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沈霓塵是個精力充沛的男人。
前天夜裡在醫院守了米嬌一夜,昨天夜裡又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搜尋了一夜,兩天兩夜沒有合過眼,卻依舊步履穩健,神采奕奕。
審訊室,四名士官共處一室,於夢單獨一間。
這是沈霓塵繼任軍長以來,屈指可數的幾次,親自前往這麼沉重的地方。
耳畔,寒風凜冽刺的樹枝沙沙作響,他一身筆挺的軍裝為枯頹的大院增加了些許新綠。然,複雜而隱忍著怒火的心情,卻是像野貓的小爪,撓得他四肢百骸都如同浸沒在五味雜陳的大海裡,遍尋不著邊際。
此刻,他只想給自己,或是給那個叛徒,一個痛快!
提審室裡,他獨自坐在長椅的一端,翹首而盼著於夢的到來。
於夢,是他看來嫌疑最小,所以最容易解決的一個。因此,親自提審的第一個人,就是她。
亮的有些刺眼的白色長方形吊頂燈嘩地打開,於夢穿著一身家居棉服,額角跟鼻端略有瘀青,長髮隨意地束在身側,額前的劉海依舊整齊,只是鬢角有幾處,零亂披散著。
乍一看,應該是在昨晚在宿舍的時候,就被捉來的。
她睜著一雙滿是驚恐與擔憂的眼睛,像個受了驚的兔子一般,一點點往室內挪進去。
「於夢!坐!」
沈霓塵喚了她一聲,她聞言抬起頭來,一看是沈霓塵,眼淚嘩地就掉了下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邁開了步子就要往沈霓塵的懷裡撲過去。
「幹什麼!匯你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負責看守於夢的列兵隨即拉住了她的胳膊,讓她止步於距沈霓塵五步之外,然後強硬地將她拉到了沈霓對面的長椅上。
雖說,是面對著面。可是沈霓塵與於夢之間的長椅位置,卻是在相對的兩面牆德兩端。中間隔著的,是一整個提審室。
列兵站在於夢身旁,盡忠職守地看護著。
沈霓塵蹙了蹙眉,發現於夢臉上的傷痕,知道那是米嬌在商場的時候打的。心裡不免騰起了幾分歉意。
「於夢,今天找你來問話,是因為有一個很特別的情報,從軍長辦公室瀉露了出去。你能猜到,是什麼樣的情報嗎?」
沈霓塵聲音不大,似乎不想再嚇著她,但是輕揚的話語裡,也沒有夾雜任何情緒,聽起來很官方。
於夢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淚水止不住地流著,半咬著紅唇,深深看著沈霓塵,愣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沈霓塵盡量無視她梨花帶雨的樣子,繼續問:
「昨天下午四點到五點之間,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因為這個時間點,就是間諜情報被截獲的時間段。
於夢皺起了眉頭,想了想,逐漸哽咽了起來:
「嗚嗚~我,我昨天這個時候,嗚嗚~一個人~嗚嗚一個人躲在宿舍裡檢查傷口,嗚嗚~我受傷了,好痛,嗚嗚~又不敢讓別人知道,嗚嗚~」
沈霓塵頓時覺得一陣頭疼。
深吸了兩口氣,想要避開於夢情緒化的干擾,冷了冷嗓子道:
「你的意思是,這個時間點,你一個人在宿舍,沒有人可以做你的時間證人,是不是?」
於夢雙手摀住嘴巴,雙肩不斷地顫抖,忽然號啕大哭了起來。()
嘴裡含糊不清道:
「沒有,嗚嗚~就我,就我一個人!」
沈霓塵歎了口氣,示意列兵把她帶下去。
提審室的大門剛一打開,副軍長就站在門外嚷了起來:
「我要見軍長!我要見軍長!」
沈霓塵眉頭皺得更深了,就瞧著副軍長一下子衝了進來,拉著於夢的手道:
「夢夢,別怕,舅舅在這裡!」
犀利的目光掃到了於夢臉上的傷,副軍長的神色忽地收緊。
「誰打你的?夢夢,你說,你告訴舅舅,舅舅替你出頭!」
於夢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裡,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大聲哭喊著:
「舅舅!舅舅!我好害怕,這裡好冷,好嚇人!我好害怕,我要出去!」
