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府的大門前,一名頭髮黑白交錯的老婦人手拄龍頭枴杖站在眾人之首,髮絲打理的一絲不掛,身罩妝緞狐肷褶子大氅,看起來頗有威嚴。
左側相攙扶的是一名絳紫色流雲襖袍的女子,神色淡淡,看起來帶著很是溫和從容。
兩人身後跟著的除去丫鬟嬤嬤,便是二房和三房的夫人,二房夫人一身七彩斑斕的雀襖,像是花蝴蝶一般,尖細的下巴,看起來有些尖酸刻薄。
三房夫人一身橘色掐絲極地長裙,看起來頗為性感豐滿,胸前的兩團肉暴露在空氣中,明晃晃的恍暈了人的雙眼。
至於小輩並未出來。
二房和三房開口之後,見著馬車上的人依舊沒有下來的意思,一時間不由得面面相覷。
為首的老夫人也蹙起了眉頭。
二房心中嘀咕著,這沐正德的女兒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讓她們這些長輩站在冰天雪地裡等著。
沐寂北躺在車中假寐,這沐府中人分明就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如果按照常理來講,即便是她為郡主,卻也不過是一個小輩,應該自己主動進去給幾人請安。
可是這幾人先是故意遲遲不肯開門,這樣一來她必然是要回到車上去等,可是等著她回到了車上,這府中所有身份貴重的人卻又都出了來,而之前卻沒有下人來通報一聲。
擺明了是要抓她的把柄。
到時,若是傳了出去,只會說她因功自恃,蠻橫無理,沐府中的長輩親自相迎,她竟然不下車相待。
若是這老夫人不僅是存了一個給自己下馬威的心思,那麼怕是少不得要教教自己家法,給自己立立規矩。
果然,外面的人等了一會,見著馬車裡的人依舊沒有動靜。
老夫人便語氣不善的開口道:「正德在為官之道上雖然了得,可是這教育子女卻是不行的,看來都把子女嬌慣壞了。」
老夫人的話一出,二房和三房立即映襯道:「是啊,永夜郡主,如今娘都親自出來請你了,你還是抓緊下來吧,莫不是真想讓我們這些老骨頭跪下恭迎你。」
沐寂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依舊不動。
幾人見著沐寂北依舊沒有反應,老夫人身旁的一名嬤嬤上前一把掀開車簾。
馬車內的精緻恍暈了她的眼,果然是好大的氣派,竟然比老夫人所做的車都要豪華上不知多少。
再看車上的人,頭戴金色花冠,配以孔雀步搖,冰肌玉骨,微閉著雙眼,呼吸均勻。
這馬嬤嬤本是想替老夫人出口氣,想把這車上的女子給揪下來,可是一瞧見這車上的一幕,頓時被震懾住了,有些猶豫的回頭對老夫人開口道:「主子。睡。睡著了。」
「呦,這冰天雪地的,我們在這等,她卻是在裡面睡,果真是丞相府的好教養。」二房再次開口道。
「還不叫醒!」老夫人語氣不善的開口道。
本是想著借此好好教訓沐寂北一番,卻不想她竟然睡著了,這就是她想要拿錯處也戰理不足。
馬嬤嬤看向淺睡著的沐寂北,眼中閃過一絲狠意,手伸到了沐寂北的胳膊上,似乎打算狠狠一擰。
關於沐寂北的傳言她沒少聽,可是在她這種無知婦人的心理,女人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相夫教子,還能有什麼天大的本事,至於所傳的關於她會成為太子妃的傳言,可是被老夫人給親口否認了。
馬嬤嬤那雙粗糙的手還未觸及沐寂北的肌膚,沐寂北已然張開了眼。
一雙清透的眸子帶著七分笑意,暗藏三分凜冽,看得馬嬤嬤手一僵,有些訕訕的收回手,卻依舊擺出一份高傲的姿態:「給永夜郡主請安,老夫人和幾位夫人都在車前等了您許久了。」
