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的倔牛脾氣被激發上來,只是咬牙切齒,一鼓作氣的看著歐陽克。兩人都如被撩撥起性的鬥雞一般,洶視對方。
黃藥師聽了,點頭道:「不錯,還是讓他們比試三場。小女蒲柳弱質,況且性又頑劣,所以說一定要配個儒文的人,以後才能琴瑟和鳴,所以這比試,文鬥便可,武鬥未免傷了和氣。」
洪七公雖然不是太喜郭靖,可是聽黃藥師這意思,居然是想讓郭靖一下子便落敗,心中驚詫,又替郭靖和黃蓉不值得,馬上出言辯駁:「黃老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咱們學武的人,又不去考狀元,不比武功,比什麼讀書寫字,那還不如比繡花引線,打柴吃飯!若是比吃飯,你們哪個能比得過我,難道你就把女兒嫁給我不成?」
聽到洪七公如此說,黃藥師臉色變了變,場中其他人臉色也都古怪之極,顯然是在忍笑,就連黃蓉臉上都浮上幾絲笑意。
黃藥師被他一激,拂袖道:「就是如此,誰要是不願意比試,就算他輸了。」
郭靖也嚥不下這口氣,雖然知道自己愚笨,若是比試文才,是比不過歐陽克的,但還是開口道:「比就比!」
黃藥師冷笑幾聲,剛要開口,就聽見歐陽鋒開口道:「阿克,咱們回去,不比了。」
眾人把目光都投向了歐陽鋒,歐陽鋒一手懷抱中鐵箏。一手提著鐵杖,就要起身,李莫愁看著他一臉淡然神色,又看看歐陽克不捨的模樣,小聲道:「二伯,這樣不好吧?」
歐陽鋒悄聲道:「就是如此,今日桃花島凶險。我們改日再來,黃老邪算盤打地精響。就算阿克贏了,也娶不到他女兒,只有空落個傷心,咱們又平白的惹上了洪七公這個敵人。咱們還是走開,隨他們鬧去。」
黃藥師看李莫愁和歐陽鋒兩人竊竊私語,心頭怒火閃現,道:「歐陽兄。你來我桃花島一趟也不易,這便走了麼?何況我說的比試一事,孩兒們都是同意的,雖然你是歐陽克的叔父,但是也不能如此強迫人意。」
歐陽鋒只是不理,看著怒色閃現的黃藥師,臉上掛上一抹淺淺的笑容:「阿克,你走不走。要是你願意流下來,我和莫愁先走,你在這裡比武,到時候事了去找我們?」
歐陽克怔了怔,他剛才見歐陽鋒和李莫愁竊語之時,就知道其中必定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如今看歐陽鋒態度。心中離去之意堅決。歐陽鋒素來對自己最親,肯定不會害他,況且他又知歐陽鋒心思縝密,這之中必定有著一些不對地事情。
歐陽克走到歐陽鋒身邊,回身對著黃藥師一拜,道:「黃前輩,小子無福做你的女婿,雖然小子心中也十分可惜,但是緣分天定,強求也是枉然。就此告辭!」
一見歐陽克居然態度大變。剛才還鬥志昂然。現在卻變地心平氣和,好似對黃蓉一點意思都沒有。各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歐陽克又對著黃蓉拱手道:「蓉蓉,你上次說過,想去看看我們白駝山莊的溫泉水,等來日有緣,我一定請你去看,現在恐怕是不行了。」
他說著,嘴邊帶出一絲苦笑,黃蓉心生不捨,想要出言挽留,可是情知此刻她一句話都不能說。若是歐陽克留下,讓郭靖怎麼自處。若是歐陽克走了,郭靖和自己有洪七公撐腰,婚事怕是能成,就算不能成,郭靖的性命也無虞。
歐陽鋒三人轉頭就走,黃藥師大怒,飛身上前,前臂伸出,一直點向走在最後的李莫愁後背。李莫愁聽見後面風聲起,忙要躲避,可是她功夫盡失,哪裡有半點反抗之力,只來得及稍微偏過身子,看見後面來襲的正是黃藥師。
她心中暗道一聲苦也,依照黃藥師的身份,居然在後面偷襲她一個後生小輩,她這條小命,看來今日危矣。危機當頭,李莫愁心頭卻一片空明,明知躲不過去,還是不要躲了好,李莫愁緊盯著黃藥師戳過來的一指,目光澄寧。
