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建寧看著眼前週身散發著光芒的女子,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一輩子也比不及的明亮耀眼,細細的回味著女子的話,半響沒有開口。
明明是這般囂張,可是從她的嘴中說出,卻是如此的篤定和理所當然,讓人絲毫不會懷疑它的真實性,沐建寧不由得想問,是因為有沐正德為她撐腰嗎?還是因為什麼?
「你倒是篤定的很,你就那麼確信我這一輩子都比不過你?」沐建寧依舊不甘心,不過這些日子以來的訓練,卻讓她明白了很多,不再如之前一般沒有腦子了。
沐寂北卻是笑了,:「我不喜歡有人同我比較,比要先要有命在。」
沐建寧一瞬間臉色蒼白,明明那個女子只是笑著說,卻讓她沒由來的生出有一股子寒意,再想想當初自己是有多麼愚蠢,竟然屢次與她作對。
當即默不作聲,只是蒼白著臉色低下了頭,從前崔姨娘嬌慣著她,她又有崔侍郎府做靠山,可是如今經歷了這麼多,她卻是明白,對於那個她稱之為父親的男人來說,她只是一顆隨時可以棄掉的廢棋!
想到此處,沐建寧不由得將目光投在了從一進來便坐在那裡,兀自品著茶,不曾開口對她說過一句話。
沐建寧伸出十指,看了看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因為加緊練琴自己已經腫起的雙手,不由得再次看向那個始終笑的像隻狐狸的男人。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你獨獨對她如此偏愛,以前明明你對她不聞不問,甚至多有厭惡的?」沐建寧的眼中帶著一絲掙扎,她還是不甘心啊,怎麼會甘心,同樣是女兒,可是為什麼一個卻要為另一個做棋子?
沐寂北也望了過去,這個問題她也很想知道,面前這個男人,她卻是從沒看懂過。
沐正德雙眼微微瞇起,放下手中冒著熱氣的茶盞,兩隻手交握在袖子裡,看向沐建寧。
沐建寧心頭一跳,有些膽怯,不過這些日子以來的訓練還是努力讓她不動聲色,只可惜畢竟還是太嫩,逃不過沐正德這隻老狐狸的眼。
沐正德一笑:「你只需要做你該做的事便好,難道安嬤嬤沒有教過你,不該問的事不要問?」
沐建寧這次垂了眼眸,她知道,自己不能把這個男人的容忍當做縱容,便不再開口。
沐寂北再次笑著道:「若是你心有不甘,不妨一試,我們一起來看看結果如何。」
沐建寧沒有開口,卻也明白,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若是她真的以為這些日子的訓練就能讓她同這兩個人相抗衡,那她吃的這些苦才是真的白吃了。
氣氛冷凝了下來,沐正德見此便再次開口:「建寧啊,你收拾收拾東西,皇帝已經欽點讓你明早入宮了,你今晚收拾收拾,明早就準備進宮。」
「是。」沐建寧乖巧的答道。
沐寂北也坐到了椅子上,繼續道:「想來這些日子你也摸清了宮中那些人的脾性,能不能得到皇帝的寵愛便是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三姐姐,只有丞相府的權勢越大,你才越能站的穩腳。」
沐建寧心中一驚,卻是捏了一把冷汗,是啊,她光顧著想自己是否能與這兩人相抗衡,卻忘了自己連個靠山都沒有,如何在宮中活下去。
沒有強大的娘家,空有一個娘娘頭銜,還不是任人宰割?
「我會以丞相府的利益為先。」沐建寧開口,不管她願不願意,只能如此,而且只能衷心,連親情都不可信,旁人許諾的又怎麼會可信。
沐正德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臉對著沐寂北開口道:「天色不早了,咱們先回相府吧。」
沐寂北點點頭「好。」
於是沐正德拉著沐寂北便走了出去,看的沐建寧一陣心痛,卻是也鐵了心腸,一心只追逐權勢。
坐上馬車,沐正德幫沐寂北在腿上披了件絨毯,沐寂北卻是看著認真的沐正德再次開口。
「其實沐建寧的問題我倒是也一直很想問。」沐寂北看著在檀香木打成的小抽屜上翻騰著什麼。
沐正德微微一愣,而後卻是笑了開來,將找到了暖爐塞進了沐寂北的手中:「你是我沐正德的女兒,我不疼你疼誰去?」
沐寂北挑了挑眉,沒有再開口,沐正德的這話可是很有深意呢!
