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燒,喜樂齊鳴。
微微顫抖的蓋頭下,那個鳳冠霞帔的美人兒,正等著自己的新郎來。
穆念慈思及自己和楊康歷來種種,心中就如吃了mi糖一樣,忽覺得這一刻有些恍若隔世般。當日在擂台上,她被楊康那般輕薄之時,何曾想過能夠嫁給他,而且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而楊康亦對她許諾,此生除了她再也不會娶另外的女人。
只是唯一不美的是,在婚禮前幾天,自己老遠趕來的師父不見了蹤影。本來她可以在拜堂時有自己娘家的人出場,但是隨著師父的離去,讓她孤兒的身份再次彰顯。
雖然完顏府為了顧及世子妃的面子,請了兩個當地的名流夫妻充作她的義父義母,可是那兩個富態的陌生人,終究和她沒有一點感情在裡面的。這又讓她忍不住想起楊鐵心。當年楊鐵心領著穆念慈在江湖上遊蕩,吃了多少苦頭,那顆粗糲又溫柔的父親心,亦讓穆念慈想起就心酸。
思緒越飄越遠,穆念慈恍惚間又看到了楊鐵心堅毅的臉上lou出恍惚的笑容,忍不住小聲說道:「爹爹,女兒嫁人了,你在九泉下可曾知道。」
吱呀一聲門響,打斷了穆念慈心頭所想,只見一個俊朗公子正笑微微站在門口。這公子身穿吉服,滿臉微醉的紅光,嘴角牽出一抹溫柔的笑意,道:「念慈。我來了。」
穆念慈在蓋頭下的臉垂地更低了,臉上的桃紅色也變成了深緋色。
吹熄紅燭,新婚夜,自然是一番抵死纏綿。穆念慈嬌喘吁吁kao在楊康胸前,柔聲道:「阿康,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以後我也有家了。」
楊康在黑暗中撫摸著穆念慈絲滑的皮膚。喃喃道:「念慈,你是我妻子。以後不要再說什麼沒有家的傻話,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若是爹爹泉下有知,他定會開心。」
楊康心裡咯登一下,想起了楊鐵心和包惜弱死時,看像他的不屑而又充滿痛苦地眼神,手下的動作慢了半拍。穆念慈登時感覺有異。抓住他手道:「阿康,你是不是在想完顏洪烈。你不是說過麼,你只是利用他,並不是真地要認賊作父。」
一聽這話,楊康翻身將穆念慈壓在身下,道:「念慈,今日既然咱們是一家人了,我就告訴你一句話。我對完顏洪烈,是真的當他是爹爹,對楊鐵心,卻並未有父子之情。()」
穆念慈聽了,驚了一驚,卻仍是語氣柔柔道:「阿康。你醉了,是不是?咱們明天再說這話吧。」
楊康悶哼一聲,將頭埋在穆念慈頸子間,亂吻一通,半天功夫才抬起頭,道:「念慈,我沒醉。以後咱們得一起過一輩子,有些事情你該知道。我對完顏洪烈,確是當他是親爹爹,至於旁人是我爹爹的事情。是想也沒想過的。不過現在你嫁給我了。我當然也當你爹爹是我爹爹。」
乍聞此話,穆念慈心中一涼。想起自己來到完顏府後聽到的一些風言風語,越想越心驚,忍不住坐起身來,問道:「阿康,我在府中,常聽人家說起一些話,我聽了心中很難受,可是我還是覺得你不會做那些事情。他們說是似乎你殺死了爹爹……」
楊康一把拉住穆念慈,粗魯的打斷了她的話:「念慈,今日此事我告訴你實情,瞞得了一世,總瞞不了一輩子,實情並非他們說地一樣。」
聽了這話,穆念慈放下一顆心來,心中喜樂平安,只道楊康既然這麼說,楊鐵心一定不是被楊康殺死的。
楊康娓娓道來,從他小時候說起,將完顏洪烈對他的種種好點滴說出,兩人間父子天性,天倫之樂,換在其他普通人家,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可是此刻聽在穆念慈耳中,卻讓她一顆心漸漸沉了下來,只覺得楊康所說之事,一樁樁聽起來都是那麼刺耳。
待到楊康說到殺死楊鐵心那日之事,和別人所說自然大不相同。穆念慈聽到他見到楊鐵心,二話不說,就上前廝殺,驚叫一聲,道:「阿康,那天你沒有對爹爹動手,是也不是?」說著兩隻大眼烏溜溜盯著暗夜中楊康的輪廓,生怕他回答不是。
