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寂北凝眸深思,仔細思索著最近青瓷是否有什麼反常。舒骺豞曶
半響之後。轉身開始翻起衣櫃,發現自己給青瓷做的兩套衣服還在,於是一件一件將裡面的衣服全都掏了出來,整整齊齊的衣服被她翻的滿地都是,亂糟糟的一片。
白寒只是站在門前看著沐寂北的動作,沒有開口。
沐寂北的眸色有些晦暗不明,卻始終沒有停手,終於,一隻被藏的極好的瓷瓶從兩件衣服中掉落了出來,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沐寂北輕顫著撿起那只上面繡著吉祥圓紋的小瓶。
動作有些遲緩的拔開蓋子,輕輕聞了聞,卻瞬間好似癱軟了一般,逕直坐在地上,沉重的閉上雙眼,素白的小手緊緊捏著瓷瓶,越發用力。
白寒看著這個一向最愛淺笑的女子,此刻週身縈繞的卻是那樣的一種悲涼,一瞬間,似乎有些明白了青瓷的決絕。
只是令白寒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剛剛還沉浸在悲傷中的女子,片刻之間,便站了起來,目光堅毅,踏著地上的衣服,走到書桌前,奮筆疾書。
沐寂北發現的那只瓷瓶,裝的不是別的,正是一種叫做車齒的毒,根據《諸子藥典》的記載,這種毒通常會在服下之的六個時辰後發作,而在這六個時辰之內,毒會漸漸蔓延到全身,逐漸擴散。
所以,沐寂北知道,自己必須在六個時辰之內,找到青瓷,這樣青瓷還有一線生機,否則,便只能與自己陰陽兩隔。
她在紙張上快速的寫下一個又一個名字,在腦海中快速過濾著和青瓷一同遇見過的每一個人,而後在排除的人名上打叉,思緒一時間敏銳到極致。
白寒沒有再打擾這個女子,悄悄退了出去,他並不知道青瓷是去了哪,只是身為同類的敏感,讓他在青瓷走的時候,便察覺到此去歸期漫漫,長路多艱。
而此刻,皇城郊外
兩方人馬正在對峙,一方黑衣如鬼魅,一個個皆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臉上帶著猙獰詭異的面具,讓人分不清誰是誰,為首的男子身材略微偏瘦,可週身縈繞著的竟是那死寂沉沉的殺氣,只讓人覺得彷彿黑雲壓頂,天都踏了下來,無法呼吸。
而另一面的黑衣人臉上蒙著面巾,人數眾多,殺氣騰騰,四處山野之上,似乎還藏有他們不少人手。亮著的火把,昭示著人數差距上的懸殊。
青瓷隱在一處荒草從中,草已經枯萎,上面還結有冰碴,青瓷一手扶著腰間的軟劍,一面目不轉睛的看著雙方的局勢。
「殺!」黑衣蒙面的人頭領高舉大刀,一聲高呼,帶著眾多人手主動發起進攻。
兩方一交起手來,高下立見,雖然那伙不知是什麼來頭的黑衣蒙面人,身手極高,可是鬼面人一派,卻是個個形如鬼魅,厲害的程度遠遠超出了青瓷的想像,她素來知道殷玖夜身邊的這些人難以對付,只是沒想到,這些人中隨便一個她便疲於應對,尤其是那些面具上帶著字號的,連最末的她也不是對手。
這不僅讓青瓷憤恨的捏緊了拳頭,這些日子她苦練武功,可是曾經身手拔尖的她,此刻卻察覺到了什麼是天壤之別,殷玖夜到底是從哪裡弄來了這麼多高手。
平復好心情,青瓷繼續分析著形勢,雖然殷玖夜一脈人現今佔有優勢,但是黑衣蒙面人人數卻足足有殷玖夜的三倍有餘,況且這些人也都不是等閒之輩,兩邊的勝負一時間便難以判斷。
眾多鬼面人似乎正在努力的殺出重圍,可青瓷卻敏銳的發現,不少鬼面者不動聲色的潛入到了四周的山野上,往往獨行或者兩人結伴,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潛入到了敵人的身後,解決了一批又一批。
青瓷驚駭的發現,這些人分散開來,威力竟大的驚人,遠遠比之前聚在一起更顯的酣暢淋漓,顯然之前這些人施展不開拳腳。
青瓷清點著山腳下的兩方人馬,黑衣蒙面人只剩下少數,之前在山野上打算圍攻的人卻是連下山的機會都沒撈著,便悄無聲息的死了,而黑衣鬼面人,則是只剩下了三個,殷玖夜為首正在對付黑衣蒙面人的頭領,初一初二同樣護持在這裡,清理著剩下的雜碎,三人宛如浴血的修羅,雖然都或多或少的受了傷,可是相比腳下堆積如山的屍體便立刻見出了分曉了,一時間,血流成河。
青瓷隱隱驚心,殷玖夜這般的身手她要如何才能殺了他!