車內一時靜謐起來,沐正德再次開口,詢問道:「北北,你覺得六皇子什麼時候會回來?」
沐寂北看向沐正德,同那雙連她也看不懂的眸子對上。
有一瞬間,沐寂北甚至以為,沐正德是不是知道殷玖夜的存在?
「你不認為他死了?」沐寂北開口問道。
沐正德喝了口茶水,繼續道:「沒有看見屍體,我自是不信,也許六皇子正在暗處看著呢。」
沐寂北點了點頭:「確實,也許是假死說不定,在暗處好看看到底哪些是真心忠於他的,哪些是敵人的眼線,哪些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只要再等上一段時間,便輕易的將這些人分出了層次。」
沐正德點點頭,似乎很是贊同,微微瞇起的眼睛帶著深意,看向沐寂北再次開口道:「我瞧著當今陛下似乎並未表現出很悲痛。」
沐寂北也擰起了眉頭,她自從出了幽冥院之後,並未見過皇帝,但是單從皇帝如此衷於沐建寧一事上,沐寂北便覺得他似乎對於失去的這個兒子並未顯得十分憂傷。
難道說,皇帝也是打算著讓殷玖夜出山代替假死的殷玖笙?但是既然當初在兩人小的時候他並未除掉一個,按照常理便應該表示他對這兩人是有感情的,可是如今死去一個,他卻還在想著同安月恆暗中較量,這種情況,不該多多少少的拍案而起,表示憤怒嗎?
這種想法被沐寂北否定了,那麼還有什麼可能?難道是皇帝和殷玖笙合謀了假死一事?以此肅清六皇子一派中心存不軌的人?可是看殷玖夜當時的神情這件事又不該是做戲,若是真的做戲殷玖笙便不該是重傷,那麼到底為什麼皇帝對此並沒有表現出極大的悲痛呢?
沐正德看著皺眉思索的沐寂北沒有再開口,微微抿了口茶水,茶水的熱氣讓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思索了片刻後,沐寂北抬頭看向沐正德,這個男人似乎在提示著她什麼,可是到底是什麼呢?
一路無話,馬車在夜色下骨碌碌的駛進了丞相府。
沐寂北下車的時候,官管家便迎了上來:「老爺,五小姐,晚膳都準備好了,都在等著呢。」
「那快走吧。」沐正德對著管家點了點頭。
「來,北北,爹讓人準備了不少你愛吃的菜。」沐正德拉過沐寂北,向裡面走著,一大一小的身影,格外溫馨。
飯廳裡燈火通明,一張偌大的圓桌上鋪著杏黃色的桌布,綴著打成綹子的流蘇,八寶圓紋的碟碗中儘是珍饈美味,有水晶蹄膀,川香鳳爪,金玉滿堂…。讓人一看便覺得口水直流。
老太妃坐在主位上,左邊的椅子接連空了兩個,右邊的第一位坐著的是柳芝蘭,再往下,是沐晚晴,沐海蓉,左邊的第三個位置上是沐寂晗。
「給姑母請安,給母親請安。」沐寂北乖巧的給兩人分別問了安。
老太妃的臉色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柳芝蘭的笑容卻有些僵硬。
「回來就好,快些坐下吃飯吧,你父親也勞累了一天了。」老太妃看了一眼沐寂北開口道。
「是,姑母。」沐寂北點點頭,沐正德先是落在在了左手側的第一個位置上,沐寂北便緊接著坐在了左側的第二個位置上。
「北北這孩子,為娘有些日子不見了,怪是想念的。」柳芝蘭慈愛的看著沐寂北,心中卻是糾結的很,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誰能想到,沐寂北不過是進了宮一趟,便將柳家的權勢削去了大半,自己的哥哥深陷牢獄之中,眼看著就要被發配,兩個孩子也都將被判處死刑,自己的妹妹一家卻是讓人給瓜分殆盡,甚至也變成了瘋子,只剩下一個沒有半點權力的兒子。
自己的老父親更是不得不從吏部尚書的位置上退了下來,憑白的將之拱手讓人,柳芝蘭怎麼能不恨,真是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這次她平安歸來,可是柳家卻損失慘重啊!這些日子在這帝都之中,她可是沒少被人奚落!
