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也怪我想的不周到。自我師父去後,全真教一任事務都交付在我手上,我比以前要忙碌不少,教導楊康的時間就少了許多。哎!沒想到這些年過去,居然養成了他這樣的性格。我今日本來只是路過北京,心道自己給他教導的功夫他可能還沒練熟,所以就沒有去完顏府上,哪知道這逆徒居然做出這等事來。我實在是對不起楊兄弟,本來虎父無犬子,可是因了我,現在卻……」
丘處機歎息幾聲,對著楊鐵心致歉一番。楊鐵心聽的心中就好像吃了七八十斤黃連一般。想他一世英明,現在兒子居然認賊作父,實在是讓他情何以堪。
見楊鐵心悲痛欲絕的神色,郭靖寬慰道:「楊伯伯,楊康兄弟本性一定是好的。我們去跟他說說,他一定就回心轉意了。不瞞楊伯伯,這次來,我就是要刺殺完顏洪烈的,正好楊兄弟回心轉意,和我一起裡應外合,完顏洪烈肯定逃不出去。」
原來郭靖聽完楊鐵心和郭嘯天的事情,居然覺得自己和楊康之間也應該是那種情誼,到時候兩人也生死相交,是何等的痛快。
「我那孩兒,居然不知道自己身世麼?」楊鐵心悲苦的問道:「他媽媽從來不跟他說我麼?」
「楊夫人她受制於人,從來不曾說起過你。她哀求過我,說這件事要她自己告訴楊康得知,恐怕說的太早對楊康性命有害。只是那完顏洪烈把楊康當成親生愛子一樣看待。這兩人之間,感情十分深刻,到時候恐怕要多費一番口舌。」
聽完丘處機地話,楊鐵心緊閉雙目,身子不住顫抖。郭靖道:「楊伯伯,我知道你心中難受。咱們這就去找楊康吧。」
楊鐵心緩緩點頭,丘處機答應下來。三人一起尋完顏府去了。
到了完顏府上,只看門前停了好大幾輛車。來來往往的僕人往車上放東西,這車前面用紅色的綢緞綁出幾朵大花來,像是辦喜事的模樣。丘處機攔住一輛車道:「你們這是做什麼?」那僕人笑呵呵答道:「是咱們小王爺要娶王妃啦!」
郭靖摸摸腦袋,疑惑道:「楊康要娶的是誰?難道是楊伯伯的女兒不成?這可不好啦,他們明明是兄妹,怎麼能嫁娶呢!」
楊鐵心看看郭靖,臉上掛上笑容:「是啊。現在楊康肯定是娶不了念慈啦。郭靖,我和你父親曾經立下誓言,生男結為兄弟,生女結為姐妹,一男一女,就做夫妻。我把念慈許配給你,你看可好?」
郭靖聽見楊鐵心這麼說,忙不停的搖手道:「楊伯伯。我不行地。」楊鐵心看他一張黑黝黝的臉憋得通紅,道他少年人害羞,哈哈一笑:「怕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看你和念慈在一起正好。」郭靖忽然想起了華箏來,但是卻羞於告訴楊鐵心自己已經有了婚約。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反正不行!」
郭靖梗著脖子鬧彆扭,楊鐵心和丘處機都不知道其中緣由,也不去管他,走進了完顏府。完顏府中地下人知道丘處機身份,忙請他進去,說小王爺在王妃處。丘處機擺袖道:「不必去請了,我自去找他。我正好也有事去見王妃。」
聽見丘處機說起王妃,楊鐵心止不住的激動,心中許多話想要說與包惜弱聽,既想說她這些年受苦了。又想說她為什麼要嫁給那個金國狗賊。
三人一起到了一間園子裡。這園子所處的地方甚為深幽,裡面並沒有王府中常見的雕樑畫棟。有的只是一座小小的破屋,和當年牛家村時兩人住的一模一樣,連外面牆上掛地一串干辣椒都在原來的地方。
楊鐵心好似回到牛家村一般,眼裡一熱,就要流下淚來。他伸手撫摸著熟悉的木柵欄,哆嗦著嘴唇,一雙腳站在柵欄門前,居然再也挪不出去。
見楊鐵心情緒不穩,丘處機知道他心中感受,也沒有催促,正此時,一聲清朗低幽的女聲傳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楊大俠,你還是進去吧。只怕有人已經等不及了。」
楊鐵心猛地一回頭,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正站在離他們不遠處,滿是憐惜的看著他們,楊鐵心見她叫自己楊大俠,而不是穆大俠,驚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世界上哪有什麼絕對的秘密,既然發生過了,自然就會有人知道!」李莫愁淡淡說道。「不過楊大俠進去這屋子,需要堤防地,卻是自己人。」
