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殷玖夜帶著沐寂北出現在前廳的時候,沐府的一行人臉色都十分難看。
老夫人似乎一晚都沒有睡好,臉色有些灰青,而二房三房看起來也是十分憂慮,想來是怕老夫人把這府中的銀錢都用來還債了,那她們的日子還要怎麼過?
沐寂北習慣性的看了一眼大房,卻發現大房夫妻兩人雖然也是滿面憂色,但是相比之下,卻似乎平靜不少,這讓沐寂北的眸色不由得深了幾分。
這兩人也是沐府中的人,即便是不貪戀沐府中的錢財,也總該為自己甚至是他們的孩子考慮一番,作為一個從來沒有謀害過自己的人,總該在這個時候,出面講講情,而不是簡單的憂思才對。
見著殷玖夜來了,幾人都站起身來。
老夫人有些討好的看向殷玖夜,只是那缺了兩顆的門牙卻在她笑起來的時候顯得格外的好笑。
當然,對於殷玖夜的討好,並不代表她們就會待見沐寂北,老夫人看向沐寂北的眼中依舊是十分的憤恨,若不是這個死丫頭,她怎麼會欠下這麼多的債。
若是單單欠下這丫頭一些銀錢倒也好,可是如今她卻偏生把太子找來撐腰,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麼!
「太子殿下,您上座。」老太妃的言辭中帶著討好,心中卻是打定了主意今日若是沐寂北不肯鬆口,她便撒潑耍橫到底。
沐寂北坐在了殷玖夜身旁,老夫人本是想要開口訓斥,可是似乎是有所顧忌一般,只是對著沐寂北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殷玖夜率先發難:「老夫人的銀子準備的如何了?」
老夫人有些尷尬的笑著對殷玖夜開口道:「太子殿下,這府中實在是沒有這麼多銀錢,您再寬限幾日,畢竟這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殷玖夜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微微抬眸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的臉色有些發僵,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沐青山見著殷玖夜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安起來,這太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不能說是有多清楚,可是他有多殘忍和狠戾,他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西羅的朝堂上,就是連溜鬚拍馬,都鮮少有人敢拍到太子的頭上,這位太子的性情也詭異的很,喜怒無常,陰晴不定,讓人摸不著頭腦,更是幾次三番忤逆皇帝,實在是惹不得。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是如今老夫人卻告訴我拿不出錢來?那麼這些損失由誰來賠!」殷玖夜的語氣並不十分凌厲,卻無端的透著陰寒,讓人毛骨悚然。
老夫人被嚇的後退了兩步,看向始終淺笑著坐在一旁的沐寂北,討好道:「北北,你來的這段時間,祖母待你也算是不錯,雖然嚴厲了些,卻也都是為了你好,如今這庫房發生火災,可不僅僅是你的東西燒沒了,祖母的東西也都被燒了個精光,這是你的本家,你可不能將這一家子人逼上絕路啊。」
老夫人的眼中甚至湧起了淚花,只是卻並非真的是為了哀求沐寂北而擠出的,而是她每當想起自己積攢了大半輩子的心血頃刻之間化為灰燼,就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簡直比殺了她還要讓她肉痛!
沐寂北眼中閃過一絲冷笑,人究竟是要多麼的厚顏無恥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祖母待我真的是極好的,北北也素來體諒祖母的苦心,只是…」沐寂北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夫人就開口打斷道。
「怎麼?難道你真的是要為難祖母這把年紀的人?你是不知,當年你父親的娘死的早,祖母可謂是費盡了心思才將他拉扯大的,若非如此,他哪裡能取得今日的成就。」老夫人抹起眼淚,似乎思及了過去的艱辛。
沐寂北勾起嘴角,心中忍不住冷嘲道,真是做戲的好手,竟然能說出這般話來,到也不失為一種能耐!
老夫人見著沐寂北沒有接話,眼中閃過一絲惱意,卻是很快的壓制了下去。
初一不知從哪給殷玖夜搬來了一張軟榻,殷玖夜靠在軟榻上,單手撐著腦袋,半合這眼瞼,玩味的看著的這一幕。
「只是我這個苦命的啊…老爺死的早,我將這些孩子好不容易拉扯大了,本是以為能享盡天倫,卻不曾想,自己的孫女如今卻是要把我往絕路上逼啊!」老夫人的眼睛落在了殷玖夜蓋在沐寂北腿上的白狐裘之上,滿目流光,上面鑲嵌著許多寶石,簡直要晃瞎了她的眼。
沐寂北又怎麼會沒看出她在想些什麼,只是為難的開口道:「祖母,並非孫女無情,要將祖母往絕路上逼,只是這些東西大多是太子殿下相贈,如今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要我如何像太子交代?豈不是太不將太子殿下放在眼裡!」
老夫人被沐寂北的一番話氣的要死,她這些日子算也是看出來了,這太子是真真極為寵愛她的,若是她開口,太子又怎麼會不鬆口。
老夫人剛想要說些什麼,沐寂北卻是繼續道:「況且這些東西沒了,太子殿下還要再花費人力物力去尋找,這憑白的損失,總是不能讓太子背負吧?不然這世家大族聽說了,只會說我們沐府的小姐還沒有成為太子妃,沐府便已經敢騎到了太子的頭上,甚至是作威作福,日後不定會怎麼張狂?這若是傳了出去,對極為叔叔伯伯的仕途也是極為不利的。」
沐寂北的一番話,成功的讓二房三房的幾人都不安了起來,仔細想想,沐寂北說的話也有到底,這偌大的損失,他們竟然讓太子擔?即便是今日太子不計較,可心中若是存了這口怒氣,來日指不定在仕途上為難他們呢!