楊康猶豫一會兒,終於道:「念慈,若是你見到一個不認識的男子忽然出現在你母親臥房中,你心中作何想法。何況我母親是尊貴無比的王妃,和平常女子又有不同,哪裡容得了別人侵犯半分。」
聽了楊康的解釋,穆念慈雖然還是心中不快,可是卻放下重負,小心翼翼道:「阿康,既然如此,那麼那天你一定和爹爹交手後就放走了他,後來他被人殺死,卻跟你沒半分關係?」
楊康見穆念慈處處都在為他找理由,想要他說出楊鐵心不是自己殺死的話,頃刻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楊鐵心確是死在他地手裡,而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並不少。就算今天他騙過了穆念慈,以後也不能騙一輩子。況且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跟著完顏洪烈,穆念慈心中那些他只是暫時認賊作父的念頭,還是趁早打消了好。
有了計較之後,楊康一鼓作氣,道:「念慈,當時不怪我!你不曉得的,你細細聽我說,一定就會知道我為何要那樣做。」
穆念慈一頭霧水,道:「既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自然不能怪你。」
楊康深歎口氣,道:「念慈,你聽我說,一句也不要打斷。」說完將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只是從他口中說出。自己殺了楊鐵心和包惜弱,也變成他冤屈無比了。可是穆念慈也不是三歲小童,既然楊康說的委屈無比,她聽得仍是心中冰涼,想起當日父親死去後,自己一直尋覓殺父仇人而不得,誰知道到頭來居然是自己地新婚丈夫承認自己是殺父仇人。遂忍不住悲憤無比,大痛下居然半句話都說不出。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恍若在做噩夢般。
楊康講了半響,沒聽見穆念慈出聲一句,以為她早就知道楊鐵心是自己所殺,這次不過是再求證一次,心中並未存著報仇的心思,而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共度一生。想到此處。楊康心中大喜,抱住穆念慈,柔聲道:「念慈,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穆念慈氣的手腳冰冷,想要掙拖楊康懷抱,可是半點力氣都使不上。楊康頓了頓,又道:「念慈,今天我再告訴你一件喜事。爹爹他快要拿到武穆遺書了,等武穆遺書到手,金兵南下,一舉破了南人江山,再攜朝中眾人之勢,替了現在皇帝的位子。你就不是世子妃,而是太子妃啦!念慈,就算將來我當了皇帝,也不會再娶別的女子,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皇后。」
如此甜言mi語,聽在穆念慈耳中,卻像毒藥一樣,滿心劇烈無比地絞痛。
自她被楊鐵心收養,日日見楊鐵心作為,自生出忠骨錚錚。心中對金人十分不喜。後來和楊鐵心一起流浪江湖,更是見多了金人殘虐。南人不如豬狗的事情,她雖然對楊康情根深種,也不是看上他小王爺地身份,心中只盼他如同和自己所說一樣,只是一時對完顏洪烈虛與委蛇。想不到他居然存了這樣地心思。
「念慈,你身上怎這麼冷?」楊康擁著穆念慈,終於覺出不對來。現在穆念慈渾身上下都涼地像冰塊一樣,軟綿無比的kao在他身上,若是他不擁著她腰肢肩膀,她就往下滑落,竟像是沒了骨頭一般。
又喚了兩聲,不見穆念慈回答,楊康心中大驚,忙將紅燭捻亮,只見穆念慈一張臉慘白慘白,兩眼緊閉,氣息微弱,居然昏了過去。