時間一點點流逝,黑衣鬼面人已經有的開始折回到山腳下,青瓷知道,若是等到人都折了回來,自己將更加沒有一點機會。
她知道,今日就是最好的時機,若是錯過這個今天,要殺殷玖夜將更是難上加難!
而此刻,黑衣蒙面人的頭領正在和殷玖夜對決,雖然說殷玖夜的功力似乎略高一籌,但是今日狀態卻似乎不佳,只是瘋狂的揮刀而下,根本不注意防守,身上已經添了不少口子。
不能再等,青瓷拔出腰間的長劍,偷偷潛入到山腳下,正準備動手,那黑衣蒙面人的首卻領甩猛然向地下甩出什麼,瞬間,山腳下便瀰漫起煙霧來。
青瓷一躍而出,凌空而起,一把折射著寒光的長劍刺進了殷玖夜的腰身,卻同時,她被一掌打飛了出去。
青瓷瞬間落地,口吐鮮血,還來不及起身,脖子上瞬間已經橫亙了七八柄刀,帶著冰涼的觸感,隱隱的殺意。
青瓷也不打算逃,只等著煙霧散去,看看殷玖夜死了沒有?
她看向殷玖夜,見著他的腰身上果然插著一把長劍,從一端穿入到另一端,而腳下躺著的卻是那打算趁亂逃走的黑衣人首領,已經靜脈盡斷,由此可見,他是有多大的怒氣。
再看看將刀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這幾人身邊,也多多少少的多了幾具屍體,看來是抓住的漏網之魚,而有些人似乎是在山野上察覺到了她的動作,飛奔而來,無一不快的驚人。
青瓷知道,若不是殷玖夜忙著應對那黑衣人首領,想必自己是不會得手的。
很快,便有人快步跑到了殷玖夜面前,而青瓷的面前卻停下了另一雙黑色的靴子,沒有任何裝飾,緩緩抬頭,不是別人,正是初一。
不同於上次的嬉皮笑臉,這次的初一卻是滿身的殺氣,青瓷清楚的從他的眼中看到那毫不掩飾的狠決,唯恐殺之而後快的怒氣,青瓷心中暗道,難怪會排到最首,若是只有那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怕是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若是主子出了什麼事,我定要你生不如死!」初一冷冷的開口,鮮少如此正經。
青瓷垂下眸子只是冷笑,可是殷玖夜那一掌卻也不輕,讓她胸腔劇痛,再次吐出一口血來。
初一看著青瓷吐出的暗紅色的血,眼中森冷,異常陌生,轉身走到殷玖夜面前等待著他運氣治療。
今日下午,殷玖夜便得到有人大規模埋伏暗殺殷玖笙的消息,即使他在殷玖笙身邊布下了許多人,卻似乎依舊不敵。
於是,殷玖夜立即帶著人馬,想要趕到埋伏地點,可半路又遇上了刺殺他的人,幾番血戰,終於擺脫了這些殺手,可等到趕到埋伏點的時候,卻發現,殷玖笙的人都已經死傷殆盡。
他只是冷眼看著那一地的屍體,沒有反應,卻在轉身的一瞬間,驀然感到心中一痛,手中的刀滑落,整個人木然站在那裡。
初一知道,他和那六皇子是雙生子,許是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才會如此反應,是以,所有人都默不作聲的站在那裡,感受著這死亡帶來的悲寂。
殷玖笙是他這些年來唯一的親人,是真正的親人,雖然他從來不說,又常常打傷他把他趕出去,可是初一知道,在殷玖夜的心裡早已接受了這個弟弟。
過了許久,殷玖夜站在山崖邊,黝黑的眸子在火光下泛起了絲血光,轉身的時候,正巧發覺半山腰處隱約有一隊人馬,仔細看去,正是參與了之前埋伏殷玖笙的一支,於是所有的鬼面人呼嘯而下,展開了一場屠殺。
這些人的性命,是殷玖夜最好的宣洩,他主導了這次單方面的殺戮。
直到山腳下,遇見這次刺殺,已經殷玖夜一行人第三次出手了,而相比起刺殺殷玖笙的人,殷玖夜更痛恨眼前這批死去的黑衣蒙面人,因為若非他們屢屢在路上攔截,想必還趕得及救下殷玖笙。
初一很想知道,到底主子得罪了什麼樣的人,十多年來,不惜耗費這麼巨大的人力財力物力,只是為了殺殷一個殷玖夜!
