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23
這宅子當然與昨日她給人瞧的大不相同,昨日的那還沒有開始蓋,不過只能看地皮。而今日這處住宅,顯然是有些年頭了的,有幾處牆皮還有所剝落,露出裡面的磚石。
宅子空落了許久,但能看出是有人稍作修繕清理,至少屋子裡茶几地上都看不見什麼浮灰,可木椽上還有幾處清掃不及時的灰網。後院的樹木鬱鬱蔥蔥,可旁枝斜出,著實還需要園丁好好調教。
她跟著賀公子走了一會,便已經走到了後院深處,再就要繞著往回走了。雖然不是很大,但她覺得這少說也有七八間房,沐方錦一個人住怎麼都是夠了的。正當她參觀完了沐方錦的新家,準備掉頭往回走的時候,身邊的賀公子卻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又拖了回來。「先生留步!!先生留步——」他喊得有些急,音調也高了些,意識到這的賀公子趕忙收聲,抓著她又朝院落深處、楊柳垂枝遮擋的地界走去。
「賀公子……?」估計他是有什麼要緊事與她說,辛夷便也順從的跟著,等到站定了,方才開口,「公子是有什麼要事?」
「自然……自然!」賀公子小心翼翼的旁顧左右,確定了身邊連隻鳥都沒有的時候,這才壓低了聲音開口,「先生……先生您可定要……定要……」他說著,神色更加慌張起來,再度張望一圈,這才從懷裡掏著,摸出一個銀錠子塞在她手裡,剛剛塞完,他可能又覺得不夠,於是又掏了一個。賀公子也不說話,只是抓著她緊緊攥住銀錠子的手,含情默默的看著她,同時,帕金森。
辛夷秒懂。
但就算秒懂了,但身為一個算命先生,她也有自己的職業操守。辛夷淡定的將他的手推開,然後將銀錠子盡數收入懷中,這才摸摸自己嘴邊的頭髮茬兒,「賀公子您……這怕是不好吧。」
「哎呀先生您瞧,這算什麼呀,您若覺得不夠,我……」可能賀公子剛想說『我這兒還有』隨即拍了拍胸口,尷尬的笑笑——「我回去取。」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辛夷擺手,「在下只是好奇,那沐御史不是之前住在您家的麼?怎麼突然又要搬出來了?」
賀公子一臉吃了翔的表情,「先生您是知道的,從一開始您給我算,不過就是犯了小人——而他這麼個成了年的弟弟,不就是小人一個?上次他住在我家裡來,引出多少是非您不是不知道,現在雖然我也沒有什麼把柄能被他攥在手裡,但我這心裡……總、總覺得不踏實!」賀公子又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緊張得手心出了汗,濕噠噠的,辛夷趕忙嫌惡的躲開,賀公子這才悻悻的收了手。「所以我就乾脆給他買了處房所,讓他出來住著,我是實在想不出比這更好的點子了先生!先生!所以您一定要說說好話,這宅子您就怎麼好聽往怎麼說!」他不光似是快哭,更是恨不得跪在地上給她磕幾個頭去。
「我也算明白了。」辛夷點點頭,「但賀公子您要明白,就算我是給您出謀劃策想主意的,但您也得清楚,我是個算命先生,這辦事總該有點底線——」她一見賀公子又開始拍打身上似乎想看看有沒有銀子的時候,她趕忙將他的手拉住,「不不不,我不是指銀錢上的問題。」她尷尬的笑道:「我只想問問,這房子先前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她壓低聲音小聲道:「不會……還真是凶宅吧?」
「不不不……先生您這話從何說起的!」賀公子連連擺手,「我就算再怎麼不喜歡沐賢弟,也不可能特意找個凶宅來咒他不是?」
辛夷點點頭:賀公子那麼怕鬼,如果這是凶宅,他是買主是一定知道的,若是他自己都知道,又怎麼可能肯陪她轉這一大圈?「倒也是,」她點點頭,「我也沒有覺出這裡有什麼不乾淨的氣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點頭哈腰的獻慇勤:「雖然難保這宅子裡也死過人,但這屋子也是好幾十年的舊房子,誰家沒個紅事白事的,您說是吧。」
「哦,說來也對。」她有些好奇道:「不過我看這房子雖然空的時間有些長,但似乎一直有人打掃?」
「當然當然。」他點頭,「這房子是我岳丈原來住過的,如今岳丈一家已經換了更大的宅邸,這個房子就留給我大舅哥住著……這不前幾年大舅哥去了京城做官,再回來也都是住岳丈那兒的新宅,這房子也就這麼一直空著了。偶爾還能派幾個家丁過來打掃打掃,但也確實許久沒有人住。」
「那怎麼……一直留著不賣?」
「嗨,岳丈家裡有錢的很,哪裡在乎這麼一個偏宅賣不賣的。以前是想賣,可又嫌人家出的價兒低,就沒成行。我這也虧娘子跟岳丈商量了許久,才勉強答應賣給我們。」賀公子拍拍胸脯,「所以您放心,我岳丈就是在這裡出生長大的,哪裡會是凶宅。」
聽到這她也鬆了口氣,「我明白了,一會兒我同沐公子說說好話,叫他安心便是。」辛夷說著,從樹叢間跨了出去,「和賀公子,我們先回去找他——嚇!」
「怎麼?先生在和賀兄商量著什麼悄悄話兒,怎麼也不帶我一個?」沐方錦搖著折扇慢悠悠的從不遠處的牆邊走來,瞟瞟辛夷,又看看剛要邁出樹叢的賀公子。嚇得賀公子腳底下一個趔趄,差點摔趴在地。
見了他這窘相,沐方錦不大厚道的巧笑倩兮:「賀兄這是怎麼了,見我這麼緊張,莫不是在背後……說在下的壞話麼。」他大度的搖著折扇,「不過不打緊,無論賀兄說什麼,在下都不會介意的。」
你確定你不會介意?你還不介意?賀公子在那兒都快被你嚇成傻了你還敢說你不介意?
