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自然不是說閉就閉的,還要收拾東西以及心境。李莫愁回去原來住的屋子,裡面伺候的人早就換掉。當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杏兒幾年前就嫁做人婦,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物是人非事事休,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李莫愁洗漱完畢,剛要睡覺,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喧鬧,剛要詢問,就有一人在窗外喊道:「小姐,少爺有事請你過去。」
李莫愁大是好奇,歐陽克知道自己明日閉關,現在還有什麼事情來煩擾自己?難道真是出了什麼必須得自己去的事情?
她又重新收拾好衣裝,到了正廳,只見幾個武藝不錯的下人站在一起,圍著一個被麻繩綁的結結實實的小子,將他圍得嚴嚴實實。李莫愁瞧見這人有些眼熟,多打量了兩眼,登時大為驚訝,這廝不是那個陸展元麼?他怎麼來了這裡?
看見李莫愁進來,歐陽克大聲道:「你這小賊,說是認識我家妹妹,我現下叫我家莫愁來了。你還嘴硬?」
李莫愁看見歐陽克手執長鞭,似乎是要動刑,忙道:「阿克,這人我認得。」說完又轉身向陸展元,皺眉道:「你來我家作甚?」
陸展元臉上一紅,手腳儘管都被綁的緊緊的,還是笨手笨腳彎腰行禮道:「多謝小姐的救命之恩,所以特地趕來道謝的。」
見李莫愁眉頭緊皺。似乎極為不喜眼前這人,歐陽克走上前來,斥道:「我看你似乎不是什麼好人。我妹妹不想看見你,你走吧。」
原來護院今日巡邏,看見一個陌生地男子在院中,還以為他是新來的奴僕,就將他領到廚房做活。結果廚房的大師傅和他對話一番。才發現他不是本地口音。白駝山莊裡的男僕,都是白駝村中挑揀的。並無外人,於是起了警戒之心,騙他留在廚房,又叫了幾個高手將他抓獲。哪知道他卻說自己認識李莫愁,於是他們只好將這人交給歐陽克處理。
李莫愁自從三歲以後,先是在古墓學藝,自然甚少能看見外人。然後就是在少室山中禁閉六年。哪兒有機會能認識外人,歐陽克雖然覺得他是在說謊,但是還是叫了李莫愁來看,並未直接上手責罰,怕的就是萬一其中另有隱情。
見李莫愁似乎不喜自己,陸展元臉上憋上兩團紅色,大聲道:「李姑娘,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當日和你離別後,就想著你,所以才千里尋來。一路上還聽說了小姐一些事情,小姐真是菩薩心腸,我,我陸某的確是心中敬佩。我……我……」
李莫愁知道他說地是自己在路上收拾了一撥小賊。又順手支援了一家失火的人幾錠銀子地事。但她看著陸展元的扭捏樣子,又越說越離譜,旁邊歐陽克的臉色也開始難看,遂對陸展元搖頭道:「你的謝意我受了,當初幫你只是順手而已。但是你來我家就不對了,我家一向是不待客的。嗯,雖然現在是晚上,但是還是請你早點下山吧。」說完叫了兩個奴僕,將陸展元駕著下山去了。
陸展元看李莫愁此時冷冰冰的,跟當初自己初見的時候大不相同。覺得心裡空落落地。好似被破了盆冷水一樣。一時患得患失,居然也不再掙扎。
陸展元當日因李莫愁好幾日不來。想起她音容笑貌,總覺得心裡癢癢的,又想起當時並未對李莫愁致謝,就尋著這個由頭,要去找李莫愁。一來是想道謝,二來是想再看看她。
少年人熱血方剛,陸展元初次行走江湖,以前何曾見過李莫愁這樣的女子。若是她單是美麗就罷了,但是這等的古靈精怪,又似乎不通曉人情世故,就像璞玉一般神秘迷人,讓他如何不動心。再加上李莫愁因為原劇情中的李莫愁為了陸展元吃了好大苦頭,所以還刻意逗弄他一番,哪知道如此,讓陸展元白天夢裡都是她的影子。路上有聽鄉民說起那個神仙一樣人兒,居然還一副好心腸,更加魂牽夢縈。若是李莫愁知道他心思,只怕這會兒會驚得掉下下巴。
