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光般皎潔炫麗的光華下,沈霓塵眉若遠黛,眼如黑珠,嘴角噙著一抹得逞的壞笑,頎長的身軀慵懶地倚在門邊上。
米嬌一愣,菲菲呢?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沈霓塵的手臂迅速一攬,用了一招擒拿術迅速將米嬌放倒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扛在了肩上。
米嬌嚇得哇哇大叫,身子已經被沈霓塵抗進了臥室。
「沈霓塵!你個混……」蛋!
話沒說完,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她的屁股上,以示警告,隨即身子一彎,很輕盈地將米嬌放落在地上。
米嬌憤憤地想要跟他理論,沈霓塵卻是很溫柔地伸出一根食指,擋在自己的唇瓣上,示意她不要出聲。
「噓~」
輕噓一聲之後,滿是憐愛與驚奇的目光,滿滿的投落在床上的小念宸的臉蛋上。
他一步一步,很輕盈,很小心,緩緩向前,走至床邊,蹲下了身子,緩緩伸出一隻手指,想要撫摸一下小念宸光華的肌膚。可是,卻又太過害怕會驚擾到他正在作著的美夢。
瞧,小念宸的嘴角還是微微笑著的。
伸出的手指就又這樣縮了回去。
米嬌宛若雕像一樣立於一旁,眼裡早已是浮上了一層淚光。
瞧著沈霓塵癡望小念宸的眼神,有些於心不忍。
她緩緩上前,將手伸進被窩裡,找到小念宸胖乎乎的小爪,握住。抬起清眸剛好撞見沈霓塵艷羨的目光,歎了口氣,另一隻手微微將被單掀起一點點,沈霓塵會意,驚喜著,幾乎有些顫抖地將自己的大手緩緩伸向前,塞了進去,握住那只鬆鬆軟軟,肥肥嫩嫩的小爪子。
「我先出去。」
米嬌輕輕吐出一句,轉身離去。
娉婷裊裊的朦朧光感下,沈霓塵鼻子酸酸的,他小心翼翼地塞了一根手指放進小念宸的手心裡,沒一會兒,就瞧著小傢伙的嘴角笑意更濃,似乎知道親人就在身邊一樣,張了張粉嘟嘟的小嘴巴,用力地握住了沈霓塵的手指。
沈霓塵喜出望外地盯著小念宸,感受著著眼前稚嫩生命的力度給他帶來的溫暖,輕盈地俯身上前,淺淺吻在小念宸的臉頰上,淚水就這樣不經意間奪眶而出了。
客廳裡,米嬌有些失魂落魄地飄蕩著,坐回沙發上,執起自己的杯子,看也沒看一眼,張嘴想喝,發現已經空了。
百感交集的思緒充斥在她的心頭,叫她有些茫然無力。
從孩子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被自己的親生爸爸握住他的小手。這樣的感悟,在米嬌的眼裡,匯聚成霧氣。
他們父子分別這麼久,就讓他們好好待一會兒吧!
「怎麼了?剛剛你舅舅說,讓我去幫他找找你房間門的鑰匙,怎麼你坐在這裡?你舅舅呢?」
藍菲菲手裡拿著鑰匙,一臉疑惑地站在米嬌身旁。
米嬌歎氣,神情悲傷。
「他在小念宸身邊,看著他睡覺。」
「呵呵,你小舅真有愛!我最喜歡有小孩子的男人了,你小舅,結婚沒?」
藍菲菲屁顛屁顛就往米嬌身邊湊,惹得米嬌衝她一個勁翻起白眼。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盯著藍菲菲問道:
「剛剛,你們在門口說什麼,我還聽見你嗯嗯啊啊叫了叫。」
這一下,藍菲菲的面色更加疑惑,看著米嬌的眼神也是格外古怪。
「你開什麼玩笑,我什麼時候嗯嗯啊啊地叫了,你小舅叫我去找鑰匙我就去了,他一個人在你房門口,我可沒那樣嗯嗯啊啊地叫!」
心頭一窒,小腦袋瓜轉了半天,米嬌一拍大腿道:
「好你個沈霓塵,居然一人飾演兩角騙我開門!」
細細回想著,那道女音聲音極其尖銳酥麻,很像是叫床的時候的調調。無緣無故藍菲菲是不會這樣的,那一定是沈霓塵獨自在外面裝神弄鬼的!
