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15
似乎是前一晚與佩蘭說了太久的話,睡得比平時稍晚了一會,第二天早上掙扎了許久才爬起床,穿好了衣裳貼起鬍子,就著晨光熹微,懷裡塞了個饅頭便上路了。
今日大抵黃歷上寫著『不宜擺攤』似的,生意十分冷淡,快要入午的時候才剛開了張,然後又等了許久不見新客,便將剛買的斗笠朝腦袋上一扣,低頭打起了瞌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辛夷總覺得有人在掀她斗笠似的,她揮手一打,卻又什麼都沒打著。可過了一會,又覺得臉上曬著熱得很。
不知是誰那般無聊,閒來無事竟對她耍起了這些小把戲,足像個小孩子似的。
嘖,興許就是個哪裡蹦出來的熊孩子,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若不然這覺真是沒法再睡了。
她也不睡了,垂著眼看看,發現面前正是一道影子,瞧著影子輕微的動,她也準備好,在那影子伸手掀她的斗笠時,一把抓住那只欠揍的爪子。
「我說你可算醒了。」面前的青年笑得雲淡風輕,今日他倒沒有再穿青色的衣裳,反而換了深翠色的錦緞衣衫顯得越發英氣挺拔,襯得那張臉是越發耐看了。
辛夷揉了揉眼。「怎麼,雍公子已經等我許久了?」她打了個哈欠,心有不滿的說:「雍公子若是著急,自然可以直接搖我醒來,何必還這麼麻煩,學著小孩子的把戲討人煩?」
「先生是看我眼煩了?」雍鳴雁輕笑一聲,「也對,玄鐵都沒有找到,看到我這個債主自然是煩的。」
她的小心臟猛她一抖,「……在下……在下並不是想說這個,」她趕忙換上一臉諂媚,狗腿子似的對他點頭哈腰「公子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公子大可直接搖醒在下,有什麼要事您儘管吩咐……儘管吩咐。」
「也罷了。」雍鳴雁末了大度的擺擺手,倒不大樂意和她繼續計較,「我明日一早就要離開冀州,此時過來不過是想催促你,就算我離開了,你也定要好好給我將玄鐵找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辦事您放心!」她一聽這要債鬼要走,自然喜形於色,可也不免得礙在面份上多寒暄幾句:「公子為何要走?是要去哪?準備一去多久?」
我還真不放心。雍鳴雁心說。可他瞟了瞟辛夷,只是答:「我本就居無定所,已經在冀州城停留了太久,也該到離去之時。至於去哪又一去多久……這我倒是無可奉告。」他說到這裡突然笑了笑,「不過你是算命先生,理應知曉我想去哪、該去多久又何時回來才對。」
辛夷略有尷尬,忙回答了句:「那是自然。」
「所以……」雍鳴雁彎身拿起了竹桌上的籤筒,「不如……你為我算一算這出行如何算了。」
她看看面前的公子,卻也站起身來,將他手中的籤筒奪走。「公子,我看你這一簽怕是不用算了。」
「哦?這又是何故?」
辛夷看看籤筒中的算簽,這才緩緩笑道:「這算簽中,有上簽,也有下簽。所謂的求籤算命,不過是想尋個心理安慰罷了。何事能做又不想做,何事不能做卻又實在想做。當有許多選擇、卻又無法決斷選擇的時候,自然就來求助於這個。」她輕輕地晃了晃籤筒,裡頭傳出『刷啦刷啦』的輕響。「那……雍公子已經決定要離開,那想要算這一簽,無外乎想聽點順心話罷了。而就算這一簽寓意不大好,雍公子難不成就不走了麼?」
雍鳴雁一她這話反而愣了一愣,隨即又伸手奪她手中的籤筒,仗著身高,一把便將籤筒搶到手裡。「話可不能這麼說,若是出城當真不吉,我還真聽先生的,乾脆還就不走了呢?」
「可別!萬一耽誤了雍公子的大事,那可怎麼好。」
她趕忙推脫,可這時雍鳴雁已經從籤筒中抽出了一根,垂眸看了看,「第五十一簽,怎麼,不給解解?」
辛夷歎了口氣,劈手奪過籤筒和竹籤。「罷了罷了,既然你這麼想叫我解籤,那我解了便是。只不過……」她伸出手來,抬頭看著他,「咱們一碼歸一碼,公事私事總要分明。我雖然得給你尋回那玄鐵,可我這解籤也不是免費的,公子莫不然還是先給銀子罷?」
