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面似乎有著幾處的燈光,或明或暗,閃爍不斷,更加讓人覺得這是個詭異的地方。
前面帶路的公公見著沐寂北打量著身側的院子,開口道了句「那是幽冥院。」便也不再多話,只管帶路。
沐寂北再次掃了眼那陰森森的院子,也不多問。
突然,眾多黑衣人從天而降,個個手持明晃晃的大刀,青瓷一下子擋在了沐寂北面前。
很快,便有人衝了上來,意圖殺了沐寂北,刀刀狠辣,毫不留情。
沐寂北雙眸微瞇,是皇帝的人!隨即便同青瓷背對背應付起這些殺手,小小的身子一瞬間積蓄滿力量,週身縈繞著一股戾氣。
黑衣人呈圓圈型,將兩人包圍在中心,不斷縮小,靠近,沐寂北同青瓷迅速分開,主動出擊,沐寂北拔下頭上的一根金釵,一手拿住黑衣人的一隻手腕,趁著這一息之間,另一隻手將那金釵生生插入黑衣人的咽喉。
鮮血濺了沐寂北滿臉,詭異猙獰,不過她到底是用這種危險的方式奪了一把刀。
沒有內力,應付起這些一流高手著實費力,心中不由得自嘲道,皇帝真是太看得起她了,竟然出動這麼精銳。
另一方面,沐寂北卻在盤算著,柳家的人怎麼差這麼多,這麼久還沒到,只有救下自己,賣給沐正德一個人情,沐正德才有可能不再趁著柳家勢落予以打擊,甚至不會同皇帝結成同盟,柳家的損失才會減少。
沐寂北依靠著刁鑽狠毒的角度,以及劍走偏鋒的決絕,竟然也以這具沒有內力的破身子,殺了三個高手。
回頭看看,青瓷為了保護沐寂北,將眾多高手招攬了過去,成了眾多黑衣人包圍的對象,沐寂北避開身側的黑衣人,轉戰到青瓷身邊,看著青瓷的身上添了不少的傷,沐寂北眸色很沉,她沒有覺得愧疚,她就是個瘋子,她一直都知道這是一場生死的較量,卻依舊不惜拉著青瓷來陪,她真的不想一個人活著,活著死。
「青瓷,走!」沐寂北身上也受了些輕傷,不過她明白,若是再拖下去,根本沒有活路,她到底是小看了帝王,柳家的人竟然甚至沒有機會出現,她可沒有忽略,為了將嫁禍的戲碼做足,著她們來的那個太監已經身首異處了。
青瓷手中的劍舞的虎虎生風,將沐寂北護的牢牢的,兩人尋著突破口,卻發現只有挨著那詭異院子的一端最為薄弱,對視一眼,便打算從那裡退去,只是不知那院子到底是何處。
青瓷負責打開缺口,沐寂北則是因著身子較弱,負責掩護。
可就在缺口打開的一瞬間,沐寂北本能的察覺到危險,抬眼看去,假山之上竟然有一名太監,手上正拉開著一把彎弓,上面搭著兩柄利箭,箭頭上閃爍著藍光,似乎是淬了毒,分指向她和青瓷。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勢如破竹,直衝著沐寂北和青瓷射來,沐寂北揮刀打飛了射向青瓷的箭,另一隻箭卻『噗嗤』一聲沒入了沐寂北的前胸。
「小姐!」青瓷一把將刀飛出,直接刺穿了那放箭的太監,寂北卻拖著她快速閃進了那落魄的院子。
而那些殺手也不知是在忌憚甚麼,面面相覷後,然而沒有一個人追進去,為首的人緩緩開口「撤!」
然而就在黑衣人轉身的時候,院子的圍牆上卻站滿了一排鬼魅般的人物,人人都帶著張鬼臉面具,居高臨下。
「快撤!」那些殺手不由得有些大驚失色,紛紛想要跑開。
而那群鬼魅卻是一瞬間紛紛飛下牆頭,將這群在幽冥院門口打殺的人一瞬間屠戮殆盡!對,力量懸殊,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那箭上的毒,沐寂北只覺得週遭的一切似乎漸漸被放慢,感官也都不再靈敏,拉著青瓷摸索著前行。
折斷箭桿,隨手扔在了地上,沐寂北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這院子越往裡走竟然越是繁華,燈火闌珊都隱匿在了那破敗的外表之下,只不過依舊陰森的嚇人。