誰知道一陣風聲擦過李莫愁耳邊,黃藥師這一指,卻只是虛張聲勢,他身形如飛,不過一瞬間便到了李莫愁前面,將擋著歐陽鋒地歐陽克一指撩開,推到旁邊,又在歐陽克肩膀上踩了一腳,借勢在空中翻個跟頭,利索無比的落在地上,直面歐陽鋒。
歐陽鋒早知道黃藥師從後面襲擊,卻不回身避讓,身形不動,他雖然忌憚黃藥師功夫,可是和黃藥師相識多年,知道他雖然性情桀驁詭異,喜怒無常,可並不是那種背後偷襲的人,若是自己回身抵擋,反而失了身份。
見黃藥師攔住自己去路,歐陽鋒看著黃藥師,問道:「藥兄,你為何苦苦挽留,難道你真有把小女配給我家克兒的意思?」
黃藥師臉如寒冰,道:「自然如此,你當我黃藥師是何人,你來提了親,就這麼走了麼?我可是應下了親事,難道還會反悔不成。枉你西毒的名頭和我東邪一般,居然是這等怕事之人。別人來搶你的侄媳婦,你就只會一味躲避,卻不上前出頭!」
歐陽鋒愣了一愣,道:「藥兄之意,便是這門親事還算數?」
黃藥師冷哼一聲,仰臉朝天,卻是默許了他的意思。歐陽克欣喜若狂,笑容滿面,李莫愁卻暗歎一口氣,拉了拉歐陽克衣角,歐陽克低頭看向李莫愁,見李莫愁朝自己搖頭,細想其中關鍵,臉色又黯淡下來。
歐陽鋒雖然驚奇,可是也不肯墮了自己名頭。這雖然是黃藥師的激將之法,但是卻只能受著。於是點頭道:「如此甚好。我還以為藥兄剛才是反悔了,不肯將女兒嫁給劣侄。既然婚約還算數,那我們自然要比鬥三場,讓那姓郭地小子心服口服。」
黃蓉看自家父親打的居然是這樣的算盤,心中難過,淚眼盈盈。拽著洪七公跺腳撒嬌道:「七公,爹爹他。你看爹爹她。七公,你一定要給我和靖哥哥做主啊!」
洪七公摸摸黃蓉頭,道:「蓉兒,你不要怕,你爹爹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心裡還是很疼你的。」
歐陽鋒見黃藥師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中高興。走上前和黃藥師同行,笑道:「原來藥兄心中還是想跟我結成親家的。只是剛才卻不知道為何……」
他話未說完,黃藥師便一擺袖袍,道:「我翻你侄兒一個跟頭,不過是試試他功夫,另外懲戒一番,誰知道歐陽兄便受不住了。」
歐陽鋒聽了他解釋,知道實情並非如此。但是面子上仍笑道:「藥兄早說,便沒這麼多變故了。只是不知道要比些什麼。」
兩人正說著,黃藥師和歐陽鋒忽然齊齊看向旁邊竹林,黃藥師喝問道:「誰?」
聽見黃藥師喝問,竹林沙沙響動幾聲,鑽出來一個秀美地身影。正是程瑤迦。她見黃藥師喝破自己行蹤,躬身拜道:「見過黃島主。」
她這邊和黃藥師見完禮,兩隻大眼就看向李莫愁,目光盈盈,變幻不定,又是恨意又是不捨。李莫愁因早上被群蛇驚動,後來只是簡單洗漱一下,況且這島上地人都知道她是女兒身,所以並未喬裝打扮,一眼便能看出來是個姑娘家。她哪裡能料到忽然見到程瑤迦。
程瑤迦陡然見了她的女兒模樣。居然沒一點驚奇。眼睛裡卻時不時地浮上層層霧氣,這層剛下去。那層又上來,眼眶紅紅,貝齒咬緊下唇,居然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李莫愁看她這樣盯著自己,心頭就覺得不對,只好對著程瑤迦笑笑,程瑤迦被她一笑,淚水再也止不住,滾滾從眼眶下來,掩面而走,躲到郭靖身後。
因黃藥師在場,黃蓉不好和郭靖在一起,郭靖在竹亭下一個人站立。看見程瑤迦和郭靖在一處,黃蓉氣的只是跺腳,黃藥師卻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既然七公你說斗文不行,那咱們就斗武。不過比武也有文鬥武鬥,拳掌無眼,咱們就來文鬥好了。七公你給姓郭的小子提親,但是這邊我已經應下了歐陽兄。你們心中都不服氣,那咱們就先來比比你們兩人的功夫。」
