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朗氣清,天上的日頭也明媚起來,灑在了這座城池之上,彷彿鋪了層碎金一般模樣,蕭瑟的秋風時而捲起地上的沙塵和落葉,頗有氣勢。
帝都的南城門主幹道上人聲鼎沸,無數百姓積聚在道路兩旁,點著腳尖爭前恐後的張望著,或壯年,或老者,或少婦,或者懷抱著孩子的婦人,無不抻著脖子張望著,迎接勝仗回朝的六皇子。
沐寂北到的時候便已經是這樣一幅場景,主幹道上自覺的被百姓清了出來,而兩旁的人滿的就像是下鍋的餃子,人擠著人,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
青瓷和白鷺護著沐寂北穿過重重疊疊的像是小山一樣的人群,終於到了碧水閣。
「多虧了前兩日在這訂了間房,不然怕是連個地方也沒有。」白鷺皺著眉頭看著人頭攢動的場面。
沐寂北一面在店小二的牽引下,提著裙子走上了二樓,一面點點頭笑道:「這人越是多才越是好呢。」
白鷺似乎也很是認同,便也沒有再開口。
沐寂北的包間在二樓,是一間角度極好的房間,不僅斜斜的陽光能灑進來,窗子還正對著這條南城門的主幹道,只要站在窗邊,便能清楚的將眼下的場景盡收眼底。
桌子上沏著壺熱茶,還冒著熱氣,青花茶壺中散發出淡淡的茶香,很是好聞,沐寂北起身靜靜的站在窗前,目光投向了大開的城門。
其實,此次西羅國和銅鑼國之間的的戰爭並不至於引起這般大的轟動,總過不過四十於萬人的戰爭,哪裡會引得帝都的百姓都駐足相迎呢?這說到底,除了有殷玖夜的功勞以為,還有一個人功不可沒,這人就是沐正德。
這兩年西羅的收成並不是很好,各地又災難諸多,所以百姓們的日子也並不如想像的那般好過,這種時候,最怕的便是戰爭,戰爭意味著什麼?戰爭意味著民不聊生,意味著百姓家本就窮的揭不開鍋的米還要被分走一部分,更意味著還有人要去充當壯丁。
可是這些,百姓都還不怕,可他們最怕的卻是自己國家軍隊的鐵騎對著自己,怕這些手拿利刃的士兵在面對敵軍的時候無能,對自己百姓卻燒殺掠奪,更怕那勉強餬口的糧食在繳納之後,還要再次被搶,怕鐵騎終將踏破他們的家園。
而殷玖夜此番卻是格外注重這些,大軍在回朝的時候沒有簡單的從西羅和銅鑼的邊界回到帝都,而是繞行了不少災地,有貧瘠的寸草不生的荒土,有陡峭難進的山區,還有疫情恆行人人避之洪水猛獸的疫區。
殷玖夜帶領的大軍被分成了數股,由他手下的那些鬼面人分別帶隊,一次次走過這些慘重的地帶,治軍嚴明,不僅從不拿百姓一分一毫,也不恃強凌弱,反而是帶領將士幫助百姓辛苦勞作,重建家園。
這一來,路途便耽擱了許久,而沐正德在其中不僅僅是簡單的同殷玖夜手下的人合作,而是全面下達命令讓自己手下的人積極配合,不許從中作梗,畢竟這也算是一件搶了名聲的事,而沐正德自己更是在各方面給予殷玖夜的人馬最大的方便,甚至是暗中刻意幫助殷玖夜營造名聲。
所以,沐寂北在六皇子府的這兩個多月來,殷玖夜並非閒著無事,而是一手操控著數名手下,計算著路線和行程,甚至有時哪出事發突然,還會連夜趕往,直到事情解決,才再次歸來,這樣兜兜轉轉,直到兩月後幾股隊伍才重新聚集在帝都之外。