馬嬤嬤一句話又將沐寂北推向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
沐寂北笑著掀開車簾,卻是開口道:「這管家也真是太不懂事了,老夫人都來了竟然都不知道叫醒我,豈不是想要將我限於不孝之地。」
因著沐寂北睡著了,所以老夫人就是想發作沐寂北卻也無從開口,畢竟人家是舟車勞頓,過於疲憊才會睡著,又不是刻意端架子而不下車。
沐寂北言笑晏晏的下了馬車,場中的人一下子都愣在了那裡。
一身雪白的織錦白狐斗篷,隱約可見裡面著一件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頭戴金色花冠,配以孔雀步搖,孔雀最終銜著一顆水滴形狀的藍色寶石,垂墜在女子的額前。
再看女子的肌膚吹彈可破,溫軟可人,精緻的五官彷彿是精心雕琢,找不到一絲瑕疵。
本是盛裝打扮過的沐府眾人,一瞬間便覺得自己被人狠狠的打了臉。
本是想著給人一個下馬威,卻不想沒得到一絲甜頭不說,竟然還是自找苦吃。
老夫人看著沐寂北竟然出落的如此絕色,微微蹙眉,她始終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幾個兒子都比不過沐正德這個當初她最是不待見的庶出,而自己的孫女竟然也比不過一個庶子生出的庶女。
沐寂北笑著走上前,禮數十足的見了個禮:「參見祖母,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老夫人仔細將她打量了一遍,確實是挑不出半點禮數,只是開口道:「將這趕車的管家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一直在一旁的管家聞言將腰彎的更低,卻不曾開口給自己辯解。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沐寂北身上,沐寂北微微瞇起雙眸,看來這老夫人今日是打定主意不想讓自己好過。
聞言,沐寂北笑著開口:「早就聽聞祖母心善,沒想到祖母竟然這般好說話,依照我看,二十大板實在是太輕了,怕是他不會長記性的,如果依照相府的規矩,怕是應該直接拖下去杖斃的。」
老夫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沐寂北身上,沒有開口。
若是她真的下令將這相府的管家杖斃,怕是真的就斷了沐正德同沐府剛剛結成的同盟。
儘管她不願承認,卻始終明白,沐正德可是當朝正一品,除去安月恆之後,他的勢力比安月恆還要大,而如今又處處流傳著太子鍾情面前這個女子的傳言,她就是想要整治她,卻也決計不能斷了自己兒子的前程。
總有一天,他的兒子會取代了沐正德的地位,她也不會讓面前這個牙尖嘴利的女子嫁進太子府。
沐寂北似乎看穿了她的所想,嘴角的笑意更甚,比起安月恆,這個所謂的一品誥命實在是不夠看。
微微垂下眸子,看來沐正德讓自己住到沐府,是想讓自己幫他剷平後院。
「好了,還不趕快回府,你的院子已經安排好了,馬嬤嬤你帶著她過去。」老夫人見這件事討不到好處,扭頭便走。
沐寂北算是看明白了,這沐府的人一方面心理嫉妒著沐正德,一面卻又畏懼於他的權勢,不敢給他臉色看,便想著拿自己開刀,只有自己出了什麼岔子,一來讓沐正德丟了臉面,二來也算是整治了自己,出了口惡氣。
「永夜郡主這邊請。」馬嬤嬤抬高了眼角,微微掃了眼沐寂北,儘管想把姿態做足,卻始終不敢。
沐寂北看了眼身後的管家,管家將幾箱子的東西幫著搬進了沐寂北的院子。
沐寂北的院子在沐府的東側,不算大,沐寂北遠遠的便瞧見了,打量了起來。