「北北在宮中也是格外想念母親,就盼著有朝一日能夠回來,許是誠心感動了佛祖,皇上竟然真的將北北放出了宮來。」沐寂北笑的開心,滿眼的真誠。
青瓷在身後翻了翻白眼,被小姐想念可真不是什麼好事。
柳芝蘭死死捏住了手中的絹帕,卻是笑的端莊:「這殿選還沒有開始,皇上倒是對北北上心。」
這件事是柳芝蘭怎樣也想不透的,雖然她知道當朝顯赫的伍貴妃竟然被關了禁閉,但是讓沐寂北留在宮中,遠比在相府好,所以柳芝蘭哪能不試探一二。
「母親是說皇上與北北私下相見嗎?才會格外開恩准北北出宮?」沐寂北一臉的驚疑,似乎有些又懼又怕!
「當然不…。」
柳芝蘭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妃『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筷子放在了碗上,怒道:「你怎麼說話越發的口無遮攔!這種話是隨隨便便就能說的嗎!你是要把相府置於何種境地!」
按照西羅的祖制,皇帝是不准在殿選之前私見秀女的,一旦皇帝私見秀女,便是違背祖宗禮法,制祖訓於不顧,是會被天下咒罵的,這也是為何之前皇帝非要在眾臣的陪同下,才會一同接見秀女,以表明不是自己要見秀女,而是應眾多大臣之邀,不好拒絕罷了,畢竟違背太祖皇帝的旨意,這罪名可不小,是會被無數百姓責罵的。
一句話把柳芝蘭罵的臉色難看極了,本來最近柳家事情就多,她還要被這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女人罵,真是氣都要氣死了。
沐寂北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老太妃,一身藕荷色嵌著金色雛菊的對襟長裙,精緻的髮髻沒有一絲凌亂,最重要的那滿身華貴的氣度,不怒而威,不顯而貴,一看便知身份不凡,她更不像柳芝蘭一樣,故作溫和大度,裝的偽善慈愛,反而是一切脾性皆由心而發,沒由來就讓旁人低了姿態,矮上一截。
這個道理很簡單,就好比只有地位低的人才會奴顏諂媚,溜鬚拍馬,有火不敢發,有氣不能撒,可是真正有地位的人卻是可以隨心所欲,率性而為!
柳芝蘭真是恨極了沐正德的這個姐姐了,和自己站在一起,卻是把她生生比了下去,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卻是仗著長了一個輩分,總是教訓自己!
「好了好了,芝蘭也是無意的。」沐正德開口為柳芝蘭解圍。
柳芝蘭低下頭,紅了眼圈,當年她一眼便為沐正德所傾倒,終日念念不忘,可是她聽人說,沐正德在府中有一個極為寵愛的女子,叫做楚涼,兩人伉儷情深,日日不離左右。
她一起那些都是旁人傳出的流言,男人哪有幾個會一輩子一心一意的只待一個女人,所以她像他表明了心意,卻不料遭到了他的嚴詞拒絕,無論如何也不會娶她!
這讓身份高貴,又一向心高氣傲的她倍感羞辱,只覺得再也不會理他。
可是人就是如此,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回到柳府之後,她是日日茶飯不思,越發的想念他,央求自己的母親想法子讓自己嫁給他!
柳老夫人見她是動了真心,便同柳老爺子商量,柳老爺子則是認為沐正德的前途不可限量,欣然同意,於是柳老夫人便親自上門,找沐正德商談,只可惜,那時的沐正德無論如何都是不肯答應!這更是讓柳老夫人也生出了怒氣!
適逢當時柳家正在站隊的當口,於是向安月恆提出要求中有一個就是對沐正德施壓,讓沐正德娶了柳芝蘭為正妻,於是沐正德終於在各方打壓之下被迫娶了柳芝蘭。
但是柳芝蘭嫁過府後,沐正德始終對她不冷不熱,雖然偶爾也會去她那裡過夜,但是始終並不熱情,柳芝蘭只當做他是因為受制於自己的家族才會不待見自己,所以依舊滿懷希冀。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過門不過一年多,沐正德竟然再次娶回了一個妻子,而這個女人竟然是本打算同西羅皇族聯姻的青國公主,一國公主,自然不能做妾,於是那青國公主便以平妻的身份入到丞相府,這無疑是狠狠的打了柳芝蘭一個大嘴巴。
再往後,沐正德娶回了不少的女人,卻是依舊寵愛極了那個叫做楚涼的女子,這不僅讓柳芝蘭嫉妒的快要瘋了!