也正因為如此,才有了帝都今日的這種場面,這是人心所向的勝利,而不僅僅是同銅鑼國交戰的勝利,縱然安月恆在期間數次插手妄圖壞掉殷玖夜的名聲,最終卻因為鬼面人暗中的嚴密監視,計劃一次次赴之流水。
所以,這是一場空前的勝利,沐寂北知道,從他這個時候歸來,在這西羅百姓的心中,無論是當今皇帝還是安月恆,怕是都要退避三尺了,當然,要說這賑災的錢是從哪來的,自然是兩人上次狠宰的伍家那一頓。
伍家憑白貢獻了不少的東西,卻是成全了殷玖夜和沐正德的名聲,給他人做了嫁衣,少不得是要內傷一陣子。
沐寂北收回思緒,卻是在下面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雙眸微瞇,輕聲道:「沐寂晗。還真是陰魂不散呢。」
沐寂晗一身水綠色的抹胸長裙,胸前銀絲穿梭,交匯成萬朵燈籠花,素雅卻也漂亮,身後跟著的兩個嫩粉色衣裙的丫鬟,倒是也都出落的水靈靈的。
青瓷順著沐寂北的目光看去,自然也是看到了精心打扮過的沐寂晗,不由得撇撇嘴,小姐念及佔用了沐寂北的身子,順帶著也思及了沐寂晗這個姐姐,可是這人怎麼這麼不識時務,非要同小姐搶男人。
鐵騎聲響起,一身藏藍色勁裝繡著巨蟒的殷玖夜騎著一匹棗紅色的獅子驄率先走了進來,陽光灑在男子身上,彷彿是身披陽光的戰神,俯視著天下蒼生,雙眸烏黑沉寂,彷彿是萬年的死水,激不起一絲漣漪,微蹙的眉頭昭示著這個男人似乎脾氣極壞,微抿的薄唇更彰顯了男人心中的冷酷和薄情。
男子身後跟著不少騎著馬的將領,有的威風凜凜,有的虎目撐圓,有的文弱纖細,不過臉上卻都帶著自豪和煦的笑容。
「六皇子!六皇子!六皇子!」百姓們在片刻的怔忪之後,振臂高呼起來,齊齊用戶著殷玖夜,自覺地吶喊起來。
沐寂北淡淡的勾起唇角,落在男子身上的目光眷戀而溫柔,縱然這一仗多有險途,不過最終卻是剩的漂亮。
沐寂晗也始終注視著那個天神般一樣的男子,那雙宛若深淵的眸子深不見底,卻無形之中像是漩渦一般牢牢的將她吸引了進去。
沐寂晗一雙眸子專注的牢牢的釘在了殷玖夜身上,看著他在舉手投足之間的高貴氣度,沐寂晗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劇烈的跳動著。
殷玖夜似乎察覺到了沐寂北溫柔的目光,只覺得在人群中唯有那一道目光是屬於他的,心有所感的抬頭看向碧水閣上的女子,一身鵝黃色的抹胸長裙,外罩著一層金絲纏繞的薄紗,嘴角含笑,目光溫暖,靜靜的看著他。
殷玖夜的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容,眼中滿滿儘是滿足,不少女子彷彿在一瞬間都覺得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恨不得下一刻就為這從不曾見過的妖精絕色而去死。
敏銳的人便也會順著殷玖夜的目光看去,發覺那裡竟然立著一名眉眼含笑的溫軟女子,讓人只恨不得趕快將她給藏起來,許以天下最好的一切。
沐寂晗自然也是發現了兩人之間外人難以融入的那種微妙的感情,雙手緊緊的握住了拳頭,原來沐寂北一早就是在騙她,還說什麼不愛他,可兩人之間那分明就是甜蜜的愛意,真是可恨!