從開著的窗子看過去,似乎許多屋子裡都關了不少人,似乎是些瘋了的女子,頗有些像冷宮,只是不同的是,這裡的瘋子卻都很乖,沒人在這沉寂的月色中發出聲響。即便是偶爾出聲,也立即驚恐的摀住自己的嘴,躲在牆角,轉過看向另一面,卻是一些血肉模糊的男人,幾乎都被高高吊起,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斷臂殘肢,十分血腥。
「小姐,你的傷…」青瓷雖然也很驚悚這裡的場景,卻依舊放心不下沐寂北的傷,傷口處已經漸漸烏黑,看得出中毒匪淺。
沐寂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座院子必然有它的恐怖之處,否則那些殺人如麻的殺手怎麼沒有追進來,看來是才出虎穴又如狼窩。
突然,極靜的院子中響起了腳步聲,沐寂北帶著青瓷迅速躲進了正前方的房間。
這房間極盡奢華,可時間緊迫,只好拉著青瓷快速的躲到一隻一人多高的青花汝窯瓷瓶之後。
藉著明暗的燈火,沐寂北打量起這奢華的房間,白玉鋪成的地面帶來絲絲寒意,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簷上臥龍盤旋,青瓦打磨而成的牆板上刻著一片片精緻的浮雕,每隔上幾步便有一盞嵌入牆壁的水晶燈,實在是極盡奢華。
一根根筆直的紅色柱子上纏繞著栩栩如生的金龍,與牆壁上衝天的鳳凰遙相呼應。水晶玉璧為燈,雲母珍珠為簾,六尺寬的沉香木軟榻斜斜的放在正中,上面鋪疊著的是雪白的狐皮貂裘,榻上設著一方長枕,長枕上是無數織成網狀的方型冰玉。
沐寂北再抬頭看看房頂,心更是沉了下來。
大殿頂上懸著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沐寂北皺了皺眉頭,金銀在這裡已經成了最廉價之物,看看這白玉面鋪成的地上竟然內嵌著各種寶石,沐寂北便知道,自己似乎無意間窺探到了什麼驚天的秘密。
從門前匆匆而進的人正是殷玖笙,沐寂北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屏住呼吸,忍著胸口的疼痛,看著身著銀灰色繡著巨蟒華服的殷玖笙,轉過頭來,帶著絲疑惑。
青瓷一面憂心著沐寂北的傷勢,一面卻也知道現在處境不妙。遂即也是默不作聲,生怕給自家小姐帶來一絲麻煩。
「哥,為什麼你不肯答應,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殷玖笙滿臉嚴肅,對著背對著自己的男子開口。
從背影看,那男子身形修長,寬肩窄臀,整個脊背挺拔有力,週身氣息沉穩,帶著莫名的凌厲和殘忍。
「你是想要教我怎樣做?」男子嗓音低沉,如千年雪山上的寒潭,沒由來的讓人心一沉。
沐寂北沒有再回頭去看著殷玖笙和那個男子,只是背靠著汝窯瓷瓶聽著兩人的對話,藏身於此,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黑色華袍男子的滿身戾氣,彷彿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一樣,而比起戾氣更多的是一種死寂,彷彿即便是泰山壓頂也很難讓他有所動容,同他相比,本是優秀的殷玖笙卻儼然成了溫室的花朵,再沒有什麼可比性,殷玖笙管他叫哥,那麼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沐寂北皺了皺眉,因著疼痛,額頭上的冷汗漸漸流了下來,西羅的前幾位皇子中似乎沒有人的氣場能與他相配,而這個男子又居住在這裡,那便表明他的身份無法公開。
沐寂北的喘息漸漸加重,為了克制這強烈的暈眩感,咬破了自己的雙唇。
殷玖笙看著那挺拔的背影,落寞而桀驁,不由得一陣心酸,這個男人撐起了他的天空,自己卻只能深藏於此,殷玖笙想了想,想要再開口說些什麼,可那男子卻不領情,薄唇微啟,只吐出了一個字「滾。」
沒有怒氣,沒有感情,什麼也沒有,只是闡述著一個不容抗拒的事實,那天生的威嚴讓人不得不低頭臣服!