如今所能做的,怕是只能是讓太子出了這口氣,好好討好太子殿下,才不會影響他們以後的仕途!
「娘,北北這孩子的話有道理啊,您可不能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壞了沐府百年的名聲啊。」沐青山率先開口。
老夫人臉色一凝,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和自己唱起反調來,一口氣卡在那,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娘,我可是聽說你在西街有幾個鋪子,少說也值個幾十萬兩,事到如今,您也就別藏著掖著了。」二房的開口勸道,可不能因此耽擱了青山的仕途。
「你…。」老夫人氣的說不出話來。
三房的沐青海開口道:「是啊,娘,兒子知道你一直都有小金庫,少說也有百萬兩銀子,如今這種時候,您還是趕緊拿出來吧。」
三房夫人為了討好自家老爺,連忙附和道:「是啊,娘,我可是聽說當您可是把幾房夫人的嫁妝都剋扣了,有這事吧,您快些拿出來吧,不然到時太子殿下發怒,有沒有命享用還得兩說呢…」
老夫人氣的兩眼一翻,整個人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好啊。好啊,你們這群白眼狼!你們這群畜生!」
沐寂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算是狗咬狗麼?
殷玖夜看了眼沐寂北,而後沉聲道:「想不到老夫人竟是如此富有。」
三房夫人最先開口道:「對了,老夫人在西街的那些地契,就放在老夫人的枕頭裡!」
老夫人氣的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對著三房夫人就開始打起來:「我打死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
三房的頭髮一下子就被揪了起來,狠狠的挨了老夫人兩個巴掌。
「啊…」三房吃痛的喊了一聲,頓時也不甘心的還起手來。
老夫人也是一大把年紀,一下子就被三房夫人給推倒了,臉一下子被蹭出了一道血痕。
殷玖夜和沐寂北只是安靜的看著這一齣好戲,有這等精彩,不看真是浪費了。
「原來三方夫人和老夫人的仇怨是如此之深。」殷玖夜有些似笑非笑的開口。
「這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兩個女人都愛上一個男子,總歸是會心生怨尤的。」沐寂北開口道。
三房老爺一聽,臉色頓時就綠了,上前一把扯開三房夫人,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還不住手!在這裡丟人現眼!」
此刻的老夫人已經蓬頭垢面,空著的門牙旁的兩顆牙又開始鬆動,臉上被三房的指甲抓的十分猙獰。
二房倒是個機靈的,在三房和老夫人打架的時候,直接跑了出去,等到戰事平息,手中拿著一個匣子回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這是西街的那些地契,還有六百萬兩銀票。」二房十分討好的將匣子送了過去。
老夫人看著自己藏起來的匣子被二房拿了出來,眼珠子險些瞪了出來,等到東西被初一拿在手中清點的時候,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噗…」老夫人口吐險些,似乎因為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損失,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初一清點了一下,最後開口道:「把地契折合成銀票,加上原來了,一共有有兩千萬兩白銀。」
殷玖夜慢悠悠的開口:「十二億兩黃金,如今老夫人您只拿出兩千萬兩白銀來搪塞我,是把本太子當傻子嗎?」
老夫人說什麼也不肯再往外吐,費力的爬起來後有些氣虛的吼道:「老太婆我也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太子殿下若是要就拿去吧!」
老夫人整個人坐在了地上,似乎打算對著殷玖夜撒潑耍橫,那架勢就好似在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老夫人雖然是個蠢的,卻始終不是個傻的,知道她好歹也是有品階的誥命夫人,殷玖夜雖然為太子,可是沒有理由,卻是也不敢就這麼隨便殺了她的,她倒是要看看,這個傳聞狠辣的太子能耐她如何!
沐寂北看著老夫人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和殷玖夜耍橫嗎?她都沒有這個膽子,老夫人卻有這個勇氣,不得不說著實讓人佩服!
