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米倫德是在找借口，梵因也是皺起眉頭，不過卻沒有說話。
他還是聽從著a0001的建議，不隨便開口，只是暗暗觀察。
在神祐要塞中的種種遭遇，讓梵因很是清楚，自己對於人類社會簡直一無所知，現在要做的是觀察、學習以及思考。
可是他現在卻看不懂了，明明可以狩獵到更多的獵物，這個叫米倫德的戰士頭目為什麼卻要收兵回家？
他並沒急著問a0001，而是選擇了自己看。
他看到了這個名叫米倫德的人對自己那種偽裝出來的友善，以及隱藏在下面的的敵意：
他在敵視我？
梵因並沒有問為什麼，而是自己嘗試著思考，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但又差了點東西。
「這有什麼可想的？」a0001插嘴道：「你剛才裝逼裝過頭了，讓他警惕起來了。」
「警惕？他為什麼警惕我？」梵因皺起眉頭：「我又不會攻擊他。」
「你真的不會攻擊他？」a0001冷笑：「憑著你的力量，將他和他周圍的所有人全部殺光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要是想殺光這整座要塞裡這二百多號人，連半個小時的時間都用不上……唔，前提是他們那個裝神弄鬼的『神』真的只是個虛張聲勢的傢伙……」
梵因後心一寒，為a0001的說法感到毛骨悚然：「我為什麼要殺他們？！」
「因為你有這個能力。」
梵因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有能力我就會做嗎？」
「但你有能力，就有可能去做，哪怕這個可能性微小到近似等於零，而你只要做了，就有接近百分之百的幾率成功。」a0001歎了口氣：「那個土著戰士頭子忌諱的就是這一點。」
「這太荒謬了。」梵因目瞪口呆：「其他人怎麼不忌諱我？那個叫斯派克的傢伙，就一直沒有忌諱我的樣子。」
「因為你和那個叫做斯派克的土著沒有直接的利益分配上的衝突。」
梵因眼睛一亮，想起那天從a0001那裡學到的理論：「你的意思是說我和米倫德之間存在利益衝突？」
「你威脅到了他的權力。」a0001直截了當地道。
梵因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見梵因還是有些不開竅，a0001暗暗搖頭，知道不在這一次將梵因的思路理順，以後他還是不會明白。
「他可是這個要塞的領袖，土著宿主，你好好想想，什麼樣的人才能成為領袖？」
梵因回憶起過去的摩爾鎮，似乎歷代的鎮長，都是鎮民推選出來的，他小的時候，還經歷過一次。
「為什麼你們會選擇那個人做領袖？」a0001追問。
順著a0001的引導，梵因邊思忖邊道：「他們是鎮子裡最優秀的人，我們需要一個有足夠能力的人來帶領我們生存下去……」
一道閃電突然間掠過他的腦海，他一瞬間怔住了。
最優秀……有足夠能力……
「你懂了？」a0001笑了。
梵因緩緩地點了點頭，隨即眉頭又皺了起來：「他應該主動讓我成為領袖才對。」
「權力。」a0001歎了口氣：「土著宿主似乎還不瞭解權力的好處，這個叫米倫德的土著掌握著權力，就可以隨意指揮要塞裡所有的人，要什麼就有什麼，但是一旦失去了權力，權力帶來的種種好處也就隨之消失了，你想像一下，屬於你的好東西被人硬生生奪走時你自己會是什麼想法。」
「你是說他不會心甘情願地讓出權力？」
「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地讓出權力，宿主如果嘗試一下權力的滋味，大概就會體驗到這種感覺。」
梵因仔細思考了一陣，對照這些天來所見，以及a0001教給他的種種知識，漸漸明白，a0001說的是對的：「同樣是掌握了權力的人，為什麼我們那個時候的領袖不會像米倫德一樣？」
「責任，責任不一樣，你們的領袖要團結所有的力量來對抗各種災難，因此會善待任何一個可能有用的人；而這裡的領袖的責任僅僅是帶著一群半吊子獵人打老鼠，如果統治下的人太多，反而會成為他們的負擔……」a0001道：「責任的不同，決定領袖會用什麼方式履行自己的責任，更何況在這個神權統治的小團體裡，他們所做的一切，更多只是為了自己的享受而已。」
梵因默然：「可是我並不一定非要爭奪他的權力，我只需要一些能說得上話的權力就夠了……」