沐方錦這個惡人的標籤反正一時半晌是撕不下來,辛夷趕忙上去打打圓場:「沐公子您多慮了,在下與賀公子不過是在聊聊這房宅的來歷罷了。」
「哦?說來歷,有必要非要躲在這樹叢裡說?」他嘴角的笑容帶著輕蔑的不屑,「這麼大的空地兒,非要貓去角落?」
辛夷看看剛才的那處樹蔭,「不不不,沐公子您定是誤會我們了,就是剛剛日曬,想著樹蔭處遮陽庇蔭,覺著涼快,才進去躲一躲罷了。」
「躲陽光?還是躲我?」他將扇子合上,盯著二人依舊不依不饒。
「沐公子您看您,有多心了不是。」她趕忙換上諂媚的笑容,「哪兒能躲您呢,您那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多招人喜歡,我哪兒能躲著您。」
沐方錦被這俏皮話逗得哼笑了聲:「此話當真?」
「當真!」……才怪。
同時,辛夷在心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
賀公子一見二人尷尷尬尬的站在那裡互瞪,趕忙插嘴擋在二人面前:「哎哎,那個……先生快給沐賢弟說說,這宅子究竟怎麼樣?」說罷,還朝辛夷擠了擠眼。
辛夷自當心領神會,忙不迭的點頭稱是,「沐公子,您瞧,這房舍天庭飽滿地閣方圓……」
沐方錦側眼一挑:「你確定你這是在說房子?」
「呃我就是打個比方,順便擬人,擬人一下。」她嘴快,連忙止了聲,擺手道:「我的意思是,這宅子地勢平坦,房基堅實,結構佈局也十分得體。常住此屋者,自有吉星庇佑,能保全家平安無虞,福祿迎門。」她湊近了沐方錦,壓低聲音說:「其實就是說住這宅子能讓你有好運氣,賺大錢當大官,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哦是麼。」沐方錦的臉上寫滿了『老子信你才有鬼』的話,可還是應和了聲:「沒想到竟還是百年不曾一遇的大吉之宅?」
「當然當然。」辛夷退後半步,順手將一邊的賀公子推了上去,「賀公子為您選的這套宅子真真是好。」
沐方錦看看二人,嘴角露出一抹狐狸一樣的陰笑,卻再沒爭辯。「原來是這樣,那就多謝賀兄。」說罷,將手拱了拱。「先生,我也送你出去吧。」
「正巧我也去前面看看,他們東西搬完了沒有。」賀公子插話,跟上二人,一通朝大門的方向走,路上沐方錦竟半個字都沒有再說,只是走在前頭,不時用扇骨輕輕地敲著另一手的掌心。就連賀公子幾次開了話頭,沐方錦也是敷衍的『嗯』幾聲而已。
走到了門口,賀公子繼續自覺地去當了監工。辛夷跟著沐方錦出宅,出了門口數步,那廝方才停下腳步來,轉過身看著面前的辛夷。
她十分適時的攤出手掌:「公子,跟您折騰了這麼一大圈,若是再不需在下做什麼了的話,那就該給銀子了。」
「給……自然要給。」他笑彎了眸子,隨即轉手將一小塊碎銀子放進了她的掌心。「先生慢走,我就不送了。」
辛夷看看手中實在寒酸的碎銀子,怔了怔,隨即上前半步質問,好似被拖欠工資的農民工一樣血淚控訴:「沐公子!!說好的銀錠子呢!?」
「我何時與你說好了?」沐方錦歪著頭略作驚訝,「我與你說好什麼了?若說銀錠子,不是賀公子已經給過你了麼?」
「……你……你都知道了?」見那廝微微頷首,笑得狡詐,辛夷真是氣得恨不得一拳糊上去:沐方錦!你這混蛋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