殷玖夜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低聲開口道:「老夫人這是在威脅本太子嗎?」
沐青山一個戰慄,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開口道:「娘。娘…」
殷玖夜只一個眼神掃過去,沐青山就斷然不敢再說出一個字,整個人就好像中風了一般顫個不停。
沐寂北好笑的看著沐青山,不由得想起了老謀深算的沐正德,雖然兩人都姓沐,可是不得不說,很多東西,著實是差了太多的。
老夫人對上殷玖夜那雙黑眸,也有些底氣不足。
正要開口,殷玖夜從塌子上坐了起來,從沐寂北的頭上拔下一根簪子,不經意的就飛了出去。
「啊!」老夫人頓時就尖叫出來。
眾人順著看去,那跟簪子牢牢的將老夫人的一根手指釘在了地上,沒入了地面一寸來深。
再看去,才發現老夫人的食指已經同她分離,安靜的躺在地上,夾雜著血跡,看起來讓人作嘔。
老夫人頓時臉色慘白,一手顫抖著扶著自己的另一隻手,看向殷玖夜的眼中充滿了濃濃的恐懼。
殷玖夜一面把玩著沐寂北垂下來的髮絲,一面開口道:「若是老夫人拿不出這些銀錢,我也只好一根一根將你的手指拔掉了。」
老夫人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看著自己沒了的那根手指,年邁的老夫人頓時難以承受,濃濃的恐懼像是噩夢一般緊緊的包圍了她。
沐青山見此開口道:「快!快去將娘的銀錢都拿來給太子殿下!」
幾人紛紛跑回去,將自己知道老夫人的值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初一清點之後,只是冷聲道:「三千八百兩白銀。」
老夫人聞言渾身打了個冷顫,手指傳來鑽心的疼痛。
「再斷一根。」殷玖夜冷聲道,沒有親自出手。
初一抽出腰間的佩刀走上前去,老人立即跪地求饒:「我給。我給…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老夫人連忙對著李嬤嬤吩咐道:「快,我床上有個機關,屋子裡有間密室。裡面是我的全部家當了…」
眾人聞言紛紛一驚,想不到老夫人竟然如此有錢這些年到底收刮了多少東西。
初一直接跟著李嬤嬤去了,不多時回來後,開口道:「密室裡的東西加上之前的,有七千六百萬兩白銀。」
就連沐寂北也有些咋舌,難怪老夫人如此看重她的錢財,看看這數目,都快比得上皇親國戚了。
「還是不夠,老夫人說該怎麼辦呢?」殷玖夜再次開口。
「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啊…。」老夫人當即就跪著猛磕起頭來,用力之大讓額頭上很快就滲出血跡來。
「北北,快幫祖母求求情。祖母知道錯了,祖母真的知道錯了…」老夫人忍著斷指之痛,苦苦哀求著,再也找不到一點之前的跋扈。
十指連心,一根手指被硬生生的折斷,這其中的痛苦,是她一輩子也沒有嘗試過的。
此刻的老夫人是萬分的悔恨,為什麼她要刁難沐寂北,雖然她覺得沐寂北是沐正德的女兒,若是得了勢,對她是沒有好處的,可是她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她一定會把沐寂北當祖宗給供起來!
「祖母快別這麼說。這可真是讓北北難做…畢竟這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太子殿下開口,我哪裡有說話的份。」沐寂北為難的開口。
老夫人爬到沐寂北身旁,染血的雙手就要抓住沐寂北的裙擺,卻被青瓷給攔了下來。
年邁的臉上涕淚橫流,灰白的頭髮配上如今這狼狽的模樣,倒是著實讓人容易心軟。
只可惜,沐寂北並非心軟之人,想起之前老夫人的『善待』,只會好好『照顧』她才是。
「既然老夫人再也拿不出銀錢,那麼就暫且賣身到吧,等到賺夠了銀錢,本太子自會讓人將你贖出來。」殷玖夜的話給了在場的人致命一擊。
可以說是最低等的妓院,去往的大多都是下人百姓,因著去的人多,所以錢來的很快,只是因為身份的問題,每一份的錢賺的都很少。
沐寂北自打聽見之後,便強忍著笑意,讓這個門牙缺失了兩顆的六旬老太去賣身?估計又是帝都的一大樂聞。
「不要。不要。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老夫人很快就被人帶了下去,一路拚命的掙扎著。
沐青山和沐青海幾人都嚥了口吐沫,誰也沒敢求情,只是卻也鬆了口氣,只當是這件事就這麼了了,畢竟老夫人被賣去當妓女,這可算是沐府的一大恥辱,不過若是這樣能夠平息太子的怒氣,倒也是值當了。
不過沐青山和沐青海的情緒顯然不是很高,畢竟老夫人也是他們的母親,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只是對於這種混跡官場,不折手段向上爬的人來說,很多時候親情已經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而且沐青山心中已經有了打算,等到太子走後,自己拿著銀子去疏通一下,那麼自己的母親雖然背上了一個壞名聲,日子卻也好過,畢竟沒死不是?
殷玖夜將沐青山的盤算看在眼裡,幽幽開口道:「有一個詞叫做父債子還,既然如今老夫人已經無力償還,就由你們來還清剩下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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