「這個由不得你，你已經顯示出了威脅，他們拚死拚活地勞動數日才能得到的收穫，你只需要幾個小時就能到手，更不用像他們那樣冒著生命危險，證明在『收集食物』這個任務上，你比他要勝任得多；而且他們的內部，也存在著一定的衝突……你注意到那個叫斯派克的土著和土著米倫德的關係沒有？」
梵因瞇起眼睛，果然漸漸觀察到，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些異樣。
a0001總結道：「所以他對你產生了防範心理，之所以停止這次打獵，就是為了不讓你繼續出風頭下去，不然他連他手下的心都控制不住了！」
「那麼我該怎麼做？」梵因漸漸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他可能會對付我？」
「看這個土著的腦子靈不靈光了。」a0001語氣有些遺憾：「如果他腦筋靈光的話，大概會好好地拉攏你，把你放在一個尊榮的位置上伺候著供起來，以大多數人的性格，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會搶奪他的位置，即使最終搶奪了，也不會害他；如果他足夠大方的話，也可能直接把領袖的位置讓給你。但是a0001無論從什麼角度觀察，這土著都不像是個聰明或者大方的傢伙。」
「所以他一定會對付我了？」
「a0001認為是肯定……」
梵因默然一陣，歎了口氣：「a0001，權力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為什麼會讓人變得愚蠢小氣？」
「這就叫做權欲熏心。」a0001突然發出一串冷笑：「只有意志堅定，懂得該如何使用權力的人，才能夠抗拒它的侵蝕。」
梵因琢磨了下，假如一切真的如同a0001所說的話，那麼米倫德確實算不上聰明，因為一個很明顯的現實是米倫德的力量遠遠不如梵因，一旦爆發衝突梵因很容易取勝，唯一值得梵因忌憚一些的，大概就是那高深莫測的神了……
這個人會怎麼對付自己？梵因不禁撫著下巴思索起來。
這種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對梵因來說很是新鮮，但也讓他同時感到有些悲哀：
原來人類之間如同魔獸般相互殺戮是真的有可能發生的。
靠近要塞的時候，梵因不動聲色地拉近了與米倫德的距離，這是為了防備那個神……
無論那神究竟是什麼東西，那光炮的威力總不是假的。
看到梵因這樣的動作，藏進核心暗處的a0001得意地大笑起來。
對這個土著性格的改造過程中最關鍵的一步完成了。
無形之間，梵因對人的態度再次產生了變化：他開始用他對付魔獸那樣的機警和冷靜，來面對與他同類的『人』。
雖然還不太夠，但這樣至少就不用怕這個土著以後被人賣了還數錢了。a0001心滿意足地想。
梵因看著米倫德，雖然a0001的分析讓梵因對這個人在幾息間充滿了堤防，但梵因仍然抱著一絲幻想，幻想a0001的分析是經過誇張了的。
他要用自己的眼睛檢驗一切。
……
……
神終究沒有開炮，而戰士隊帶回來的獵物，讓要塞陷入了短暫的歡騰之中。
神祐要塞這些年中，很少見過這麼巨大的獵物，更不用說這獵物不是往日走進『禁區』被神力打死的，而是真真正正由戰士隊狩獵得到的獵物。
這瞬間讓梵因在要塞中獲得了巨大的聲望。
而米倫德高聲的歡呼，則讓要塞中的歡呼達到了頂點：「讓我們感謝偉大的神，在這個時候為我們帶來一位強大的巫師！」
「萬歲！」
一群貧民跪下高喊。
「聽聽，聽聽，土著，他這是在淡化你的功績呢。」a0001頗感無趣地念叨著：「你是神帶來的，那麼一切功勞都是神的，這些人感謝都只能感謝神，就和某群傢伙的『上層領導的英明指示』一樣，怎麼樣？a0001就知道這個小子在防著你。」
梵因表情平靜，看著在下面跪拜的一群摩爾鎮民，心中卻泛起了一陣波瀾。
一個人在上面說話，一群人在下面恭恭敬敬地跪著聆聽，這就是權力。
他看著米倫德接受膜拜時的陶醉表情，更深刻地感覺到，a0001所做的推論十有**是錯不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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