劍已經被拔了下去,殷玖夜的身上除了那些刀口,還多了兩個窟窿,鮮血源源不斷的流淌,直到他用內力加護周轉了半個時辰之後,才緩緩睜開雙眼。
初一的步伐略微有些凌亂,走上前來,卻只是少見的冷聲開口說了一句:「刺殺的人似乎在來之前服了車齒,若不出手天亮前就可以死了。」
初一刻意避開了她是沐寂北婢女這件事,希望主子能直接解決了她,可是當殷玖夜那雙黑漆漆的雙眸看向初一時,初一卻不由自主的轉過臉,不情願的又吐出一句:「她是上次和沐小姐一起闖入院中的婢女。」
殷玖夜站起身來,傷口處有些劇痛,雖然有高深的內力護體,但是血肉之軀並不是鋼筋鐵骨,疼痛依舊。
青瓷抬頭看向臉色更加蒼白的殷玖夜,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口,別開了頭,她知道那一劍刺在腰身上根本傷不及他性命,但是本就實力懸殊,慌亂之中她只是想著,哪怕殷玖夜不死,這一劍,也算是報了他糟蹋小姐之仇!
殷玖夜一雙黑眸盯著青瓷,半響開口道:「理由。」
青瓷嘲諷的一笑,沒有開口,初一不滿的上前道:「是你們小姐讓你來的?」
「不是。」
「你為什麼要殺我們主子?」初一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青瓷身上。
「看你們主子不順眼不行嗎!我就是要殺了他,就算今天我沒能殺了他,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他!」青瓷的情緒有些激動,為什麼?他還問為什麼!
「我告訴你,這麼多年能從幽冥院中活著出去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我們主子有哪點對不起你們,你知不知道。」初一氣急,這些日子主子總是不聲不響的在遠處看著沐寂北,他能瞧見他眉宇間的柔情。
「你給我閉嘴!誰稀罕!這個禽獸竟然敢糟蹋我們小姐,還把我們小姐傷成那樣。」青瓷越說越激動,想起沐寂北在自己面前故作無事的樣子,還有那條傷痕纍纍的腿,青瓷就再也忍不住了!
這下,所有的鬼面人都愣了,面面相覷,這姑娘是不是搞錯什麼了?她說主子糟蹋了她們小姐?該不是認錯人了吧!
「告訴她主子,她的人在我這。」殷玖夜沙啞著嗓音開口,初一隻好不甘的領命離去。
青瓷看著殷玖夜冷笑:「你以為還能利用我威脅到小姐?」
殷玖夜只是緊抿著雙唇,沒有說話,只是對著身後的幾人開口道:「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青瓷聽見這話,卻是不怕死的再次開口:「呵,報應!」
殷玖夜冷冷的掃了一眼青瓷,那死寂的目光讓青瓷心頭一顫。
不多會之後,青瓷被兩人捏住肩頭,凌空提起,踏著眾人家的屋頂前行,被帶回皇宮,直奔幽冥院。
青瓷的心頭卻在震驚,這些人,個個都是高手,極高的宮牆對他們來說,如履平地,戒備森嚴的警衛隊他們也是形同虛設,在皇宮中穿梭如無物,若是安月恆的殺手和這些人對上,只怕是會被他們向砍蘿蔔一樣砍掉。
前去通知消息的初一,走著走著,卻卻猛然住了腳步,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腦袋:「豬腦子!」,然後就突然樂了,屁顛屁顛的繼續前進。
初一忽然明白了,殷玖夜等了這麼久,上天都沒讓他和那個女子產生交集,既然如今機會來了,他那樣的人怎麼會放棄,初一不由得覺得自己真是蠢,殷玖夜那樣的人若是真的想要得到什麼,怎麼可能只是遠遠的看著呢,就算是上天不給機會,他怕是也要製造出機會!