「唉!」
身子往後一靠,米嬌有些迷茫,這個男子,真的是沈霓塵嗎,為什麼她會有種陌生的疏離感,卻更加叫她的小心肝悸動不已。似乎,她比兩年前更動心了。
米嬌鬱悶地在沙發上坐了半天,沈霓塵終於出來了。
他眼圈微紅,眉宇凝重地盯著米嬌。
「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藍菲菲扒拉薯片的小手一頓,被沈霓塵的嚴肅的氣場震住,側目看了眼米嬌。
「跟你小舅去吧,孩子我在這看著。」
室外,涼風習習。兩年前,他們早已在對方的心裡種下了一棵開滿鮮花的樹,聆聽花開的聲音,燦爛彼此的生命,綻放明媚,淺唱憂傷。絢爛的愛情之後,流雲飛雨,打落了一地華美,於花落成泥之後,本以為再也找不到絢爛過的痕跡,豐滿的果實卻早已於重逢的那一季懸掛於枝頭。
這果實,就是米嬌為他所生的孩子。
沈霓塵立於空曠的一角,感受著清冷的涼風吹拂著自己的思緒。心口像是被什麼堵得厲害一樣,沉默了半晌,轉身,側眸,看向自己心愛的女子。
「剛才在小區門口跟你分手之後,我就接到了上級的命令,去越南的軍事演習要提前了。提前到後天出發。也就是說,我們的dna檢測出結果的那一天,我應該是不能第一時間知道了。」
米嬌微微垂著腦袋,踩著腳下的鵝卵石,微微點點頭。
「嗯。」
璀璨的星空下,米嬌兩手的大拇指分別掛在上衣的兩側衣兜裡,露出大半個手掌。沈霓塵送她的小鵪鶉蛋戒指,張揚著它獨有的狂野之魅,在這妖嬈的夜色下,美得動人心魄。
「剛才,在你的房間裡,我看見了,我送你的花。」
溫潤的男音格外的溫暖,吹散了米嬌心頭的陰霾。
他微微上前,佔到米嬌身邊,想要看清楚她臉上此刻的表情。
「我看見了,你把它就放在你睡得那半邊的床頭櫃上,很美。」
忽然感到一絲促狹,米嬌不敢抬眼,轉向去看一遍的牆壁,道:
「嗯,謝謝你的花。以後,不必這麼破費的。」
口吻裡,明顯地疏離,米嬌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彆扭什麼。只是,一想到跟他在一起沒有明天,還會給孩子們以及她其他的家人帶來種種負面的影響,她就會不自覺地望而卻步,想要把自己縮在堅硬的龜殼裡。
肩上一熱,沈霓塵輕輕捏起她的下巴,要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想要在她的美瞳裡看見自己完整的臉,這是他自私的佔有慾。
「嬌嬌,這次演習非同一般,不排除會有受傷,或者,別的一些危險。我希望,你可以帶著小念宸,在我為你準備的房子裡,等著我。一想到你們在等我,我一定會漂亮地完成任務,盡快趕回來!」
米嬌瞧著他不似作假的神情,微微皺眉。
「危險?你是軍長,你不去不得了!」
「呵呵。」
月色下的男子撲哧一笑,寵溺地輕輕刮了刮米嬌的鼻尖。
「正因為我是軍長,所以這次必須去。我,是這次演戲行動的,最高指揮官。」
早已不是軍校的一員了,那些原本應該學習的專業課程,還有應該演練的軍事化特訓,米嬌如今聽起來,有些雲裡霧裡的。
「還有,這些天,我可能不能使用手機,但是你的手機務必每天都要保持開機狀態,我跟軍區總醫院的院長說過了,出結果的那天我不在,讓他直接給你打電話。如果,嬌嬌,如果真的有奇跡發生,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可以有未來,不要緊張,不要激動,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找答案,好嗎?」
瞧著沈霓塵似乎早已篤定的態度跟神情,米嬌有些不想打擊他。
從小在那麼幸福的生活下長大,米嬌不可能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所生的。而沈霓塵也是自己的媽媽看著長大的,更不可能不是沈家的孩子。
面對如此鐵一般的事實,沈霓塵居然還會想到他們可能沒有血緣關係。是因為太愛她了嗎?絲絲感動浮上心頭。
可這比中大樂透還要渺茫的概率,她真的不敢去想。
如果他們其中有一個不是沈家的後人,而明明看見了自己跟沈霓塵相愛的這麼艱難,知情的長輩卻仍舊如現在一般,這樣阻撓這樣不願說出另有隱情的真相,米嬌知道,她一定會恨死那個刻意隱瞞真相的人!