但是他並不知道李莫愁的身份,遂到山下鎮子打聽,居然真的被他打聽到一個美貌姑娘騎著馬兒去了,看那人說地身形相貌,正是李莫愁。
李莫愁在路上並不掩飾自己形貌形跡,並不難打聽,陸展元尾隨她身後,跟到白駝山莊,卻不知道白駝山莊住著誰,冒冒然就上門來。更可況李莫愁對他並無好感,自然借口說不留客,將他攆了出去。
這邊李莫愁剛要回去,就聽見一個略有些耳熟的女聲道:「少主,這件事情你做的欠思量了。」
李莫愁聽這聲音熟悉,抬頭一看,原來是紅娉。
當天李莫愁跟紅娉遭遇以後,心知歐陽克肯定是找了一大堆的姬妾,所以拜見過曲名江和歐陽鋒後就跑去歐陽克那裡,雖然並未提起紅娉,但是卻說要看他的姬妾們。後來沒有看到,兩人就去了曲名江處。
瞧見紅娉細聲細氣的說話,李莫愁覺得有些古怪,但是並未搭理。那紅娉看起來地確是十分得寵的,這樣的場合本來就不該姬妾出場,但是她出來了,歐陽克去並不說她。
李莫愁瞧她一眼,正要走開,紅娉湊在歐陽克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然後指揮道:「把小姐留下來。」
李莫愁臉色變了變,還未出口,歐陽克就不悅的說:「紅娉,今天這事兒不是你份內的吧。你先下去,我自會處理。」
紅娉看剛才自己說話歐陽克並未制止。心中就升起得意來,剛要發佈施令,就見歐陽克潑了自己一盆冷水,頓覺又是尷尬又是惱怒,兩腮高高鼓起來,低眉道:「少主,小姐不曉事兒。咱們可不能這麼地。白駝山莊的名聲,可不能被小姐毀了去呀。」
李莫愁聽見她說的荒唐。衝上前去,問道:「什麼名聲被我毀了,你說清楚些。」
紅娉偷眼看看歐陽克,見他臉上淡淡的,似乎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對著李莫愁展顏一笑:「小姐,我怎麼說也是你哥哥地人。你多少也要尊敬些兒。對啦,你地事情你哥哥都告訴我過,我知道你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在山裡長大,一個人也怪孤苦伶仃地。只是這些年你不通宵人情世故,咱們過日子,可不是你這個過法。今日我來教教你吧,今天有個男人找上門來。是妹妹你地不是了,所以咱們還要細細分說。」
李莫愁聽她語氣慢條斯理,顯然是故意地,此舉就是衝著來的,心裡就冷笑起來。這白駝山莊的彎彎道道,的確是不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宮鬥,這話實在是太對了。不過白駝山莊是自己的家,這些魑魅魍魎地小鬼,想要在她頭上作威作福,那是一定不能的,看來今天這個給自己下馬威的女人,是不清楚自己在莊中地位了,李莫愁決定替紅娉修理修理她翹上天的尾巴。
見李莫愁聽的認真,紅娉抬手用手絹揉揉額頭。歎道:「妹妹這件事情。實在是麻煩的很吶。那個陸展元不管你是怎麼認識的,現在對你的名聲都有損了。哪兒有男人家找上姑娘家門地。放我的家鄉,這樣的事情可是要浸豬籠。我心中也不忍妹妹名節被毀,可是這件事情,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解決了。」
紅娉說著,抬頭笑吟吟地看著歐陽克:「少主,咱們妹妹也不小了,我看剛才那陸展元自己報的身份也不小。江南人傑地靈,我猜那陸家莊也是個好地方,咱們說和說和,讓妹妹嫁給那陸展元好了。」
歐陽克還是不動聲色,李莫愁卻從他眼裡看出隱忍的怒意來。當時兩人年紀還幼小時,歐陽克被人欺負之後就是這個眼神,如今他年紀大了,莊中也獨當一面,學會了掩飾自己情緒,但是那眼神李莫愁卻認得清清楚楚,若不出意料,這紅娉要倒了大霉。
「嗯,你還有什麼說的?」歐陽克地聲音越發柔和起來。
「少主,紅娉斗膽再說一句,小姐這些年來沒人教養,不如咱們找人給小姐好好的教導教導,等到小姐出嫁的時候,規整成淑女一個,豈不是大好。」
歐陽克又嗯了一聲,繼續道:「還有別的沒?」