初一對於殷玖夜竟然使用苦肉計這種辦法,表示了深深的鄙視,更是對他事後的面不改色無比唾棄,不過那一劍受的也真是不輕,看來為了追到美人殷玖夜也是下了狠手。
初一轉念想到殷玖笙的死,心情又沉重了起來,他想他是真的很難過,只是希望這個時候有個人陪著他罷了,正巧,這青瓷就來了,這麼想來,青瓷在這個時候行刺,是不是意味著冥冥之中,沐寂北和殷玖夜是天作之合!
沐寂北已經在桌前坐了半個多時辰了,未動分毫,手中的紙已經越來越薄,最後只剩下了兩個人選,一個是安月恆,一個是殷玖夜!
白寒最初的時候很是好奇,為什麼沐寂北不直接去找,反倒是要坐在這裡,寫寫畫畫,不過轉瞬他就明白了,因為他們不知道該去找誰,如果一家一家的去找,時間都浪費在了路上,不如直接鎖定目標,一擊必中。
沐寂北站起身來,看著桌子上的兩張紙,每一張上面寫著大大的名字,一張是安月恆,一張是殷玖夜,看了許久,沐寂北決定先去幽冥院,畢竟自己現在身處宮中,這處最近,而且她覺得青瓷去找殷玖夜的可能性更大,就算真的不是,自己再掉頭去找安月恆也來得及。
沐寂北焦急的推開門就直接跑了出去,撲面而來的秋風帶著股肅殺的寒氣,定了定心神,便走了出去。
白寒依舊如影隨形,跟在沐寂北身邊,沐寂北卻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對著白寒開口道:「白寒,你去告訴沐正德,我可能會消失一段時間,讓他不要找,秀女宮那面找人安排一下。」
白寒點了點頭,直接消失在夜色裡,心中卻在猶疑著沐寂北的兩個字,消失?這世上要跑去哪裡,才能稱得上是消失?
步履匆匆,按照記憶,沐寂北一路直奔幽冥院。心中卻在思慮著對策,這裡是皇宮,根本無法找到那麼多高手,闖進去將人帶回來,更別說若是被宮中之人發覺,便是擎制丞相府的一大把柄。
而她又不能輕易找人幫忙,畢竟那裡藏著的是一個驚天的秘密,若是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殷玖夜更容易會殺人滅口,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青瓷的毒挺不了太久,必須趕在三個時辰之前用內力將毒逼出,否則之後即便是得救,身體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影響。
種種情況讓沐寂北十分惱怒,卻也是沒有了選擇。
另一面,初一趕到寶琅閣的時候,發現除了外面偶爾穿行的宮女,裡面已經空無一人。
黑色的靴子輕輕落在地上,初一像是一個侵入者一般四處打探著屋子裡的情形,發現確實沒有人的氣息,才放肆起來,被推開的窗子,吹進陣陣寒風,桌子上的紙,被掀翻了開來,有幾張被吹散到地上。
初一走上前去,撿起地上的一張紙,看著上面寫著安月恆的名字,再撿起一張,寫的則是自己主子的名字,再往桌子上看去,則是一些被打了大大的叉的人名。
初一吹了吹口哨,不由得慨歎,主子看上的女人就是不一樣,看看這頭腦,八成人已經跑去幽冥院了,主子這是操的什麼心呢,自己分明是白走這一趟了。
將那些紙一齊扔進火爐,所有的名字瞬間化為灰燼。
初一一閃身,憑借極強的輕功迅速回到幽冥院,途中確實瞧見了正在快步向著幽冥院的方向前行的沐寂北。
初一搶先回到幽冥院,直接進去找到殷玖夜,殷玖夜沒有瞧見預想中的人,臉色不由得有些暗沉,初一生怕這瘋子再誤會什麼,忙開口解釋道。
「我到寶琅閣的時候沐小姐已經不在了,書桌上羅列了青瓷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最終已經將目標鎖定在了安月恆和主子這。」初一有些感慨的開口道。
殷玖夜已經明白了初一的意思,便不再開口,只是心情卻有些陰鷙,又是安月恆?沐寂北和他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初一不再開口,靜靜的等著,氣氛一下子就死寂了下來,初一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無論怎麼聒噪,在這裡都熱絡不起來,知曉今日殷玖夜的心情低落,便打算轉身退下了。
「那個婢女。」殷玖夜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初一好一陣鬱悶,他就知道,這逼毒的活還是會落在自己身上,哎,剛剛自己對青瓷那麼凶,這會若是想幫她逼毒,她肯定是不配合,不罵他貓哭耗子就怪了,他這是做了什麼孽啊,怎麼竟是遇上這種事!