沐寂北一路目送男人率領部眾消失不見,這才收回目光,再看去,卻發現沐寂晗也已經不在,倒是不知去了哪裡。
「小姐,不去六皇子府麼?」青瓷開口道。
沐寂北卻是無奈的開口道:「不去了,今個他班師回朝,生生壓制住安月恆一頭,怕是不少人會前來試探討好,忙的不可開交。再加上這一路少不得要風餐露宿,所以讓他好好歇息歇息。」
而拐角處的一間茶樓裡,此刻的氣氛卻深沉詭異的有些壓抑。
安月恆坐在一張桌前不動聲色,桌子上擺放著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一應俱全,桌子的另兩面則是伍家家主和齊家家主,而齊三公子齊俊則是站在齊家家主身後。
安月恆伸出一雙有些薄繭的手,氣息寧靜,不發一言,全神貫注的細烹著茶水,探湯純熟後,先注少許於壺中,祛湯冷氣,而後傾出,然後投茶,兩壺後又用冷水湯滌,留茶香矣。
屋子內的另外三人雖然心中有些焦急,可卻誰也沒有開口催促。
一舉行雲流水的動作結束之後,安月恆接連倒出三杯茶水,一杯先是推至齊家家主面前,一杯則是推至伍家家主面前,茶湯明亮清澈,精華浮於碗麵,碧雲般的熱氣裊裊而上,吹也吹不散。安月恆輕輕開口道:「兩位嘗嘗這茶的味道如何?」
齊家家主是武將出身,如今更是將門世家,所以倒是不怎麼懂這烹茶之道,只是吹了吹茶水,而後飲下了大半,開口道:「王爺,這六皇子和沐正德那只整天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老狐狸,可是贏了一大局啊,若是這麼下去,怕是形勢不妙啊!」
安月恆沒有回話,只是對著伍家家主繼續開口道:「伍國公覺得這茶如何?」
伍家家主皺著眉頭開口道:「王爺的烹茶之技果然不是常人能比,這茶味道醇正,一入口只覺滿口生香。」
安月恆點了點頭,終於轉入了正題:「這次六皇子得勝歸來,不知兩位有什麼看法?」
齊家家主當即開口道:「自然是要阻止的,這六皇子之前的聲望就很不錯,如今再同沐正德這隻老狐狸聯手,情況實在是不妙啊。」
安月恆沒有開口,伍家家主也斟酌著道:「確實如此,此番與銅鑼國設計的陰謀沒想到最後竟功虧一簣,不僅沒有獲得任何好處,還損兵折將,王爺,恕我直言,今年的情況實在是不樂觀啊。」
安月恆只是看著茶杯上浮起的精華,依舊沉默沒有開口,而是拿起茶杯淺酌了一口,氣息溫潤,讓人看不懂。
齊家家主眼中露出一絲慨歎道:「這六皇子確實是個將帥之才,當今聖上這麼多的兒子中倒也不儘是酒囊飯袋,此次與銅鑼對峙,實在是迎的漂亮。」
伍家家主卻也開口道:「他是贏的漂亮了,可我們卻是輸的慘了,我伍家今年一舉拿出無數糧食和銀錢,實在是讓我心痛的很,如今之計,只有好好想想應對之策,否則,再繼續被沐正德一脈以及皇子聯手打壓,我們怕是也要吃不消了。」
齊家家主看了看安月恆,沒有繼續開口,場面一時間寂靜下來。
安月恆在想,這一局棋該怎麼下,更是在思索,這下一步到底要怎麼走。
思及沐寂北所說的臨陣倒戈,安月恆深深深感實在是不可信,先不論沐正德這隻狐狸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什麼,只看沐寂北這個女人便覺得不好對付,況且,他更是聽聞沐寂北同六皇子的關係也是極好的,實在是不足以信任。
淡淡的茶香在屋子內擴散出來,顯得格外寧靜,安月恆終於開口:「皇族和相府之間的關係可否牢靠?」
伍家家主和齊家家主對視一眼,便明白了過來,如今這相府和皇族擰成了一股繩,所以難以對付,可若是瓦解了兩者之間的關係,他們便可以漁翁得利了。
「王爺的意思是?」伍家家主試探著開口。
「聯繫皇族和相府的紐帶是什麼?」安月恆反問道。
「最大的紐帶應該是相同的利益,其次則是宮中的寧嬪。」齊家家主沉聲開口道。
安月恆搖了搖頭,站在齊家家主身後的齊俊陰森著雙眼,笑著開口道:「是那相府的五小姐。」
安月恆讚賞的點了點頭,齊俊繼續道:「那相府的五小姐不僅格外受沐正德的喜愛,還同六皇子兩情相悅,我曾親眼見過這自打死裡逃生之後便不苟言笑的六皇子,曾笑著為其一擲千金,所以想來,沐正德怕是要推著自己的女兒上位,坐上那最尊貴的位置。」
安月恆拿著茶杯的手再聽見兩情相悅的時候不由得微微緊了緊,也不知怎麼心中竟有些不舒坦,不過最後安月恆將其歸咎於了沐寂北看人的眼光,她若是真的同殷玖夜兩情相悅,豈不是就代表著在她看來,自己是不可能問鼎帝位的?所以安月恆將心頭的不悅歸咎於這種否定。
伍家家主繼續開口道:「所以…如果要瓦解這相府同皇族的關係,那麼這五小姐就是關鍵。」
齊家家主接著道:「只要她一死,沐正德的美夢就破碎了,少了這個聯繫著六皇子的紐帶,他同皇族之間的關係怕是就不會那麼穩固了。」