「哥!」殷玖笙有些急了,卻不敢上前觸碰那男子,男子似乎失了耐心,言語狠戾,「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殷玖笙有些執拗的站在那裡,依舊不肯離開,那男子卻轉過身來,一雙狹長的眼帶著殺意,審視的看著面前的殷玖笙,一把利劍隨之架在了殷玖笙的脖子上,帶著絲嘲諷「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沐寂北正巧回頭,瞧見男子的樣貌,瞳孔卻驟然放大,雖然看不真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和殷玖笙竟然是雙生子!那就難怪有人要呆在這種地方了!
在這片大陸上,周昊大帝曾經一統了天下,百姓們安居樂業,即將開始一個繁華盛世,可是周昊帝的妻子,也就是當時的皇后,懷胎十月,卻產下了一對雙生子,本也沒什麼,可是等到皇帝傳位時卻出現了問題,皇帝將皇位傳給了性子較為溫善的長子,可沒想到次子卻不甘於此,暗中設計謀殺長子,取而代之。
而當時的長子得人相助,避之一隅,拉攏朝臣,積聚力量,勢必要奪回皇位,這樣一來,剛剛統一的大陸便再次陷入了紛爭,而次子殘忍,生性多疑,屠殺了無數的朝臣,一時間血流成河,民不聊生。
也因此,諸侯四起,百姓們揭竿而起,本該太平盛世的天下卻進入了戰爭最多的血腥時代,那時的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每當百姓們提起那對雙生子,都咒罵不止,而那次子更是讓人聞之變色,連孩童聽之都會放聲啼哭。
也因此,雙生子一直被視為不詳的徵兆,認為只有犯了錯的人受到神的懲罰,才會降臨到她的孩子身上,而兩個孩子中,卻是有一個是妖魔所化,意圖禍亂人間,這在普通人家都無法容忍的事情,在皇室,那更是大逆不道,是永遠見不得光的存在!
自古以來,真命天子只能有一個,怎麼會允許有另一個自己存在,況且其一還是魔鬼化身,這是皇族之中萬萬不能接受的!若是哪個女子產下了雙生子,那麼便是犯了滔天的罪過,甚至要被處以嚴厲的刑罰。
其實沐寂北遠遠望去的那一眼,只覺得這兩人在容貌上六七分相像,許是多年的境遇不同,也有了些許差別,兩人身上的氣場相差最是明顯,殷玖笙雖然天賦絕佳,可是同那男子相比,卻生生被比的沒有一點氣勢,也不知是怎樣的境遇,才能讓男子如此死寂和殘忍。
沐寂北實在太瞭解縈繞在男子週身的那些氣息是什麼,那些正是無數人命和鮮血堆積出來的戾氣,她不由得扭過頭,再不肯看那個男子一眼,就怕因此招惹上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架在殷玖笙脖子上的刀漸漸收攏,殷玖笙的脖子上已經血流如注,男子的神情卻是沒有一點變化,殷玖笙深深凝視了男子一眼,毫不懷疑他會就此殺了自己。
殷玖笙知道,他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人能夠改變,他在外面做了十八年的六皇子,他卻在這週遭儘是瘋子的地方活了十八年。
是,他是他的雙生哥哥,他們是這個世界不能容忍的存在,只是殷玖夜用自己的不幸成就了他的人生。
殷玖笙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這裡,那些金碧輝煌,巧奪天工的珍寶,卻彷彿成了對那個始終呆在這裡的男人的諷刺,十八年來,他離開這裡的次數屈指可屬,外面的大千世界卻獨獨把他排斥在外,即便在這小小的一隅,卻也承受無盡的刺殺和逃亡。殷玖笙痛恨自己,他無力改變這一切,或者,有一天,他可以。
沐寂北對著青瓷始了個眼色,想從另一端繞出去,不用想也知道,若是被這個男人發現,怕是沒有好下場了。
剛抬腳,軟榻上的男子便緩緩開口:「看夠了熱鬧就想走?」
沐寂北的心一沉,卻是沒有動作,那個男子也不急著再開口,青瓷看了眼沐寂北,想要出去,讓沐寂北趁機離開,可是沐寂北卻牢牢的拉著青瓷的手,不許她那樣做。
青瓷被沐寂北的那雙黑眸盯著,忍不住別過了臉,不敢直視,小姐的目光太銳利,彷彿能洞穿她的所有想法。
沐寂北對著青瓷輕聲道:「我現在週身無力,根本逃不掉,你去了也是白費力氣,索性不如你試著出去,也好帶人來救我。」