見李莫愁說的神神秘秘,楊鐵心大聲辯駁:「不,我見了她,帶她和孩兒走。我們一起回去,誰也不提防。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丘處機知道李莫愁身份,她在完顏府上住的日子,只要自己來教導楊康功夫,李莫愁就遠遠的迴避,顯然是不想見到自己,如今卻主動現身,況且她居然知道楊鐵心之事,怕她作怪。丘處機站在楊鐵心身前,擋住李莫愁道:「李師妹,今日的事情,和你沒關係,還請你不要摻和。」
李莫愁微微一笑,看著眼前三人地眼裡滿是憐憫:「我哪裡想要摻和了。只是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它發生。」
看李莫愁說話古里古怪,丘處機對她防備更勝,他低頭囑咐郭靖兩句,然後擺出拂塵道:「李師妹,咱們過一過手吧,看看是你古墓派厲害,還是我重陽宮更勝一籌。」
李莫愁道:「今日不是比武的好時間,另挑日子吧。」她話未說完,丘處機就攻了過來。
不得不說。重陽宮的功夫還是有些高明之處地。丘處機跟隨王重陽的日子不短,雖然未得王重陽武功精髓,可是學個七八分像還是有的。他只求引開李莫愁,所以攻擊不足,可是防護覺得十分到位。當年終南山上林朝英和王重陽那場兩敗俱傷打鬥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林朝英使得那手劍法,招招都把重陽宮的功夫克的死死的。
李莫愁被他纏上。只好出手還擊,兩人乒乒乓乓打起來。屋裡包惜弱正在和楊康說話。聽見有兵刃地聲音,楊康怒道:「這群奴才,養了他們做什麼,居然讓人在媽住地地方動刀劍。媽,你安心坐著,我出去瞧瞧。」
楊康推門看去,只見是丘處機和李莫愁打做一團。丘處機看楊康探頭出來,大聲道:「康兒,要你媽迎接客人,就說故人來訪。讓這位老先生和郭靖進去,他們有話跟你媽說,你好好招待。」說完縱身拔地而起,一掌拍向李莫愁,李莫愁不甘示弱。也還擊回去,兩人打鬥一會兒,漸漸離了這所院子。
府中眾人見打鬥地兩個人,一個是府中貴客,一個是楊康地師父,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打鬥。但都不敢上前阻擋。丘處機纏著李莫愁打個不停,李莫愁不想傷他,所以只是用上三無三不手,不敢使用天演九式。天演九式一出手,不見血是絕不回手的。
「你這道士,纏著我幹什麼,我不想傷你,你快點罷手吧。」李莫愁打得不耐煩,擔心楊康那邊的情形,大聲喝道。
「你若是能傷我。就傷我吧。只怕你沒那個本事。」丘處機看她沒有使出當年林朝英使出的劍法,只是空手和自己打鬥。心下對她的功夫不甚為意,輕蔑的說道。
李莫愁自從功夫成後,對自己地功夫相當自負,聽見他這麼說,怒道:「既然是你這麼說,那麼我就傷了你,你也別怪我。」說完變掌為爪,足尖在地上一點,身子飄飛起來,就似一片紙一樣飛起來。
看李莫愁身形詭異,丘處機打起功夫來應對,李莫愁身子拔高到兩人高,終於不再往上去,而是慢悠悠的往下落,忽東忽西,丘處機凝神看去,居然不知道她要落到哪裡。他正注意李莫愁身形,忽然李莫愁伸手成爪,一爪抓向丘處機頭頂。這爪來的凌厲無比,丘處機發現之時,已經抓到了他的頭髮,他忙閃身避開,卻已經被觸到頭皮。丘處機頭皮一陣劇痛,顯然已經被李莫愁傷了。
「你這妖女!和那梅超風是什麼關係?」丘處機看她這爪法凌厲,身形又飄逸莫名,心頭閃電一樣閃過九陰白骨爪的影子。
李莫愁閃身落到地上,只見丘處機的髮髻已經被她抓開,一頭花白的頭髮披散開來,頭頂的傷處流出幾道鮮血,粘著頭髮,看起來狼狽無比。李莫愁輕蔑笑道:「那梅超風是何人,我是不認識地。我這爪法,也不是九陰白骨爪,是我自己創的功夫,叫做天演九式。」
丘處機看她不是說謊,況且這功夫細細想來的確和九陰白骨爪不同,這功夫雖然凌厲,可是卻並不陰毒。他知道李莫愁剛開始不過是在相讓自己,只覺得心中一片灰暗,暗道:「難道我重陽宮自師父去了之後,就只能沒落了麼?連一個後起之輩的小女子也打不過?」
李莫愁瞧他不再纏著自己,大聲道:「今天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就是你的錯。你耽誤了這麼多時候,哎!我還是去看看吧。」說完縱身走了。
