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尋到岸邊,拉了一個啞奴,讓他備條小船,將幾人送出。那啞奴去準備之時,三人呆在岸邊,看著四周景色發呆。
歐陽克道:「妹妹,當初你為何讓那幾個艄公把船停在另外的地方,若是停在島上,現在咱們已經走了。現在看著這桃花島,我心中就難受的緊。」
李莫愁道:「咱們來到桃花島上,說起來有些突兀。那黃藥師邪門的緊,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也有備無患。」
她這話分明說的有些牽強,縱然黃藥師翻臉十分之快,可是也有著武學大宗師的身份,當然會愛惜羽毛,哪裡能趁機毀了他們的船隻,這等小人作為,他是不屑做的。幾人素知李莫愁向來肚裡小九九十分多,此刻心中定然有別的打算,只是不肯說出來而已,所以也不和她辯駁。
正等待間,忽然一人遠遠喊道:「老毒物,你走了沒有?我洪七公和你一起。」
遠遠一個身影飛奔過來,正是體型壯碩粗狂的洪七公。
洪七公到了近前,臉上滿是笑容,道:「老毒物,你別看著我,我老叫花不過是因為丐幫裡有些事情,所以要早些走開,不然一定要喝了我徒兒和黃老邪閨女的酒才走。」
歐陽鋒冷道:「黃藥師答應了把女兒許配給那姓郭的小子了?」
洪七公道:「自然。就算他不肯,我和周伯通一起和他說。他也肯了。」
聽洪七公笑哈哈的說完,歐陽鋒眼裡冷芒閃過,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黃藥師性子寧折不彎,就算別人逼迫,怕是他也不會答應把黃蓉許配給郭靖。其中肯定有些別地事情發生,不過洪七公為了激惹他,不肯說而已。
過不片刻。船隻被啞奴推進海水中,四人登船。
小船剛行沒多少功夫。幾人聽見岸邊有人大喊,原來是郭靖,周伯通以及程瑤迦站在岸邊,仔細一聽,是在叫他們回來,大家一起出海回去。歐陽克一見郭靖,嘴邊就掛上冷笑。剛要去叫舟子回去,將郭靖接上,李莫愁就已經看出他的企圖,把他手一摁,對著岸上大喊道:「小船而已,負載不了多少人。你們另找一艘便是。」
那邊郭靖聽了,垂頭喪氣,還要再喊。卻不知道周伯通跟他說了些什麼,他也不再呼喊。船行甚速,又是順風,沒多久桃花島就漸漸隱沒在眾人的視線裡。
李莫愁看歐陽克猶自不樂,小聲勸道:「阿克,那和郭靖一起的老頭功夫厲害的緊。還是不要招惹。我怎麼不知道你心裡的想法,可是你這樣做,只能得一時痛快。又是何必。」
歐陽克臉色陰沉,自顧自跑去生悶氣。
船行了許久,氣氛沉悶,幾人都百無聊賴至極,唯獨歐陽鋒加工摸縫的又盤膝開始練功。歐陽克有心想要去和李莫愁說話解悶,卻又礙著剛才和李莫愁吵鬧,只是賭氣不上前。
洪七公也覺得無聊地緊,看無人理會他。笑呵呵走到李莫愁身邊。道:「小丫頭,這次咱們出海。要在海上行走好幾天,不如你給我再做幾道菜,如何?」
李莫愁道:「實在是沒有調料。七公也該知道我的手藝並不算很好,kao地不過是能弄出一點新鮮玩意。這船艙裡普通的米面,換了別人有可能做出好吃的,我卻是不行的。」
洪七公大點其頭,道:「你倒是知道些深刻的道理。世上最好吃的,並不是那些熊掌燕窩之類的奇珍異寶,而是能用普通地東西來做出美味的飯菜。」說著對李莫愁大談美食之道。他說了一刻多鐘,口水四濺,不亦樂乎,終於停頓下來,在懷中一摸,摸出好大一個包裹,遞給李莫愁,笑瞇瞇道:「調料我從桃花島的廚房弄來一些,現在能做了吧?」
見洪七公把李莫愁當廚子一樣使喚,歐陽克忍不住上前道:「七公,這船上的啞奴會做飯菜,我妹妹就不用動手了吧。她自小到大,碰過的炊具也不多。」
正說著,前面若隱若現浮現一個小島的影子,正是當初李莫愁讓送他們來的船夫等待的小島。歐陽克又笑道:「再說我們到了前面那個島上就下來,七公不是有急事要辦,咱們就不同行了。」