青瓷紅著眼圈點頭,那個男子的氣息她也感受的到,這輩子,她所遇到的所有高手中,從沒有一個那般凌厲,她知道,她不是對手。
沐寂北鬆開青瓷的手,緩緩走了出去。
抬眼看向榻上的男子,正面仔細打量了起來,一攏黑衣,玄紋雲袖,墨色的緞子衣袍內露銀白色的荊棘花紋,上懷微敞,露出健碩的胸膛,腰繫一根鑲著白玉雕龍的金腰帶,腳蹬一雙白色金紋鹿皮靴,華麗放肆的挑不出一點瑕疵。
男子低垂著臉,輪廓剛毅,眼瞼微合,隨意的躺在之前所見的那方軟榻上,帶著無邊的死寂,燈火之下,依舊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少了殷玖笙那種被日光照射出的健康之感,眼下一片青灰,似乎很久不曾睡過安穩覺,薄唇冷硬,微微抿起,讓沐寂北根本無法同剛剛離去的殷玖笙聯繫在一起。
男子緩緩抬了眼,打量了一眼沐寂北,一條深藍色的長裙讓他也生出兩分驚艷,滿臉血污,不出本來樣貌,胸口也受了傷,滿身狼狽,只是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當是人間極致。
沐寂北只覺得手腳發涼,那男子睜開的瞳孔之下暗藏著一片幽暗的血紅,看他的目光死寂而沒有溫度,彷彿比黑夜更寂寥,沐寂北抬眼迎上男子的目光,清楚的看見了裡面鮮紅的血絲,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
男子似乎覺得有趣,愣了一下,緩緩扯動嘴角,卻僵硬的讓人覺得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笑過了,他實在是太寂寞了,寂寞到這十八年來所說的話也不過寥寥數語,有時,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男子坐直了身子,仔細的看著對面看似溫軟的女子,他知道,這和他以往遇到的女子都不同,他似乎可以有了一個新的玩具。
男子伸出骨節分明的手,不急不緩的拿起軟榻旁,紅木雕刻的鏤空龍紋圓桌上的兩顆棋子,放在手中把玩起來。
沐寂北看了看男子手中的棋子,碧玉而成,圓潤異常,大手手伸到沐寂北面前,緩緩吐出兩個字:「生,死。」
沐寂北明白了他的意思,兩隻棋子,一隻上面是生,一隻上面是死,若是選中了生便可以活著,若是選中了死,自然也只有死路一條,微微瞇起雙眼,沐寂北忍著胸口的疼痛,走上前去,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半米,氣氛卻陡然緊張起來,女子淺笑嫣然,卻笑不及眼底,男子死寂無言,卻深不可測,倒也融洽。
看著那只修長的大手,沐寂北遲遲沒有動作,兩隻棋子乖巧的躺在男子的手心,似乎知道她的猶豫,也不催促,耐心十足的等待著,凜冽的目光卻不動聲色的打量起沐寂北來,看著她額頭上細密的冷汗,不經意的掃了眼她胸口的箭頭,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沐寂北深吸口氣,緩緩拿起了其中一隻棋子,緊緊握在拳頭裡,而後抬起雙眸直視對面的男子。
男子看著那雙宛若星辰的眸子,露出了殘忍的笑意,心中一閃而過覺得可惜,隨後示意她打開手中的棋子。
沐寂北沒有按照男子的意思,打開手心,而是讓那棋子順著自己的袖子滑落到了裡衣的腰間,卡在了腰帶之上,之後張開了空空如野的手心,對著男子道「既然這棋子一生一死,不如看看你手中剩下的是什麼?」
沐寂北的心彭彭跳個不停,她知道她這樣做怕是更加危險,可是如果這男子手中的兩顆棋子真的是一生一死,為何這麼多年來進入這院子中的人,沒有一個活著出去,如果她猜的不錯,這兩顆棋子都是一個死字!既然如此,何不賭上一局,最起碼多少有些勝算。
男子一手拄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沐寂北的腰間,認真的想了片刻,搖了搖頭:「看你的。」
沐寂北略顯虛弱的開口:「我的棋子不見了。」
男子勾起了唇畔,儘管冷硬,卻要命的好看,仔細看來,甚至和沐寂北的淺笑有些相似,只是多了份外露的血腥和殘忍,手掌輕拍,兩名帶著鬼臉面具的黑衣人從門前進來,手中押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青瓷!