王重陽忙跟著她去了,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土屋所在的院中,李莫愁剛到了院中,就聽見一聲慘叫,接著是郭靖地驚慌的大吼:「楊康!你在做什麼!」接著又是一聲女子撕心裂肺的叫聲:「鐵哥,我跟你去!」
李莫愁大驚失色,楊康弒父殺母,終究還是發生了?她腳下更快,到了門前,連門都來不及開,直接一腳踢在門上,將門扇踢飛,只見屋裡的牆上,就似肉串一樣釘著兩個人,郝然正是楊鐵心和包惜弱,而郭靖已經和楊康打在一起。
鮮血順著釘著楊鐵心和包惜弱的鐵槍留下來。染紅了地面,包惜弱還有一絲微弱地氣息,她平時總是閃著溫善光芒的大眼,此時滿是不甘和不信。她緩緩的扭過頭,正好看見李莫愁,她的手指動了動,嘴唇也動了動。可是什麼也來不及做,也什麼來不及說。眼中最後的生命光彩也消失殆盡,就這麼死了。看著她死不瞑目地眼睛,李莫愁緩緩道:「你們這又是何苦哩?」
可惜沒一個人聽見她此時地話。
若是楊鐵心不來和他楊康相認,包惜弱不會死,楊康也不過是個飛揚跋扈地王爺,這對一個王爺來講,不算什麼大毛病。有時候,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地,真相才殘酷無比。可是世間哪裡有那麼多要是,這件事情,還是發生了。雖然對那個什麼都不敢傷害,但是最後傷害人最多地人還是她的人——包惜弱,李莫愁並無好感,甚至覺得她當斷不斷。十分偽善,可是此刻看著她死了,還是悲歎不已。
這不是個好人能生存的世界,只有學會捨,才可以得。或者所有的世界都是這樣的。李莫愁避開郭靖和楊康的打鬥,走到了包惜弱身邊。輕輕的扶上她不肯瞑目地眼睛。
走到尚在打鬥的兩人身邊,李莫愁伸手就扼住了楊康的咽喉,將他死死制住。現在楊康心情大亂,郭靖也悲憤莫名,兩人的打鬥已經沒有什麼招式可言了,就似街頭混混打鬥一般,憑的是一口氣支撐。
「楊康,你殺了你爹爹,也殺了你媽媽,現下你很滿意是不是?」李莫愁瞧著楊康。只覺得十分悲哀。楊康的性格太過狹隘。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這個一帆風順的孩子終於受到了挫折,他地世界被外來的訊息打亂了,於是他要摧毀那些打亂他世界的因素,所以不防備自己親生愛子的楊鐵心被他殺死了,絕望的包惜弱也死了。
「我……我不是的。他不是我爹,我爹是完顏洪烈,我是六王爺府上地小王子……我媽,我媽也不是我殺的,是她自己看不開。你們別怪我,誰都別怪我,我是小王子!我不姓楊,我姓完顏!」楊康聲音顫抖著,語無倫次的大吼大叫,卻不敢看李莫愁瀰漫著冰雪的眼睛。
「我沒怪你,我們誰都沒怪你,只是你死去的爹媽怪你,可是他們已經死了,是不是?怪只能怪老天,誰讓他們是你的爹媽哩?」李莫愁冷冰冰的說著。
「你為什麼老是和我作對,你為什麼?不,你早就知道全部的事情對不對?是你逼著那姓楊的來。你也知道我媽性子好,逼著她和你一起說謊,是不是?你就是在和我做對,這一切都是你讓人演的一場戲。你賠我媽!」楊康一雙赤紅地眸子,忽然對上李莫愁地眼睛,他已經有些快要瘋了。
「逆徒!你這逆徒!」丘處機進來屋子,看著這一幕,在郭靖簡短的解釋下,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楊鐵心和包惜弱一起給楊康說完他地身世,他就發狂起來。在楊鐵心讓他叫自己爹的時候,楊康一鐵矛刺出去,把滿心歡喜的楊鐵心刺死在牆上,包惜弱經此變故,也跟著在將楊鐵心刺個透心涼的鐵矛尖上自盡了。
「師父!都是這個妖女做的,她什麼都知道,她肯定是設下了計謀!不是我!」楊康看著丘處機凶狠的樣子,指著李莫愁說道。丘處機看見楊鐵心死狀,心中一片混亂,剛才郭靖對他說的話已經拋到九霄雲外,直覺得眼前的人都該殺,大叫道:「不管是誰,今天我都要替天行道。」他一掌向兩人拍去,但是那手掌卻是偏向朝李莫愁招呼的。
人都有心,每個人的心,都不是長在正中央的,必定有所偏頗。楊康雖然有些忤逆,可是這些年來教導下來,丘處機對他已經有了感情,可是李莫愁卻是重陽宮心上一根刺一般的古墓派的傳人。他雖然告訴自己要將眼前這兩人都重傷了再問,可是手下卻不自主的有了偏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