「那個,」或許是被感動了,米嬌的聲線有些沙啞:「沈霓塵,如果結果出來了,不是你所期盼的那樣,我也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反正,就像你說過的,最差的結果也不過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看她吞吞吐吐地說完,沈霓塵的眉宇間多了一絲褶皺。
他的指尖伸向自己的上衣口袋,取出一枚鑰匙,直接遞到了米嬌的手心裡。
「不管結果如何,帶著我們的兒子,在我為你們準備的家裡,等著我。」
真的不忍心現在擊碎他的夢想,或許,讓他這樣帶著念想去參加演習,會更好地完成任務也不一定,只要他覺得她會在那裡等他就好,只要他能夠安然回來就好,至於她跟孩子去不去,那就是她說了算了。
「知道了,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夜風起,挽起米嬌額前的碎發,還有輕舞飛揚的捲曲的髮絲,嬌艷動人。
她衝著沈霓塵嬌媚一笑,如夜的精靈,清新脫俗。
沈霓塵歎了口氣,一直都不聽話,一直都在逃跑,怎的現在答應起來就這般爽快了?
他輕柔地將米嬌攬入懷中,柔聲細語地呢喃著:
「嬌嬌,不要騙我,如果我回來的時候,你不在,念宸不在,我一定會,難過地死掉的。」
輕吟淺和,字字句句紮在米嬌的心頭。
「就算沒有在演戲的戰場上發生意外,我也一定會,在為你準備的房子裡,難過的死掉的。」
回到房間裡,米嬌細細端詳著沈霓塵交給她的那枚鑰匙,雙眉緊緊擰成了結。
這個沈霓塵,什麼時候花招這麼多了?
接下來的兩天,米嬌完全按照藍菲菲給她制定的行程來走,甚至,由於跟沈霓塵一起耽誤了一天一夜,有的工作臨時加到了這兩天的中午或晚上的工作時間補齊。
害怕念宸跟在自己身邊奔波勞累,也害怕媒體再次那他來做新聞話題,米嬌專門請了兩個早教老師在家裡陪著他,順便給他做東西吃,哄他睡覺。
一連三天早起,都會在同一時間受到沈霓塵差人送來的花束。
第一天是白色的,整整99朵。
第二天是粉色的,整整199朵。
第三天是藍色的,整整999朵。
每天早晨跟夜晚來襲,沈霓塵都會給米嬌發去一個問候短信,要她注意休息,準時吃飯,好好照顧自己的同時,照顧好孩子。
甜蜜的戀愛的感覺,跟浪漫溫馨的情懷好久沒有這樣洋溢在米嬌的心頭了。
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笑容也是越來越多。
連藍菲菲都發現了,米嬌似像是被愛情滋潤著的小女人,這兩天裡越來越光彩照人了。
流光飛舞,日落月初。
這一天晚上,米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包裡的手機震了震。
米嬌換了雙脫鞋,走到沙發前坐下,心想著,一定又是沈霓塵的短信了。
拿出一看,就是。
「嬌嬌,今晚十一點出發,我要去參加演習了。預計的演戲時間為11天。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情。我已經交代花店的員工,以後每天還是這個時間,只是送花的地點,改在了我為你準備的愛的小屋。」
米嬌雙眸一緊,這,就要走了?大半夜的?
想了想,糾結於要不要回復,想的有些頭疼。
「萬事小心。」
簡單的四個字一發,不一會兒,那邊就回應了。
「嗯,我關機了。等我。」
深深呼吸著,米嬌忽然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像是被掏空了一樣,那麼難受,那麼空虛。
不過短短三四天而已,享受了沈霓塵給她的戀人般的甜蜜,忽然說他就要走了,一走就是11天,沒有他的短信,沒有他的消息,只有一束束,每天會送到另一棟房子裡的玫瑰花。
神奇吧?
以前在美國的兩年,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也就這樣過來了。可是,僅僅接受了他這短短幾天的甜言蜜語,米嬌居然已經嚴重地不習慣沒有他消息的日子了。
她有些懊惱,有些恨自己不爭氣。
心想著:
沈霓塵,你幹嘛要對我好?你知不知道,你的溫柔跟守護,對我來說,是致命的罌粟,盛開著絕美的花,讓我這樣的上癮,這樣的眷戀!
