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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章 寒雲夜卷 霜海空(下) 文 / 滄溟水

    王太醫奇道:「前幾日下官為夫人拿過脈息順暢平和怎會有今日之事?」

    韓國夫人垂淚懊惱不已:「我也不知突然就這樣了。」

    王太醫走近床塌旁几案拿起上放的藥杯內裡尚有藥汁問道:「夫人什麼時候喝的藥?」

    韓國夫人想一想答道:「大人不提我還不覺就是在嚷肚子痛前服的藥服用後沒過得一刻鐘她就腹痛難忍。」

    王太醫醮起一點藥汁先是以鼻嗅聞再以小指醮了入口嘗試悚然變色對李俶揖道:「殿下此藥汁中含有份量極大的商陸。」吳大夫聽了一驚嘗試後點頭不敢再說話。

    韓國夫人一聽之下仿被電擊身子瑟瑟抖不自覺朝沈珍珠望去誰想沈珍珠也正疑惑的往她看二人目光一接倏的得了主意上前拽住沈珍珠右臂回力一拖又往外一推口中已沒頭沒腦的罵道:「定是你賤人!心懷嫉妒下墮胎藥害彩屏。」

    沈珍珠不經意得個踉蹌直直向後栽。李俶見勢不妙已伸手來扶終究晚了一步已重重跌倒在地。忙趨前攙她起來沾手欲濕她竟然在出冷汗倒底還是掙扎著站立起來沒等李俶向韓國夫人難冷笑一聲道:「夫人真好見識珍珠枉讀幾年詩書倒不知商陸有何作用原來竟可作墮胎之用珍珠領教了。」

    韓國夫人一時語塞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珠向上一翻雙手叉腰嚷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老娘生了幾個兒女難道還不知商陸麼?」眼中早沒了淚水直衝李俶叫道:「殿下你的孩兒被人害死今日若不辨明真兇將這沈珍珠緝拿問罪老娘我決計不依。我定要告到御前求聖上、貴妃為我作主!」說罷又沒口子「彩屏你好命苦」的亂叫一氣。

    李俶心中厭惡至極皺眉一甩衣袖道:「依大唐刑律拿人問罪須得證據確鑿。」獨孤鏡心神領會自去閣外吩咐通傳尚藥房春雨、夏荷等等事宜。李俶見沈珍珠自跌倒後冷汗透衫面色在臘黃中顯出蒼白顯見身子極為不適不過在咬牙支撐急急扶她坐下心中擔心不已。()韓國夫人氣吁吁當仁不讓坐在上一副聽審的模樣。

    春雨、夏荷早知道出了大事一直跪在閣外十餘步階下侯命。聽宣進閣後嗑頭不止連連叫冤:「奴婢實不知情不關奴婢的事!」

    獨孤鏡斷喝一聲道:「停口!韓國夫人、殿下在此豈有你們喧嘩的。我問什麼你們答什麼。」

    聽她一一問二人崔彩屏的藥是由哪裡來的是哪一個調配煎制的用了多少時間。兩人一一答了並無可疑之處。今日這盅藥乃是安胎之藥方子是王太醫所開由夏荷照方配齊藥材煎熬三個時辰才成。其間兩人並未離開尚藥房連早飯也是由尚食房送來的。這一條是沈珍珠前幾個月被下毒後新改的規矩防的便是有人趁間作祟。

    獨孤鏡又問:「今日還有什麼人去過尚藥房。」

    二人答道只有王妃的侍女素瓷和崔孺人的侍女玉書皆是為自家主人取藥。玉書先來素瓷後到四人說笑一番因崔孺人的藥先好玉書先走素瓷晚走。

    獨孤鏡接著問道:「尚藥房內可存有商陸?」二人答是商陸本有消水腫、祛痰、平喘、鎮咳之效故尚藥房中常備。

    說話間另派出的奴婢已呈上由尚藥房搜到的幾個煎藥瓷罐。雖說這幾個瓷罐大小模式全然一致然王太醫稍作分辨便找出內中尚有商陸成份的一罐。

    獨孤鏡乃沉聲喝道:「如此既然旁人沒有可疑定是你們二人監守自做。尚藥房中一直存有商陸這裡有含有商陸成份的藥罐物證昭昭你們可沒得抵賴!」

    春雨、夏荷聽了魂飛天外夏荷向來潑辣此時關乎已身性命死馬當作活馬醫情急之下對獨孤鏡道:「不奴婢想起來了還有一人十分可疑!」

    獨孤鏡問道:「誰?」

    夏荷答「是」眼光四處游離終於落在沈珍珠身後的素瓷身上指著她道:「是王妃的侍女素瓷!」

    獨孤鏡想是意外的「噫」了聲。李俶伸臂暗暗去攥沈珍珠手腕上一緊她修長細緻的手與自己十指相握有那寬大的袍袖遮掩沒人看見。韓國夫人面上露出得意的笑顏。

    聽獨孤鏡問道:「這怎麼說?」

    夏荷見獨孤鏡讓她繼續說下去彷彿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急急說道:「奴婢大膽今日素瓷來尚藥房後曾自作主張讓她試了口崔孺人的藥。試藥之時奴婢也沒十分在意她若乘機在藥中下了商陸卻也難說!」素瓷為早上一時貪嘴悔青了腸子立時跪倒當地哭辨道:「夏荷姐姐你怎能信口雌黃當時你和春雨、玉書均在場三雙眼睛瞧著我我哪有時機下藥?春雨姐姐你得為我作證!」春雨一向和素瓷交好見狀不忍心亂如麻焦急中搜羅回想今日之事磕頭道:「回殿下獨孤姐姐還有一人也十分可疑。」