沐寂北的臉色沉了下來,看著滿身傷口的青瓷,便知曉她已經盡力。
「小姐!」青瓷從來沒有感到過這般無力,從上一世的小姐被害開始,到現在無力逃脫,一次次的無能為力深深的打擊著她,雖然她從來不說,可是卻愈發的痛恨起自己!
沐寂北深深的看面前的男子一眼,一瞬間全身緊繃,脊背挺的筆直,嘴唇輕抿:「你想怎樣?」
「看你的。」男子依舊是之前那句話,固執的要看沐寂北選中的棋子。
「放她走。」沐寂北也不猶豫,雖然她很想青瓷能夠陪著她一起死,一起活,可是原來,真到了這一刻,她卻如此不捨。
「好。」那低沉的嗓音微微沙啞,要命的好聽,可惜卻是催命的魔咒。
兩個帶著鬼面面具的黑衣人聽了男子的話,鬆開了押著青瓷的手,青瓷的右手被扭斷了,無法動作,可是看著自己竟然成為要挾小姐的籌碼,轉身就毫不猶豫的抽出鬼臉面具者身上的刀,橫在脖子上,想要自盡。
沐寂北站的筆直,靜靜的看著青瓷,滿目荒涼,緩緩開口喊出了青瓷的名字,帶著絲疲憊和憂傷:「青瓷。」
最是平凡無常的兩個字,卻讓在場的人心中都一緊,男子的眼微微瞇起,不知為何,沒由來的不悅,青瓷眼中的淚水一下子就落了下來,手中的劍也隨之落下,心陣陣抽痛。
這一刻,她感覺到小姐離她竟然那麼遙遠,彷彿隨時都會飄散而去,孤寂絕望的讓她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發疼,明明滿目的荒涼,看著她卻依舊溫暖如初,青瓷恍然明白,自己對小姐而言有多麼的重要!不管多麼痛苦,她都要活著,因為有人在等她。
於是,她也開始安靜起來,跌坐在地上,雙眼只是盯著地面,不抬頭,也不再發出任何聲音,週身縈繞著一股子冷氣。
男子打開交疊的雙腿,站起了身子,巨大的身影籠罩在了沐寂北身上,帶著強悍的壓迫感,漸漸靠近。
男子嫌惡的打量了沐寂北一眼,冷聲道「脫掉!」
沐寂北也不遲疑,柔弱無骨的小手開始解起自己的腰帶,抽離的腰帶被扔在地上,繼而開始脫去青瓷為自己選的藍色長裙。
青瓷的拳頭漸漸握起,卻沒有抬頭看沐寂北一眼,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男子掃了一眼門口的幾人,沒由來的吐出兩個字:「出去!」
兩個帶著鬼臉面具的黑衣人立即拖著青瓷退了出去,從始至終沒有抬頭看一眼,而青瓷則是雙目欲裂,死死的將殷玖夜的容貌刻在腦子裡。
房門被緩緩關上,地上光潔依舊,青瓷和黑衣人竟然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更驚人的是甚至沒有帶進來一絲塵埃。
因著胸口中箭,藍色的長裙和裡衣同開始潰爛的肌膚粘連在一起,很難分開,稍稍一碰,便帶下一片皮肉,血肉模糊,沐寂北蒼白著臉色,卻笑的驚心動魄,對待自己殘忍而狠毒。
那雙柔弱無骨的手,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大力道,生生將長裙扯了下去,粘連下的皮肉,讓胸口血流不止,沐寂北卻是木然的繼續著之前的動作,嘴角習慣性的勾起,彷彿渾不在意,雖然越發無力的手微微顫抖,卻依舊不影響她的決絕!
這些粗魯的動作看的男子擰起了好看的眉毛,他也不明白為何自己在看到她近乎自虐的舉動後沒由來的蹙眉,甚至有些暴躁,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明白,自己最先愛上的便是她的狠毒。
終於,天蠶絲的裡衣漸漸滑落,好看的鎖骨一覽無餘,抹胸之上被鮮血浸染的成了血色,那上好的軟緞竟然不及那雪白的肌膚來的晶瑩,男子看著尚且嵌在肌膚裡的箭頭,眸色有些晦暗不明。
隨著衣衫的滑落,沐寂北腰間的棋子砰然掉落在了地上,像是玩笑般的彈起了兩次,最後在地上旋轉個不停,沐寂北的目光落在棋子之上,殷玖夜的目光卻未曾離開面前的女子,待到棋子平穩下來,在燈火通明的照耀下,上面郝然寫著一個大字,死!