眼前什麼東西晃悠了一下,抬眸,藍菲菲笑著對她招招手。
「小念宸睡著了,兩個早教師也去客房休息了。你的洗澡水,我給你放好了,去泡一泡。要不要吃碗麵什麼的?餓不餓?我去給你做。」
米嬌撒嬌一般張開雙臂,藍菲菲上前,將米嬌抱在懷裡。
「菲菲,除了我親媽,你對我最好了!」
藍菲菲被她逗得撲哧一笑。
「你啊,就知道對我撒嬌。行了行了,快去泡澡,一會兒,有驚喜!」
米嬌抬眸,瞇起鳳眼壞笑。
「現在就說,不然不洗!」
藍菲菲強硬地掰開米嬌的兩隻臂膀,忍俊不禁道:
「洗不洗隨便你,你要是願意自己臭死,我也不攔著。反正,你是威脅不到我的!」
撇撇嘴,瞧著藍菲菲已經進了廚房準備做夜宵,米嬌輕笑,捏著手機就回了房間。
一進浴室,芬芳的氣味撲面而來。
這個藍菲菲跟樂啟楓不愧是親戚,每次給她弄洗澡水都是一樣的調調,薰衣草的香薰,玫瑰精油,粉色的香薰小蠟燭,一排排地遠遠的擺在洗手台上,正對著鏡子,叫優柔的光暈反射出多一倍的溫情。
全身浸在浴缸裡,米嬌細數著自己胸口的青紫色吻痕印跡。有三四天了,還沒有下去。回想起那天沈霓塵對自己的百般蹂躪,力道只狠,米嬌不禁有些不悅。
說什麼愛她補償她,可是一到了床上辦起事來,卻是真的一點都不心疼她!
閉上眼,聞著舒心的香氣,米嬌嘴角一彎,他人剛剛說要走,這邊,心裡竟然開始想念了。
也許,就這樣一輩子曖昧不清地過下去也挺好的。
他不結婚。她不再嫁。
一起守著世俗的底線,一起守著彼此曾經對愛情的海枯石爛。
但是,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
等到某一天沈家的人發現了,媒體發現了,怕是,她跟沈霓塵的前程也都盡毀了。
有些後怕地睜開眼睛,米嬌過了浴巾,回到房間,換過睡衣。
大床上,懂事的小念宸早已經沉沉地進入夢鄉了。
米嬌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淺淺在他的額上唇上一吻。
「小寶貝,晚安!」
客廳裡食物飄香的氣息愈加明顯。
米嬌打開房門出來,就發現外面的燈以及悉數被滅了。客廳偏角的餐廳,擺著燭台,上面兩隻蠟燭,燭火搖曳生姿,很是曖昧。
這個藍菲菲,莫不是,想要跟她一起吃燭光晚餐?
「菲菲,菲菲?」
東張西望地喚了幾聲,沒人應聲。
米嬌緩緩走了過去,臉上掛著笑意,心裡拼湊著一會兒數落藍菲菲崇洋媚外假裝情調的話語。剛剛走到餐桌前,身後就響起了一道好聽的男中音。
「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優美的華爾茲舞曲響起,米嬌一時間有些錯愕,僵硬地轉過身體,就發現樂啟楓一臉真摯地期盼著她。
他儘管穿的很是講究,但是俊臉上的疲憊卻是顯而易見。
看來,趕這趟路,他很辛苦。
「樂啟楓?你怎麼回來的!不是說,你被禁止入境了嗎?」
樂啟楓淡淡一笑。
「為了你,我,做漁船過來的。」
米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一向嚴重潔癖的男子!他,居然為了見她,偷渡回來的?!
