了!」
沈珍珠一宿未睡著方假寐小會旋即驚醒。
林中宿鳥鳴啼嘩啦拉四散飛遁曦光掩映中默延啜大步流星走來脅下似是挾有一龐然大物。
哲米依和李承采三步並做兩步迎上去李承采問道:「打聽到什麼消息?」
默延啜嘿嘿一笑將脅下之物隨手擲地出「通」的響聲:「問他什麼都可以知道!」李承采俯身一瞧這「龐然大物」原來是一個人——身材魁梧著明光重甲瞧那服制花色官階竟然不小滾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渾圓卻不一聲。問道:「可汗他是誰?」
默延啜足尖隨意點去解開那人被封的啞穴謔笑道:「此人是安祿山新封的靖國大將軍薛嵩。安老賊的內政外務隨意問他便可。」
默延啜此次孤身深入長安城秉的是擒賊先擒王之旨。先是偽裝便夫入城入城後方知他回紇都城與長安相較真是小巫見大巫微不足道。長安城規劃嚴整各處坊、街、市佈置相仿他轉了一圈險些迷路但終於接近皇宮沒有李承采指引不敢冒險入宮匿於宮門之外決意擒將一名要害官員既可打聽長安軍務要情又能拿到令牌安然出城。
這薛嵩可謂倒霉透頂傍晚方領旨接了「靖國大將軍」的印綬喜沖衝入宮謝恩出宮後隨從恭維的一句「大將軍」便叫默延啜將他盯上。默延啜雖不敢輕入皇宮出入薛嵩府邸卻如入無人之境趁薛嵩更衣之際將他制住。安祿山在長安城實施宵禁之嚴更甚玄宗之時當晚無法出城待到次日凌晨默延啜令薛嵩著人準備馬車拿了令牌大搖大擺的從城門而出。出城數里後棄馬車挾薛嵩至林中與李承采、哲米依會合。其間雖有驚險之處但薛嵩貪生怕死處處配合默延啜讓其有機可隙。
薛嵩面色如土已無半分「大將軍」威風模樣身上只抖瑟顫動顯是十分害怕。
默延啜揚手對哲米依道:「去取紙筆。」哲米依依言取來筆墨紙硯。
默延啜又是一腳踢開薛嵩上身穴道說:「快將安賊的長安、洛陽駐防圖畫出來。」薛嵩大汗淋漓本欲狡言不畫卻一路見過默延啜手段心想還是先保住自己性命萬事才可商量提筆就地寫畫起來。想想畫畫不多時就捧於默延啜道:「小將畫好了請大俠過目。」他摸不透默延啜身份見他武藝膽略如同天人長相與中原人士略有不同遙記以往薛鴻現說過塞外天山多有異俠便只以「大俠」相稱以博好感。
默延啜展開其中一張瞧了兩眼皺眉將圖揉作一團喝道:「你這大將軍八成是不想活了!」指著圖中一處說道:「此處明明是民宅怎能駐紮下一萬軍士?莫怪我一劍取你性命再捉一人來畫!」原來薛嵩自作聰明有意塗改駐防兵力情況可憐他肚中墨水實在有限瞞不得精明過人的默延啜。
薛嵩拿筆的手顫個不停將心一橫心道這圖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保得性命還怕不能重新調防?
哲米依忍笑磨墨見他重拿一張紙想想寫寫圈圈劃劃搗鼓好大一會兒終於又畫成兩張圖。
默延啜稍覺滿意又將安祿山喜好、內政措施、兵力糧草諸種情況一一問薛嵩薛嵩此時竟是知無不言只盼能早些脫身。
默延啜瞟他一眼道:「薛將軍倒是配合這樣罷我饒你一死!」薛嵩大喜連連稱謝眼巴巴盼著默延啜解開他下身穴道。
「只是我既已出手手下從沒有全身而退之人」默延啜瞟一眼薛嵩下肢薛嵩全身一寒聽他說道:「這樣罷你留下一雙腿在此。」說話間朝哲米依使了個眼色。
薛嵩嚇得癱軟如泥似乎連饒命的話也說不出了。
哲米依跟隨默延啜多年早已明白他的意思在旁叫道:「爺要砍下這個人的腿?我害怕見血腥還是不要吧!」
默延啜道:「我言出必行怎能收回?」
哲米依作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瞧瞧薛嵩又瞧瞧默延啜道:「爺我看這位將軍也不是大奷大惡之人容我給他求個情若他還能道出一些機密要事就不要砍他的腿了。」
默延啜不屑的望著薛嵩口上說:「他還能知道什麼機密?」
薛嵩卻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腦中拚命搜刮所知的「機密」其實他腦子笨拙並不得安祿山信重除了駐防之事非得讓他知道外所知的「機密」委實有限得很絞盡腦汗思量一番竟再沒有可說之處焦急處靈光一閃道:「我知道一個機密——大唐廣平王妃還沒有死!」
李承采這一驚非同小可上前抓住他衣領道:「你說什麼?廣平王妃沒有死?」
默延啜微微一笑截斷他的問話道:「這算不得什麼機密還有什麼機密可說?」
薛嵩頓時洩氣。朱門甲第無一半天街盡踏公卿骨安祿山軍隊入長安城後殺的王公貴戚哪裡算少一個王妃死沒死早不是甚麼了不得的事拿出來說自然不會引起此人注意當下垂下頭隨口道:「看來大唐德寧郡主被擄今日未時刨心剜肝生祭安慶宗更算不得什麼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