伍家家主點點頭:「可這相府還有別的女兒,少了一個,沐正德就不會推上另一個?」
齊家家主似乎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安月恆卻再次開口:「不會,沐正德也不是傻子,若是推上去一個廢物,沒幾日怕是就被人趕下了台,只會成為相府的累贅。」
齊家家主這才略微放心,繼續道:「既然如此,這件事便交給我齊家吧,過不了幾日的秋獵上,人多眼雜,最適合動手,就在那裡瞭解了她吧。」
安月恆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仔細研究著手中的茶碗,心中卻是在思慮著,若是齊家真的能除去沐寂北,倒是最好的情形,因為他總是覺得,這一切的背後總是少不了那個女子的參與,而若是齊家沒有殺掉她,他倒是可以繼續同她認真的商討一下日後倒戈的事宜。
幾人似乎就這樣敲定了這件事,各自又分析了一下旁的局勢,便紛紛散去。
安月恆抬了抬眸子,開口輕聲道:「沐寂北…」
而另一面,沐寂晗在瞧見沐寂北在閣樓之上的時候,卻是沒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去了六皇子府門前不遠處等待殷玖夜的歸來。
儘管是秋日,臨近正午的日頭還是有些毒,沐寂晗卻是沒有一絲疲倦的站在一面牆之後,正巧能夠看見六皇子府那巍峨氣派的大門,心頭不由得有些激動。
沐寂晗的兩個心腹丫鬟喜兒和碧兒,也微微有些吃不消,喜兒抬眼看了眼沐寂晗的背影,不由得納悶自家主子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公然跑到六皇子府門前,儘管這地界似乎還算是隱秘,可是若是被人知道了,少不得會說出閒話,若是傳到了相爺和太妃的耳中可就不好了。
殷玖夜先是進宮了一趟,皇帝對他大為讚賞,嘉獎一番,卻是妄圖要回殷玖夜手中的兵權,可惜殷玖夜哪裡會把到手的東西再放掉,便同皇帝打起了太極,讓皇帝無法,只好暫時如此。
一頂寶藍色的官轎停在了相府門前,小廝很快便掀起轎簾,最先落地的是一隻白色羊皮靴,上面繡著金色的祥雲,分別帶有白玉,沐寂晗的心一緊,不等殷玖夜整個人出來,便走了上去。
「六皇子,請留步。」沐寂晗少見的有些急促,身後的喜兒和碧兒也只好小跑著跟了上去。
殷玖夜本是察覺到了那裡有人,以為會是沐寂北給他一個驚喜,誰想到卻是另一個女人,臉色不由得沉了幾分。
轉過臉,冷漠的看著面前的女子,似乎不曾相識,索性沒有開口。
沐寂晗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最後開口道:「六皇子,我有話想對你說。」
殷玖夜的眉頭微蹙,似乎極為不喜有人在這喊住了自己,好似耽擱了他的腳步,不由得對著守門的護衛開口道:「趕出去。」
話一落下,殷玖夜卻是抬腿便走,吝嗇的連一個回眸都不願意給沐寂晗。
沐寂晗只覺得心頭一痛,他竟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不僅如此,還如此冷漠的要將她趕走,他明明對著沐寂北的時候是那麼溫柔,她記得,那時他的眸子中那滿滿的寵溺彷彿能夠滴出水來。
兩名守門的護衛正要將沐寂晗拖走,喜兒和碧兒也都急的不行,沐寂晗終於回過神來,看著已經邁上了台階的男子開口道:「沐寂北她根本就不愛你。」
男子的腳步突然頓住,眼中帶著殺意回眸看向沐寂晗,陰冷著嗓音開口道:「你說什麼?」
沐寂晗心中有些膽怯,卻還是咬牙開口道:「沐寂北她根本就不愛你,她曾經親口對我說過她不愛你,她想要的不過是權力,不過是這天下,而你不過是她可利用的工具!」
殷玖夜大步走了下來,週身帶著讓人壓抑的氣息,讓烏黑的雙眼中暗藏著血光,沐寂晗驚恐的張開嘴巴,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還不等反應過來,殷玖夜的大手便掐上了沐寂晗的脖子生生將人給提了起來,緊抿著的雙唇昭示著這個男人的不悅,沐寂晗的臉色在幾息之間便漲的通紅,深感呼吸困難,可最讓她心痛的卻是男人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堪比數九寒冬,讓她沒由來的流下了眼淚,她知道,他一丁點都不愛她,甚至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她不過說了一句沐寂北在利用他,他卻甚至要殺了她!