洪七公大怒,對著歐陽克道:「你這小子,如此滑頭,就連黃藥師地女兒都能給我做飯菜,你妹妹為何不可,你見了一個小島,就隨口敷衍我,真是可恨!」
李莫愁見洪七公發怒,勸解道:「七公,我哥哥說的都是實情。我確是不曾怎麼碰過炊具。自己做飯之時,都是怎麼簡單怎麼來,對廚藝一道並不精通。上次你也嘗過我的手藝,那是一塌糊塗的,唯獨取個做法新鮮而已。前面的島上,也的確停著我們來時帶地船隻,如果您不急著行走,和我們一塊兒坐大船回去也可,若是著急趕路,就只能分開了。」
洪七公看李莫愁不是在騙人,怔了一怔,道:「我不管,反正你要給我做飯。」
李莫愁四下一看,見船中只有清水白米,再加上洪七公交給自己的調料若干,實在做不出什麼來,心中有些發愁。
正此時,忽然聽見舟子在船頭呼喝。這舟子是桃花島的啞奴之一,嘴裡只是呀呀做聲,讓人不知道他說些什麼。幾人到了前面舢板一看,只見平靜的海面出現了十幾個三角形的魚鰭,正破開水面,向著這邊巡遊。
李莫愁一見這經典的魚鰭,便知道是遇上了鯊魚。心中大吃一驚。那舟子也滿臉驚恐,大叫不停。
歐陽克還是初次出海,不知海上風物,見了那十幾面小旗一樣地背鰭,大感好玩,他看李莫愁憂心忡忡的模樣,問她為何。
李莫愁道:「阿克。你可不要小看了這魚。這魚名叫鯊魚,狠厲非常。我不懂得辨別鯊魚的種類,但是卻知道有些鯊魚十分厲害,一嘴咬下來,能把鐵做的船都咬穿。」
歐陽克聽了哈哈大笑:「鐵那麼沉,怎麼能做船,何況那鯊魚不過是一條魚,恐怕咬塊木頭。牙齒也要崩壞了。」
他向來生活在陸上,哪裡知道其中關鍵,可是那舟子卻深知其中地危害,幾次三番改變航向,那鯊群還是不緊不慢地跟著船隻,好似是盯上了小船一般。那舟子終於忍不住心中駭意,大叫一聲,跳進船艙。再也不肯出來。
小舟失了人的把持,在水面上轉轉悠悠,一步都不向前走。
李莫愁看大事不好,忙叫來歐陽鋒,道:「二伯,鯊群兇猛。咱們須得把船盡早劃到小島上,上了地面才安全。侄女臂力不足,還請你和阿克加把力氣搖櫓。」
歐陽鋒看李莫愁鄭重其事,嚴肅無比地樣子,點頭喚來尚有些不信的歐陽克,叫他和自己一起搖櫓。那鯊群看船又開動,繼續在後面相隨。
洪七公見歐陽鋒親自上陣搖櫓,剛要取笑,李莫愁便遞給他一根精鋼製成地魚叉,道:「七公。你也來看著點船尾。若是那些鯊魚敢近了船身,一叉扎進去。將它驅走。千萬要用上全身之力。莫要小覷。」
洪七公搖著腦袋道:「就這海裡的幾隻狗屁小魚,給我洪七公拿來下酒還差不多,用上全身之力,你也未免太高看它們了。」他雖然如此說,可還是接過魚叉,站在船尾看著那群鯊魚。
俗語道:「望山跑死馬」,在這海上也是一樣,明明能夠用眼看到的小島,居然直劃了一炷香的功夫也沒到。那鯊群不緊不慢的跟了片刻,終於開始加速,向著小船迅速的游過來。李莫愁看它們陣勢,直道一聲要遭。
這鯊群加速,不過片刻功夫,就有一隻到了船身附近。
如今離得近了,能透過水面看到鯊魚身體。洪七公細細一看,忍不住大驚失色,這魚身居然比一個人還要長大,頭就似梭子一樣尖厲,那只鯊魚仰頭張口,映著透過海水的陽光,鮮紅地大口開合間,森白鋒利的牙齒居然生出縷縷寒光,好像一柄柄上好的匕首。
洪七公再也不敢遲疑,一手抓在船舷上,身子騰空入海,另一手緊握魚叉,狠狠刺進打頭的鯊魚身子。有一人多高的魚叉,直從鯊魚頭頂cha過,又從左邊的眼睛裡穿出。
那鯊魚劇痛之下,猛地一個翻身,洪七公此刻卻沒有來得及將魚叉拔出,後面仍有十幾隻鯊魚跟著,若要一隻隻傷了,還要kao著魚叉之功。他心中暗道一聲僥倖,虧得自己把一隻手放在船上固定,若不然這魚叉就要丟了。
他剛生了這樣的想法,握著魚叉的手臂忽然傳來一股巨力,將他生生地向一邊xian去。
