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太陽出來了,陽光普照大地,但人們依舊覺得寒冷。
老三跟幾個手下出門的時候是十一點多,也就是二哥他們回歌舞廳的一個小時之前。
一家家的收賬,行雲流水,跟往常一樣,沒有受到半點阻撓。
在路上,幾個手下不停的跟老三說著話,希望能讓這個大傻哥眼裡的紅人看上自己,多給一些提拔他們的機會。
「其實你們沒必要跟我拉關係,多跟大傻哥出去幹人,只要你們每次都多出點力,想出頭很容易啊。」老三推心置腹的跟他們說道。
「三哥,你覺得傻哥人怎麼樣?」有人這麼問道:「我覺得傻哥這人挺難琢磨的,平常看起來都沒架子啊,跟一般的社會大哥好像不一樣。」
老三想了一下,然後開心的笑了起來。
「傻哥人挺傻的,但是,他夠義氣。」
說來也是巧了,在老三去一家飯店收賬的時候,忽然見著了幾個曾經見過的人。
那個人是《福記》的大屯。
自從大剋死後,他的勢力就被九龍東跟肥犬迅速瓦解了,屬於大克的鐵桿支持者不是意外被車撞死,就是很意外的連著家人被燒死在了家裡。
《福記》是個能跟《東和貴》相媲美的大社團,他不可能只有肥犬一個堂主,否則下面的人手太多了,壓不過來。
年後,《福記》的堂主人選基本上也都定下來了,比起《東和貴》來說,他們的堂主很少但個個都是精英,不存在痞子陳這類前來混飯吃的貨色。
大堂主依舊是肥犬,有權有勢,隻手遮天,這麼形容肥犬一點都不為過。
就因為他忠心耿耿不存在半點歪心思,連野心都沒,所以九龍東這個為人冷漠的社會大哥會讓肥犬掌握這麼大的勢力。
二堂主是一個叫地主的中年人,這人的腦子轉得非常快,可以算是一個沒有白紙扇位置,但能有白紙扇實力的軍師了。
三堂主叫伯仔,是個年輕人,敢打敢殺,屬於主戰派,什麼事都想用打打殺殺來解決,為人陰險狠辣,算是一個後起之秀。
四堂主海參,看這花名就知道他是賣海參發的家,這人比較低調,所以外人知道關於他的信息就相對來說很少。
五堂主大屯,也就是老三那天看見的中年人,臉上有兩道刀疤,其中一道刀疤從耳朵的位置一直拉伸到嘴角,據說這是讓王慶山一刀砍出來的,如果那次不是肥犬及時趕到現場拉住了王慶山,估計大屯那天就交代了。
「《東和貴》什麼時候都讓小年輕去收賬了。」大屯坐在椅子上,左手攬著一個女人,右手拿著酒杯,笑呵呵的沖老三他們說:「小兄弟,行啊,這麼年輕就開始收賬了。」
「大屯哥。」老三還是懂道上的禮數的,無論大屯是哪個社團的人,輩分都比他大,更何況年齡也都不是一個階級的,所以對他禮貌是規矩。
「挺懂事誒,你就是大傻手下的那個老三吧,挺不錯的,後生可畏啊。」大屯笑了笑,也沒為難老三:「你們走吧。」
老三客氣的點點頭,轉身就要帶著幾個手下往外走,但剛往前邁出一步,立馬就讓大屯帶來的某個混子叫住了。
「我看你媽比啊!」那混子罵著,用手指著老三旁邊的一個手下:「你他媽看我對像幹嘛!!?**的!!」
老三回頭望了一眼,那人渾身的酒氣,臉都是紅的,估摸著是喝多了。
就因為如此,他沒打算跟那人計較,轉身就要走,但人的酒瓶子已經砸過來了,正中老三的背部。
「我操?」老三笑呵呵的轉頭,沒有發脾氣:「哥們,你這是啥意思啊?」
話音一落,他的眼神還在大屯身上瞟著,意思是:老大,你兄弟喝醉了,這事你看著辦吧。
大屯直接裝沒看見,自顧自的喝著酒,絲毫都不在意即將要鬧起來的兩方人。
前面就說了,大屯是個新上位的堂主,想要坐穩這個位置打出名氣,那就必須得踩著人的臉過去。
要是今天這事鬧大了,完全可以說是自己手下喝多了,大家別見怪。
要是老三他們慫了,那麼大屯回去就有談資了。
大傻手下的得力干將老三,被自己的人罵了還拿酒瓶子砸了,屁都不敢放一個。
當然了,這些話都只是敢在《福記》的地盤上說,就現實來看,給大屯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在這條街上說傻哥他們的壞話。
沒辦法啊,狗回狗窩了還怕被砍?怕個屁啊!
