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處,李莫愁胸口一陣難言的煩悶,穆念慈和楊康,終於還是雙雙走上了悲劇的道路,而且看起來,似乎比原來更加悲劇,這一切,是不是就是她來到之後惹的禍,畢竟她這顆本來不該出現的棋子,居然搞風搞雨,鬧得轟轟烈烈。
看李莫愁臉色不好,歐陽克道:「妹子,你心腸忒好,穆念慈那樣對你,你還擔心她。不過你不用再多心,如今她不會尋死,師父日日陪著她。咱們只等回到白駝山莊,你把病養好就是。」李莫愁點點頭,不多言語。
白駝山莊,如今已經和李莫愁小時候大不相同,自從歐陽克要娶黃蓉為妻以來,山莊中的艷姬美婢早就送人的送人,處理的處理,如今男僕比較多,剩下的女僕,年輕的沒相貌,有相貌的也屬人老珠黃輩了。李莫愁小時候的隨身女婢早就嫁掉,如今伺候她的,除了那名夷女,就是幾個中年婦人,言語無味,相貌平凡,不過倒是很合李莫愁清淨的性子,主僕相處甚安。
黃蓉住在離李莫愁甚遠之處,只剛開始幾日時常來看她,見她總是盤膝練功,覺得無趣,來的變漸漸少了,只是和歐陽剋日日相守。只有曲名江每天來看女兒,哪怕只是守在她身旁看她打坐,又自己悄然走掉,也是日日不漏。李莫愁打坐醒來,每每聽僕婦說二老爺又來過,心中便有熱流盤旋。
不知不覺間,李莫愁的內功已恢復至以前**分,也是時候解開黃藥師所下禁制了。因怕曲名江等人擔憂,是以一人未說,只是每日如平素打坐一般,將那禁制的內氣點點煉化。
半月過去,黃藥師所種內氣.盡皆消除,李莫愁自榻上下來,滿面微笑,直奔到曲名江住處,還未進門,便大喊道:「爹爹,爹爹,我功夫盡復啦!」她說著話,倒也不是全對,如今她的功夫,並未能和自己巔峰之時相比,只是黃藥師在她經脈中種下的禁制被她破除。
曲名江知道這個消息,興奮無比,.告知全府知道,又大設宴席,歡慶一番。李莫愁身為此次歡慶的主角,自然是喜氣洋洋,宴上交盞換斛,喝的平素一片素白的臉孔紅艷艷。正在歡樂處,忽然聽得曲名江道:「乖女兒,此番你功夫好了,就剩下給你找個好夫婿啦。」李莫愁聞及此言,身子一僵,手上半杯酒灑了出來。
夜宴回轉,李莫愁前思後想,輾.轉反側,終於偷偷起身,帶了幾身衣櫥裡常備的男裝並一些銀兩,連夜下山去了。嫁人,實非她願耳,昨晚的話,就當她沒聽見,如今下山,可不是為了逃婚,而是為了拜見多年未見的師父,至於什麼時候回來,那就不好說了。
一路疾馬飛馳,到了終南山下。終南山一片鬱鬱蔥.蔥,古墓口的樹木這麼多年粗了不少,李莫愁笑微微進了古墓,避開暗道機關,直進了練功的大廳。
聽見有人的腳步聲,大廳裡兩個看似十二三歲的.少女和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子都回頭看去,見是李莫愁,二十七八歲的女子正是阿玉,阿玉歡笑道:「李師妹,你怎麼回來了!」而那少女則怯生生的往女子身後躲了躲,看她一副精緻絕倫的清冷面孔,依稀有點小時候的影子,不是小龍女是誰。
李莫愁笑道:「我許多年沒回來,難道就不許回來.了麼?」
阿玉執著李莫.愁的手,邊問這些年她的事情,邊領了她去見林朝英。此時林朝英已有五十餘年紀,雖然練了玉女心經,看起來似四十許的人,但是早已不如年輕時貌美。李莫愁見她,最驚異不是為此,而是因為這位師父,已然削髮為尼了。
緇衣佛珠,青燈檀香,一間小小的石室裡李莫愁看到的便是這等景象。林朝英對著跪拜在自己腳下的李莫愁笑:「癡兒,癡兒,我早已看透這紅塵,你又為何看不透師父。」
李莫愁只是哽咽:「師父,可是你還欠我一個沒講完的故事。」
林朝英聽了她話,神色一瞬間有些恍惚,轉而笑道:「過去之事,便如電如lou,皆為泡影。你以為那故事是怎樣的,就是怎樣的了。」
李莫愁傷感連連,在古墓盤桓數日,終於還是走掉,阿玉依依不捨,李莫愁握著她手道:「師姐,你可不要學師父出家。」阿玉一笑:「我還沒看破紅塵,知道疼惜你呢。」
離開終南山,李莫愁放馬江湖,卻不知到哪裡去。難道還要回歸白駝,要父親給自己尋覓親事麼?想到此間,李莫愁大搖其頭,隨便撿了方向奔馳,也不管到哪裡去。
這日到了襄陽,李莫愁正在酒樓上喝著冷酒,聽著一位老者唱歌,這老者唱:「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窗外是瀟瀟的雨聲,細密如牛毛,打的襄陽城裡一片濕漉漉,顏色都格外鮮亮了。本來幾十年後,這裡會出生一個叫做郭襄的小姑娘,又會有一個叫楊過的獨臂大俠,但是這一切,卻大約是不可能發生了。她在江湖上早就聽說了,西毒的侄兒和東邪的女兒,下個月十七皆為連理。郭靖那笨小子,卻不知道在哪裡。
