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二哥的脾氣略顯暴躁,但他為人還是比較隨和的,特別是外人對他客氣的時候,他總是會以十萬分的客氣回過去讓別人更舒坦。
傻哥也是這麼一個人,除了啞巴。
他跟啞巴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不對頭,每次見面都恨不得掐出個你死我活來。
但是各位可別誤會了,現在的你死我活,已經不是原來傳統的你死我活了,因為他們在吳師爺的調解下,已經徹底和諧了。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
因為被白寶國找關係把白道的通緝撤銷了之後,二哥的心也隨之輕鬆了起來,大清早的就跟吳師爺、啞巴,一起從外面買了早飯回來。
剛走進賭檔的裡屋,他們正巧就看見傻哥在慢條斯理的沏茶。
沒錯,那個傻愣愣只愛發呆的傻哥就是在沏茶。
「我操。」吳師爺第一次當著二哥說了髒話,然後似乎是發現了這有點不符自己的身份,急忙文縐縐的改口:「大傻你這是從哪兒學的啊,沏功夫茶還有模有樣的。」
二哥與有榮焉的笑了笑,走過去拍了拍傻哥的肩膀,說,有進步,比在鄉里上檔次多了。
傻哥憨厚的笑著,衝著大夥兒招了招手,示意讓他們過來品嚐一下。
二哥和吳師爺見傻哥這麼急著獻寶,都會心一笑,抱著捧場的心態走了過去,一人端起了一杯品嚐,喝了之後都感覺還不錯,雖說有點澀,但還是能勉強嚥下去。
「來,嘗嘗。」傻哥主動幫啞巴端起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
啞巴很猶豫,似乎是在想喝不喝傻哥的茶,雖說兩人有點看不順眼對方,可人家這麼給自己面子要是不喝的話
「大克,你他媽別說這些嚇唬老子。」白寶國猛地推開門走了進來,一邊拿著手機罵街,一邊走到桌邊,本能的端起了最靠近桌邊那杯屬於啞巴的茶。
傻哥臉色一變,在白寶國剛舉起杯子的時候就想要阻止他,但還是沒能來得及,白寶國想都沒想就仰頭喝了下去。
這個變化所有人都看到了。
二哥跟吳師爺的想法都很一致,我操這傻子不會是在這裡面下了毒吧?!
啞巴的想法就簡單多了,呵呵,還好我沒喝。
「我**的有種就試試,弄不死你!」白寶國罵完這句便掛斷了電話,接著擦了擦嘴,轉而把髒話的吐槽對像變成了在場的人:「這茶是哪個孫子沏的,是要逼死喝茶的還是怎麼的,真以為買茶葉不要錢啊?」
大傻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敢說出來,只能傻乎乎的笑著接了話:「白寶哥,是我沏的茶。」
「不錯。」白寶國一聽是傻哥沏的,頓時就欣慰了:「進步了啊,這茶泡得還是不錯的,不過你剛才是想幹嘛?」
想起傻哥先前攔阻自己的表現,白寶國也疑惑了起來:「這茶裡不會是放了什麼東西吧?哈哈哈肯定不可能,又不是拍電影你個傻子還能想著下毒」
白寶國笑著笑著就沒了聲音,因為他看見傻哥的表情變了,變成了愧疚的表情。
「媽的你在裡面到底放什麼了!!!」二哥焦急的問道,心說這茶如果有問題真被下了毒的話,那麼白寶國可是夠倒霉的,沒害著啞巴反而把他給害了。
現在送醫院還來得及吧?!!大傻啊大傻,你怎麼就不分輕重呢!!
「其實沒那麼嚴重」傻哥見眾人都急眼了,急忙擺手解釋:「我就是往那杯茶裡吐了兩口唾沫」
我操。
一時間白寶國氣得連髒話都忘記怎麼罵了,抬起手顫顫巍巍的指著傻哥的鼻子,憋了半天竟然很神奇的憋出了一句這輩子最斯文的話:「你怎麼能這麼損呢?!」
啞巴無聲的笑了出來,一臉的幸災樂禍。
該,叫你個傻子想陰我,這下子挨報應了吧?
在動嘴收拾了一頓傻哥後,白寶國指著大門說,操你們祖宗的趕緊給我滾!