而這麼多年,沐正德對她更是異常冷淡,從來都是冷言冷語,客氣疏離,她對他的愛也終於被時間消磨殆盡了。
只是不想,今日,她終於等來了他的一句維護,還是在柳家沒落的時候,這是不是表明,這麼多年來,他的心也並不是未曾有過她?是不是在他的心裡,自己也佔有一席之地!
柳芝蘭的心情僅僅是因為沐正德的一句話,便有了好轉,臉色也不若之前那般難看,反而是恢復了冷靜,對著老太妃開口道:「太妃教訓的是,都是芝蘭口無遮攔,若不是太妃及時提點,芝蘭怕是要給相府帶來麻煩了。」
老太妃見著自己的寶貝弟弟親自開了口,也不再刁難:「知道錯了就好,如今朝中形勢詭異莫測,瞬息萬變,一句話便能帶來滅頂之災,當謹慎行事。」
柳芝蘭點了點頭,沒有再做聲。
「好了,快用膳吧。」沐正德再次開口,還不忘給沐寂北夾上幾筷子的菜。
沐寂北看著菜碟中的菜,沒有動筷,卻是在相處為何沐正德今日會幫著柳芝蘭解圍?不然自己多少也要給柳芝蘭添些堵。「北北,怎麼不吃?難道是不合胃口,爹聽聞你素來喜辣,特意讓人做了不少辣菜。」沐正德看向沒有動作的沐寂北。
沐寂北掃了一眼飯桌,確實,這一桌子十多道菜竟有半數是辣的。
沐寂北還沒開口,青瓷便插嘴道:「小姐胃不好,辣的吃多了會胃痛。」
沐晚晴終於找到了機會插嘴,:「我倒是不知道妹妹的丫鬟何時這般沒有規矩了,主子說話她竟然也敢插嘴。」
沐寂北勾起雙唇,沒有開口,青瓷卻是態度不善的回道:「那你還不是沒等老子開口,你個小的卻開始叫喚?」
「你。!」青瓷一句話就讓沐晚晴破了功,偏生沐海蓉還來湊熱鬧,開口道:「爹,不是應該只有狗才能用叫喚嗎?」
沐晚晴氣的肺子都要炸了,指著兩人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你…你。」
「爹!你看看她啊,一個丫鬟都敢這麼囂張,我這個相府小姐的臉可往哪擱啊!」沐晚晴對著沐正德開口,語氣中帶著撒嬌的意味,似乎想讓沐正德給她做主!
「好了好了,你一個大小姐還和一個丫鬟計較,也不怕掉了自己的身價,傳出去,人家不都看你笑話!回頭讓你母親再給你找個教習嬤嬤好好教教你!」沐正德的話讓人分不清是對沐晚晴的維護,還是對那個丫鬟的維護。
柳芝蘭在下面不斷的給沐晚晴使著眼色,沐晚晴只好撅著嘴低頭吃飯。
見著沐晚晴安靜下來,沐正德回頭對青瓷開口道:「想得到喜歡的東西往往是要付出代價,若是不肯付出這代價,便稱不上是喜歡。」
沐寂北喜好吃辣,可是偏生胃又不好,若是吃了極有可能會引起胃痛,但是若是僅僅因為胃痛便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便不能稱之為喜歡。
老太妃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沐正德,沒有做聲。
沐寂北埋頭領會沐正德話中的深意,這是在告訴她想要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端看這代價你是否承受的起。
可柳芝蘭卻是把這話當做了是說給她聽的,心中一動,是不是她這麼多年來的誠心感動了老爺,老爺以此來提示她?柳芝蘭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沒有開口說話,心思卻是迂迴百轉。
一頓飯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度過,每個人都各懷心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晚膳被撤下,沐正德再次開口:「後日我便要離開帝都,前往應台鎮一帶,前些日子的大雪,那發生了不少的災情,難民無數,陛下派我前往應台治理
土地,解決災情。」
「老爺,這還天寒地凍的,便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就不能晚些再走嗎?」柳芝蘭有些憂心的開口道。
「娘,爹衣食富足,你尚且擔心他是否會挨餓受凍,那災民無衣遮寒,無物充飢,正在期盼著父親前往呢。」沐寂北開口,彷彿是貓在逗弄老鼠一般,總是同柳芝蘭唱著反調。
「是啊,若是父親早些出發,說不定就能少一些災民死去,能救回不少的性命。」沐寂晗應和著開口。