「呵呵,不要這麼看著我,在你面前,我也不過就是這個追求愛情的普通人。所有為了心愛的女子要做的瘋狂的事情,我樂啟楓,一樣會做。」
不感動是假的。但是,一種沉重的東西,超越了感動,壓得米嬌有些喘不過氣。
這就是,壓力。
他越是對她訴盡衷腸,越是為她做盡一切,越是為她違背原則,米嬌就越是深感壓力倍增。
有時候,樂啟楓這樣霸道的愛情,讓她覺得空氣貧瘠地想要窒息。
「樂啟楓,你,這是何苦?」
華爾茲的舞曲已經一半過去了,樂啟楓優雅地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期待著米嬌伸出自己的小手,與他一起,在曼妙的燭光下,翩然起舞。
腦海中不自覺地回放著某一天的某一個晚上,在西山軍校,所有的新生隊學院都在第五食堂包餃子聯誼,她便跟沈霓塵一起溜了出來,就在夜涼如水的台階上,就在茂密蒼勁的梧桐樹下,深情相擁,蝶舞天涯。
那時候,蒼涼的路燈代替了浪漫的燭光,滿天的星幕做證;那時候,沒有優美華麗的協奏曲,只有金燦燦的落葉隨風而起,飄揚著旋律。男人抓著女孩的手,輕聲呢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深深觸動了一下,面對樂啟楓的邀舞,米嬌訕訕笑了笑。
「工作太累了,頭好暈,再跳的話,我怕我會受不了。」
樂啟楓俊眉一懍,透出關切的神色,隨即寵溺地說著:
「那就下次吧,餓了吧,來吃點東西。」
他優雅上前,拉開餐桌一端的椅子,微笑著看她。
「謝謝。」
米嬌歎息走近,輕盈地坐下。
牛排被藍菲菲煎的有些糊,意大利面的番茄汁也放的有點多。就連口中的紅酒,似乎都是摻了可樂的。
米嬌很會吃,一口就嘗出來了。
「工作很辛苦嗎?明天,我叫菲菲給你刪減一些工作。」
樂啟楓淡淡說著,將自己盤子裡的煎雞蛋,往米嬌面前推了推。
「喏,你最喜歡吃的蛋。」
米嬌,是他見過的,最愛吃蛋的女孩子,不管煎雞蛋,煮蛋,炒蛋,只要是蛋,她都來者不拒。跟她一起吃飯,次數多了,只要遇上蛋,二話不說,不等她先行掠奪,樂啟楓就很紳士地拱手相讓。
「謝謝。」
又是很輕很淺的一句話。
面對樂啟楓,米嬌忽然覺得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尤其,在這幾日跟沈霓塵一起曖昧之後,彷彿現在跟樂啟楓坐在一起吃東西,都會對沈霓塵感到了一絲絲的犯罪感。
而樂啟楓,也明顯感覺到了米嬌對他的疏離,以及她完全不在狀態,甚至可以說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很安靜地陪著她,吃完這頓飯。
知道他是為了她偷渡回來的,現在為止,米嬌沒有問過一句,他在船上呆了幾天,難不難過,吃了些什麼,睡得好不好之類的話語。
米嬌對他私生活上的漠不關心,以及種種無視,樂啟楓習慣了。
他有這樣的包容力,男人所經受的滄桑,不論多苦,都是不適宜在女人面前提及的。
看著米嬌終於拿起濕巾擦起了嘴巴,樂啟楓趕緊從懷裡掏出一隻錦盒,很小,跟沈霓塵那天給她看的一樣,也是棗紅色的天鵝絨錦盒。
米嬌一時間有些心慌意亂,好害怕他戶出其不意地說出什麼求婚的話語來。
「那個,我困了,先睡了。」
感覺到對方意圖不對的時候,先發制人,是米嬌一貫採用的戰略方針。
樂啟楓的眼神裡微微有些挫敗,卻還是面帶著笑意,寵溺地說著:
「別亂想,不是求婚的戒指。」
米嬌一愣,他此時的聲音,真的是好聽的沒話說!
「那是什麼?」
樂啟楓將盒子放在餐桌上,往米嬌面前推了又推,遞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米嬌會意,曖昧的燭光下,樂啟楓的眼神有些暗晦不明。
她輕輕拾起錦盒,緩緩打開,一對好看的不得了的鑽石耳釘,安靜地躺在裡面,是愛心形狀,跟在西山軍校時沈霓塵送她的一個形狀,但是,個頭卻大了不少。
「呵呵,好漂亮的耳釘。你怎會想到,要送我耳釘?」
樂啟楓習慣性地往椅背上依靠,一副尊貴優雅的姿態,緩緩說著:
「你到美國的時候,每天都會戴著一對心形的鑽石耳釘,那時候你是短頭髮,年紀也好小,配它也算合適。只是現在世界變了,你也長大了,做了媽媽了,還糾結著過去的愛心耳釘不放,未免有些太孩子氣了。這對送你,是想讓你知道,這世上,只會有比之前的,更好的。」
面對樂啟楓的自信與篤定,米嬌忽然覺得不置可否。
或許,在商人的眼中,一切的東西,都是可以用數量,大小,長短,這些有形的東西來衡量。但是,感情這種東西,沒有任何工具可以測量,有的,僅僅是一顆心,一顆滾燙的心而已。
「謝謝。」
輕描淡寫的道了謝,眼裡沒有那些附庸權色的女人表露出來的驚喜,激動,與歡愉,米嬌懶懶地起身,手裡隨意捏著那只盒子,心裡盤算著,要不然,明天直接轉送給藍菲菲好了。
「好累,我先去睡覺了。」
背對著樂啟楓淡淡吐出一句,米嬌只想去一個可以讓自己自由呼吸的天地。
跟他在一起,怎麼會越來越壓抑了?
