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後三日,李莫愁再沒有去看過陸展元,陸展元看起來似乎受傷很重,其實都是皮肉傷,並沒有動到筋骨,所以並無大礙。她留給陸展元的那些藥品食物,夠他用上十幾日。何況那天走之前,她瞧見陸展元的包裹未丟,錢袋也繫在腰上,若是傷勢好上一些,自然會走開。
她雖然對陸展元逗弄一番,但是對他這種男女之防的說辭實在是不嗤的很,似乎南邊的宋朝人治下,都是這種很讓人吐血的說法,就連武林人士也被腐化了。何況這個陸展元的扭捏作態,每每讓她想起少年時候的尹志平,她對尹志平的印象頗不佳,自然對這個陸展元沒甚好感。
除此外,李莫愁心中還十分鬱悶,虧得陸展元長了和段微同差不多的眼睛,哪知道居然是這般的人,沒一點段微同的溫善大方。
李莫愁在古墓待上三天,就要回白駝山莊去,心中自然歡欣無比,將陸展元拋到九霄雲外去。頭天晚上,她就收拾好下山帶的包裹,包裹裡放著許多白蜂蜜——實在是古墓沒什麼好帶的。
正在收拾包裹,小龍女走了進來,小臉上帶著點好奇,問道:「師叔到哪裡去?」李莫愁笑道:「我要回家啦!去看我爹爹伯伯和哥哥去。」自曲名江第一次去少室山看李莫愁之時,她就改叫曲名江為爹爹,絕口不提報仇之事,曲名江唏噓一番,也不多說話,受了下來。
聽見李莫愁說起家人。小龍女小臉上一扁,像是羨慕,又像是要哭:「師叔好多人疼愛。龍兒可沒爹爹伯伯哥哥。」
李莫愁將她攬到懷中,想到她以後坎坷的命運,又想到自己救活了林朝英,她連修習《九陰殘片》的機會都沒了,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愧疚,撫摸著她頭髮道:「龍兒。我其實也是孤兒。我爹爹媽媽被仇人殺死了。我被現在的爹爹撿回去。這才有了家。你既然來到古墓,那古墓就是你的家了。我和你師父,還有師祖,都是你的親人啦。」
小孩子地傷心來也快,去的也快,聽見李莫愁這麼說,歡欣的嗯了一聲,伸出肉呼呼的小胳膊,換著李莫愁的脖頸。笑嘻嘻道:「師叔真好。龍兒喜歡師叔。」
李莫愁抱著小龍女,笑道:「這次我回來,給你帶上許多好吃好玩的,外面的撥浪鼓,糖人兒,還有花花綠綠的風箏,再給你帶上許多漂亮地衣服玩具,可好?」小龍女聽她這麼說。臉上容光煥發,咯咯笑著在李莫愁臉上親一下。
小龍女自從被撿回來。就是阿玉一人照顧地,如今她還跟阿玉住在一起。李莫愁將她送回阿玉臥房。到了臥房,卻不見阿玉蹤影,想來是在和林朝英一起雙修《玉女心經》,於是她爽性再陪小龍女一會兒。小龍女看她不走。湊到她耳邊。悄聲道:「師叔,我領你看幾樣寶貝兒。不過可不要告訴我師父。」
李莫愁以為是小孩兒家私藏的玩具。含笑點頭允了。小龍女牽著她手指頭,將她領到床後一個箱子處,將那箱子掀開,只見裡面放著一堆布料,最上面的的東西,李莫愁一眼便認出來了,正是當年林朝英和阿玉繡的《河山圖》。
小龍女看見李莫愁驚異的表情,細細笑道:「師叔,好看不好看?我那次在古墓裡尋寶,找了好多地方找不到好東西,哪知道在我住的地方卻有呢。」
李莫愁點點頭,輕輕拿起繡布,六年時光,這繡布上的山河猶自栩栩如生,如要破布而出一般,那磅礡氣概,是時間怎麼也掩飾不了的。想到當日地激鬥和後來為給林朝英治病的奔波,李莫愁心中感觸湧動。
她還在捧著繡布發呆,小龍女扯扯她衣袖,示意她繼續看箱裡東西,只見山河圖下面,紅艷艷放著一堆繡品,猶如一堆紅霞燦燦,上面又有金線繡就的圖案。李莫愁好奇的將團繡品提起,只見這郝然是一件嫁衣。