「我可沒看你對象啊,你他媽可別誣賴人。」
「媽的?!你他媽罵誰呢?!!」大屯手下一馬當先的衝了過來,用酒瓶子指著那人的鼻子:「你再跟我蹦個刺兒試試?!」
說實話,那天老三的手下確實沒有故意去看姑娘,就是在轉身的時候不經意看了一眼,僅此而已。
或許黑道就是這樣,一個眼神的不對勁,兩邊就能打起來。
老三當時糾結了半晌,心說這鬧起來吧,怕把事情鬧大,畢竟大屯是個堂主,自己這輩分跟他對不上號,鬧起來怕是要給傻哥添麻煩。
但要是不鬧吧,手下怎麼看待自己?
「媽的!別以為跟著大傻你就牛逼了!!」這人冷不丁的罵了一句,瞪著老三。
老三權衡之下,還是說,這事讓東北哥他們來看看吧。
一聽這話,大屯立馬就覺得這事壞了。
他確實不是奔著鬧事來的,就算是要鬧事,他也不敢只帶著這麼些人就跑到二哥他們地盤來鬧,大屯自認還沒活夠呢。
那天他來這邊只是為了找幾個妹妹吃飯而已,壓根就不知道會遇見老三他們。
這時候他也有點糾結,是順著台階解釋一句自己手下是喝多了,還是
俗話說得好,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沒等大屯想出解決辦法,他的那個手下已經把啤酒瓶砸在了老三的頭上。
怪不得都說酒是萬惡之源啊
「我**!!!」老三的脾氣在前面都是壓著的,現在是完全爆發了,一腳踹翻那個混子後就開始拳打腳踢;「你他媽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老三還是被傻哥鍛煉了出來,就那麼簡單的兩腳踹下去,那人已經開始咳血了。
這就是職業混混跟普通混混的殺傷力對比。
普通混混砸你一個酒瓶子,你不一定有事,但職業混混給你一腳,要麼你就是肋骨骨折,要麼你就得脾摘除。
「操!!!干死這群《東和貴》的!!!」
「弄死他們!!!!」
在大屯還在發愣的時候,他的手下們已經全衝了過來,而老三也看明白了。
「快回去叫人!!!外面就是咱們的人!!!快去!!!」
當衝出重圍的混子開始叫人之後,還不到二十秒,就聽見飯店外面傳來了一陣喊殺聲。
從街道兩旁的一些小餐館跟小賭檔裡,無數《東和貴》的混子從裡面衝了出來,全都提著傢伙。
粗略一數,光是這一撥趕去支援老三的,都有六十多個人。
老三一聽見那些喊殺聲就知道自己得救了,於是越戰越猛,赤手空拳的他,對上了五六個赤手空拳的混子。
當大屯發現情況不妙喊人逃跑時,老三笑了出來,你們他媽的還想跑?!
「操!!笑你媽了個逼的!!!」有人怒吼了起來,然後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猛地捅進了毫無防備的老三腹部,隨即抽出了匕首,跟著大屯一溜煙的跑了。
老三在混亂之中倒在了地上,只感覺腹部傳來的劇痛很折磨人。
但更加折磨老三的,是那種身體內的溫暖開始慢慢流逝的感覺
那是他的生命在流失
「老三,晚上陪我去喝酒。」
「媽的!老三!操傢伙砍死那幫畜生!!!」
「老三!!老三!!!媽的你人呢?!!吃宵夜你去不去啊?!!」
二哥的聲音,傻哥的聲音,都在老三的腦海之中此起彼伏。
他只感覺眼皮子越來越沉了,一種難以描述的睏意,開始慢慢向他襲來。
天氣很冷,地板上無比冰涼。
傻哥跟東北哥應該已經從龍頭那邊回來了吧他們馬上就要去別的街區了應該會帶著我過去的我一定得幫他們大忙可不能讓外人小看我
媽的怎麼眼睛都睜不開了是困了還是
忽然。
老三看見了兩個模模糊糊身影,擠開人群,衝著自己狂奔了過來。
「是傻哥還有東北哥」
此時的老三因為失血過多,已經睜不開眼睛了,身體也在迅速的變涼。
大量的血液爭先恐後的從他腹部湧了出來,染紅了身下髒兮兮的地板。
在那時,傻哥已經淚流滿面的蹲在了老三身邊。
沒錯,他毫不掩飾的哭了出來,而且是當著眾人哭了。
因為他知道,就現在的這個出血量,老三已經沒救了。
在老三生命的最後一秒。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前面親口說的那句話。
傻哥人挺傻的。
但是。
他夠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