紅娉雖然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可是看歐陽克並沒有發怒的跡象,回道沒了。歐陽克抓過她手腕,問道:「既然你說完了,那麼該我說了。你怎麼知道那個男人是陸家莊的,又怎麼知道他叫做陸展元,難道剛才我審訊他的時候,你在場?」
紅娉臉色一愣,知道隱瞞不過去,索性道:「少主大晚上的起來,我擔心少主的身子,特地送來一件大氅,所以才不小心聽到的。」
歐陽克嘴角綻開一絲冷冷地笑容,緩緩道:「把這賤婢給我綁了。」
旁邊地僕從雖然奇怪歐陽克命令,但是既然歐陽克說了,他們就只能照做。歐陽克看紅娉被綁好,提起鞭子,走到她眼前,冷冷道:「你這個小賤人,我平日待你不好麼?怎麼莊中來了陌生男人,你就想過來專門看。看了也罷,我當你沒見過市面,怎麼能連人家的家世姓名都記得清清楚楚,你是不是準備也學那紅拂夜奔?我平素怎麼待你地,你居然敢有二心。」
紅娉猶自有些傻傻的,不敢相信歐陽克突然翻臉,聽見他這麼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辯解道:「少主,我是來給你送大氅的,不是為了那個陌生男子。」
歐陽克握緊鞭子,在手心敲上幾敲,緩緩道:「若是為了給我送大氅,交給外面看守的人就是。你幹嘛要留在這裡不走。不是為了見那個陸展元又是為何?我在這裡審訊他地時候也不短,你怎麼不去偏廳歇著,偏要等在門外?這可不是你的性兒。何況你就算要等我親自穿上,幹麼又要偷聽談話。」
紅娉見歐陽克絕口不提李莫愁的事情,反而找來理由處置自己,心中泛起陣陣驚駭,知道自己踏到了鐵板。她抬眼看向李莫愁。卻見李莫愁早已經尋了張椅子坐下,正端著杯茶水小口的喝著。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
紅娉抽抽搭搭哭起來,可是心裡還是覺得這件事情可以挽回。歐陽克娶了許多姬妾,從來都是一副溫柔公子模樣,從不粗魯對待她們,對她們的要求也幾乎是有求必應。這次雖然她惹到了李莫愁,可是她還是想著歐陽克只是作勢嚇唬自己,並沒有真的有責罰她地意思。
她正想著。忽然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原來是歐陽克見她不回答自己,一鞭子抽上來。紅娉被鞭子一抽,大聲尖叫起來,她何曾吃過這等苦頭,見歐陽克真地打自己,她除了疼痛,更多的是恐懼。歐陽克從前的溫柔公子面具一旦剝拖。現在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她怎麼能不怕。
紅娉心神大亂,只知道大聲哀哭嚎求,李莫愁聽了一會兒,實在聽不下去,她雖然在山中獵殺不少動物。但是因為這些年沒有見人,所以覺得人更加的親近,何況她本來就是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徒,遂搶過鞭子道:「阿克,你也仔細些兒,若是這個美嬌娘有了你孩子,你還這麼打麼。」
歐陽克陰冷一笑:「她們怎麼會有我的孩子,當初我從北京要來地秘藥可不是白要的。若是她們先我的妻子有了孩子,將來我的妻子該如何自處。」
聽見歐陽克這麼說,紅娉大叫一聲。回想起自己伺候他之前曾被命令喝過一碗湯藥。現在她知道那藥湯是幹什麼了。她曾經問過歐陽克其他的侍妾,她們在和歐陽克第一次圓房前。都喝過一碗藥汁,原來那藥汁竟是讓女人不能懷孕的,怪不得這麼多年來他的姬妾每一個能懷上。而且歐陽克話裡的意思,竟然從未想過將她們娶為正妻,虧得她們費盡心機,原來卻只是自作聰明。
待到紅娉心頭紛亂漸去,她已經止住哭聲,緩緩抬起頭來,看向歐陽克,那眼神,已經滿是恨意了。李莫愁看著她地眼神,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這眼神讓她想起了當日伺候自己的紅櫻,她投湖自盡前,可不就是這樣的眼神麼?