沐寂北停在幽冥院門前,卻是恨起這具身子沒有一點功夫,不過是走的快了些,便已經微微有些氣喘,這具身體的年紀已經有些大了,想要從頭再練實在困難,而且當初重生之後,她沒有選擇繼續練武,不過是為了逼著自己在每件事情之前都思慮周全,不留退路。
抬頭看著那幾乎完全被灰燼遮住的幽冥院,不由得覺得好笑,誰能想到這麼落魄的院子之內,竟然是那等奢華,在這僻靜的一角中,竟然隱藏著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平復了心緒,沐寂北走了進去,只是想不到,前不久才說,希望不要再見,可是時隔不久,自己卻是走進了這裡。
沒有人出來阻攔,沐寂北順著之前那夜的記憶走進了那間金碧輝煌的房間,心中略帶忐忑。
在大廳中四處打量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殷玖夜,不過敏銳的嗅覺還是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推開精緻的雕花木門,精美的繡鞋落在了地上,一步一步走向床邊,卻遲遲沒有轉過臉看過去。
殷玖夜從她第一腳落在白玉地面之上,便已經察覺到了,直到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他才緩緩睜開雙眼,看向床邊。
沐寂北終於轉過了臉,床上的男人斜倚在床頭,露出了精壯的上身,身上大大小小縱橫著不少的刀傷,似乎都是今夜新添的,帶著血的衣服被甩在了地上,臉色比從前更加蒼白,幾乎能清晰的倒映出隱隱的青色血管,眼下的烏黑只增不減,一雙眸子漆黑卻依舊帶著不少的血絲。
沐寂北清楚的能感受到這裡氣壓的低沉,想來是因為殷玖笙的死,注視了男子許久,沐寂北垂下了眸子,終於開口:「青瓷呢?」
殷玖夜沒有理會沐寂北的話,卻只是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注視了許久之後,卻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
沐寂北心中焦急,已經兩個多時辰了,再拖下去青瓷多少都會受到影響,不由得再次開口道:「青瓷在哪?」
殷玖夜沒有做聲,沐寂北轉身便要走出去,殷玖夜依舊沒有睜開雙眼,只是沙啞的聲音響起:「你若是敢走出這半步,我就撕了你。」
沐寂北心頭一顫,雙手微不可察的輕輕顫抖,卻依然是笑著開口:「那你便撕吧。」
殷玖夜沒有做聲,沐寂北卻是繼續開口:「之後記得告訴我,我變成了多少塊,若是還不少,帶一塊去看看青瓷。」
沐寂北扔下話繼續往前走,殷玖夜坐起了身來,看著女子的背影,卻因為動作太大,傷口又開始流血,「你再走半步,她立刻就死。」
沐寂北的心這才緩緩落下,殷玖夜的這句話就表明青瓷暫時無事,回頭看了看床上的男子,四目相對,沒有言語。
殷玖夜的心漸漸柔和了下來,疲憊之態盡顯,重新倒在了床上,沐寂北站了許久,轉身走了出去。
殷玖夜躺在床上,沒有再睜開眼睛,卻突然一掌掀翻了前不久才新換的紅木雕花床頭,他不會就這樣讓她走的,於是之前平躺的男人霍然起身,連鞋子也未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像是要把女子追回。
走到前廳,殷玖夜突然站在了原地,一雙黑眸目不轉睛的盯著面前的女子,沐寂北一手拿著一隻琉璃杯,另一隻手拿著精緻的藥瓶和白布,琉璃杯裡盛滿了加配了不少藥材的浴湯,那些藥瓶和白布也都是在那間房中找到的。
想來平日裡這裡的主人一定是習慣在受傷之後到浴湯裡泡上許久,然後再獨自一人在那裡敷好傷口。
沐寂北輕掃了殷玖夜一眼,瞧見他手上的猩紅,不自覺的升起一絲怒氣,直接錯過他走向裡面,當瞧見那座紅木床頭已經摔倒在牆角,碎屑也濺的滿地的時候,沐寂北毫不猶豫的將琉璃杯扔在了地上,浴湯灑了滿地,甩手將白布和藥瓶一併都撇在了地上,轉身就走。