見她沒個好氣,雍鳴雁兀自笑笑,伸手便掏銀子。雍鳴雁住得起天字一號房,吃穿用度半分不差,顯然出手也絲毫不小氣。不過隨手一掏便是個銀錠子,鼻孔朝天似的將銀子朝她的方向一丟,眼神瞥了瞥,意思大概就是:不用找了。
她手忙腳亂的將銀子接住,然後淡然的塞進懷裡,可也不依不饒的譏諷了句:「我本以為雍公子是醫者,大概不會相信這種天命運道,可不想您竟也想聽這些。」
「臨行前,總要尋個好綵頭不是。」雍鳴雁說著,指了指解籤書。「先生還是快給看看這一簽怎樣?」
「好好好,那我就給公子好好算一算。」她說著,翻開書,尋到了那第五十一簽——上上。
這雍公子的人品果然是很好,至少相比賀公子可是強了好幾個檔位呢,隨手一抓便是個上上籤,這回好糊弄他了。
辛夷想到這裡,才略有鬆口氣,正是剛才她還想,若是下簽可怎麼好,豈不是這雍鳴雁真不走了?那這雍公子成日裡這麼強逼著她找什麼玄鐵的,非得把她先逼瘋了不可。
「解籤語乃是:
陣陣春風襯馬蹄,歸期決定卯辰時
已身卻有災和疾,幸得龍天保不危。」
辛夷說到這裡,卻無意間抖了抖眉,狐疑的看著雍鳴雁,「公子您抽這根簽倒是有趣了,什麼『災和疾』的,卻不說雍公子您現如今沒什麼災病,本身您就是醫者,難不成自己有疾病還瞧不出麼。」
「怎麼,竟還有你解釋不通的籤文?」雍鳴雁居高臨下的俯瞰她,幽幽道:「竟會說出這種話,恐怕是因為先生學藝不精吧?」
「哪裡哪裡,雍兄客套了,不過是您抽的簽比較奇葩。」她毫不客氣的回敬了一句,「其實這倒也是好解釋,不過就是說就算公子路上會有什麼危難,最終也會一路平安。公子,這是好綵頭哦。」說著,拱了拱手,「此乃是上上籤,寓意極佳,所以公子還是盡早上路罷。」
「這區區三言兩語就算解釋完了?我可真覺得我那銀子花的冤枉。」他說著不免皺眉,擺出一副肉痛的模樣,「你這先生也忒不厚道,好歹都給了你那麼多的銀錢,就不能稍微多說上幾句麼?」
辛夷看了看籤文,琢磨了一陣,攤手道:「實話也莫過如此了,前兩句是問人歸期的,跟你也沒什麼相干,頂天就是說能夠如期到達目的地。之後便說是就算有什麼災禍也能有上天庇佑,這樣還有什麼不妥的?我看公子您也無需再問什麼了,若是想明日一早就出發……」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才繼續說道:「不如現在就早些回去收拾行裝,一早就出城,趁著清晨天氣涼爽,要不這正午的天兒可是不能趕路,怕是曬死人嘍。」
雍鳴雁上上下下看了她兩圈,末了哼笑一聲,「看來先生真是攆著想讓我快走了,不過也好,再在冀州待下去可不妙,準會越來越忙……」他說著,轉身就朝客棧的方向走,「下次相見不知是何時,先生可要早些將玄鐵找著了,免得又得費盡心機的對付我這討賬的。」
「那是自然,公子您就寬心吧!」等到雍鳴雁的身影消失在客棧的門口,她也終於放心的長長舒了口氣。雖說這雍鳴雁確實沒有沐方錦那麼招人煩的總找她茬,但人家可是純純的行動派,別看雍鳴雁不生氣的時候那雙眼睛還挺漂亮的,若是真動了怒,被狠狠瞪上一眼還真挺後怕。辛夷縱使是答應了他要找玄鐵,可東西早就丟了太久,偌大個城市,偏去找塊石頭,若能找到那才算奇呢。她如今能做的不過是一拖再拖,再趕個好時候攢夠了錢,趁雍鳴雁不在冀州的時候搬個家,自己也不在這兒混了,看到時雍鳴雁還能追她到哪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雍鳴雁那號人的銀子也忒好賺,三言兩語的隨便解個簽便賞了一錠銀子,如果以後真沒有這種財大氣粗的主顧來,她的生意真是難以為繼。她拍拍胸口多出的那枚銀錠子,突然感覺對這個老主顧都是高富帥的世界十分欣慰。
可被雍鳴雁這麼一攪和,她這午覺也是再也睡不著。再加上懷裡還揣著銀子,也不好迷迷糊糊就睡,只能無聊的將解籤書從前到後的翻了一遍,看看天也快暗下去,也就收攤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擦了黑,她前腳還沒進家門,卻見佩蘭從屋裡急匆匆的朝外跑,姐妹倆正撞了個滿懷。
「急急忙忙的……這是要往哪裡去?」
「長姐!你可算回來了!」她急忙捉住辛夷的衣袖,「珠兒她不知怎的,這會兒突然發起高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