馬嬤嬤走在前面看了眼沐寂北的反應,開口道:「郡主這院子可是老夫人親自派人收拾的,裡面的東西一應俱全,郡主若是有什麼不習慣的,儘管吩咐老奴」
沐寂北也沒有去理會馬嬤嬤,只一瞧,便知道是個眼皮子淺的。
一行人走進院子之後,沐寂北身後的管家抬眼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院子,同時指揮著下人將東西安置好。
不過心中卻是忍不住嘀咕,這環境也真是太差了,雖然看起來也都還過的去,但是想想相府中的明珠院,再想想自己之前所見到的太子府,哪一個不是把眼前的女子給供起來,唯獨這沐府的一堆婦人,沒有見識,難怪當初相爺決心同他們分家。
馬嬤嬤也不願在這多呆,便先告退了。
相府的管家走到沐寂北面前開口道:「五小姐,要不要奴才幫您找人將這院子重新修葺一番?」
沐寂北打量了一番後,笑道:「不用了,收拾好了你便先回去吧,這段時間我和父親不在相府,相府怕是要勞煩總管操勞了。」
「小姐哪裡的話,奴才一定把相府打理好,不讓小姐和老爺分心。」
沐寂北微微頷首,這管家是個通透的,想來也是早就將相府和沐府的關係分析的七七八八了。
沐寂北走進自己的院子,儘管她不是嬌生慣養,卻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倒不是有多不好,只是打掃的卻不是很乾淨。
「小姐,這屋子一看就是沒有打掃過的,讓人怎麼住啊?」一名從相府跟來的丫鬟開口道。
「快別說了,咱們把這好好收拾一下,小姐趕了這麼久的路,還要早些休息呢。」
沐寂北坐在椅子上,一名有些胖的嬤嬤就走了過來,開口道:「奴婢江丹參見永夜郡主。」
沐寂北玩弄著自己的指甲,沒有開口,那嬤嬤臉色一僵,卻是自己起了身道:「郡主,這屋子有些髒,老奴這就帶人打掃一番,免得耽擱您休息。」
沐寂北依舊沒有開口,只是看著那嬤嬤笑。
那嬤嬤雖然心中打鼓,卻知道,這府中怕是沒人會給這位『尊貴』的郡主好日子過。
「你們兩個,還站著幹什麼,還不趕快把屋子收拾乾淨。」這江嬤嬤對著沐寂北身後兩名從相府跟過來的丫鬟開口道。
那兩名丫鬟看了眼沐寂北,有些不是很情願的打算跟著那嬤嬤出去。
沐寂北這時開口道:「江嬤嬤。」
那嬤嬤身形一頓,等待著沐寂北的下文。
「我記得我之前並沒有讓你起身,還是說你不把我這個郡主放在眼裡。」沐寂北語氣很淡,一點也不懾人,卻沒由來的讓江嬤嬤心中發毛。
江嬤嬤見此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卻是辯解道:「老奴看著郡主的意思,以為郡主不會計較這麼多,便起來了,現在想來,實在是糊塗。」
「妄加揣測主子心思,罪加一等。」沐寂北依舊是不鹹不淡的開口。
「郡主,這你可就冤枉老奴了,咱們這些做奴才當然是要看著主子臉色行事,想來郡主是沒做過奴才,一定不知道這做奴才有多辛苦,若是不看著主子的臉色,主子歡喜的時候咱們卻唱悲歌,主子氣惱的時候咱麼卻說喜事,這豈不是早就沒命了。」
沐寂北也不在乎這嬤嬤到底是有多能說,只是淡淡的開口道:「砌詞狡辯,罪上加罪。」
這回,這嬤嬤的臉色有些難看,沐寂北看著一點也不厲害,卻是句句抓著她的錯處,這若是上報到了老夫人那,也是她的不對。
「郡主,老奴知錯了,老奴真的知錯了。您就看在老奴盡職盡責的份上,饒了老奴這一次吧。」
這江嬤嬤這次變聰明了,也不狡辯了,直接認錯,反正我是沐府的人,你還能把我怎麼著。
沐寂北笑道:「盡職盡責?」
「江嬤嬤,這桌子上的灰都要比您老的臉皮都厚了,你也敢說盡職盡責?」沐寂北嗤笑道。