「你之前消失了一天一夜!」
樂啟楓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不輕不重,似乎在等待著她的解釋。
米嬌深吸一口氣,直截了當:
「當時我跟沈霓塵在一起。」
靜默了許久,整個佈滿了浪漫氛圍的客廳忽然變得張力十足。米嬌頓了好一會,發現樂啟楓似乎沒有任何舉措,於是懶懶地繼續向前走著。
「啪嗒!」一聲。
米嬌走到牆邊揚手將大燈打開,強烈的光線充斥在客廳的沒一個角落,將米嬌的壓抑與樂啟楓此時的難堪全都癱在著絢爛的光線下,讓他們的心意無所遁形。
「你瘋了麼,他是你舅舅。」
樂啟楓的聲音很輕盈,卻是幾乎咬牙切齒地問了一句。
米嬌身形一僵,沒有回頭。
繼續往臥室的方向而去,樂啟楓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
「你們都做了些什麼?!」
隱約有些怒吼,又在極力克制,不想讓米嬌被他的壞脾氣所嚇到。
她消失了一天一夜,去找了沈霓塵,那個跟她根本不可以有情愛瓜葛的男人,她跟他在一起不知道都做了什麼,漫漫長夜,孤男寡女,還都是彼此有情有義。
想到這裡,樂啟楓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只想將全世界都毀滅掉!
「那是我的私事。不想告訴你。」
涼薄的話語,從米嬌的嘴裡吐出來,就像是被宣判了死亡,將樂啟楓的心一片片凌遲。
他不甘心地想要開口,米嬌卻是忽地轉過身體,直直地注視著他的眼睛。
「樂啟楓,如果我們是朋友,基於你對我跟孩子的幫助,我銘記於心,永遠都會感謝的。但是,朋友之間不應該過分到去插手別人的私生活。或許在你看來,你是在做一件偉大的事情,企圖像一個偉大的救世主一樣,拯救一個沉淪在不倫戀中的少女。但是,你有沒有問過我,我需不需要你的這種自以為是的拯救呢?」
空蕩蕩的房間,米嬌清甜的嗓音很是平靜地訴說著不平靜的話語,餘音裊裊,迴盪在整棟房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樂啟楓深深凝視著,有些參不透,站起身來,疑惑地問著:
「你,是什麼意思?」
米嬌也深深看著他,頓了幾秒,隨即緩緩說著:
「我需要你的幫助沒錯,但我不需要你的管束。我會因為你的幫助感謝你,對你微笑,但我也會因為你的管束厭惡你,遠離你。」
說完,米嬌募然轉身,打開房門衝了進去。
剛剛還爛漫多情的餐桌,此時在熾烈的水晶吊頂的照耀下,一片狼藉。恰似樂啟楓那顆被米嬌沉重的話語掃蕩過的心。
頹然地坐回椅子上,樂啟楓有些難以置信地思考,他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她,因為要幫她,怎麼就惹得她越來越像疏遠自己了?
「哥,早點睡吧。」
藍菲菲端著托盤過來收拾殘局。
剛剛的一幕幕,藍菲菲都躲在廚房裡看得一清二楚。
樂啟楓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依舊坐在那裡,神情落寞。
藍菲菲心裡隱約一疼。
「哥,其實,米嬌說的對。你有沒有想過,你想要給米嬌的愛情,並不是她想要的。如果你真的愛她,想要她,何不按照可以打動她的招式,換一個方式去愛她?」
換一個方式去愛她?
樂啟楓的大腦一片混沌迷茫。
他這才發現,想要女人的心,比白手起家的創業還要艱難!
已是深夜。
回到房間的米嬌認真反思。
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自己不斷跟樂啟楓說明不會愛他嫁他,卻還讓他如此步步緊逼,不肯放手?
出了樂啟楓自己的性格問題上,難道她米嬌自己就真的沒有問題?