轉過臉來,沐寂北只是那樣站著,雙眼含笑,語氣溫柔,直視男子,開口道「還要繼續嗎?」
男子一腳踢開了地上的衣衫,大手狠狠捏起了沐寂北的下巴,直視那雙烏黑的眼睛,他倒是要看看,她憑什麼能牽動他的心緒。
沐寂北只覺得下巴上的手彷彿是鉗子一般,幾欲將她捏碎,可是她只是笑,笑的越發燦爛,眼眸的最深處卻是麻木的殺意。
若是這個男人真的想要她,她倒無所謂,不過一具皮相罷了,原本她也想過,如果有朝一日這副皮囊能夠成為她復仇的捷徑,那麼也沒什麼不可捨棄的,雖然如今情況有些不同,不過卻也是大同小異罷了!
更何況若是這副皮囊能夠換得兩人的平安,當真還是賺了,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同的是除了安月恆之外,她又要多了一個敵人!
男子狠狠的甩開了沐寂北,不再去看她,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明明所有的溫柔都是假象,竟然令他生出絲絲嚮往,那雙堪比日月的眸子下,卻是數九寒冬,隱藏著旁人瞧不見的冷血,以及絲毫不遜於他的殘忍,可即便如此,她卻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殷玖夜更加暴躁起來!
那一甩,讓沐寂北本就虛弱的身子,越發的無力,終究是沒能站穩,踉蹌了兩步,暈眩感襲來,便要跌倒在地上。
殷玖夜餘光一瞥,行動便搶先了大腦一步,一把將沐寂北攔腰抱起,看著在自己懷中的人,殷玖夜再次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懊惱自己的動作,頓了頓,終究沒有將她放下,而是抱著沐寂北大步向旁邊連通的房間走去。
沐寂北虛弱的睜開眼眸,無力的笑笑,是不是現在就是所說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跳出一個死局,卻落入另一場死局,可是同安月恆和伍青青的仇還沒有報呢,就算是筋骨斷裂,她也要活著。
房門打開後,便湧出了無數蒸騰的熱氣,散發著濃厚的硫磺藥香,這裡是一處修建的極為華麗的浴湯,白玉為池,鑲嵌著金邊,四角是噴著水的金龍,池子的四面林立著數面百花爭艷的屏風,正宗的阮繡栩栩如生,頗有些騰雲駕霧,人間仙境之感。
殷玖夜抱著沐寂北站在浴湯邊上,眼露殘忍,毫不猶豫的將沐寂北砸了下去,站在池邊靜靜的看著女子在水中掙扎,彷彿是什麼精彩的節目。
我倒是要看看你知道不知道疼!
沐寂北落入池中的瞬間,就濺起了一池的水花,巨大的衝力讓她險些觸及池底,這突然的一擲,讓她的耳朵鼻子在一瞬間湧入了無數的水,無法呼吸,佛馬上便要溺水而亡。
而湯池中的藥物似乎和傷口有了反應,痛的她在水裡幾度痙攣。
長髮也已經散亂,在水中飄起,忍著疼痛,吞了幾口水後,快速掉轉腦袋,破水而出,小手抹了把臉上的水,重重的喘息起來。
殷玖夜則是始終站在浴湯邊上,一動不動的看著水中的女子,直到看見她破水而出,才鬆開不知何時緊握的拳頭,別過臉去,動手解去自己的衣裳,踩著玉梯,下到深處。
蒸騰的霧氣減緩了殷玖夜身上的戾氣,讓他看上去竟然也莫名的溫暖起來,男子雙臂搭在玉台之上,閉起了雙眸,水汽沾染在長長的睫毛上,竟有一瞬是那般純真無害,讓沐寂北不由得片刻失神。
沐寂北見著男人下來後,沒了動作,便也悄悄後退,緩緩靠在了池子的一隅,眸色很深的看了一眼對面的男子,而後垂下雙眸,不再做聲。
浴湯之中混有硫磺,還有數百味名貴藥材,處處都有蒸騰的藥香,沐寂北知道,自己胸口的箭頭上有毒,而折騰了這麼久,卻早已錯過了解毒的最佳時間,所以對於已經擴散到自己四肢百骸的毒,最好的驅除方式不是服藥,而是用這種藥湯逼出來。