歐陽克見到紅娉這樣凶狠的眼神,狠狠一腳踢過去,正踢在紅娉的胸前,紅娉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來。歐陽克還要再踢,李莫愁忙攔住他腳步,將他硬生生拽個趔趄,搖頭道:「阿克,不要如此。你還記不記得紅櫻。」
見李莫愁說情,歐陽克想起當日紅杏死後,李莫愁連著做了兩個月地噩夢,於是住了手。看著紅娉委頓無比的樣子,李莫愁居然生出一股憐惜來,雖然她開始的時候也那麼不喜歡這個搬弄是非的女人,但是此一時彼一時。歐陽克那一腳,怕是已經重傷了她的肺腑,只怕她也活不了多少時日了。
紅娉嘴角沾著一縷殘血,冷冷笑起來:「少主,今日你殺了我吧。若是你不殺我,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
歐陽克聽她說的囂張無比,嗤鼻道:「我今日殺了你,也不過是碾死一隻螞蟻。只是我妹妹不想徒增殺孽。你快滾吧。」
紅娉瞧了眼李莫愁,心中卻無半點感激,她本來是歐陽克姬妾中最受寵的人,歐陽克的姬妾們都以為她將來會是當家主母,對她十分的尊敬討好。她自己也以為只要契機到了,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此次李莫愁回來,她想要立個下馬威,進一步鞏固地自己地地位。哪知道李莫愁卻是摸不得碰不得的,這下不僅僅主母夢落了空,還知道自己在歐陽克眼裡原來什麼也不是,登時心如死灰,只剩下一腔地仇恨。
「若是紅娉不死,將來也必定對小姐有『厚報』。」
紅娉死死的盯著李莫愁,從牙縫裡吐出那句話,說完站起身來,卻因為胸腹的傷直不起腰,彎著腰一邊低聲笑一邊走出去,她的笑聲此時聽在李莫愁耳中,比哭還難聽。
紅娉出了屋門,又回身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少主說我對那個那陸展元有意思,那我就去找那個陸展元。」說完哈哈笑兩聲,就似貓頭鷹叫一般,跌跌撞撞出去了。
李莫愁見紅娉被驅逐出家門,搖頭歎息,又聽她說去找陸展元,更加歎息一番,陸展元這樣的老學究性子,見了夜奔來的美女,絕對會拒之門外,到時候紅娉又要一番好看。
李莫愁正在思量,歐陽克柔聲道:「莫愁,你不要擔心,你要是還是不喜,我就讓人把她抓回來殺了。」
李莫愁搖頭道:「阿克,你還是不要為難她了。我看見她,就想起了當年伺候我的紅杏。咱們莊子裡,叫紅的人怎麼那麼多呢。先前的紅櫻,現在的紅娉,哎!」
看見李莫愁神色黯然,歐陽克知道她想起往事,勸解道:「妹妹,你歇息吧。明日起你要閉關了,三月功夫,等你出來,恐怕功夫要高強上不少。到時候咱們打一場,好不好?到時候哥哥故意輸給你。」
看歐陽克像哄小孩兒一樣哄自己,李莫愁心裡暖暖的,勉強一笑,又囑咐一遍:「千萬不要去為難她。」然後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