擁著被子翻來覆去,第一次,米嬌開始正視這個問題,認真的反思。
紅塵深處,尋一襲軒昂身影,尋一抹優雅芳華,尋一懷沉穩氣度,尋一段款款深情。花間詞瘦,彈指微涼。愛情往往永遠都是這般錯綜複雜,回眸初遇的路上,已是草長鶯飛,或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一樣,有了那一天,便有了後來的許多年。
緣深緣淺,情深意長,孰是孰非,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米嬌此刻只希望,她今日頗重的話語,可以真的叫樂啟楓聽到心裡去才好。
第二日,米嬌睡到自然醒,藍菲菲也沒有來叫她起床。
空氣裡瀰漫著陽光的味道。
一抹濕乎乎的東西,正一個勁地往米嬌的臉頰上蹭著。
微微睜眼,小念宸胖乎乎的小臉蛋緊緊貼著自己的。他撅著小嘴吧,在米嬌的臉頰上親吻著,夾雜著口水,搞得米嬌一臉濕答答的。
「咦,你真噁心!」
米嬌半開玩笑地輕輕推開小傢伙,轉身抽了張紙巾九子啊自己臉頰上擦拭起來。
「媽咪!抱抱!」
小念宸忽然衝著米嬌一個勁地撒嬌,逗得米嬌心情頗好。
「抱抱,媽咪抱抱抱抱,念宸乖∼我們小念宸是最聽話懂事的小孩子了!」
一邊吹捧著自己的兒子,一邊將他柔軟的,肥嘟嘟的小身子攬入懷裡。米嬌的心頭一陣滿足。
「好棒,媽咪在,寶寶醒來,媽咪在!媽咪不走!」
小腦袋一個勁在米嬌懷裡蹭著,一雙粉嘟嘟的小手緊緊攥住米嬌的睡衣領口,像是要阻止被米嬌隨時拋棄一樣。
細細回味著小念宸話語裡的意思,米嬌內疚極了。
「乖寶貝,等媽咪忙完這陣子,一定好好陪陪念宸,好不好?」
懷裡的小傢伙沒有說話,很安靜地趴在米嬌身上,任她一雙溫熱的手掌,柔情地撫摸著他軟軟的小後背。
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米嬌側目一看,床頭櫃前的鬧鐘已經九點了,可是它沒有響,連藍菲菲也沒有來叫她。今天,不是還有個綜藝頻道的娛樂節目要錄嗎?
拖著小念宸的後背跟屁股,一把把他抱起來,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機。
奇怪,沒有關機,還有點,卻沒有誰給她打過電話發過短信,說著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今天,怎麼忽然安靜的有些嚇人?
正想著,藍菲菲從外面推門而入。
「聽見你房裡有動靜了,就過來瞧瞧,呵呵,睡得還好嗎?」
米嬌甜甜一笑。
「自然醒,不錯。對了,你今天怎麼沒叫我?」
藍菲菲訕訕笑著:
「還說呢,今天一早就被樂啟楓大罵了一頓,說我給你安排的工作量太大了,還說,今天退掉所有的公告,讓你好好在家歇一天,明天再工作,所以啊,你今天是想睡多久,都可以!」
米嬌心裡一緊。
是樂啟楓吩咐的?
腦海中回想起昨晚對他說的那番話,米嬌明媚的小臉上,凝重又增加了幾分。
「呵呵,是嗎,那我好好休息好了。」
「嗯。」藍菲菲應著,側目看向小念宸:「念宸,菲菲阿姨給你穿衣服好不好?乾爸爸回來了,一會兒中午回來跟我們一起吃飯,我們穿的漂亮一點,給乾爸爸看看,好不好?」
「好!」
小念宸開心地拍起小手,隨即自己愣了一下,問:
「姐姐呢?姐姐,一起,姐姐一起吃飯不?」
藍菲菲臉上流淌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連這麼小的念宸,都知道想著思辰,何況是她呢?思辰可是從小由她帶大的。
「那個,米嬌啊,你有時間,可不可以把思辰接回來玩幾天?反正,我們現在也是在j市的。」
抱過小念宸,藍菲菲一臉真摯地看著米嬌。
米嬌微微思忖,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想思辰了,我也想她。過兩天跟樂啟楓要幾天假,我把思辰接回來。」
藍菲菲聞言,喜出望外。
「恩恩!」
開心地抱起小念宸,給他披上厚厚的毯子,就抱著他往衣帽間而去。
九點?
看著時間,米嬌想起了沈霓塵在短信裡說的話。這個時間,那束像昨天一樣會送來的玫瑰花,應該已經送到了沈霓塵的那處,沒有人回應門的小屋了吧?