「吳師爺,你帶著他們倆去逛逛場子,熟悉一下咱們這兒的環境。」白寶國說道,仇恨的看著滿臉不好意思的傻哥。
「行,今兒也是收賬的日子,順便去把賬給收了。」吳師爺點頭,便起身帶著二哥他們離開了賭檔。
在街上走著,二哥跟傻哥還是覺得有點不適應。
九十年代的海城跟內地一些城市的風格還是不太一樣,也許大家都想追逐經濟發展的腳步,這裡的生活節奏顯得很快,街頭巷尾全是來來往往腳步匆忙的行人。
二哥跟傻哥都是東北農村人,對於這種生活節奏他們還是有點不太習慣,我記得傻哥曾經說過這麼一句充滿即視感的話。
「街上那些人走路就跟急著去投胎似的。」
就在前幾天,白寶國大概的跟二哥說起了自己有哪些場子,可他的場子其實不止他說的那麼幾間,從賭檔往北這一條街都是他一個人的。
洗浴中心,賭檔,髮廊,飯店,任何生意都跟白寶國有所掛鉤。
這點也不全是白寶國一個人的意思,其實不少人都是心甘情願每個月交上一筆保護費,以求在這個混亂的城市中有所依靠。
在這條街上,吳師爺和白寶國可以說是刷臉收賬的人。
前者是長得太帥,人一看就知道是吳師爺這大紅人。
後者呢是長得太醜,人一看就是哎呦我操這不是白寶國嗎!
吳師爺一路帶著二哥他們過去,每進去一個店舖,都沒有急著收賬,而是滿臉和善的給那些老闆們介紹。
「這個是白寶哥新收的弟子,大傻。」
聽見這話,老闆們都禮貌的點點頭,說大傻哥好。
「這個是白寶哥新收的另外一個弟子,東北哥。」
老闆一聽見東北哥這三個字,幾乎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跑回了櫃檯,規規矩矩的拿了一個寫著福字的紅包出來,遞給二哥。
「您以後多照顧。」所有人都這麼說。
二哥在吳師爺的示意下收了紅包,然後對那些老闆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客氣了。」
人靠衣裳馬靠鞍,二哥雖然是東北鄉村的農家人,可他換了一套衣服褲子後,看起來就跟城裡的上班族沒有兩樣。
濃眉大眼的二哥長得帥氣不說,還總是笑呵呵的特有禮貌,這點讓不少商販老闆們都覺得心裡舒坦,讓小東北來收賬,總比看那些凶神惡煞的混子們收賬強多了。
「白寶哥手下的賬目很複雜,一般都是由我負責整理,等你們熟悉點社團內務後,我再交給你們。」吳師爺對二哥這麼說道。
「那玩意兒我不太懂啊,還是你來吧。」二哥無奈的說:「九九乘法表我都沒背全呢。」
「有的東西是得慢慢學的,既然白寶哥這麼看重你們,那你們必然得多學點東西,好去幫白寶哥的忙。」吳師爺頭也不回的帶著二哥他們走著,忽然問了句:「你是不是還是覺得白寶哥有些生意不乾淨?」
二哥沒有回答這話,默默的跟著吳師爺的腳步。
「這個社會上沒有任何東西是乾淨的,就拿我們這個城市來做例子。」吳師爺的語氣很平靜,隱隱透出了一股子跟他年齡不符的滄桑感:「無論是大型企業還是商販走卒,都有各行各業的規矩,在有人破壞這些規矩的時候,就是我們接髒活兒的時候。」
「什麼意思?」
「就像是你不擺攤賣東西,你永遠不知道要按天交錢給城管一樣。」吳師爺感慨道:「今年不少人都還來跟我哭窮呢,說是一天交兩次保護費承受不住。」
「我記得城管還是今年剛興起的吧,前幾天我跟大傻在路上看見了幾個,還覺得他們挺守規矩的啊。」二哥皺緊了眉頭:「他們也收錢?」
吳師爺點了點頭:「收,不然就砸攤子。」
「太黑了吧?」二哥有些憤怒,他是農戶後代,自然知道做小生意是得多麼不容易。
媽的你要是個混子收保護費也就罷了,背著國家政策自己搞髒活兒,這是分明不把國家放在眼裡了啊?!
「你沒發現咱們這條街的攤子最多嗎?」吳師爺突然停下腳,回頭對二哥笑了笑:「白寶哥去跟城管隊的人談了幾次,最後的結果還是好的,在這條街上的商販走卒都屬於《東和貴》管,他們只需要交一次保護費就行。」
「哎呀我去,這麼說的話,白寶哥是個大好人啊!」傻哥驚訝道。
吳師爺聽見這話後想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最終還是搖搖頭,繼續走了起來。
「黑社會哪兒來的好人,如果都是好人,我們也不會叫黑社會了。」吳師爺當時並沒有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而是在之後,他讓一件件髒事成功的詮釋了黑社會三個字。
也讓二哥跟傻哥越來越明白,黑社會這幾個字究竟意味著什麼。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就在二哥他們又從一間洗浴中心收完帳走出來後,傻哥猛地拽了一下二哥的手,一臉驚喜的說:「哥!你快看!!是那個女的!!」
二哥一愣,順著傻哥所指就看了過去。
在14年的春節,二哥跟我們坐在東北大炕上,親口跟我們說起了這事。
他說。
「那是我這輩子看見過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