江嬤嬤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沐寂北卻是繼續道:「我記得來之前馬嬤嬤可是說過,這間房子是老夫人親自命人打點的,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模樣,看來是有人好吃懶做,不把老夫人的話放在眼裡了,真是沒想到,在沐府竟然也會有這種欺上瞞下的刁奴,看來我一定要稟報給老夫人,好好處置才是。」
這江嬤嬤一聽,臉色頓時有些發白,她是不怎麼怕沐寂北,畢竟是俗話說天高皇帝遠,她畢竟不是老夫人的嫡親孫女,可是卻怕老夫人啊。
「郡主…一定是下面這些個丫鬟偷奸耍滑,竟然做出這等事來,老奴一定好好教訓她們,老奴這就讓人去收拾。」江嬤嬤開口道。
「讓人就不必了,這些下人辦事我不放心,我這不少東西都是稀世珍品,若真是磕了碰了,我少不得是要心疼的,所以就由江嬤嬤親力親為好了。」沐寂北笑著開口。
江嬤嬤的臉色有些難看,卻是不敢不應。
沐寂北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而江嬤嬤則是跪在地上擦著地面,滿臉的汗水,這屋子雖然不算好,卻也不小,這麼多的活計下來,可有她累的。
江嬤嬤一面幹著活,一面心中卻是咒罵著沐寂北軟刀子殺人不見血。
大約過了兩個多時辰,沐寂北見著裡間已經收拾好了,便對著江嬤嬤開口道:「嬤嬤體力真不錯,我坐了這麼久,也都乏了,便先去歇著了,嬤嬤繼續幹著。」
江嬤嬤的臉色很難看,卻見沐寂北開口道:「我睡覺一向淺,所以嬤嬤還是最好不要弄出什麼聲響。」
「是…」江嬤嬤不情願的開口。
沐寂北走進裡間,讓丫鬟重新鋪了床,換上了自己從相府帶來的東西,而後開始休息。
和安月恆的鬥爭終於結束,和生死的較量也終於取勝,忽然間覺得同這些阿毛阿狗同在一個屋簷下,倒是別有一番輕鬆。
若說是拿捏起這些嬤嬤丫鬟對她而言實在是不算什麼,至於沐府裡的這些人,想來也都是安了不好的心思。
沐寂北這邊正愜意著,可老夫人那裡卻是熱鬧著。
「老夫人,你說這沐寂北也真是太不像話了,簡直是不把您當回事。」二房尖酸刻薄的開口道。
「哼,你也不看看咱們在人家眼裡算什麼東西,難不成還想讓人家捧你的臭腳,畢竟人家的爹現在可是當朝一品,就是不把咱們放在眼裡也是理所應當。」三房繼續道。
「可是老夫人,這沐寂北會成為太子妃一事真的可靠嗎?您可是答應要會讓我們家英英當太子妃的啊。」二房有些憂心的開口。
「混賬!我說過的話何時不算數了?」老夫人有些惱怒,似乎想起了今日竟然被沐寂北氣的不輕。
「老夫人可別生氣,我這還不是見著那小蹄子是個牙尖嘴利的,怕咱們吃了虧。」二房趕忙討好道。
「如今我們若是想要對付沐寂北,卻也不能讓沐正德抓住把柄,所以,只能是不斷的讓沐寂北出錯處,只有她出了錯處,我們才有機可乘。」老夫人思忖了片刻開口道。
「可是看她的樣子,似乎並不容易挑出錯處來。」三房皺著眉頭道。
「我說你怎麼懷了孕,腦子也被狗啃了,她沒有錯處,我們可以讓她有啊。」二房有些嫉妒的看了三房的肚子一眼,心思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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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出發…只趕出了今天的稿子,明天晚上回來,明天晚上更新,然後以後還是八點更新。全家十三口,龐大不。哈哈,我姥姥姥爺還沒去過海邊呢,帶他們去看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