黃藥師這話一出,洪七公就瞪眼道:「黃老邪,不是我說你,又不是我和老毒物和你提親,我們兩個比個什麼勁兒。難道我們誰贏了,你把女兒嫁給我們兩個裡的誰不成?還是讓他們小輩比吧。」
他雖然口中辯駁,話語帶刺,可語氣中反對的意思卻並不明顯。郭靖的功夫,怕是在歐陽克之下,到時候打鬥起來,未免會落了下風,可是這也比文鬥強點。若是換了他和歐陽鋒打鬥,兩個人功夫都爐火青純,趨至頂峰,勝算又大了幾分。
「這黃老邪,還真是不愧被人叫做黃老邪。」洪七公心中暗自說道。他兩眼盯著黃老邪看個不停,不知道他心中做地什麼打算,一會兒像是讓歐陽克贏,一會兒像是讓郭靖贏,真真教人猜不透他心中想法。
黃藥師似是早有準備,哈哈笑道:「自然不會這麼簡單,這還要小輩們上場。不過是七公你來捉歐陽克,歐陽兄來捉郭靖,看哪個先捉到,哪個就算贏了,我這法子可好?」
洪七公聽了,覺得其中並無偏頗,一口答應。歐陽克雖然在歐陽鋒身邊被調教多年,可是洪七公畢竟是世間一流地好手,自信能夠在很短的時間裡將他擒下來。
黃藥師聽他答應,又道:「既然七公你答應了比試,那麼這兩個人裡面必定有一個是我地女婿,打傷了可不好,到時候七公和歐陽兄捉是捉,但不能傷了手下的年輕人,若是傷了分毫。那就是輸了。」
洪七公又自答應,兩邊各無疑意,定了地點就是旁邊地竹林,兩邊變開始追逃。
李莫愁剛剛要找個地方好好看打鬥,忽然感覺身邊有人,轉頭一看,不知道程瑤迦何時到了她身邊。程瑤迦知道她是女子,不再避嫌。走到她近前,兩隻哭的粉紅的眼睛盯緊她,哀聲道:「李公……李姑娘,你為什麼要扮作男子?」
面對程瑤迦地質問,李莫愁愕然了一下,誠懇的答道:「我扮作男子,其實便是為了報復你的師父。我早打聽過。你師父當初看上你,就是為了你家裡的權勢,你家是名門望族,女兒家地名節自然很重要,你整日和一個男子在一起,到時候你家裡肯定會震怒,你師父為了表示自己很看重你這個徒兒,又為了巴結你師父。一定會不辭辛苦追來。到時候我便可以好好的報仇了。」
「我,我師父哪裡像你說地那般不堪……李公,李姑娘,你……」程瑤迦本來就淚眼盈盈,聽了她這話,忍不住摀住嘴嗚咽起來。連話都說不周全。
李莫愁和她共處這麼多時日,覺得這女子並不討厭,雖然還是因為孫不二的緣故,對她沒太大好感,可是厭惡說不上,於是開口勸道:「你師父如何,我是親身領教過的,人麼,總是對自己家的人好些,對旁人家的人壞些。你也不要驚慌。一日我無意間看到你臂上點著守宮砂。到時候你把胳膊亮了給你娘看,再說我是古墓派林朝英弟子。乃是女子,你師父也會出來作證,到時侯你清白還在,嫁個好人家,也沒什麼影響。」
程瑤迦只是哭個不停,搖頭連連,李莫愁初時還聽的心中憐惜,覺得她蠻可憐的,後來便不耐煩起來,覺得她哭地莫名其妙,也不再管她,只是抬頭看向竹林中的打鬥。
剛才耽誤了一會兒,這會兒再看,情勢已然大變。
依照李莫愁對眾人瞭解,歐陽克當會滑頭無比的躲閃,郭靖則勇往直前地跟歐陽鋒對打,誰知道情況並非如此。
只見歐陽克正和洪七公斗做一處,郭靖則在林中笨拙無比地躲避著歐陽鋒,真叫人大跌眼鏡。
歐陽克的功夫十分扎實,雖然不能跟隨歐陽鋒學蛤蟆功,可是其他地功夫卻學的十分到家,如今施展開白駝一脈功夫,另外還摻雜著從九陰真經中化出來地招式內勁,居然和洪七公暫且鬥個旗鼓相當。
洪七公一開始和李莫愁想法一樣,只道歐陽鋒這個臭蛇的子侄,必定和他一樣溜不滑手,一定不肯和自己硬拚,所以開始的只是就打了用輕身功夫來和他纏鬥的心思,誰知道歐陽克只是虛避兩下,選了一個稍開闊的地方,就再也不躲避,反而回身和自己打起來。他一個不防備下,居然被歐陽克和他鬥個旗鼓相當。