老太妃也是點頭:「你身為丞相府夫人,不能只想著自己的一己之私,就算是不為了那些災民考慮,總要是為正德的官聲考慮,若是去的遲了,少不得被有心人拿住話柄,更是會被百姓怨恨。」
沐寂北搶在柳芝蘭之前再次開口:「姑母,你就不要責怪母親了,母親不過是捨不得父親罷了,人之常情而已。」
柳芝蘭卻是一口銀牙恨不得咬碎,這個沐寂北仗著沐正德的寵愛,處處同自己作對,結果卻反過來裝好人,她柳芝蘭什麼時候這麼好欺負了。
「是啊,我只是心裡捨不得老爺,老爺向來待我們向來不薄,如今卻是要離京這麼久,我自然是憂心不捨的。」柳芝蘭話外有話。
柳芝蘭說到待我們不薄的時候用的是我們,可是等到憂心不捨的時候用的卻是我,一字之差,便是在暗諷沐寂北,知道關心這天下窮苦百姓,卻不知憂心待她如此之好的父親。
沐寂北自然聽出了柳芝蘭的言外之意,輕抿了口茶水,唇瓣晶亮:「母親只需憂心父親一人即可,可父親卻是要憂心這無數災民,所以母親還不如幫著父親一同憂心這些災民,為她們思慮,減輕了父親的壓力,方為正道。」
老太妃本也是覺得沐寂北這個孩子似乎太過涼薄,虧得沐正德是那般寵愛她,可正德離去她卻絲毫不顯擔心,心中有些不悅,可是到底不是目光短淺之人,沐寂北的話才出口,老太妃便已經深以為然。
「芝蘭,北北的話甚為有理,與其在這兒女私情拖拽正德的後腿,倒是不如幫著正德分擔壓力,方為正道。」老太妃再次開口道。
柳芝蘭再次開口:「既然如此,待到老爺走後,不若我們舉家到萬佛寺為災民祈福,也算是為老爺進了一份心力。」
這次的話,老太妃甚為贊同,於是點了點頭:「這個主意不錯,我們吃著皇糧,拿著俸祿,雖然不能真的為百姓做些什麼,但是這份心意還是要盡的。」
沐正德自從拋出了這個話題之後,便再沒有開口,不動聲色的看著屋子內的眾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了老太妃的話,柳芝蘭微微垂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如此甚好,當真是天賜良機,沐正德離京,又找到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把這些人都帶出去,想來四弟柳知書這次的計劃必然會讓沐寂北無葬身之地,為柳家一脈報仇血恨!
沐寂北勾起唇角,淺淺的笑了。
「你們都歇息去吧,正德留下,我有話要同正德說。」老太妃對著眾人開口。
沐寂北率先走了出去,沐晚晴則是一直忍著沒有開口,她不能壞了母親的事,姑且忍讓著她就是了。
沐寂晗則是跟在沐寂北的後面,一同走了出去。
走出幾步,沐寂晗便在後面開口道:「北北。」
沐寂北停下腳步,轉臉看著這些日子越發漂亮的沐寂晗,繼而兩人一同走向湖邊,沐寂北邊走邊開口道:「四姐姐近來可好?」
沐寂晗點了點頭:「自然是極好的,有著老太妃護著,母親一時半會也不敢把我怎樣,偶爾教訓我兩句,只要不做聲她便也沒了法子。」
「那便好。」「北北,進宮一行兇險良多,你能安全歸來姐姐自是高興不過,只是這皇宮若是虎穴,這相府便是狼窩,我聽聞柳家出事多多少少與你有些干係,母親必是會伺機報復,你可要多加小心。」沐寂晗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上前抓住了沐寂北的手,認真的叮囑著。
沐寂北點點頭,倒是沒想到沐寂晗會這麼關心宮中的事情,於是安慰道:「四姐姐你且放寬心,皇宮那般凶險,我尚且應付得來,何況這小小相府。」
「話雖如此,可是之前父親在京,凡事自有父親護著,可是如今父親離京,她們少不得是要在這個時候動手,你可要切記,務必要萬分小心才是。」沐寂晗再次叮囑。
沐寂北依然點頭,沐寂晗平日少言寡語,倒是很有眼見,將這形勢看的清清楚楚的。
「呦,姐妹倆怎麼躲到這來說悄悄話了。」沐晚晴從對面走到兩人身處的大樹下。
沐寂晗沒有做聲,沐寂北卻是笑著開口,好不熱情:「二姐姐這不是也來了。」
沐晚晴被一堵,臉色有些陰沉,卻依然走到了兩人面前。
看了看身披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披風,裡面配著粉色羅裙的沐寂晗,又看了看一身裡著深藍對襟小襖配著百褶流仙裙,外罩妝緞狐肷褶子大氅的沐寂北,沐晚晴心中生出幾分妒意,這姐妹倆怎麼都生的這般好看,而且這身行頭當真是比她還要好上幾分?