沐寂北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是於她而言,這並沒有什麼差別。
漸漸的,沐寂北只感覺四肢通暢,胸口的血也已經止住,渾身的毛孔彷彿都已經打開,滲出了不少汗,整個人彷彿通透了不少,小臉也開始發紅。
對面的男子睜開眼睛,看了眼閉著雙眸卻散發著誘惑的沐寂北,沉聲開口道:「過來!」
沐寂北的雙眸一瞬間睜開,凜冽的寒光乍然裂出,劃破了這湯池中的陣陣暖氣,直視著對面的男子,沒有動作,男子不悅的皺起眉頭,他討厭她看著自己的目光,於是,他的眸色也更加死寂,隱隱帶著絲暴虐,沐寂北週身一冷,只感覺這滾燙的水都沒了熱度。
男子沒有再開口,卻已經在給沐寂北下了最後的通牒,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最終還是很慢很慢的走了過去,卻不知每一步,都踏在了男子的心上。
直到站在了男子的面前,她才再次驚覺這張臉是多麼的惑人,殷玖夜長臂一撈,將保持著距離的沐寂北一把拽到了自己胸前,沒有一絲溫柔可言。
沐寂北彭的一聲撞在了男子的胸膛,濺起的水花迷暈了兩人的眼,她只覺得那胸膛硬邦邦的,帶著一股安心的力量。
因為厭惡這種似乎讓自己感到可以依靠的假象,所以沐寂北很快便離開了男子的胸膛。
殷玖夜的一雙眸子宛若寒潭,卻泛起些血光,一隻手擎制住女子的動作,另一隻大手卻攀上了女子的胸脯,沐寂北的小手抓住了那只在自己胸前的帶著厚繭的大手,烏黑的眸子,帶著水汽直視男子:「我要離開。」
男子的眸子微微瞇起,她以為他要做什麼?男子手上的動作一頓,卻是沒有停,沐寂北直視著眼前的男人,只當是用這副皮相換一條活路。
「嗯!」一聲悶哼,沐寂北大汗淋漓,銀牙險些咬碎,只覺得胸口似乎要被掏空了一樣,男子的手上染滿了鮮血,兩指上夾著的正是沐寂北沒入胸口的那只箭頭。
原來殷玖夜兩指生生撕開了沐寂北的傷口,將那只箭頭取了出來,那箭頭勾破皮肉,手指沒入傷口,讓沐寂北險些痛的暈了過去。
殷玖夜甩手將那箭頭扔到了岸上,沾滿血的手再次捏住沐寂北的下巴,看著那張無害的小臉,低沉著聲音質問道:「你不是不知道痛嗎!」
想起之前沐寂北撕扯那些粘連連皮肉的衣服,是那般殘忍,殷玖夜莫名的暴躁起來,可是看著眼前臉色慘白的女子,心情卻沒有一絲好轉:「既然你不知道痛,那我就幫你好好養著,每當它長好,我就幫你撕開,你看怎麼樣!」
沐寂北的雙唇發白,看著面前眼底幽紅的男子,緩緩張嘴吐出兩個字:「瘋子!」
殷玖夜鬆開鉗制著沐寂北的手,看著被自己捏的通紅的下巴,別開了視線,嚴肅的道「我叫殷玖夜!」
沐寂北一愣,知道眼前的就是個瘋子,聰明的不再開口。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看著女子的虛弱,殷玖夜的心卻有些發悶,莫名的暴躁。
沐寂北躲了開去,殷玖夜也不再阻攔,背對著殷玖夜,因著疼痛,沐寂北微微彎起脊背,靠在湯池邊緣,重重的喘息著,看著胸口上的血窟窿,劇烈的痛感讓她幾度昏厥過去,拿出去了倒也好,再拖下去只怕更疼,況且這浴湯之中的藥立即湧入傷口,雖然痛,卻應該能清出上面的毒。
殷玖夜看著這一幕,更是煩躁,懊惱的起身,邁著修長的腿走到屏風之後,換上了新的衣衫,踏步離去,隨手將之前那件濺了水的衣裳扔進了火盆。沐寂北重重的喘了口氣,靠在白玉的石階上,神經一下子鬆了下來,卻不想,殷玖夜又折了回來,看了湯池中的人一眼,沉聲道「半盞茶的時間出來!」
心一瞬間又被吊起,直到殷玖夜再次離開,她才徹底癱軟了下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帶給她這麼大的壓力,是死是殘,所有的結局她都能欣然接受,所以她無畏,可是面對這個男人,就算是她明知道最後是死,也不會選擇死在他的手上。