郭靖那邊,卻是逃個不停,歐陽鋒玩蛇多年,許多功夫都是在蛇中化來,這竹林中竹子種的茂密無比,郭靖以前擅長地都是大開大合的功夫,自然覺得施展不開手腳,歐陽鋒卻像是如魚得水,在林間悠哉游哉的追逐。
郭靖幾次被歐陽鋒碰到背心,卻又險險避開,初時歐陽鋒還不以為意,以為是郭靖運氣好,後來卻發現其中另有玄機。原來郭靖雖然學習九陰真經日短,但是卻陪著周伯通過了許多招式,雖然說從來沒贏過,可是躲避高手的法子卻高明了不少。
那邊歐陽克初時和洪七公打了個不相上下,可是僅僅過了三十餘招,就有了落敗的跡象,洪七公看他似有不支,口中大呼小叫,引得眾人都看過來,黃蓉看歐陽克似乎要輸,忍不住拍手叫好。歐陽克聽見她叫好聲,臉上憋出兩抹通紅的顏色,招式忽然一變。
他本來使得是白駝山莊原有的功夫,現在招式一變,居然用上了李莫愁的那門天演九式。因李莫愁自小會的第一門功夫是白駝山莊的輕功瞬息萬里,所以自創天演九式地輕功身法時,自然而然地和瞬息萬里略有相通。當初歐陽克看過她這門功夫後,對那詭異卻又美妙的身法十分喜愛,曾經學過。但是卻不曾學過爪法。如今看他用出來,李莫愁大感驚異。
他這邊招式一變,洪七公便覺出不對來,忙凝神抵禦,只見歐陽克身子在旁邊一桿翠竹上輕輕一彈,就似一片薄紙一般飛起來,慢悠悠不知道要落到哪裡去,空中地手爪也似東似西,將洪七公身上要害籠罩,卻然人看不出來要抓向哪裡。
空中那竿那竿翠竹被他的腳踩到,悠悠落下幾片青翠的竹葉,一時間,居然分不出是竹葉更飄逸,還是歐陽克的身形更飄逸。黃蓉在場外看見歐陽克的身法,心中讚道:「阿克哥哥的功夫真好。我爹常說,要想功夫精進,先得天人合一,自然大道,我看阿克哥哥這身法,已經有了這意思了。」
洪七公見了這爪法身形,知道其中凌厲,大喝一聲,居然搶上前去,想要在爪未下前,將歐陽克的發招阻住。歐陽克看洪七公攻來,伸手向他頸間抓去,卻是忍不住破了自己的勢。
李莫愁看他如此使用天演九式,忍不住歎息一聲,若是她自己來使,自然和歐陽克所使不同。至少不會這麼早就被洪七公看透了自己要抓向何處。
況且看歐陽克樣子,似乎是新練了這爪法沒多久,雖然能得其中凌厲之味,卻顯得虛,沒有李莫愁使出來時候那種厚重凝實的感覺。
李莫愁又看了一會兒,忽然明白其中道理,原來歐陽克現在所用,已經不是原來她的那天演九式,恐怕是歐陽鋒得了九陰真經後將九陰白骨爪和天演九式一起糅合,然後傳給他的功法,只是九陰白骨爪太過急功近利,歐陽鋒又怕這門功夫哪日被黃藥師看到,猜到白駝一脈有了九陰真經,所以若非練過天演九式和九陰真經之人,定不會知道其中關鍵。
只是如此一來,天演九式中的大氣婉轉俱都不見,招式雖然狠辣許多,可是卻失了那種氣勢。但是對敵之時,短時間內,卻是大沾好處。眼前的歐陽克那它來對付洪七公,還是能夠多拖延很長一段時間的。
另一邊歐陽鋒看到自己有七八次快要捉住郭靖,卻又被他走拖,心中暗道不好,難道這小子是扮豬吃老虎,並不是如同李莫愁等人說的功夫低微,反而是個大高手不成?他臉色陰沉,想要早點擒到他,但是越是著急,卻越是擒不到。
郭靖被歐陽鋒追趕,心中叫苦不迭,但是幾次險中逃拖,心頭居然漸漸升起一股明悟,這些逃拖的法子,居然和周伯通前幾日教導他的**中一些道理暗暗相合。他心中想著那些功法,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旁邊觀戰的黃蓉看他腳步放慢,忍不住驚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