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軟榻上,斜倚著一名一身乳白色的曳地織錦裙的女子,一手拿著書卷,正聚精會神的翻看著什麼。
和煦的陽光輕柔的透過紅木雕花窗,溫潤的在女子身上鋪散開來,夏日的下午,總是懶洋洋的,讓人睜不開眼。
花兒也都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偶爾傳來幾聲知了聲和蟬鳴聲,卻也顯得有氣無力。
梨木桌案上擺著一杯香茗,散發著淡淡的茶香,暈染了一室的寧靜。
女子的側臉十分柔和,垂下一縷髮髻,看起來就像是畫中的走出來的人,任是誰也不忍心打擾這樣一幅繾綣的畫面。
窗外繁花似錦,開成了成片成片的花海,微風輕輕吹動白色的紗幔,帶著幾分慵懶,幾分倦怠,一道稚嫩的童聲打破了這一室的寧靜。
「北北。北北。」甜膩膩的聲音隨著風從遠處化了開來。
不一會,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便跑了進來,晃悠著肉呼呼的小胳膊小腿,一頭扎進沐寂北的懷裡,將頭埋在沐寂北胳膊裡,扭動著露在外面的小屁股,就開始往沐寂北懷裡拱,成功之後,啪嘰一聲,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北北,寶寶好想你哦。」
沐寂北被撞的胳膊一下子磕在了軟榻上,卻還是穩穩的接住了殷寶寶,擦了擦臉上的口水,眼中閃過一抹無奈。
「娘也想你。」沐寂北調整了姿勢,將殷寶寶抱的舒服一些。
殷寶寶則是將頭埋在沐寂北的胸口,一手含著根手指,同沐寂北一齊看著那陌生的書本,難得的安靜。
不一會,門外便聽見一聲震天的哭聲:「哇哇哇…。」
殷寶寶的小鼻子一皺,一聽這哭聲就知道,鼻涕蟲又來了!一天就會裝可憐!
果然,不出片刻,就瞧見一個梳著滿頭小辮子的娃娃抹著眼淚站在門檻前。
殷貝貝一面嚎啕大哭,一面倒蹬起小腿,奮力爬上極高的門檻,奈何小腿太短,又不如殷寶寶那般靈巧,結果上了一半下不來了,撅著個小屁股,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那裡四處張望著。
沐寂北心頭一緊,生怕她摔著,正要過去,誰知那殷貝貝卻噗通一聲摔了下來,嚇壞了沐寂北。
殷貝貝一下子也愣在了那裡,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殷寶寶在沐寂北懷中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坐在地上的女孩,努努嘴,沒有說話。
原本嚎啕大哭的殷貝貝就那麼坐在地上,咯咯的笑了起來,讓沐寂北無奈極了。
沐寂北也不去管她,就由著她坐在那玩,畢竟地上鋪著白色的絨毯,倒是也不怕她著了涼。
自顧自的玩了一會的殷貝貝,卻發現,娘和哥哥都不理她,搖搖搖晃的站了起來,不笑了,卻也不再向前走了。
就那麼紅著小鼻子,站在那裡,瞪著水汪汪的的大眼睛看著沐寂北,委屈極了,看的沐寂北心都軟了。
「貝貝,到娘這來。」
殷貝貝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一下子朝著沐寂北撲了過去:「娘。嗚嗚…娘…」
「貝貝不哭,乖…」沐寂北輕聲哄道,將兩個孩子一起圈在懷裡。
殷貝貝只是搖頭,豆大的淚珠卻是滾的越發洶湧,一滴一滴的砸了下來。
殷寶寶冷哼一聲:「哼!鼻涕蟲!愛哭鬼!」
「哇哇哇哇…。」殷貝貝被殷寶寶一罵,頓時再次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沐寂北只覺得一陣頭疼,若是她轉頭去教訓殷寶寶,保準他哭的比她還凶。
說來兩個孩子也不知像誰,殷寶寶不到一歲半的時候就開口說話了,當時殷寶寶和殷貝貝兩個粉嫩的小娃娃,還穿著開襠褲在桌子上爬,偶爾給面子的站起來走幾步。
大家都圍著兩個小傢伙喜笑顏開,殷玖夜則是黑著臉從外面走了進來,盯著桌子上的殷寶寶滿身煞氣。
原本短胳膊短腿的殷寶寶正站在桌子上,搖搖晃晃的賣弄著,一瞧見殷玖夜,頓時一個屁蹲,牢牢的摔在了桌子上,把眾人嚇的不輕,生怕摔出個好歹來。
可不等眾人仔細瞧瞧他是否有什麼不妥時,殷寶寶便手腳並用的快速爬到沐寂北身邊,小小的嘴裡還嘟囔著:「北北。北北…」