沐寂晗在府中現今得了老太妃的眼,老太妃待她極好,這吃穿用度的自然也就不會再差。
不過話說回來,這沐晚晴雖然也算的上是個美人,但是比起沐寂北姐妹二人卻是差的遠了,這事說來也是奇怪,這相府的小姐中,就數著沐寂北和沐寂晗最是漂亮,旁的雖然也都極是美艷,但是卻分明差了不止一大截。
沐寂北現在還小,不過十四出頭,臉頰微微沒有張開,帶著絲女孩的圓潤,可沐寂晗卻是已經長開了,杏眼桃腮,配上華服首飾,若是忽略那恬靜的性子,倒也是明艷逼人。
沐晚晴的目光落在了沐寂北的頭上,一隻寶藍吐翠孔雀吊釵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只孔雀被雕琢的栩栩如生,漂亮的雀尾上鑲嵌著各色寶石,兩隻雀眼更是用極為珍貴的黑水晶鑲嵌,嘴裡含著一根翡翠做成的枝椏,精緻的足以讓所有人移不開雙眼。
沐寂北自然是知道她在看什麼,那只孔雀吊釵是她離開幽冥院梳妝的那日,殷玖夜為她插在頭上的,做工精美,造價高昂,上面嵌著的每一顆寶石都昂貴到令人髮指。
「五妹妹,你這吊釵可真是漂亮,姐姐可從未見過這麼好的東西,父親還真是偏心。」沐晚晴心中飽含嫉妒,恨不得立刻將那只釵拔了下來。
「這什麼樣的東西自然是要配什麼樣的人,倒是也不怪你沒有見過。」青瓷從後面走來,手中拿著個暖爐遞給了沐寂北。
她見著小姐站在這同沐寂晗說話,又因為知道小姐曾被殷玖夜那個混蛋丟到過冰窖裡去,更是生怕沐寂北冷著,才去取了個手爐。
「你!又是你這個賤婢!」沐晚晴一見著青瓷,可謂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個丫鬟,算是個什麼東西!
青瓷還未開口,沐晚晴卻是笑了,轉頭對沐寂北開口道:「五妹妹,我記得你以前身邊可是有個醜八怪的,怎麼如今換做了這個賤婢?這等脾氣,你是怎麼容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小姐!妹妹你也不怕她搶了你的風頭。」
沐寂北的臉色有些詭異,沐寂晗則是將目光落在了青瓷身上,仔細打量了起來,沒有做聲。
青瓷卻是笑的囂張:「那可真是抱歉,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這個賤婢就是你嘴裡的那個醜八怪!」
「你說什麼?!」沐晚晴有些不敢置信,那可是燒傷啊,那麼大片的面積,怎麼可能在短短兩三個月就好了?
「難不成你的狗耳也聾了?同樣的話非要我說兩遍,哦,對了,你不用擔心我會搶了我家小姐風頭,我們小姐喜歡用我的美襯托她的絕色,不像你,非要用醜八怪才能凸顯出你的不俗!」青瓷反駁道。
沐寂北有些無奈的看著青瓷,以前的青瓷哪有這麼伶牙俐齒,分明是被初一給帶壞了,這一個月,倆人每天不知要吵上多少句,打上多少架。
沐寂晗同樣也有些震驚,這丫鬟的膽子真是大,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罵了沐晚晴?
不過青瓷還是青瓷,估計是因為每次都打不過初一又罵不過初一,這一回來才會這般找人撒氣。
饒是沐晚晴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了,一巴掌甩出,就要打在青瓷臉上,青瓷一個側身,躲了開,可沐晚晴的手卻並沒有收回,轉向了沐寂北。
在陽光的照射下,沐寂北清楚的瞧見沐晚晴中指上那只赤金雲紋戒上的一縷銀光。
原來是銀針!這是要毀了沐寂北的臉啊!沐寂北迅速轉了角度,變成了背對著河邊,而沐晚晴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佯裝腳一崴,也追著沐寂北而去。
沐寂晗眼中閃過擔憂,正想著出腳踩住沐晚晴的裙子,結果卻只見一隻腳比起自己要快上許多,竟然一腳對著沐晚晴的屁股就踹了下去!
