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王重陽坐鎮,那些想知道《九陰真經》下場的眾人自然不敢去追李莫愁,何況她年紀幼小,雖然她剛才說的話讓人將信將疑,可是相信的人並不多,若是別人輕輕鬆鬆就能從天下第一的手上奪走《九陰真經》,這天下第一的名頭也不值錢了,何況這些年來,也沒有什麼武林高手突然現世,可見這九陰真經並未流落在外。
李莫愁出了門,心中嘀咕個不休,若是她的記憶沒有錯的話,那麼《九陰真經》此時應該在桃花島上,上半本在老頑童懷裡,下半本隨著梅超風流落江湖。除非王重陽又抄錄出一本,那麼重陽宮定然不會有九陰真經出現。
跟著那道士來的時候,李莫愁細心記著路徑,如今按著原路回去,比來時快得多。到了喜棚那裡,也不見林朝英的影子,李莫愁愁得眉毛皺到一塊兒,不知道這師父到哪兒去了,今天要是真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她一個小女孩兒家內力全失,誰來保護?
正如此想著,李莫愁忽聽見嘩啦啦一陣水聲,扭頭一看,只見角落裡坐著一個中年人,穿著打扮再奇怪無比,一顆光禿禿的頭上頂著紫金道冠,因沒頭可以束縛道冠,所以用杏黃的帶子綁在頜下,身上又穿著身青色的儒服。看他帽子,是個道人,看他腦袋,是個和尚,看他衣服,又是個讀書人,實在是不倫不類。
這人正舉著一罈酒,仰頭往嘴裡灌去。這酒罈甚大。可是這怪人仰頭張口,卻將那酒罈裡倒出的酒箭一滴不少的喝下去,只見他喉結聳動,一刻不停,整整保持一息工夫。壇中酒水減少,酒箭從粗到細。
終於消失,道人才滿意無比的放下酒罈,拍拍肚子道:「好酒好酒!」
李莫愁拍手嘻嘻一笑:「你這喝酒地功夫好俊。」
那道士對著李莫愁招手道:「你怎麼不說我閉氣的功夫好俊?你怎麼不說我內力好俊?」
李莫愁扮個鬼臉,吐舌道:「我只說你的道冠好俊。我只說你的光頭好俊,我只說你的衣服好俊。」
怪人哈哈一笑:「你這娃娃有點意思,我叫做三寶,你叫做什麼?」
李莫愁脆生生答道:「我叫做莫愁。李莫愁。」
三寶點頭道:「我這三寶,是佛道儒三寶,你的莫愁。是莫愁地什麼?」
李莫愁怔了一怔,先搖頭再點頭:「我這莫愁。莫愁的是什麼?對啦,莫愁的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三界是那三界,五行是哪五行?」
「人鬼畜,金木水火土。」
三寶哈哈大笑。李莫愁這才知道三寶原來是逗自己玩,吐吐舌頭,坐上桌子。端著一杯茶水道:「我敬你!」。這三寶看李莫愁不拘禮節,更加喜歡她,仰頭灌下手中的酒,一老一小一個喝茶,一個喝酒,對飲起來。
三寶見識淵博,說起佛道儒三家地典故,滔滔不絕,李莫愁也是個健談的人,如今打開話匣子,言談間妙語連珠,三寶看她年紀不過七八歲,居然能有這樣見識,心下驚歎不已,直以為遇到了絕世天才。
李莫愁這些年來怕被人誤解,許多話都不敢在人面前說,如今面對三寶這個奇人,直抒胸臆,只覺得痛快無比,她正說起地球並非如古書中說的是方形,被大龜馱在背上,而是圓球狀,只要從原地出直往前走,終於有一天能走回來時,只聽得一陣打鬧聲傳過來。一老一小尋聲望去,只見外面跳進來兩個人,手中各執兵器,鬥得凶狠,他們身後幾十人尾隨而來。
這兩人一個穿著青藍衫子的青年,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頭用同色布條綁在腦後,手中執著一把長劍。另一個是黃衣道士,年紀怕是大了那青年一倍有餘,他手中提著一柄烏沉沉的鐵拂塵,這拂塵上的細絲一根根居然都是精鋼製成,寒光閃閃,尾部尖利無比,一看就是大凶器。