沈霓塵忽然拔地而起,大喝一聲:
「夠了!」
於夢止住話語,卻沒有止住哽咽。
副軍長轉過臉來看著沈霓塵,滿臉的凝重與痛惜。
不等他開口發問,沈霓塵卻是像前兩步,面色鐵青地開始訓斥:
「副軍長,洩露國家一級機密的罪行,可不是開玩笑的!於夢身為嫌疑人,如果當真清白,軍法自會還她一個公道!但是,如果她真的參與其中,她就必須為她的行為付出代價!我知道她是你的外甥女,但是,國有國法,軍有軍規,身為軍人,於夢現在最該做的就是配合調查!而你,則是應該與於夢保持距離,注意避嫌!」
副軍長不甘心地抱怨著:
「夢夢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家幾代都是中國**員,怎麼可能出這樣的叛徒?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沈霓塵深深看他,更加冰冷的口吻:
「於夢究竟有沒有參與其中,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要調查清楚之後,讓事實說的,那才算!」
副軍長一怔,他自然清楚,洩露國家一級機密的下場,就是槍決。他相信於夢是無辜的,但是一想到於夢已經被扣上了嫌疑人的帽子,背後還是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帶下去!」
沈霓塵再一喝,列兵便將於夢帶走了。
副軍長痛心地看著自己的外甥女,難過得只剩下無奈,不再說什麼,一揮衣袖便走了。
接下來,就是輪崗在沈霓塵的辦公室門口值班的那四個固定的士官了。
沈霓塵一一細細詢問,他們都非常配合,態度誠懇。最讓沈霓塵頭疼的是,這四個士官都是兩兩搭檔一起輪職的,事發的時間段裡,剛好是四個人的交接時間,這四個人,彼此都可以為對方作不在場證明。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迷霧狀態。
沈霓塵細細分析的事情的經過,覺得,這四個人集體都被外軍收買的可能性,太小了。且不說外軍這樣做會冒很大的風險,就憑**給軍隊士官洗腦的破壞性,以他們的忠貞程度,他就不覺得這四個人都有同時倒戈相向的可能。
踱著步子緩緩向著院外走去,沈霓塵閉上雙眼,點了一支煙,感受著刺骨的寒風喚醒理智的清醒。
「軍長,軍長!」
不遠處,昨夜跟自己一起搜尋指紋樣本的軍官急匆匆而來。
「軍長,視頻我反覆看了幾遍了,這段時間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只有於夢單獨地進過您的辦公室,其他四個士官,只要進去,就是開著門的,沒一會兒就出來了。」
於夢嗎?的確,她每天早上都會來打掃衛生,還送過一次早飯。
那軍官繼續說著:
「指紋比對的結果出來了,這些指紋,都是您自己的,那四個士官的,唯獨沒有於夢的!」
這句話,如醍醐灌頂一般衝擊著沈霓塵的神經中樞!
沒有於夢的?
這不是太奇怪了,她每天都會進出他的辦公室,按理說,除了沈霓塵本人,與夢的指紋應該是最多的才是,怎麼會沒有?
「軍長,這件事情,有兩種可能。」
沈霓塵長出一口氣,騰雲吐霧班吐出一縷縷眼圈,扔掉了手裡的煙頭。
「你說。」
對方想了想,道:
「一種,是於夢從擔任您的秘書開始,就已經處心積慮地要獲取一些有價值的情報,所以她格外小心,盡量不留下自己的指紋,每天打掃房間,也是拿這個當借口,想要消除自己的指紋。就是因為她太小心了,所以最後,找不到她的指紋。還有一種,就是有人刻意要製造出是於夢的假象,迷惑我們的視線,讓我們把目光轉移到於夢的身上,所以故意擦掉了於夢的指紋。」
沈霓塵聽完,嗤笑一聲,俊逸的長眉一挑:
「你說的第二種,可能性不大。那個人怎麼知道,我的辦公室裡,哪裡有於夢的指紋,哪裡沒有,還偏偏只擦了於夢的,留下了別人的?這個操作性跟可行性都幾乎為零!根本不可能!」
軍官立即露出一抹狐疑的笑容:
「那就是於夢本人無疑!只有她自己記得,自己摸過您辦公室的哪些地方,所以第二天就會以打掃衛生為理由,刻意地去清洗哪些地方!」
沈霓塵的大腦中,忽然浮現出於夢之前的臉,滿臉的淚痕與委屈,一雙眸子裡滿是無辜與驚恐,如果真的是她,那麼,她的這張臉,也太可惡了!