心裡有些微涼,放眼看向穿暖花開的臥室,白的,粉的,藍的,三束玫瑰花叫這個房間搞得香氣瀰漫,叫人聞了,忍不住春心蕩漾。
「滋~滋~」
手機震動的聲響。
米嬌側過星眸捏起一看,是一個座機打來的。好奇怪,還是j市的區號。
記憶裡,她的手機號碼,應該不會有別人知道啊。
「喂,你好。」
「哦,是米嬌小姐嗎?我是軍區總院的院長,軍長說出了檢驗結果就給你到電話。」
米嬌忍俊不禁,這個沈霓塵,還真就把它當成一回事了。
用腳趾頭想一想,米嬌都知道這份報告的結果,一定會是近親。
「院長,你說吧,我在聽呢。」
「哦,好,根據你跟軍長的dna排列的各項數據對比,你們之間的基因相似度為百分之七點四,也就是說,你們之間完全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
米嬌的心裡咯登一下。
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米嬌小姐,你有在聽嗎?」
米嬌無限恐慌地開始做著深呼吸,捏著手機的手指隱約有些泛白,性感的唇瓣半張著,極度不安地細碎顫抖著。
「聽…聽見了…但。沒聽清…麻煩您再說一遍,好嗎?」
那邊,院長似乎是歎了口氣的。
「好的,我就說的詳細一點。你跟軍長的血液樣本,我是找的我們軍區最權威的專家檢測的數據,這個數據,可以說,是最真實也最精密的測量結果。從結果上看,你跟軍長的dna排列序列有很大的差異,你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包括三代以內表系的近親關係。」
院長這次說的,很慢,聲音很溫和。
他清楚地記得上次,沈霓塵帶著一撮孩子的頭髮去找他做比對,結果出來的結果不是近親,那時候,沈霓塵挫敗落寞的神情。
因此,這次面對沈霓塵交代的,要打電話的驗血當事人,院長的話語很溫潤,也在擔心這樣的結果會給別人帶來傷害。
「米嬌小姐,你應該明白了吧?」
米嬌一愣,嚇得全身都在打哆嗦。
「我,我聽見了。可是,那份檢驗的報告單在嗎,我想,想要親眼看一看!」
院長又歎了口氣。
「好吧,我在辦公室裡等你。」
掛完電話,米嬌像是一隻受了驚了小鹿,全身顫抖的厲害。
怎麼會不是?怎麼可能不是?
如果這個結果是真的,那麼知情的長輩為什麼不說?他們怎麼可以以愛的名義,對她跟沈霓塵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
腦子很亂,精神很緊張。
米嬌顫巍巍地將被單裹了又裹,直到把自己裹成了像一隻蠶蛹一樣,還是覺得這般寒冷,這樣的沒有安全感!
此刻,她寧可相信,這是沈霓塵的詭計,是他串通了那個什麼部隊軍長給她打電話,演的一場戲!
「不行!不對!我不接受!」
米嬌奮力搖了搖腦袋,極力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掀開被子就跳下了床。
擠牙膏的手有些顫抖,她抬眸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已經接受了是因為不倫之戀的懲罰,再告訴她這一切可能另有隱情。就好比已經給人打入大牢關了兩年,忽然查清真相再放出來。
那麼,誰來為她這兩年漂泊在外所經歷的種種痛苦委屈負責?!
「不是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米嬌哭了,她把牙刷奮力砸向鏡子,留下了一道牙膏的印跡,有些蓬頭垢面地衝出洗手間,全然沒有了想要洗漱好好打扮的**。
「米嬌,你去哪兒?」
沙發上,蘭菲菲正餵著小念宸吃早飯,見著米嬌這副見了鬼的樣子,不由地微微皺眉。
米嬌頭也沒有回,套上大衣,戴上帽子跟墨鏡,企圖遮擋掉自己的難堪,提著手提包,就這樣風風火火的衝了出去。
她,一定要親眼見到那份檢驗報告,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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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星星實在寫不來一兩百萬字的鴻篇巨作,也實在不想拖劇情。也可能是寫作的功力不到吧,學不來人家一個景物一兩千字的。所以原定的該有的情節,都體驗出來,咱也可以完結了。米嬌跟沈霓塵的故事之後,是沈念宸與米思辰的姐弟禁忌戀…星星負責任地說,那會是個更加精彩的軍旅言情。還請大家支持,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