這道士看樣子並非重陽宮中人,只見他招招狠辣,鐵拂塵地塵絲凝而不散,一招招都拂向人的臉孔,直指七竅五官,若是被這鐵絲掛上幾下,那滋味必定十分不好。
道士攻來,青年舉劍去擋,仍被幾縷鐵絲掛到臉龐,**一溜血珠,那青年吃痛,大罵道:「你這道士,盯著我作甚。」
道士冷冷一笑:「我盯你作甚?你又罵我作甚?我今天來此,不過是為了給王掌門祝壽,你卻暗地裡說我居心不軌,貪圖《九陰真經》。我道士若是不跟你打個分明,日後江湖上怎麼傳說我。」
青年一邊吃力地抵擋,一邊怒道:「若不是你剛才咄咄逼人,王掌門怎麼怒極反走,你就是想激的王掌門拿出《九陰真經》來。」
那道士聽了,臉色更冷,手上招式加快,鐵拂塵舞出一片銀影,鋪天蓋地向那青年頭臉蓋去。這青年拚命抵擋,只聽見拂塵上的鐵絲和劍相擊,居然帶起一片類似彈奏古箏時的「仙翁仙翁」聲。道士的功夫顯然要比青年高明上一些,又沾了武器地光,兩人再鬥了幾招,那青年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左目中流出一行鮮血,原來一根鐵絲扎進他眼裡,他這隻眼睛被廢了。
道士看他瞎了一隻眼睛,收了招式,冷冰冰說道:「叫你知道道爺的厲害。我今次只是來和王掌門探討道法,不為功夫,可是道爺手上功夫也不賴。今日是王掌門大壽,不宜多見血腥,我收你一隻招子,快滾吧。」
那年輕人聽了,嗚咽兩聲,狠狠的在嗓子裡咕噥兩句,完好地左眼裡射出憤恨的光芒,終於還是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這年輕人剛出去,就聽見門外一聲清嘯。又傳來王重陽微怒地聲音:「余師侄,誰人刺瞎你的眼睛
那青年帶著哭音回答:「王掌門,後生小子武學微末,給我師父丟醜了。傷我眼睛的就是那個清鏡道長。」
王重陽囑咐身邊道士將青年扶去醫治休養,這才掠進門來,看見那個清鏡道士捧著鐵拂塵站的安穩。絲毫沒一點傷人後的覺悟,質問道:「清鏡道友何故傷我客人。」
清鏡躬身一拜:「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雖是說女子的道理,但是用在咱們出家人身上。也是對地。這人污蔑我貪圖道兄的《九陰真經》,我說不得要出手教訓他,王掌門還請見諒。不過剛才王掌門說去取《九陰真經》,可曾取來?」
王重陽臉上怒色連閃,這清鏡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其實還不是圖著九陰真經。只是今日等的正主沒來。倒是來了這麼多煩人地小魚小蝦,實在是叫王重陽惱火不已。再有一個小孩兒李莫愁居然識破《九陰真經》不在重陽宮內。更加令他心煩意亂。
看見王重陽臉色陰沉,清鏡斜眼道:「王掌門莫非是沒有九陰真經拿來?那敢情好,咱們道門本來就該潛心修道,來來來,咱們坐下論道三日。反正也沒有武林秘籍。其他各位都請散了吧。」
瞧見這清鏡嘴臉,王重陽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忽然一聲嬌喝傳出:「兀那道士,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麼?還不閉嘴。」李莫愁又驚又喜,抬眼望去,不是林朝英是誰。
林朝英蹂身上前,手持一根白綢,綢緞兩隻繫著兩隻金球,這白綢就似靈蛇出洞般向道士攻去。武器之中,最常見的是劍,劍中最難是軟劍,可見用軟的東西做武器,本身就對功力要求很高,林朝英這次索性用上白綢,她的功力由此可見一斑。