這是殷寶寶第一次說話,眾人正處在驚訝之中時,殷寶寶已經緊緊的摟住了沐寂北的脖子,再次做出了一件讓眾人更加震驚的事來,緊緊的摟著沐寂北的脖子,在她的臉上啵,狠狠親了一口,留下些晶亮晶亮的光芒。
殷貝貝坐在桌子上裹著小拳頭,流著口水,看著眾人傻笑,眼睛彎彎的,笑起來像是月牙,那肉呼呼的小臉讓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殷寶寶的反應看的眾人一愣,而後便是哄堂大笑。
沐寂北的耳根子也紅了起來,這孩子一張嘴就不學好,可見平日裡都耳濡目染了些什麼。
北燕王輕咳了一聲嚴肅道:「咳咳,這可不行,這環境對孩子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依我看,若是你們夫妻不方便照顧孩子,不若交給我們來帶也好。」
「是啊,寶寶和貝貝還這麼小,不學好怎麼行。」老太妃自從有了這兩個小傢伙,簡直把他們看的比自己的眼珠子還要貴重。
殷玖夜可是樂見其成,立即應下:「如此正好,正兩個孩子整日裡就知道黏著北北,出了事就找娘,將來怎麼會有出息。」
殷玖夜的話剛一落,殷貝貝便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殷玖夜,好似在控訴,一面扯著嗓子放聲大哭起來,把一眾人等給心疼的,好像殷玖夜犯了什麼彌天大罪。
殷玖夜則是黑著臉,將殷寶寶從沐寂北懷中奪走,放在桌子上,拉著沐寂北便趁亂撤退了。
沐寂北從回過神來,想著那日的笑料,嘴角也忍不住浮上一抹溫柔的笑意,看著懷中兩個精緻的娃娃,再次翻動起書本來。
殷玖夜進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安靜的躺在沐寂北身側,女子一臉溫柔的正輕聲念著什麼,偶爾傳來輕輕的翻書聲。
窗外的陽光被帷幔擋住,透過細碎的空穴卻撒下斑駁的樹影,偶爾傳來嘰嘰喳喳的鳥叫,倒是也不覺惹人心煩。
殷玖夜放輕了腳步,走到了沐寂北身側。
沐寂北見著來人,露出溫柔的笑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小心的挪動起身子。
殷玖夜見狀,將殷貝貝抱起,看著那粉嫩嫩的小嘴含著自己的小拳頭,神色間露出一抹淺淺的溫柔。
沐寂北將殷寶寶一併抱了起來,平日裡不可一世的殷寶寶,此刻正吐著泡泡,長長的睫毛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兩人放輕了步子,將兩個孩子送到了隔壁的房間,兩張一樣的搖床,一張藍色,一張粉色,上面綴滿了琳琅的珠玉和流蘇,雕刻著掐金絲的金龍和玉鳳,溫溫軟軟的,讓人只覺得歡喜。
剛一回房,殷玖夜便將沐寂北攬在了懷裡:「北北。」
「快別鬧,大白天的。」沐寂北有些臉紅。
殷玖夜只覺得手臂中人越發的凹凸有致起來,自從生了兩個孩子,她便一直養的極好,白白嫩嫩的,渾身都軟軟的,不像是以前那般瘦弱,多了幾分少婦的風情,更是讓他移不開眼。
「北北。你最愛誰?」殷玖夜的大手一面滑進沐寂北的衣服,一面卻不忘反覆確認著這個問題。
「愛你。愛你。你說你這麼大的人了,總和孩子吃什麼醋?」沐寂北眼中閃過一抹無奈。
衣衫被褪至地上,殷玖夜一把將沐寂北攔腰抱起,大步走向了雕花大床。
「那白竹呢?」殷玖夜的嗓音帶著特有的沙啞。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沐寂北一個冷顫,原來他還沒忘:「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麼…」
「你還沒告訴我他是怎麼救的你呢。」男人的大手在女子身上,一寸一寸的遊走,所到之處,便點燃一簇簇火焰。
涼薄的唇卻是虔誠無比的吻著女子的頸窩,肩頭,一路向下,惹的女子一陣輕顫。
沐寂北不由自主的環住男人的脖子,閉氣眼睛,感受著他的體溫。
「怎麼救的?嗯?」殷玖夜的大手輕輕覆上女子的嬌軀,反覆流連。
「嗯…」沐寂北被他惹的意亂情迷,呼吸聲也不由得漸漸加重。
男人輕咬住女子的耳垂,粗壯有力的腿強硬的擠進的女子的兩腿。
沐寂北心一橫,他每次試探她都緊咬著不說,可最後都少不了一番天昏地暗的折騰,索性不如徹底性坦白,也好過這慢吞吞的,一次一次,像是在凌遲著她一般。