    這扯出的人愈來愈多獨孤鏡問道:「還有誰?休得東扯西拉!」

    春雨答道:「這個人是尚食房的銀娥!」話音剛落韓國夫人由座上一跳而起凶巴巴搧了春雨一耳光喝道:「小賤人休得胡說銀娥跟了彩屏這多年怎會害她!」

    春雨忍痛負氣明明眼淚要落出來生生逼將回去心中一橫全然豁出去了對答道:「奴婢並沒有瞎說銀娥今日早上為我們姐妹送的飯。為著吃飯她幫我們照看過火爐上煎制的藥品焉知她是否動過手腳!」

    獨孤鏡正要張口傳銀娥突聽「轟通」巨響沈珍珠突由座位跌落在地玉山傾倒僵直身子一動不動。李俶一把攬起她急的只喚「請太醫」渾然忘卻身畔就有一名如假包換的太醫。

    王太醫上前把把她的脈息搖頭道:「大大不妙王妃腹中的胎兒只怕也保不住了。」

    李俶心驚膽寒覺環抱沈珍珠的手掌滑膩垂一看竟是滿手鮮血。沈珍珠似未全然暈死過去雙目翕動滾出一粒眼淚。

    沈珍珠從未受過這樣的苦楚。仿若回到十年前她和他少年頑劣偷劃扁舟入湖山川明媚江河秀麗他難得的嘴角一翹絲許笑容:「不知十年後再游此地該是如何。」她方才八歲卻少年作老成思答道:「十年?你在何方我在何處?」湖浪呼嘯奔騰而至排山倒海之勢「安二哥安二哥抓緊船舷!」……她快要窒息……腹中有千刀萬剮耳中如聞刀劍齊戧……一重又一重將心痛與身體的劇痛剝離去重疊來反反覆覆無窮無盡……迷離中玉冠錦衣的少年托著她的頭……生命中一些東西去了再不能回來……殿下殿下俶俶……

    李俶終於等到她的甦醒。她昏迷了一天一夜穿流不息的太醫、侍女端出的一盆盆血水只能讓他顫慄。儘管太醫說她只是小產並無性命之虞他還是這樣一天一夜不眠不睡寸步不離守候在她身畔。如果能這樣守候她一生一世那他是否還需苦心經營?但若不苦心經營他又能否守候她一生一世?

    「俶」她輕輕喚他一聲方覺自己聲音沙啞低晦幾不可聞。他俯身托起她讓她枕於自己懷中渺渺香瀰漫艱難的開口:「是我疏忽害你受苦。父母親大人探望你剛剛才走。」

    她輕歎道:「他們定是失望傷心。」心中驀的泛起一縷悲愴和著那房內燃燒的檀香縹緲迴旋。回身與李俶四目相接伸手細細撫摸他的臉青青的鬍子茬低語道:「你瘦了」。忽的雙手環抱住他的脖頸伏在他胸前聽他沉穩的心跳那一瞬只覺身心舒坦至極深深說道:「俶永遠別離開我我不能再失去你。」這般的哀憐無助這般的深情相與不是胸列珠璣的她不是思維慎密冷靜機智的她李俶胸中激盪張臂將她緊緊的箍入懷中他的力道強勁正襯托出她的虛弱無力直摟得她喘不過氣來聽他咬牙說道:「再也不許這樣嚇我!」她的淚水簌簌而下。

    良久。問道:「素瓷?」

    李俶道:「她正為你料理湯藥。」

    又問:「那銀娥呢?」

    李俶淡淡道:「已被我下令處死。」

    沈珍珠別過臉沉默半晌幽幽吐出一句話:「我實在不知你為何這般著力回護那個人?」

    李俶一怔稍頃道:「韓國夫人和崔彩屏有意加害於你反害了自身正應了引火燒身這句古話崔彩屏此時已夠淒涼再去怪責也於事無補?」

    沈珍珠合上雙目她一直面色慘白精神倦怠說話聲低無力李俶以為她又乏了只靜靜的摟著她不再說話怕引她傷神。豈知她又緩緩的吐出一句:「你明知我說的人不是崔彩屏。」自作自的笑了笑道:「人若是愚笨真真會少了許多煩惱!」李俶被她笑得心中絞痛:「你說什麼?」

    她睜開雙目繼續說道:「韓國夫人和崔彩屏買通醫官指鹿為馬明知我懷孕卻說只是疲勞過度;又怕時日一長終叫覺指使銀蛾在我的藥中下放商陸。本來我在劫難逃尚藥房的兩名丫頭固然年紀小但謹慎細心決沒有將我與崔彩屏的弄反拿錯之理。這其中定有人趁其不備有意調換了我二人藥罐。說起來這個人也算是救了我和腹中胎兒一回。只可惜救得了運救不了命!」

    她連說一大串子話氣喘吁吁。李俶急急為她捶背道:「有什麼話過兩日再說好麼?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你素來不信什麼運呀命的今天說這樣的話怎不叫人心慌。」

    她連連搖頭:「你你以為我在盤算你的不是嗎?我只是想不通那個人既下風香草害過我這回又救我是何居心?你任其為所欲為是何道理?許我不該問你心中有萬千丘壑原不該我觸及。」

    李俶因道:「你這是傷心負氣之語江山社稷本是男兒之事許多事我瞞著你是怕勞你操心你也不該過多的疑我。我對你的心到了今時今日你還不懂麼?」還要再說下去突的想到不久之後還有一樁事會讓她傷心慢慢停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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