這嫁衣的布料就似紅雲一樣飄逸,上面繡就了金鳳圖案。鳳嘴鳳頭正在胸前,鳳翅大展,繡在寬大的袖上,鳳尾華麗麗的鋪開,延伸到背上。鳳尾下又有大團的吉雲,一直蔓延到裙底。肩上流蘇披掛,每根流蘇下都綴著瑩然發光地珍珠,輕輕一動,珍珠相觸,寶光流動,清脆清響。
往下是一條寶光閃爍的腰帶,以七色寶石鑲嵌而成,束腰處地寶石最大,是一塊紅的似火焰一般鴿蛋大紅寶石。裙上繫著幾條綴飾,都是當世難得的寶玉,刻成吉祥如意的圖案,裙身一動,就清脆做聲,真真是佩環叮噹。
李莫愁瞧著這樣華美的嫁衣,看地有些癡了,衣服每一動,就有福字暗紋隱現,紅光流水一樣在嫁衣上流淌。正此時,又是一陣脆響傳來,李莫愁抬眼望去,只見小龍女笑嘻嘻將一頂鳳冠帶在頭上。
這鳳冠明明和這嫁衣是一套地,這嫁衣繡著金鳳,鳳冠上用小拇指大小的珍珠串成珠簾做蓋頭,旁邊金鳳地兩隻翅膀向前伸出,既有金鳳展翅之意,又可以將珠簾掀起搭在上面。再往上就是一隻金鳳的主體,這金鳳百折盤旋,脖頸高高揚起,嘴中銜著一顆金色的珠子,居然在暗室裡放出燦爛的金茫來,應該是當世難得一見的寶物。這鳳冠精雕細刻,細微處都十分動人,再加上鳳嘴裡銜著的珠子,說是價值連城也當得上。
看完這嫁衣和鳳冠,李莫愁心中一動,知道了這嫁衣是誰的。小龍女頭上帶著鳳冠,小臉上滿是盈盈的童真,李莫愁將鳳冠摘下,將物件在箱子裡放好,給她捋好散亂的頭髮,認真道:「龍兒。以後不要隨便動這裡的東西啦,這些東西是師祖的東西,若是她發現了,肯定心中不高興呢。」
小龍女不解地看著李莫愁,李莫愁繼續道:「這是你師祖的秘密,每個人都秘密的。要是師祖也當你是好朋友,就是咱們一樣的好朋友,那她肯定會把秘密和你分享。你說你師祖是不是你的好朋友呢?」
小龍女歪著腦袋想了想。怔怔道:「不。師祖冷冰冰的,沒有師叔這麼溫柔。我還是和師叔做朋友。既然這是師祖的秘密,我以後不動它們就好了。」
李莫愁點點頭,笑道:「龍兒真是好乖,我從我外面回來,給你帶許多好吃好玩的,這些東西就不稀罕啦。」一大一小抱頭笑鬧。
等阿玉回來,李莫愁回去自己屋裡,心頭卻難過起來。自她回來以後。早就發現林朝英身上這股冷冰冰地氣息,這是她《玉女心經》大成地標誌,也是她以後心如死水的標誌。
那個言笑晏晏陪著小徒弟度過漫漫長夜的溫柔師父早就不在了,當年石室中的長夜漫漫,林朝英那個講了一半的故事,還猶如昨日一般。若非如此,李莫愁怎肯為她奔波勞碌,如今想來。怎不唏噓。
第二日一早,李莫愁就下山去了。在少室山六年時間。過的幾乎都是野人一樣的日子,後來出了少室山,又歸心似箭,一路什麼都顧不上看。現在能好好在紅塵之中消磨,她行程自然慢了起來。沒路過一出城鎮都要逗留片刻。看看風土人情。
她在馬上看人家買賣交易,閒逛閒說。一派熱鬧景象,卻不知道自己美麗的身姿也被人看去了。
一路行去,終於到了白駝山莊,李莫愁到了山腳下的莊戶人家時,將馬匹放在那裡,獨自上山去了。曲名江早知道李莫愁快要到了出來地時候,卻知道她一定會先回古墓,所以並沒有去少室山迎接,只是在白駝山莊等待。
李莫愁進了莊門,看見那熟悉的白霧繚繞,看見滿莊的鶯鶯燕燕來往,心中一暖,又是歎氣又是微笑。正此時,一個嬌嫩的聲音帶著點道:「你是誰來著?怎麼闖進我們莊子裡,也不通報一聲兒。」
李莫愁抬頭一看,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美嬌娥,穿著身蔥綠的衣服,眉間帶著梅花妝,看她腰肢軟軟,倒是有幾分風流姿態。只是她那樣充滿敵意的眼光,讓李莫愁大是不解,自己剛回來,就有人跟自己過不去呢?