再次越過殷玖夜,看也不看,直接就向外走,卻突然被一道巨大的力量帶了回去,直接被殷玖夜拉進了懷中。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血腥氣,還有溫熱的氣息,那強壯的胸膛,有力的臂彎,讓人忍不住就此沉淪,她曾經多麼希望安月恆能給她一個這樣的懷抱,只是每每奢求來的溫暖卻是異常冰冷,久而久之,她便也不再需要了。
殷玖夜緊緊的摟著懷中嬌軀,讓沐寂北的頭靠在他的胸膛,沙啞著嗓音帶著絲懇求:「別走。」
沐寂北看不清他的神情,卻感受的到他的心痛,微微閉上了雙眼,沒有開口。
兩人就這樣站了許久,也沒有人開口。
直到沐寂北感覺到血腥味愈發濃烈,才抬起頭,伸出一根手指,推在殷玖夜身上,讓他拉開距離。
殷玖夜看著沐寂北的動作,一雙死寂的黑眸偶爾也會動一動,安靜異常的注視著面前的女子,在璀璨的燈火下,沐寂北能清楚的看見,那雙烏黑的眸子裡清楚的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沐寂北輕輕碰了碰殷玖夜流血的傷口,低垂著的眸子,看不見神色,這劍似乎是青瓷自重生之後便不常用的那柄軟劍。
「上點藥吧。」沐寂北輕輕開口。
殷玖夜忽然將沐寂北攔腰抱起,大步走向了隔間的浴湯,沐寂北一愣,驚的她一下子抓住了殷玖夜的胳膊,指甲不小心在他身上抓出一道血痕。
男人卻根本不在意,直到走進隔間,才將沐寂北輕柔的放在浴湯邊沿的地面上。
沐寂北四處打量了一眼,開口道:「你還真是有錢,才多久,竟然重建了一個。」
沐寂北哪裡知道,原來那座浴湯裡裝過太多屍體,殷玖夜嫌棄的狠。
殷玖夜也很認真的打量了一圈,似乎第一次發覺這裡似乎好像還很不錯,對著沐寂北開口道:「送你。」
沐寂北搖搖頭:「我可不要,消受不起。」
殷玖夜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沐寂北的衣服,半響吐出一個字:「脫?」
沐寂北的眸色深了深,沒有動作,殷玖夜見此似乎也覺得有些尷尬,輕聲開口:「不脫?」
沐寂北依舊沒有反應,殷玖夜再次抱起沐寂北,順著青石玉的台階直接走了下去,水汽氤氳,即使如此近的距離,沐寂北依然看不真切男子的臉。
直到滾燙的水沒入身體,沐寂北有些反射性的向上躲,雙手不由自主的摟住了殷玖夜的脖子,惹的男子時常緊抿著的雙唇微微上揚。
輕輕將沐寂北放在水中,殷玖夜便自己靠在池邊,閉起眼睛,任由這散發著硫磺之氣的藥湯洗滌著自己的傷口。
沐寂北只覺得冗長的衣服都粘在了自己身上,異常難受,卻又不想脫掉,只好忍著,安靜的在一旁看了許久,終於開口:「殷玖笙應該沒死。」
殷玖夜睜開雙眼,看向眉目如畫的女子,輕輕開口:「我知道。」
沐寂北有些驚訝的挑挑眉,卻沒有再開口,殷玖夜繼續道:「重傷。」
沐寂北沒有接話,想來殷玖笙是利用了這次的刺殺,以重傷假死,逼著自己的哥哥離開這個牢籠,享受正常的世界,哪怕有勾心鬥角,有生死陰謀,有爭強鬥勝,有物質,有金錢,有權力,不管出去之後殷玖夜將要面對的是什麼,這些至少證明他還活著,而不該是無悲無喜的守在這個角落,或者經歷沒完沒了的暗殺,像是見不得光的臭蟲。
殷玖笙是要將自己享受了的這十多年來的生活還給殷玖夜,而他也許會就此失蹤。
沐寂北忽然明白,也許他的悲痛不僅僅是因為殷玖笙的重傷,也因為他的生命中也許又要失去一個他所在乎的人,而那個人,有跟他一樣的父母,一樣的容貌,跟他流著一樣的血液。
這十多年來,殷玖夜確實習慣了這個弟弟,最開始,他會想,要不是他也一同從母親的肚子裡蹦出來,是不是他就不會過著這樣的生活,於是,他同頑劣的孩子一般,只會欺負他,將他趕出自己的這一方天地。
可是每每他只是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喊他哥哥,鼻子上還會掛著兩根鼻涕,讓他嫌惡極了,儘管那個被叫做父皇的男人總是禁止他來這,他卻還是隔三差五的想盡辦法偷溜進來,有時還會給他帶上一些外面的他從沒見過的東西,會嘰嘰喳喳的給他講一些沒聽過的故事。