「你…你快鬆手。我們小姐。我們小姐可是丞相府的四小姐…」碧兒有些慌張的開口,似乎忘記了殷玖夜是六皇子的身份。
殷玖夜的臉色很難看,不過在聽見那碧兒的話後還是鬆開了手,他查過沐寂北的資料,這個四姐似乎曾經同她相依為命多年,他怕他貿然殺了她,她會同他置氣。
沐寂晗狼狽的跌坐在地上,滿腔的愛意皆化作一盆冷水,她終於得到了這個男子的注視,可是卻是那種幾欲殺之而後快的目光。
劇烈的咳嗽了幾聲,沐寂晗的臉色漲的通紅,殷玖夜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這個狼狽的女子,滿目嫌惡,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似乎還嫌不夠,卻是直接將那嶄新的帕子直接扔在了地上,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沐寂晗的淚水洶湧的像是浪花,根本止不住,他竟是這般嫌棄於他嗎?呵呵…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殷玖笙…我愛你。我愛你…」沐寂晗哀求著喊出了口,只盼著男子哪怕只有一回眸她便也心滿意足了。
可惜,殷玖夜聽見她的話不僅頭也沒回,更是連步子都沒有頓一下,彷彿風直接將沐寂晗的話給輕輕吹散了,不留一絲痕跡。
六皇子府的大門緊緊閉上,兩個之前被點名的護衛,當即便知道自己似乎惹了主子生氣,立即上前想要將沐寂晗給扔了出去,不能再讓她呆在六皇子府門前,否則影響會極為不好,更重要的是主子剛剛明明生氣了,若是惹得了主子不悅,他們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你們快放開我家小姐,快放開…」碧兒盡心盡力的維護著,可喜兒卻似乎並不那麼賣力。
可惜終究是瘦弱的女子,沐寂晗還是在眾人的圍觀下被兩個護衛拖著扔到了不遠處的街道上,雙眼空洞,整個人不吵不鬧,安安靜靜,像是沒有了生氣一般,縱然是周圍的人指指點點,她卻也沒有絲毫反應。
殷玖夜回到府中之後,想起了沐寂晗的話,心中的怒火絲毫沒有平息,換了身衣裳,便直奔相府。
明珠院中,沐寂北依舊在繡著那件未完工的衣服,卻突然感覺一陣風劃過,整個人便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沐寂北被放在了殷玖夜腿上,殷玖夜緊緊摟著沐寂北盈盈一握的小腰,越發的緊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怎麼也不知休息休息就跑了來。」沐寂北轉過臉看著有些守傷的男子。
殷玖夜沙啞著嗓音開口道:「怎麼沒去找我。」
沐寂北笑道:「不是怕你累著,想著讓你好好休息休息。」
殷玖夜似乎並不滿意這個理由,起身將沐寂北壓在了桌子上,宛若狂風暴雨的吻便落了下來,粗魯的帶著佔有和掠奪的意味。
沐寂北雖然有些吃痛,卻發覺男子似乎有些不對,便溫柔的回應著,主動吻起了身上的男人,那些吻,輕柔而纏綿,被男人盡數吞入了腹中。
纏綿了許久,沐寂北終於得以喘息,一面重重的喘息著,一面開口道:「殷玖夜,你這是怎麼了?」
殷玖夜看著女子被解開的領口,眸色有些暗沉,將頭埋在女子頸間卻沒有開口,就算是工具他也要一直呆在她的身邊,也不會讓她離開他。
沐寂北似乎察覺到了男子心中的思慮,輕輕摟住他的脖子,開口道:「殷玖夜,我愛你。」
殷玖夜身子一僵,卻只聽沐寂北繼續開口道:「殷玖夜,我愛你,你要相信我。」
殷玖夜抬起頭直視著沐寂北的雙眸,那眸中滿滿都是心疼和執拗,殷玖夜輕輕吻了吻女子的眼眸,整個人突然就平靜了下來,乖巧的像個孩子。
推開身上的男子,沐寂北找了找被推到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坐在一旁繼續繡著。
殷玖夜也不再吵鬧,只是安靜的坐在女子身旁,靜靜的看著女子的側臉。
等到晚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外面傳來了嘩嘩的雨聲,竟是下起了瓢潑大雨,雨聲不斷,像是奔騰的大河,帶著幾分磅礡和悲壯。