此時船上眾人卻看的明白,洪七公一叉將那鯊魚的頭顱扎個透穿,那鯊魚劇痛下,在海中帶著魚叉就是一個翻滾,洪七公的手一直握在船舷上,那鯊魚的力量太大,洪七公又功夫高強,緊抓著船舷不放手,居然將船也帶的要翻了。
李莫愁一見此景,大叫一聲:「七公撒手,快點回來……」
她還未說完,船身猛烈地一傾,船上眾人只覺得地動山搖,一個個身子往旁邊海水中落去。
李莫愁暗道一聲苦也,這些落在了鯊群中,豈不是十死五生。眾人中據她所知,歐陽克是絕對不會鳧水的,她自己是不會鳧水的,這可如何是好。正此時,她身子一輕,本來已經落進海水中的半隻腳離了水面,有人在她身後攬著她身子,硬生生的向後退去。
將她救起的,正是歐陽克。歐陽克一看船之將傾,忙運起輕功。他身在半空,看見李莫愁驚慌無比的往海水中落,忙在快要整個翻到地船上點了一下腳,飛撲過去,將她救回。
待他救完李莫愁,再回去船時,船已經整個翻倒。如今漂浮在海面上的,是一個被海水浸透的船底。
船底之上。立著歐陽鋒,以及衣服差不多濕透完了地洪七公,他手中居然拎著那根魚叉,哈哈大笑不已。
李莫愁驚魂甫定,歐陽克卻忽然臉現驚駭,指著身前海域,似乎見到了什麼恐怖莫名地東西一般。李莫愁望去。只見前面的海水上好像煮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一朵朵紅色地浪花。這紅色地浪花,明顯是鮮血染就的,裡頭十幾頭鯊魚,一個個凶狠無比地圍著中間一頭撕咬,碎肉,鮮血,一層層在水面翻騰。真真是好一幅人間煉獄。
這海中生物的凶殘。已經讓幾個人看呆了。它們無聲的廝殺和掙扎,更加映襯了這一幕的殘忍。唯有激盪單調的水花聲,和著海風聲給他們伴奏。洪七公半天功夫才喃喃的說了句:「同類相殘,禽獸啊禽獸。」
李莫愁卻沒發這種感慨的心情,她現在唯一擔心地,是自己的小命該怎麼辦。
如何在這群殺紅了眼的鯊魚中逃生。這實在是個問題。李莫愁很清楚,鯊魚聞不得血腥味,剛才洪七公那一魚叉,將那頭鯊魚弄出了血來,剩下的鯊魚被激發了殘忍的本性,連同類都要相噬。等到吃完了那頭鯊魚,它們怕是就要來吃他們了。
現在船也沒了,只留下一個船底兒,船槳早在剛才翻船時遺落,唯一能夠讓幾個人確保安全的。唯有洪七公手中這柄魚叉。可是說起來,也是這柄魚叉讓他們陷入了眼前這樣的危險局面。但是若是當時不叉那衝過來的鯊魚。船被撞破,不是照樣死路一條?可是……
李莫愁越想越多,覺得腦子都要爆掉了。她完全沒辦法搞清楚現在地局面。
正在此時,船底往旁邊明顯的一傾,這種傾斜法,絕對不是船隨著海浪晃動的感覺,李莫愁功夫盡失,反應最強烈,就往下看去,只見一隻水淋淋的人手,正從水下伸出來,死死的把著船底的沿。
此時此刻,李莫愁再也忍不住,她像所有看見詭異恐怖畫面地女人一樣,拿出自己最大分貝的嗓音,尖叫了起來。說起來,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幾乎一次也沒有叫過。
看著這個武俠世界的一切,似乎都是有層隔膜的,雖然知道身邊穿的衣服是真的,吃的食物是真的,殺的人也是真的,練地功夫也是真地,可是總有些地方融不入這個世界。所以她才一直淡定理智的可怕。用歐陽克地話來說:「妹子雖然很好,可是沒人氣兒。」
在這個死亡即將來臨的時刻,在她來到這裡幾乎有二十年之久,她那層和世界之間隔著的最後的透明的膜,才轟然而破。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無上的恐懼湧上心頭,於是,她再也不壓抑自己心中的恐懼,她尖叫了起來。
歐陽克聽見李莫愁的尖叫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捂著耳朵閉著眼睛一臉恐懼之色的小女孩兒,是自己那個從小就老成的妹妹麼?