可是漸漸的,事情開始不一樣了,他總是會遭遇沒完沒了的刺殺,父皇說他藏身的地方被人發現了,他開始東躲西藏,在父皇的幫助下一次次勉強逃脫,可是直到有一次,他不在幽冥院,殷玖笙卻偷溜了進來,結果遭遇了刺客的暗殺,命懸一線,後來父皇的援兵及時趕到,才救了他一命。
可是即便如此,還是經過了太醫的三天搶救才活了過來,而他卻是連去看他一眼的資格都沒有。於是,從那以後,父皇便開始派人日夜嚴守著幽冥院,只要他一進來,就會立刻將他丟出去。
思緒在這緩緩的藥香之中蔓延,沐寂北不由自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小手帶起了些微的水花:「別在這睡。」
殷玖夜滿眼認真的看著沐寂北,大手一撈,順勢將她摟在懷裡,沐寂北的眸色很深,卻還是開口道:「青瓷她…」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了:「她很好。」
沐寂北沒有再開口,也不知怎麼,竟然也就信了他的片面之詞,彷彿他的話語裡帶著安穩人心的力量。
沐寂北閉上了雙眼,靜靜的靠在了他懷裡,她可以陪著他,可以安慰他,或許再好一點,也可以好好照顧他,其實,她真的不厭惡他,但是,她不會愛他。
也許一個人孤軍奮戰實在是太累,也許只是貪婪這片刻安寧,也許希望借助他的權勢,也許有很多也許,但是此時此刻,她忽然真的覺得背負著仇恨真的並不輕鬆。
沐寂北問自己,死都不怕,又怕什麼呢?只要守住自己的心不就夠了?
沐寂北閉上雙眼之後,殷玖夜卻是睜開了黑眸,那雙死寂的眼睛卻帶了一絲複雜,似乎在她靠向自己的一瞬間就知曉了她的想法。
手臂間的力道加大,卻只覺得還不夠。
又呆了半個時辰,沐寂北睜開了眼,退後兩步柔聲道:「回去吧。」
「嗯。」殷玖夜應了一聲,便起身走了出去,精壯的身體異常白皙,卻林林總總的布著許多疤痕,沐寂北沒有再看,只是等著殷玖夜出去自己再走。
殷玖夜看了一眼浴湯中的女子,換好了衣裳便走了出去,黑髮上的水珠也開始滴落。
沐寂北沒有馬上出來,尋找著屏風之上是否還搭有衣物,心中不由得有些鬱悶,為什麼每次來這都要為了衣服糾結。
殷玖夜去而復返,手中拿著一套黑色的褻衣,搭在了屏風上,手中還拿著一張巨大的軟巾,搭在了旁邊,看了沐寂北一眼,又轉身出去。
沐寂北這才從水中鑽了出來,走到屏風後,換下濕衣服,擦乾,再穿上那件明顯大了許多的褻衣。
剛從屏風後走出來,卻瞧見殷玖夜不知何時又出現在這裡,一雙眼睛帶著審視看著對面的男人,男人瞧見沐寂北胸前的若隱若現,依舊是面不改色,雙眼平靜無波,只是耳朵根子卻微微發紅。
沐寂北本是微惱,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男人移開目光,將她摁在了長凳之上,蹲下身子幫她擦了擦小腳,便把剛剛拎進來的鞋子套在了腳上。
「先湊合。」男人看見沐寂北發愣,以為她不喜歡。
沐寂北只是低著頭,悄悄打量起他的樣貌,真是好看,像妖精又像帝王,本不是個溫柔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等溫柔的事?
殷玖夜卻突然開口:「不准嫁給安月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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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語了…。室友睡夢中醒來問我你咋還沒碼完…。我悲憤的告訴她我在檢查的時候抱著電腦睡著了…。鬱悶…。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