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紫雲戴著一頂米黃色的毛線帽,背上她喜歡的雙肩包,在玄關口輕輕的吻了下小野泉的面頰。
「外婆,我很快回來!」
小野泉注視著鄭紫雲消失在門口的修長身影,好久才移開視線,臉上流露出一副滿足而又幸福的微笑。
張泉一直都是一個孤獨的人!沒錯,是孤獨!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張泉的母親沒有提起過,她便也沒有去問。於她來說,她對於父親所有的印象只是那個後來被稱之為繼父的男人。
一個,不好,但也不壞的男人。
不會虐待她,但作為正常人該有的偏心也都有。對張泉的繼父來說,張泉只是他不得不順帶撫養的一個拖油瓶而已。
在張泉小時候的記憶裡,因為上一輩的原因,她無法融入那個家庭,除了生母,她很少和其他人交流,甚至是她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們。而在外面,她又被處處嘲笑是「小野種」,從無例外。
十八歲前的張泉,生活是不黑不白的灰暗。而十八歲後的張泉,在得到去日本留學的機會後,便不顧身邊所有人的反對,毅然決然的帶著她僅夠買一張末等船票的錢登上了前往日本的渡輪。
那是她第一次坐船,也是最後一次。自此,張泉再沒有離開過日本,也沒有再回到過中國。
張泉是孤獨的。在那樣的年代裡,一個中國人在日本學習、生活,是一種不可想像的艱難。何況,是一個女孩子。
張泉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她全部的生活都只是學習、打工,以及努力生存下去。
直到,小野東城的出現。
張泉的人生就好像被注入了一道光,將她帶入了她夢寐以求的世界中。而張泉變成小野泉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要回中國!」張泉對小野東城說。
「不行,我不同意。」一向寵愛張泉的小野東城這次一反常態,無論張泉是如何的懇求,還是發怒,始終堅決。
「我是中國人,我需要回我自己的國家。那裡有我的家,我的母親!我要回去!你不能阻止我!」張泉拎著她的行李,滿臉嚴肅的關上了家門,也隔絕了門內哭喊著求她留下來的小野美亞子。
張泉並沒有哭,她只是在心裡默默的許下承諾:「媽媽不會丟下你們,媽媽還會回來。」
可是,等待張泉的不是飛往中國的飛機,而是氣喘吁吁的警察。
張泉在醫院的太平間見到了小野東城的最後一面。
他收拾了行李,想要追上她,告訴她,他們一起回中國!可是,命運的車輪卻讓他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去往機場的高速路上。
因為車速過快加上避讓不及,小野東城的車子在繞過前方的故障車輛後,直接撞毀了護欄,一頭衝進了路邊的深溝中。
張泉的人生再次從彩色變成了灰暗,不,這次是純粹的黑色了。她在失去丈夫的同時,也失去了她的女兒。
小野美亞子從那以後,便深深的恨上了她。恨她當初不顧一切的想要拋棄她,也恨她害死了她的父親。這樣的恨意,讓她在生下了鄭紫雲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隱瞞。甚至到了後來,小野美亞子最恨的人變成她自己的時候,她依然會想。
鄭紫雲買了足夠份量的牛奶,又繞路去水果店買了一些新鮮的草莓和水蜜桃。這些都是小野泉愛吃的水果,她偷偷問過明紗姐。
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鄭紫雲的視線被櫥窗中一束開的極美的矢車菊所吸引。
「要進來看看嗎?」店裡走出一個繫著圍裙的年輕女子,柔柔的問道。
「嗯,好!」鄭紫雲下意識的點點頭,看著眼前面目清秀的女生,頓生好感。
年輕女人微微撐大眼睛,幾不可聞的輕呼一聲,眼睛裡溢出了點點激動興奮的光芒,明顯是認出了鄭紫雲。
鄭紫雲接過店主仔細包裝好的花束,如願的留下一張合影,推開明亮的玻璃窗,在清脆的風鈴聲中慢慢走遠。
初春的陽光美好的讓人留戀不已,鄭紫雲帶著牛奶、水果和鮮花,滿足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對她來說,在這個千葉縣的僻靜的地方,才是她真正的家。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讓人難以相信,甚至是絕望的讓人幾近崩潰。