正是準備早些睡了,青瓷卻突然來敲門:「小姐」。
沐寂北看了看身旁的男子坐的筆直的男子,決定無視他的那抹不悅,開口道:「進來吧。」
青瓷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開口道:「小姐,織錦那有了動靜,她正在準備去往明珠院斜對著的那座不常有人去的小花園,準備同那個護衛私會。」
沐寂北瞭然,感情這些日子一直沒有動作是怕被人發現了,所以才會選著這麼個瓢潑大雨的日子出去私會,倒是也不怕被雷給劈死,織錦必定以為沒人會在這大雨之日往外走,不易被發現,所以才會選了這麼個日子。
披了件外衣,沐寂北便打算要去往那座小花園。
殷玖夜接過青瓷手中的傘,默默的走在了女子身後,沐寂北淺淺的笑了,真實且美好,小手拉住了男子的大手。
一推開門便覺得外面狂風呼嘯,大雨傾盆,地面上的水濺濕了兩人的鞋子,可兩人卻是手牽著手依偎在一起向前走著。
青瓷站在迴廊下看著兩人在雨中的背影,忽然覺得很好很好。
走到人煙稀少的小花園,兩人藏身在了一座假山之後,剛站穩沒多久,織錦便慌慌張張的打著把花傘跑了過來。
而一個男子也雙手在頭頂撐著件衣裳擋著風雨,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雨聲很大,聽人說話有些困難,不過好在離的很近,加上看著口型,基本便也能猜測出來。
「織錦,你可想死我了。」那男子也不顧淋著雨水,一把將織錦摟在了懷裡,就要開始親熱。
織錦一把推開他:「死樣,快,別鬧,只要我辦成了這件事,就能被指給你了。」
那男子聽了之後倒是放開了手,擠著眼睛開口道:「啥事?你主子真的答應了?」
「不是我主子,是四小姐,四小姐說只要我幫她辦成了這件事,她便去跟老太妃說,讓她把我許給你,你也知道,這四小姐如今可是老太妃面前的紅人啊,說出去的話自然是有份量的多。」織錦帶著幾分興奮。
「可是,你確定這四小姐信得過?她不會把我們的事給捅出去吧?」那男子有些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雨勢漸漸小了下來,頗有些驟雨初歇的意味,狂風一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本以為是要下上一夜的,卻突然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看起人來倒是方便了不少。
「如今還有什麼辦法,已經被四小姐發現了,若是不幫著她去做,怕是我們兩個都得被處死,若是按著她的話去做,說不定還能有個活路。」織錦有些忐忑的開口,自己心裡也在打鼓。
「可是這事最後不會將你給捲了進去,你一個下人怕是最好的頂罪用的。」那看護有些擔憂,看來對著織錦到底是有幾分情誼在的。
織錦推了身旁的男子一把道:「還算你有良心,可如今也沒有什麼辦法了,四小姐說保我無事,所以我也只能賭了,只能賭著信四小姐的話。」
那男子正要開口,沐寂北卻是笑的明媚,從假山後走了出來,踏著明暗的燈火開口道:「我倒是有個好法子,你不用賭也能保得性命。」
織錦和那護衛兩人大驚,瞧見沐寂北和她身後撐著傘的男人,頓時也不顧儘是雨水的地面,直接就跪在了地上,開口道:「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快起來吧,這地上儘是雨水,別在憑白的落下了毛病。」沐寂北語氣溫和。
可總算是熟悉沐寂北的織錦卻是一直磕頭求饒,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沐寂北的語氣帶著幾分冷意:「兩人相愛本也沒什麼錯,都是我這個做小姐的疏忽了你,才使得你這般模樣,不過既然你有了相中的,來找我說上一聲便是,我還能不允?」
這織錦一直長的便漂亮,唇紅齒白的好看,也不怪想利用自己的美色去找個靠山,輕鬆一點。
「好了,起來吧,我今個給你們一條活路,錯過了便只能等死了。」沐寂北扔下一句話便轉身走了過去。
織錦和那護衛對視了一眼,立刻便跟了上去,這種時候,還有的選麼?