「好像我不認識你吧?」李莫愁指指自己鼻子,疲懶一笑,縱深一躍,上了身邊一顆大樹,坐在樹枝上搖晃著雙腿,笑瞇瞇的居高臨下看那女子。這女子一看就是不會武功地,她見李莫愁如此無禮的舉動,跺腳道:「下來,你快點下來。小心我叫人打你板子。」
李莫愁噓了一聲,悠悠道:「你是誰人?打我板子,你先上樹來說?」
那女子抬起盈盈雙目,看著李莫愁垂下來地靴子,臉色憋得通紅,喊道:「來人,把這個私闖咱們莊子的女人給抓起來。」聽見這女人說話,不知道從哪兒過來兩個會一點功夫的小廝,就要上樹抓人。
李莫愁本來只是逗她玩玩,哪裡知道她居然真的動火,身形一飄,就到了女子身前,怪怪一笑:「你是阿克的女人吧,怪不得這麼囂張。阿克真是跟大伯一個德行,屋裡人管不住,還成什麼大丈夫。」
這女人被李莫愁一說,臉色由紅轉紫,嘴裡剛蹦出幾個不好地字來,旁邊一個小廝忽然湊在她耳邊道:「小姐,是小姐。」這女人地臉色又唰的一下變白了,原來這個美貌無比卻又頗無禮地女孩子,居然是白駝山莊那個神秘的小姐。
白駝山莊上上下下,都知道三莊主曲名江有個女兒,如今年紀不過十四五歲,但是卻**動人,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更加聰明無比,從小就是個奇才。但是這小姐不知道何故連大莊主辭世都沒回來。
這女人叫做紅娉,是歐陽克房中已經收房的侍婢,十分得寵。她身邊過呢了幾個當年老些的奴僕,都是見過李莫愁的,說起這個小姐,都說她是難得的和善人,兼著性子堅韌,嘴巴又甜,從不為難下人,還幫了不少人的忙,實在是菩薩轉世。如今一見,居然和傳說不盡相符。
紅娉如此想,若是讓李莫愁知道,必定會回身來教訓她一番。李莫愁一向覺得上輩子的歐陽克就是被眾多的姬妾給害了,若是他身邊沒有那麼多的美女環繞,或者性子能變好點也未可知,或者也能問鼎黃蓉爭奪戰。
所以在李莫愁的眼裡,這些姬妾就是毒草一樣的存在,何況在這個時代,並非正妻的女子,甚至可以當作貨物買賣,當初歐陽修為了一幅畫就可以把小妾拿去換,就算受寵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怎能和李莫愁的小姐之位相比。何況當年歐陽林的姬妾對小時候的歐陽克可是使了不少手段,對於這些爭風吃醋無所不用其極的姬妾,怕是連歐陽克本人也不太上心吧,頂多是當作好點的玩物。
但是想到歐陽克偶爾說起自己這個妹妹時的神情,紅娉還是覺得有些不安。他屋中靠窗子有架古琴,是從來不讓人碰的,說是自己妹妹當年親手佈置的。就算自己彈得一手好琴,也從不敢碰一下,歐陽克雖然待她們溫柔,可是發起脾氣來,將人活活打死也是有的,何況是關乎他這個口中神秘無比又十分推崇的妹妹。
歐陽克屋中姬妾眾多,她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其他女人鑽了空子,佔了歐陽克身邊位子,那可怎麼辦?可是眼下,她似乎得罪了一個不該得罪的人。紅娉想到此處,咬咬牙,賭氣道:「哼,你算什麼東西,就算少主跟你關係密切,這麼多年沒見,我再加把勁,他想來也不會說我什麼。」說完扭動著腰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