爬出浴湯,看了看胸口處,即便撕扯掉了那麼多的皮肉,卻依舊呈現紫黑色,不過週身倒是有力了不少,似乎只剩下這處積聚的較多,不是那麼容易清除。
看了看四周,沐寂北恍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沒有衣服,再看上身上濕漉漉的抹胸和裡褲,糾結的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算算時間,似乎馬上就要到半盞茶了,沐寂北拿起屏風上殷玖夜的一套黑衣穿了起來,因著抹胸上沾染了不少的鮮血,又已經被箭頭勾破,沐寂北索性將它也脫了下來,直接套上了殷玖夜的黑色外袍。
寬大的外袍連沐寂北的肩頭都遮不住,大的直往下滑,對於殷玖夜來說都極大的領子,對她而言,更是寬大的不行,猶豫再三,一併將濕漉漉的裡褲也脫了下來,週身只著了殷玖夜的一件外袍,露出了一截玉藕般的小腿,好不惑人。
濕漉著頭髮,沐寂北走了出去,水滴滴滴答答的低落在白玉地面上,殷玖夜回頭看去,失神片刻,那黑色的華服和雪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殷玖夜將沐寂北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看到那雙精緻的玉足踩在冰涼的玉面上,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邁著極大的步子,殷玖夜走到了沐寂北的面前,居高臨下,因為身高的差距,沐寂北則是要仰視他,因著不喜歡這種感覺,她皺著眉後退了一步,企圖達到視線的水平,沒想到卻惹來了殷玖夜的不滿。
一手死死的鉗住沐寂北的手腕,聲音冰冷的問道「怎麼,怕我?」
沐寂北皺起好看的黛眉,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最終卻笑了起來,回握著「怎麼會?」
殷玖夜本是一瞬間驚喜於她的溫柔,捨不得放手,可當瞧見沐寂北那一雙不帶一絲感情的眸子時,心涼了半截,才知道做戲對她而言不過是信手拈來,他沒有錯過自己那一瞬間的驚喜,卻是十分不耐煩的甩開了大手上的小手。
沐寂北也不在意,只是忍著胸口的劇痛,笑著看著眼前的男子,她可不會忘了他生生把箭頭從她身上取出有多痛。
殷玖夜扔過來一雙短靴,轉身就走,沐寂北看了看面前躺在地上嶄新的靴子,神色並未有絲毫動容,試探的將那玲瓏的小腳踩進去,卻發現實在是大了太多,抬腳鞋子便會掉落下去,根本無法走路,索性也不再穿,依舊光著腳跟著。
殷玖夜回頭瞧見了沐寂北並未穿上自己遞過去的鞋子,便停了步子,站在原地,看著沐寂北不說話,沐寂北笑著開口:「這是又怎麼了?」
殷玖夜冷冷的開口「為什麼不穿?」
「這是我自己的身子,你又何苦操心。」沐寂北依舊只是笑,看的殷玖夜幾乎想要撕了這張臉。
也不知這句話刺激了殷玖夜的哪根神經,狠狠的捏著沐寂北的手腕,掉轉了方向,拖著她走到了另一間門前。
------題外話------
男豬腳終於粗來了,就是玖夜~我知道一定會有妹子不喜歡他,但是我想說,現在的北北也不喜歡他,我只是希望,當北北愛上他時,你也會愛上他…(如果有親實在接受不了,請不要告訴偶,偶會很傷心滴~)
相比細水長流或者轟轟烈烈愛情,南煙更喜歡極致的愛情,或者偏執,或者瘋狂,即便是揚灰挫骨,也要執迷不悟,入髓透骨,卻依舊頑固,我始終認為,不想得到的愛不算愛,不想佔有的愛也不是愛,若真是愛了,即便是心死也只想留住他在身旁,而這些,正是我想給北北和玖夜的愛情,
我一直企圖用自己的方式詮釋那近乎病態的極端愛情,雖然很多親喜歡上一本中男主女主的愛情,但是我依然覺得不夠,希望這次能更好的詮釋出我要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