楊康大吃一驚,伸指掐住穆念慈人中,過了好大片刻,穆念慈才悠悠睜眼,一眼看到地眼前楊康,兩行淚奪目而出,嚶嚀一聲,道:「阿康,你,剛才你說的,可都是真的麼?為了做那什麼勞什子地皇帝,居然認賊作父,還殺了爹爹媽媽,是不是?」
楊康看她模樣,心中疼惜無比,搖頭道:「念慈,我也不是為了做皇帝。我和完顏洪烈確是父子,就算他不起兵造反,我也會做他兒子。」
穆念慈聽見他如此說,握住他手,搖頭道:「阿康,我腹中已經有了你的孩兒,你和我一起離開北京,咱們找個地方隱居,再也不見完顏洪烈和其他咱們認識的人,男耕女織,一輩子平平安安,好不好?若是你答應了,你對爹爹媽媽做的錯事,我也再也不提了,爹爹媽媽看你悔過,又看在咱們孩兒份上,在天之靈也不會再怪你了。」
此刻楊康哪裡能聽進這樣的話,只是笑道:「念慈,這樣的話休要再提。」心中卻道:「念慈也是小女兒家脾氣,見了人家別的皇帝妃子成群,就怕我再納別人,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她,自然會做到。」
兩人一個悲苦無比的勸鬧不止,一個只是當枕邊人是在發女人脾氣,不當回事情。如此一夜過去,兩人都疲累無比。楊康心疼穆念慈懷著孩子,尚一夜不睡,恐對身體不好,遂趁她不備,在她昏睡穴上輕點一指,穆念慈沉沉睡去。
出了新房門,楊康直奔完大廳,精神抖擻,絲毫沒有一夜不睡地疲態。大廳之中,早就聚齊了一眾門客,見了楊康,各個上前恭喜。過不片刻,完顏洪烈也來到此處,將楊康召到跟前,拉著他手含笑說了會兒家常話,這才開始說起正事。
原來完顏洪烈那日想要得知李莫愁現在何處,卻無從尋覓,正在發愁,忽然想起了穆念慈來。他雖不喜穆念慈,但也知道李莫愁曾認穆念慈為義妹,若是向她打聽,八成能夠得到消息。誰知到了穆念慈處一問,穆念慈思及當日自己對李莫愁出手,心中老大不快,二來也實在是不知道李莫愁在哪裡,就對完顏洪烈說起洪七公已經收了歐陽克為徒,而李莫愁是歐陽克之妹,自然知道自己妹妹消息。
完顏洪烈大喜過望,只道天助己也,當初幫助陳勇奪書的就是歐陽克,現在若是有了歐陽克出面,李莫愁再不想交出武穆遺書,也必須交出來。
偏此時洪七公已經得知了李莫愁被黃藥師脅迫,急匆匆拉著小二去尋她,待完顏洪烈恭恭敬敬去找他,卻撲了個空,又等了幾日,還不見洪七公回來,只道他有了什麼急事先走,暗歎倒霉下,又糾集人馬,準備尋覓李莫愁。
堂上眾人商議片刻,紛紛亂亂,忽然一人從門外急匆匆來,正是參仙老怪梁子翁。他一進來便告罪不已,說自己今年新泡的蛇酒到了日子,忍不住多喝幾杯,卻起來晚了。完顏洪烈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多說。
下午時分,穆念慈又醒將過來,哭鬧不休,見了楊康,就勸他和完顏洪烈決裂,楊康自然不依,哄著她吃了飯菜,又點著她昏睡穴。如此反覆,直至兩日後。
這日早上,完顏府點齊兵馬,正要出兵搜尋,府門外奔來三騎,馬上三人風塵僕僕,顯然是從遠處馬不停蹄趕來,這三人中有兩個年紀稍大的老者,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到了府門口,也不下馬,直衝進去,驚得門房大呼小叫。
這三騎旋風一樣衝進完顏府內院,中間幾個早起的武者來擋,都被幾招間撂翻在地,輕則重傷,重則喪命,而那幾人只是胯下馬兒步伐稍亂,卻沒其他半點不順。
不過片刻功夫,就有人將這事告知完顏洪烈,等完顏洪烈帶著一眾好手趕去,只見幾十人圍著這三騎呈一個圓圈,卻沒一個敢上前廝打。
這三人都身著玄色披風,神情倨傲,見了完顏洪烈,不但不下馬跪拜,打前一人更是橫眉冷目,將手中長劍一抖,怒喝如雷:「完顏洪烈,賊子爾敢!我女兒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