「查!立即搜查她的宿舍,家裡,還有最近兩年之內所接觸過的最頻繁的人!查她的喜好,習慣,查她的一切!一定要查出蛛絲馬跡來!」
「是!」
軍官領命離開之後,沈霓塵氣勢洶洶地回到了辦公室裡。
疲憊了兩天兩夜,又飢餓了那麼久,他想打電話讓秘書去幫他打一份飯菜,卻發現於夢已經被關在了審訊室裡。想要勤務兵去給他準備吃的,又發現自己的四個親信全都關在了審訊室裡!
一直以來,被榮耀的光環籠罩的沈霓塵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灰色情緒裡。
忽然間,他好想念米嬌,好想念沈園裡的孩子們。似乎那裡才是這世上最純淨的世界,才有他真正可以信任並且依靠的家人。
頹然而懊惱地趴在桌子上,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他拿過一看,是:嬌嬌愛妻。
這算是,心有靈犀麼?
嘴角咧開一抹笑意,沈霓塵手指一劃,接通了電話。
「喂。想我了?」
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11點半了。米嬌此刻,應該在片場吧!
可是電話的另一端,卻是異常地安靜。這丫頭,一定是怕別人聽見,所以專門躲到了僻靜的角落裡了。
「少臭美了!我是怕你太想我了,所以給你打個電話,了卻你的心願。」
那邊,米嬌死鴨子嘴硬,高傲地像個女王。
沈霓塵撲哧一笑,這兩日來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
「老婆,你真好,我就是想你了。你就打過來了。」
那邊,米嬌卻是一愣,然後問:
「事情很棘手嗎?」
「還好。你不要擔心。」
「那,你吃飯了沒有?」
沈霓塵強忍著飢腸轆轆,笑答:
「吃過了,好飽!」
那邊,米嬌的情緒明顯地低落了起來。
「噢,這樣啊,我記得你說過,你中午下班時間是十一點半,我還想著你沒有吃飯呢,那好吧,那就這樣吧,再見!」
一絲絲酸溜溜的氣味傳進了沈霓塵的鼻尖,他敏銳地捕捉到了米嬌的失落。關切地問:
「怎麼了?」
電話那邊沒有回音,卻傳來了一道犀利的男高音:
「你好,這裡是軍區重地!沒有出入證不得入內!」
沈霓塵一愣,那邊電話就掛斷了。
下一秒,他迅速起身向外奔去,一顆小心肝如小鹿亂撞,彷彿自己又回到了十幾歲的情竇初開的時候,心裡期盼,祈禱,喜悅,還有各種驚喜地感覺澎湃在心頭,他步伐越來越快,全力往營房門口衝刺過去。
可是,當他趕到營房門口的時候,卻是空空如也,除了即棵光禿禿的枝桿,什麼也沒有了。
巨大的失望,沮喪,懊惱,悔意席捲而來,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空無一物的哨崗口,竟然一時間無語凝噎,不知所措!