「嗯。船遇上了暴風雨…」沐寂北嬌喘著開口,睜開有些迷亂的眼,看著面前的男人。
殷玖夜也停下了動作,額頭上積蓄著幾滴隱忍的汗水:「然後。」
「然後…然後他便將我護在懷裡,自己被火爐灼傷了腿。」沐寂北忐忑不安的開口。
殷玖夜的眸子果然幽暗了起來,閃爍著點點的火光,卻是溫和的開口接道:「之後呢?船沉了。」
沐寂北看著那忽明忽暗的眸子,忽然間沒了說下去的勇氣,她預感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不打算說了?」殷玖夜低沉著嗓子開口。
沐寂北忽然主動吻上殷玖夜的唇,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學著他的樣子,一點點親吻著他的下巴,喉結,和胸膛。
兩隻小手不安分的在他胸前來回滑動著。
殷玖夜週身的肌肉驟然緊繃起來,眸色晦暗不明的看著在自己身上四處點火的女子,那雪白的肌膚像是南山之上終年不化的積雪,眼角上挑,盡帶嫵媚風情,水波流轉處,儘是**誤。
男人翻身將女子壓在身下,一手捏住她的手腕,防止她在自己身上繼續點火:「大海茫茫,我記得你的水性可不怎麼樣?」
沐寂北有些委屈的咬住自己的唇,自己好不容易主動了一把,竟然都沒能將這個男人哄騙過去。
「不說?」殷玖夜的語氣有些沉,似乎已經猜想到了什麼。
沐寂北知曉這次他是這動怒了,一時間也不敢開口。
「他吻你了。」殷玖夜忽然篤定的開口。
沐寂北小心翼翼的眨著眼睛看著他,而後輕聲解釋道:「是渡氣,不然我就死了。」
殷玖夜的臉色依舊難看的狠,不等沐寂北再次開口,便狠狠的擷取了她的紅唇,霸道的讓自己的舌頭滑了進去,不留一絲喘息的餘地。
過了許久,沐寂北只覺得呼吸困難,可男人依舊沒有鬆開的意思,她只得推開他的胸膛:「殷玖夜…」
男人的眸子依舊點著火光,帶著幾分猩紅,看得出此刻有殺人的衝動,沐寂北到嘴的話不得不又嚥了下去。
直到幾番**之後,沐寂北腰酸背痛卻也不敢發出一個不字,生怕再惹怒了這狂躁的獅子。
沐寂北累的不行,迷迷糊糊中陷入了睡夢中,殷玖夜從身後輕輕攬住她的腰身,將她緊緊攬在自己懷裡,大手依舊不老實的在她身上來回探索。
「他是這麼摟著你的?」男人淡淡的開口。
沐寂北根本就沒有聽清他說什麼,只是淺淺的應了一聲:「嗯。」
殷玖夜的眼中微微瞇起,閃過一抹危險,不由得收緊了手臂,將女子牢牢禁錮在自己身邊。
沐寂北習慣性的往男人懷裡縮了縮,將頭在男人胸膛蹭了蹭,緊緊抓著男人的手臂熟睡著。
殷玖夜小心的拿開垂在臉頰的髮絲,輕輕的落上一吻。
看著女子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柔和了下來。
次日沐寂北醒來沒多久,兩個孩子的哭聲便從門外傳來。
剛要習慣性的起身,便發現自己被一隻有力的手臂牢牢的禁錮住,一轉頭,便瞧見那張依舊發黑的臉,心頭不由得嘀咕著,竟然還沒消氣。
「去哪?」殷玖夜陰沉沉的開口。
沐寂北乾笑著:「我餓了,去找些吃的。」
「正好我也餓了,一起吃吧。」殷玖夜淡淡的開口。
「好…。」沐寂北的好字還沒說完,便一起被男人吞了進去。
「殷玖夜,我腰疼。」沐寂北控訴道。
「我幫你揉揉…」殷玖夜順桿便爬。
沐寂北感受著男人在自己身上亂摸的大手,可算是明白了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揉哪呢?」沐寂北嬌斥道。
「你哪疼我揉哪。」
「你揉哪我哪疼!」沐寂北有些惱羞成怒。
「既然你哪都疼,那為夫就幫你好好揉揉。」男人一副理所當然的開口。
最後,沐寂北還是不敵戰敗。
接連幾天,殷玖夜始終都沒有個好臉色,弄的沐寂北在他面前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連帶著對殷寶寶和殷貝貝的抗議都只能狠下心來,置若罔聞。
半個月後,殷玖夜這只禽獸終於消散了些怒火,沐寂北得了閒才能靠在窗前繼續翻看醫術。
這兩年多來,只有一有閒暇時間,她便開始翻看醫書,同時只要是大元有些名聲的醫師,她都會讓沐正德誠懇相邀,若是實在不得,甚至還會親自走上一趟。
只是固然她潛心研究,但是對於她而言卻是極難的,醫術本就博大精深,涉及甚廣,光是藥材的識別和分辨,便需要下上一番功夫。