他也看到了那只從海水裡伸出的手,可是他知道那手是誰的。划船的舟子躲在船艙不肯出來,接著船一翻,那舟子也跟著船落進水中,想不到他水性這麼好,居然又游了出來。
歐陽克看見李莫愁這麼害怕,將她攬到懷中,拍著肩膀安慰道:「妹妹,不要怕!那是剛才掉進水裡的舟子,現下他又游上來了。」
李莫愁睜開眼,看著半個身子都爬上了船的舟子,期期艾艾的問道:「是麼?」那舟子已經被淹的臉面發紫,可是還能看出原來模樣。李莫愁這才鬆口氣,抹抹被嚇出的幾點淚花,破涕而笑。能活著,能不見鬼,真好。
洪七公看見李莫愁這樣小女兒形態,只是笑笑卻沒說話。歐陽鋒的驚異卻尚在歐陽克之上,他寧肯相信自己是真的見了水鬼,也不敢相信剛才的尖叫是李莫愁發出來的。他看著這個女孩兒長大,他一直都以為,李莫愁的性格和他一樣堅韌冰冷,古井不波。
那舟子見自己生還,醜陋的臉上閃現著喜悅無比的光輝,縱然已經拖力躺在船底上,可是那種興奮也明顯的散發出來。對任何人來說,能夠活著都是無比幸福的事情。
李莫愁有些不好意思的掙拖了歐陽克環著自己的臂膀,有些憂慮的說道:「阿克,那鯊魚見了血就不要命了,咱們今天要是不能活著回去,那可怎麼辦?」
歐陽克心中也又是驚恐又是害怕,臉上卻神色一振,朗聲道:「縱是讓它吃了我,吃之前我也得殺了幾頭陪葬。」
此話一出,洪七公大點其頭,讚道:「好小子,你和老毒物倒不像是一家人。來來來,這鯊魚這麼兇猛,但是咱們幾個拼上老命,也不是不能逃出去。只是你功力尚淺,我臨時教你幾招,到時候也好用上。」
他說到此處,又斜斜看了李莫愁一眼,道:「不過我和你妹妹有過約定,不能隨便傳人功夫。為了保住性命,說不得現在要收你為師,你肯不肯做我老叫化的徒弟?」
歐陽克喜形於色,回身看看閉目靜思的歐陽鋒,見他聽了這話毫無反應,忙跪在洪七公面前,磕起響頭來。洪七公等他磕完,笑瞇瞇將他扶起來,道:「反正收一個是收,收兩個也是收,不過你和那郭靖如今是師兄弟,以後見面,且不要爭鬥,免得傷了和氣。」
歐陽克心中一苦,但仍恭恭敬敬說道:「弟子知道,但凡是同門師兄弟姐妹,我都不會和其爭鬥。」
洪七公聽的開心,笑瞇瞇又道:「甚好,你這徒兒不僅僅功夫好,還知書達理,郭靖那臭小子和你不能比。不能比!老毒物白白的教了那麼多年,卻便宜了我老叫化。今日為師一併告知你,你還有一個師姐,叫做穆念慈,雖然我沒親口將她列入師門,但也只是後來未碰見她的緣故,將來你見到她時,將我收她為徒之事告知與她。」
歐陽克聽了穆念慈也是洪七公之徒,心中又是一涼。他多次調戲穆念慈,後來居然惹得穆念慈對李莫愁下重手,此間的恩怨實在是難了。洪七公只看見他好的一面,卻不知道他好色成性,將來穆念慈對洪七公告上一狀,自己這個剛入門的小師弟說不得要吃頓暴揍。而且她傷了李莫愁之事,又該怎麼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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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的晚了好多,擦汗……實在是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