原本平坦堅實的道路忽然開始震動,路邊的電線桿在劇烈的搖晃後一根根斷裂,然後傾倒。有些砸在了路面的車頂,有些砸進了馬路當中,還有些直接砸在了慌亂逃跑的人群身上。入目可及的地方,都是高高低低在不斷搖晃和坍塌的房屋。
整個世界好像在一瞬間就變成了地獄。
鄭紫雲眼睜睜的看著遠處一片白茫茫的水霧向著四面八方奔湧而來,耳邊是震耳欲聾的警報聲和陣陣尖銳的尖叫哭喊聲。
腳下的大地不斷的開裂,原本的平衡被打破,鄭紫雲懷裡的紙袋中的草莓和水蜜桃一個個滾落下來,沿著彎曲的道路不斷延伸著。
在最初的驚愕和害怕中清醒,鄭紫雲咬著牙,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在崎嶇不平而又不斷震動的馬路上,以一種不要命的氣勢死命的往前奔跑著。
凸起的馬路絆倒了她,擦擦手,爬起來繼續跑。側翻的汽車擋住了她,咬緊牙,翻過去也要跑。哪怕是海水不斷的淹沒了她的腳底,她的腳踝,直到她的小腿,她仍舊向著絕望的路途不斷的奔跑著。
「外婆,等我!你說過會等我的,一定要等我!」鄭紫雲扔掉肩上的背包,丟掉手裡的鮮花,滿目猙獰的對著前方大聲的哭喊。
東京的一處表演場館,bigbang的幾人剛剛從升降機上下來,每個人都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對於剛剛結束了一場演唱會的幾人來說,幾個小時不間斷的表演實在是耗光了他們所有的體力和精力。
權志龍接過助手遞過來的礦泉水一飲而盡,扔掉手裡的空瓶,像灘爛泥一樣的仰躺進了沙發裡。
和其他四個此刻頭腦一片空白的隊友不同。權志龍雖然也極度疲勞,但他卻不想真正睡著。
對他來說,有一件讓他期待已久的事情足以讓他興奮的忘記休息。明天,明天就是他和紫雲約好要見面的日子。明天就是他要告訴紫雲,他不想再和她吵架,他再也不想和她分開的日子。明天,就是他和鄭紫雲要重新開始的日子。
每次只要想到這些,權志龍就會開心興奮的忘記所有的疲憊,所有的不開心。就好像,空洞洞的心口被重新填滿的感覺,足以讓他幸福許久。
沉浸在無法自拔的期待中的權志龍突然感覺身下的沙發劇烈的搖晃了一下,頭頂的燈光也應景的閃爍了幾下,隨之又恢復平靜。可是,這些異樣卻依舊讓周圍開始吵鬧起來。
極度疲勞中的權志龍深深的皺起眉頭,他不想也沒有精力去阻止吵鬧。直到,劇烈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對於明天的一切想像。
不過是瞬間的事情,突如其來的海嘯懵倒了所有人。
權志龍緊緊的盯著電視上播放的緊急新聞,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欣喜他的日語進步神速,已經到了能夠看懂新聞的程度。等到屏幕裡那個主持人的嘴裡異常艱難的吐出「千葉縣」這幾個字的時候,權志龍突然就感覺好像陷進了黑暗一般,整個人似乎是完全失去了知覺,只有耳朵裡還能聽見隱隱約約的嗡嗡聲,整個大腦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
「志龍,你怎麼了?」細心的東永裴首先發現了權志龍的不對勁,他扶住權志龍不斷顫抖的雙肩,又發現他不知何時變得毫無血色的臉孔。
權志龍絲毫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變化,他的腦海裡翻滾的只有三個字「鄭紫雲」!
先於權志龍跑出休息室的反而是一向反應慢上一拍的崔勝賢。同樣慘白著一張臉,崔勝賢二話不說就往外面狂奔而去。卻在即將離開的瞬間被人狠狠的扯住。
「放手!我要去找紫雲!」崔勝賢扭過頭,對攔住他的經紀人露出他有生以來最認真也最兇惡的表情,「她在千葉,如果她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
經紀人被崔勝賢異常凶狠的表情震住,下意識的放開手。可是,沒等崔勝賢繼續跑出去,就發現有個影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躥了出去。
權志龍扔出身上所有的現金,最後把信用卡一把塞進男人的手裡,異常冷靜的報出密碼,「現在,帶我去千葉!」
男人看看權志龍的臉,又瞄了眼自己手裡的信用卡,一咬牙,猛地踩下油門,往此刻最危險的地方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