再加上,同一味藥,在不同的房子裡有著不同作用,而人體又有經脈穴位無數,病症千奇百怪,實在不是一門簡單的東西,總的來說,是一門必須肯花費時間花費精力,肯下苦功夫的東西。
而兩個孩子整日裡總是纏著她,殷玖夜還時常來搗亂,她更是沒有什麼時間和心思可以認真研究。
殷玖夜身上的毒,一直是她心頭的一塊病,可是從始至終,她卻從未對任何一個人說過。
眼前的幸福太過來之不易,每一個人都經歷過那麼多的艱難,有愛恨,有離別,有生死,有病痛等等等等,而今,每個人都能夠安然的享受著的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她並不想去打破。
她自然是怕的,隨著先皇帝所說的毒發時間越來越近,沐寂北的心便越來越難以平靜。
平日接觸起來,她也並非沒有為殷玖夜把過脈,只是可能真的如先皇帝所言,這毒日積月累,慢慢侵蝕,早已融入了他的五臟六腑,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讓她始終無法查覺。
她本是想過應該研習毒術,但是因著症狀和毒性品貌皆是一無所知,在翻爛了毒典之後,便只能轉學醫術才能安心。
殷玖夜悄然走到女子身側,瞧著她手中所翻的書籍皺了皺眉頭,這讓他總是忍不住想起當日她中了蠱毒後,便開始喜歡翻些東瑜的史記。
如今看著她翻看醫書,總是讓他心頭莫名的不安,就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一樣。
「北北。」殷玖夜將沐寂北放在自己的腿上,攬在懷中,輕嗅著她髮絲間的香氣。
「嗯?」沐寂北一面繼續翻看醫書,一面反問著。
殷玖夜有些不滿,大手直接覆在了書上,將書奪走後,一把便給扔了出去。
「怎麼了?」沐寂北回頭看向男子柔聲道。
「不知道。」殷玖夜悶聲道。
沐寂北沉默了一會,是不是她的反應太過明顯,終究是讓他察覺了。
殷玖夜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只是一種莫名的不安,即便是如今他可以輕易將整個天下踩在腳下,可是在冥冥之中,卻依舊有一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就好像,一切終將會偏離預定的軌道,一直到一點點,從他的生命中抽離,直到最後演變成無法控制,乃至於到最後,他的無能為力,而這種無能為力,莫名的讓他發狂,讓他開始躁動不安起來,更是一種對於未知的一種恐懼。
沐寂北靠在殷玖夜的胸膛,柔聲道:「怕什麼呢?不管發生什麼,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我知道。」殷玖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記得,她說過,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他,是生,是死,成神,成魔,皆是如此。
沐寂北心中卻升起一絲苦澀,這個男人一定以為是她出了事,卻不知,這次,並非發生在她身上,而是輪到了他。
難道說,愛情都是要經過一次次磨難,最終才能得以相守的麼?無論是安月恆,還是先皇,就連死,都要再折騰上她們一番,亦或者,這真的就是命運的捉弄?
半個月後,沐寂北正在給兩個孩子縫製衣裳,殷玖夜坐在桌案旁批閱奏章,紫金梭猊的香爐裡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原本聚精會神的殷玖夜,忽然間覺得胸口劇痛,喉頭一緊,一口黑血便吐了出來。
黑紅色的血在奏章上散開,像是一朵妖嬈綻放到底罌粟,男人整個都愣在那裡,輕輕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沐寂北手中的衣衫一下子滑落在地上,緩緩站起身來,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動不動,臉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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