正想著,忽然一個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掌櫃的,給我來半斤黃酒。」
李莫愁心下一激,伸頭看去,見是一個女子,頭上戴著頂滴水的氈帽,剛從店外走進來,身形消瘦的可怕,手中抱了個襁褓。
襁褓裡忽然傳出針嬰兒的哭聲,那女子忙拍著孩子道:「不哭不哭,過兒不哭。」
李莫愁飛奔下樓,女子知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兩人目光相觸,李莫愁看見一張認識的臉孔,這女子,正是穆念慈。
穆念慈淡淡看了李莫愁一眼,再也不看她,好像陌路人一樣,只是哄著孩子。待小二把黃酒給她包好,穆念慈拎著黃酒出門去。李莫愁緊跟在她身後,她只是裝作不知。
到了一處破廟,裡面早有人迎出來,卻是兩個中年乞丐,一個背上背著三個麻袋,一個背著四個麻袋,看見穆念慈,笑迎道:「穆姑娘,湯藥熬好了,米汁也熬得濃稠。」穆念慈臉上這才閃過絲笑容,對兩人道了謝,閃身進廟。兩個乞丐看了要跟進來的李莫愁,伸手一擋,李莫愁拱手道:「我是這位穆姑娘的故人,還請兩位讓步。」
兩丐對視一眼,又看看已經坐下的穆念慈,穆念慈理也不理,兩丐對李莫愁搖搖頭。李莫愁又道:「不知貴幫洪幫主何在?」
一丐道:「洪幫主後日回轉,姑娘若是有事,改日再來。」
襄陽城細雨連綿,兩日未決,天氣也愈發的冷了,李莫愁又止破廟,遠遠聽見洪七公的嗓門:「念慈,你老這樣喝黃酒,也催不下奶來,況且你身子骨這麼虛弱,近日咯血越來越重……」
「師父,那過兒也不能總是kao喝米汁過活。」
說話間,李莫愁到了門前,見有人來到,穆念慈又不說話了。洪七公看是李莫愁,驚道:「阿克不是快要成親了,你怎麼在這裡。」
李莫愁道:「到時再回去也不遲。」
過了片刻,穆念慈道:「師父,我出去買點花布,給過兒封個裌襖,眼見天氣越來越涼。」洪七公憐惜的點點頭,穆念慈將懷中嬰兒遞給洪七公,自己搖搖晃晃出去。
李莫愁見她出廟,說道:「七公,郭靖不知道現在在何處。」洪七公聽了,道:「你還不知麼,現在蒙古鐵蹄南下,郭靖正在前線和蒙古人對抗。只是南人積弱已久,就算有郭靖輩練武之人也是不行的。」
李莫愁沉默片刻,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封皮上四個大字——《武穆遺書》。
猛一見李莫愁掏出這本書,洪七公又驚又喜,果不其然,李莫愁道:「七公,這本書,請你帶給郭靖,他性子醇厚,一定不負所托。至於他在何處,想來你比我清楚。」
洪七公接過武穆遺書,喜不自禁,大聲道:「好!好!小莫愁,我老叫化果真沒有看錯你。」
正在此刻,忽然一個乞丐大驚失色進來,道:「不好啦,不好啦,穆姑娘在大街上暈倒了。」過了片刻,就有幾個乞丐七手八腳將穆念慈抬進來,穆念慈此刻仍在暈厥中,手裡卻緊緊抓著一卷藍底紅花的棉布不丟。
李莫愁上前伸手一探,覺其氣息微弱,再摸其脈搏,竟如懸絲一般,眼見是沒救了,正此時,洪七公懷中的嬰兒像是知曉了什麼,哇哇大哭了起來,洪七公怎麼哄也哄不住,手忙腳亂之時,地上的穆念慈緩緩坐起,臉上紅紅兩抹顏色,眼神發亮,居然像是大好了。
看她這樣神色,洪七公和李莫愁心下都是一驚,這樣子,不是迴光返照是何?穆念慈兀自不覺,道:「七公,過兒怕是尿濕了。來,讓我給他換了尿布。」
話剛說話,忽然咕咚一聲倒地,再也不起。
洪七公摸摸穆念慈氣息,虎目含淚,掩面片刻,抱著哭個不停的楊過道:「過兒,過兒,以後你就是孤兒啦。」
李莫愁看向襁褓中的孩子,只見這孩子雖然哭得臉色發紅,眉眼都皺到一起,但是仍看得出唇紅膚白,樣貌清秀。
下午時分,襄陽城外的細雨中,穆念慈被抬進一處墳塋。睡的甜甜的楊過躺在李莫愁懷裡。
原來一年之前,完顏府被圍,乃是完顏洪烈野心被皇帝得知,趁他被傅的機會特地來剿滅的,皇權恩怨,和歐陽克自然沒有半分關係,而因此,洪七公幾人逃拖的也極其困難,穆念慈更是受了重傷,再加上生下楊過,身子大損,又有吐血的病根,身子一日日被掏空,終於死了。
洪七公為了中原江山,百姓安危,上午時分就前去尋找郭靖,要將《武穆遺書》遞交給他。小楊過自然是托付給了李莫愁。
李莫愁站在墳前,燒起了紙錢,忽然想起一句曲來:「斜風細雨不須歸」,而此刻,卻是斜風細雨,又往哪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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