沐寂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滿眼驚愕的看著青瓷,沐寂北則是同青瓷配合墨默契,迅速側開了身。
而沐晚晴則是因為受到了太大外力,一個收不住,直接大頭衝下砸下了去!
沐寂晗摀住小嘴,險些驚呼出來,雙眼微微有些瞪的發圓,看向掉進湖裡的沐晚晴。
沐寂北則是雙眼笑的堪比月牙,好不開心,笑瞇瞇的看著掉下去的沐晚晴。
這不過剛剛開春,湖水尚未化開,上面依然結著一層薄冰,人若是走上去,估計是險些能支撐住,不過照著沐晚晴這個大頭砸下的法子,怕是一定會將湖水鑿出個冰窟窿來。
這會的湖水正是寒涼,刺骨的很,估計少不得要讓沐晚晴喝上一壺了。
「救命!啊!救命…救命啊!」沐晚晴果然是將湖面鑿出了一個坑來,不過許是掉下去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周邊的冰竟也都跟著裂了開,否則沐晚晴估計是會被扣在湖面下,出不來的。
「小姐…啊…二小姐!」沐晚晴的貼身丫鬟焦急的看著,嚇的險些掉出了眼淚。
「咳咳!救命…救…。」沐晚晴只覺得這水涼的要穿透了她的骨頭,她就快要凍死了!
「不。不用喊人嗎?」沐寂晗有些不安,雖然她也並不想救她,但是若是人就這麼死了,怕是會很麻煩吧。
「你們小姐踩空掉進水裡了,你這丫鬟怎麼還不去喊人來!是要淹死你們小姐麼!」青瓷對著那個已經在喊叫的丫鬟開口道。
沐寂北看了眼那小丫鬟,淺笑著轉身離開,沐寂晗也趕緊跟上。
那丫鬟其實已經盡力呼救了,不少婆子小廝已經聞聲跑了過來,瞧見這二小姐落水,一個個都面面相覷。
這男丁可是沒人敢下去,這小姐的身子得多尊貴,沒準你救了小姐一命,最後卻只能得個一死。
沐寂晗看著走的極為悠閒的沐寂北,不由得覺得自己似乎從未真正瞭解過這個妹妹,不過看著她們主僕二人,倒真是覺得膽大包天,不過不可否認,還真是大快人心。
青瓷似乎也極為開心,這小姐回來,可不就是給她們添堵的!估計柳芝蘭瞧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成了那副模樣,一定會堵的不行!
另一面柳芝蘭聞訊趕來,看著剛被嬤嬤救上來的寶貝女兒,心狠狠一抖,「快,快去找大夫!你們還傻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小姐送回房去!」柳芝蘭呵斥道。
柳芝蘭目光陰沉,不用說,一定又是沐寂北!在這丞相府中,除了那個丫頭整日擺著張笑臉耍些心狠手辣的勾當,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急匆匆的回到芝蘭院,沐晚晴臉色發白,嘴唇發紫,週身瑟瑟發抖,似乎凍的不行。
柳芝蘭將沐晚晴用被子緊緊裹上,心痛的開口道:「娘不是告訴過你要避其鋒芒,要離她遠點嗎!她都能扳倒你大舅舅,你大表哥你大表姐,怎麼會簡單!」
沐晚晴依舊是瑟瑟發抖,嘴唇輕顫,甚至發出牙齒打顫的聲音,看得柳芝蘭更是揪心不已。
「晚晴,你再忍耐些日子,你四舅舅已經想到了對策,娘一定會給你報仇的!」柳芝蘭滿眼陰毒之色,沐寂北,我就不信,你有三頭六臂,次次都能化險為夷!
------題外話------
囧…。我長的有那麼不善良嗎…。我真的是親媽,我都不看虐文,哪裡會寫虐文…親們安心吧…
昨天章數和前天的寫重了,都木有親發現哦~我得意的笑…\(^o^)/~
對了,乃們說為什麼沐正德突然對芝蘭姐姐示好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