只見這白綢先是如鐵棍般筆直堅硬的攻去,到了道士身側,忽又變地柔軟,只有頭端兩隻金鈴嗡嗡震顫個不停,就似兩隻蜜蜂般。李莫愁看的心中羨慕不已,林朝英這手功夫,端地的是厲害無比,束綢成棍之術,只要功力深厚,誰都能夠做到,難得卻是像現在這般柔中帶剛,將內勁傳到金球上,綢緞本身卻不僵硬,仍能使出招式。
那清鏡看見林朝英出手,臉色大變,只見他手中拂塵急速向前甩出,打在金球上,叮叮噹噹聲不絕於耳,就似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林朝英手下絲毫不慢,綢緞左右飄舞,繞著道士攻擊,兩隻金球追著清鏡的**道打壓。
清鏡剛才攻青年,直攻其面門,如今林朝英離他甚遠,他無法近身攻擊,處處被動,手中拂塵只好當作棍棒使。林朝英身姿優美,飄飄欲仙,一招一式都似在跳舞般,又逼的那清鏡毫無還手之力,登時喝彩甚多。
聽見周圍的喝彩聲,林朝英嘴角微微一笑,本來盤繞著清鏡地綢緞忽然一收,纏住了清鏡的腰間,繫在頭端的金球一上一下,一個擊在道士腿上環跳**上,一個擊在清鏡小腹地巨闕**上。清鏡只覺得腿上一麻,小腹劇痛,忍不住滾倒在地。
林朝英乘勝追擊,綢緞就似蠶絲般層層疊疊滾過來,要將清鏡纏住,清鏡顧不得面子,一個驢打滾,順手將手中拂塵甩出。拂塵尾散開,根根鐵絲戳進綢子間,居然穿透了綢子,白綢頭端的金球一頓,登時凝滯。
清鏡這下因禍得福,大喜出色,七手八腳脫了束縛,陰陰笑道:「看招。」說完將一柄拂塵耍得漫天都是,登時嗤嗤聲不絕,正是鐵絲扎進綢布的聲音。綢布被他這麼一攪,也沒法攻擊。
看著清鏡臉上得色連連,林朝英揚聲喝道:「米粒之珠,也現光華。」說完手腕一抖,那綢布層層裹上來,將鐵拂塵裹得嚴密,林朝英往回一拽,電光火石間,鐵拂塵就被綢布從道士手中奪走,被綢布捲著到了林朝英手中。
清鏡見成名武器被奪,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終於狠狠的跺腳呸一聲,往外走去。一人躲避不及,被撞個滿懷,清鏡怒道:「敢擋道爺的道路。」說完狠狠一掌印向那人的胸前,那人卒不及防,哇的一口噴出鮮血來。眾人剛反應過來,清鏡卻已經去了。
三寶對打鬥罔若未聞,只是繼續抱著酒罈喝酒。李莫愁在剛才打鬥時,見那道士出手狠辣,偷偷往三寶身邊挪挪,待到打鬥完畢,三寶才笑道:「莫愁娃娃不要怕,別說這個小道士,就算有人練了什麼勞什子的《九陰真經》,我也能護的你周全。何況那九陰真經也不見得是天下第一的功夫。」
李莫愁驚道:「《九陰真經》不是天下第一的功夫麼?」
一老一小對答一出,無數眼睛盯向兩人。王重陽剛才只顧看著林朝英打鬥,又被眾人擋住視線,買看到坐在角落的三寶,如今一見他,眼中閃過驚訝無比的光,一段往事湧上心頭,張口就想說話,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三寶悠哉游哉灌口酒,拿袖子擦擦嘴角,嘿嘿笑道:「《九陰真經》的確是無功不克,但是卻失之仁厚,若是落在小人手裡,就只能成就天下第一狠辣的功夫,終究是失了仁慈,到了最後只能為老天不容,落個灰飛湮滅的下場。」
李莫愁思及書中的九陰白骨爪等等功夫,心上也是一涼,這九陰真經,的確是陰損了些。想當初黃裳是為了報仇才練的這門功夫,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招招辣手也是自然的,只是後世練這功夫的人,卻不見得都是為了尋仇。
三寶看李莫愁若有所思,問她:「你也想學九陰真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