回到明珠院的客廳裡,沐寂北坐在了主位上,殷玖夜坐在了旁邊,青瓷將門關的嚴嚴實實的,在外面守著。
織錦和那護衛兩人則是滿身濕漉漉的跪在了拔涼的地上,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喘。
沐寂北只是捧著暖爐,也不開口,打量了一番那護衛,長得倒是還不錯,只是少了幾分男子漢的氣概。
「織錦,這男人叫什麼名字?」沐寂北笑著開口,似乎是閒話家常一般。
「他。他叫牛福貴。」織錦略顯忐忑的開口。
沐寂北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暖爐放在了旁邊的紅木桌子上,開口道:「我為你們做主可好?」
織錦正要開口,沐寂北卻自顧自的繼續道:「再給你添上一套嫁妝,畢竟當年你同浣紗一起服飾的我,真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如今浣紗已經不在了,便也只剩下你了,我自然不能薄待了你不是?」
織錦顫顫巍巍的點了點頭,驀然想起了沐寂北的手段,心頭一顫,不用多想,便做出了選擇:「小姐…但憑小姐做主。」
那叫牛福貴的人也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坐在上面的兩人,那一身黑衣的男子險些把他嚇的尿了出來,更別說能說出什麼話來。
「很好,我素來便只你是個識實務的,否則也不會是浣紗不在了,你還在,你說是麼?」沐寂北反問道。
織錦猛的點起頭來,頭上的水珠濕漉漉的掉落了一地:「是是是。奴婢願為小姐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沐寂北粉唇微勾,似乎很是滿意:「那你便同我說說,我那四姐姐都讓你做些什麼?」
織錦心頭一鬆,將事情都交代了:「回小姐,四小姐讓我大後天的辰時的時候去百草堂買上幾兩的香加皮,說是晴姑姑也會在那天的那個時辰去給老太妃拿藥,讓我一定要讓她碰上。」
沐寂北皺起眉頭,香加皮?「你可知這為什麼要讓你買這香加皮?」
殷玖夜起身去了後堂,叫人去查查這種香加皮是什麼功效。
「奴婢也不知這是幹什麼的,只是四小姐還說,到時候出了事,讓奴婢只道這東西是五小姐您指使奴婢買的。」織錦據實開口。
沐寂北點點頭,思忖了片刻後開口道:「你後日照常去,只是不要去百草堂,去一個遠一點的地方買幾兩香加皮,而後回來假裝撞上了晴姑姑,將這東西交給沐寂晗。」
織錦點點頭:「是,五小姐。奴婢一定辦妥當了。」
沐寂北點了點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沉默了片刻之後,沐寂北對著那叫做牛福貴的看護開口道:「你叫牛福貴?」
「是。是…奴才叫牛福貴。」那看護開口道。
沐寂北看了看這人,覺得他倒是個聰明的,只是少著幾分魄力,於是開口道:「這府中可有什麼欺善怕惡的奴才?最好是有些權勢又喜好女色的奴才?」
牛復歸一愣,看了織錦一眼,織錦瞪了他一眼,他擦了擦額上的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開口道:「有…有。有一個。」
「誰?」沐寂北眼睛一亮。
牛福貴心中糾結,這要是說了出去可就得罪了人了,這回頭再來報復他可怎麼是好。
「你且放心,我只是請他幫個忙,回頭他得了賞錢,還是要謝你的。」沐寂北身子似乎有些累了,身子向後仰了過去,靠在了椅背上,淡淡的開口。
殷玖夜見此,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已經不早的天色,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漆黑的眸子更是直接看向了牛福貴。
牛福貴一個戰慄,開口道:「是。是周副管家…周吉利」
沐寂北點點頭,周吉利?隨即對著牛福貴開口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牛福貴又看了眼織錦這才連滾帶爬的走了出去,織錦也緊接著告退。
「不怕他說出去?」殷玖夜將沐寂北攬在了懷裡,嗅著她發間的香氣。
沐寂北笑道:「有你在這坐鎮,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男子輕輕咬了咬女子精緻的耳垂,沙啞著嗓音開口道:「北北。」
沐寂北臉色微紅,輕輕應了聲:「嗯?」
男子再次開口,卻是吻上了沐寂北雪白的玉頸,沉著嗓音再次開口道:「什麼時候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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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我依然惆悵…因為我想上月票榜。哪怕一天…。我期待下個月一號,親愛的們,給我愛的力量吧~╭(╯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