「老婆,老婆…」
嘴巴裡依依不捨地呢喃著,一頭精緻的短髮也獨自在寒風中凌亂。
「喂!這裡!」
一道清亮的女高音彪了過來,沈霓塵放眼望去,哨崗最邊上站著一個橘黃色的小人,是藍菲菲。
他趕進三兩步衝了出去,就看見藍菲菲的車側停在營房的大院外面。
「米嬌的車還沒修好,只能坐我的,上車吧,她看你一夜沒回去,怕你工作太忙耽誤吃飯,專門給你送吃的來了。」
藍菲菲衝他盈盈一笑,然後識趣地往前走,邊走,邊看風景。
沈霓塵聞言,像是個得了蜜糖的孩子一般,趕緊衝進了車裡。
米嬌剛從片場趕過來,因為是拍得古裝戲,化妝造型都很麻煩,所以她沒有卸妝,一身古色古香的花妖造型,嬌艷欲滴。
長長的鵝黃色羽絨服裡面,還穿著火紅色的綾羅綢緞。飄飄欲仙。
沈霓塵一時間看的癡了,伸出一隻手指頭,輕輕觸在米嬌的臉頰上,發現是真的,又嚇得趕緊收回。
米嬌被他逗樂了。拿出保溫飯盒。
「吃飯吧!你肚子都叫了!」
沈霓塵傻呵呵地笑著:
「老婆,你真好。」
想到米嬌還不知道有多少種美,要展現在螢幕上,沈霓塵忽然有些嫉妒那個跟米嬌搭戲的男演員。
「以後要是沒吃飯,不許說吃過了!我剛才差點就信了,差點就掉頭走掉了!」
米嬌一邊抱怨著,一邊將飯盒裡的東西一一拿了出來。
熱氣騰騰的米飯,一小盤小雞燉蘑菇,番茄牛腩,咖喱土豆,還有保溫杯裡,滿滿的一杯芍葯排骨湯。
沈霓塵接過碗筷,只覺得口中的唾液一個勁地分泌,車裡面香氣撲鼻,開動之前,還是問了一句:
「老婆,你吃了沒?」
米嬌擺了他一眼:
「我才不跟你一樣呢!我愛惜極了自己的身子,我跟菲菲是吃過了才趕過來的!你趕緊吃,你看你眼圈黑的,快都吃了,補充體力!」
沈霓塵笑笑,隨即毫無形象地狼吞虎嚥了起來。
米嬌看他吃的開心的樣子,自己也開心地合不攏嘴巴,抽出紙巾幫他擦嘴,還倒了一小杯湯,輕輕幫他吹著。
米嬌知道,當兵的胃口都很大,但是卻沒有想到沈霓塵今天這麼能吃,最後除了剩下幾塊咖喱土豆,全都被這傢伙吞下肚子了!
「來,喝點湯,剩下的帶去辦公室,下午沒事的時候就當水喝吧!」
沈霓塵連連應聲,又喝了兩三杯的湯,然後接過一整只大保溫瓶,笑著道:
「晚上要是來不及吃飯,我就拿這個墊肚子,然後回沈園再吃!」
米嬌好笑地看他,拿出紙巾剛想幫他擦擦嘴,他卻是忽然出擊,一口油乎乎地親在了米嬌的臉頰上。
「沈霓塵!你真討厭!」
揚起手臂趕緊擦拭著剛才被他親過的地方,還想著下午不用重畫了現在被他一嘴巴的油都給毀了!
沈霓塵卻是心情大好的彎起嘴角,搶過米嬌擦臉的紙巾,一本正經地擦起嘴巴。
米嬌好笑又好氣,惱羞成怒地瞪著他。
「藍菲菲來了,我先走了,晚上回去再親親!」
沈霓塵見她就要發彪,見好就收地打開車門,抱著保溫杯就逃了出去!
藍菲菲間沈霓塵做賊一樣逃了出來,捧這個保溫瓶,快樂地跟老鼠一樣,不由好奇地上車。
「他怎麼了?」
米嬌歎了口氣:
「討厭唄!吃的油糊糊的,就往我臉上親,把我的妝都毀了!」
藍菲菲撲哧一笑:
「呵呵,今天的午餐怎麼樣?你專門叫了他最愛吃的牛腩。」
米嬌笑咪咪地盯著車後座上的一片狼藉,感歎道:
「應該不錯吧,他都吃完了。」
藍菲菲一愣,回過頭:
「你沒吃?你不是專門要了兩份米飯趕過來跟他共進午餐的嗎?」
米嬌將吃剩的小盤子都裝進飯盒裡:
「他餓了,我就騙他說,我吃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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