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忘得知宋曉蓮病故的消息,心中異常驚訝,他自然猜到是顧子青使的計,卻不知道其中內情,還以為她真的死了,一時又為顧子青擔心,怕他在太師哪裡不好交代,惹禍上身。
偏偏其餘消息打聽不到,顧子青又一連十來天沒出現,林忘心中擔心,可這個節骨眼上,他又不能差人上門去找顧子青,只得乾巴巴地等著。
這一晚,林忘總算等來了顧子青,他先是將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番,見他容光煥發,眼笑眉舒,很是精神,就知他無事。
林忘見他這樣,就知他已成竹在胸,一切都計劃好了,可轉而又有些不放心,便他這樣的,也覺得宋曉蓮的死透著古怪,就不信宋家人不會懷疑,便趕著問:「那宋曉蓮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如何染了頑疾?」
「嗯,就是忽然染了病。」顧子青說的含糊,他本不想告訴林忘實情,一是怕他心軟,二是自己給自己戴了頂綠帽子,這說出來總歸不好聽。
林忘自然不信,歪著腦袋,瞇了瞇眼,狐疑地看著他。
顧子青見林忘這樣,只覺得他表情好玩,心裡立刻跟有根羽毛在撓似的,最後他妥協了,遮一半說一半:「那女人沒死,她犯了七出,便是鬧到太師面前,也不能不讓我休妻,太師好面子,便對外聲稱病故,也算全了名聲。」
林忘聽說宋曉蓮沒死,鬆了一口氣,倒不是他多心軟,而是他怕宋曉蓮真死了,顧子青在太師那邊不好交代。之後,他聽說是「七出」,說實話,林忘對七出的概念很模糊,只記得一條是在外偷人,是七出之一,因知道這一切是顧子青設計的,心頭忍不住猛地一跳,看著顧子青神色複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見他不想多說,就沒再問細節。
顧子青忽地一個箭步上前,摟住林忘,在他耳邊輕聲問:「我們復合好不好,挑一吉日,擺下酒宴,昭告親朋好友。」
林忘是側著身窩在顧子青懷裡,只覺一口熱氣,吹進耳廓,低沉渾厚的聲音似敲在心間。如今倆人雖心意相通,可真要談及復合,林忘又不免生出一股退縮,怕日後生活又重回以前,整日拘在後院那一方空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生活還有什麼意思?
「我」林忘半垂著頭,閃躲顧子青灼灼視線。
顧子青有些急切拉開兩人距離,目光如電,盯著林忘的臉:「你當初說過『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定不負卿。」
對方表情一派真誠,林忘只覺臉皮上似有細密的針在戳著,最後忍不住,和他攤開說:「你我成親之後共同生活一年有餘,你也知我過的並不快活,我不想被束縛在宅府後院之中,整日只喝茶逗鳥,無所事事,我不想放下我的一心樓,我還想像如今這樣,有自己的事情可做。」
顧子青見他時說這個,心中鬆口氣,他也早看出來,當初成親之後,林忘整個人像是沒了光澤一般,反而倆人和離後,他日日操忙酒樓,倒精神颯爽。
他重新摟進林忘,將下巴搭在林忘肩膀上:「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你我復合後,我自然不會束縛於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林忘聽他語氣無一絲勉強,就知他是出自真心,胸口頓覺溫暖一片,又漲得滿滿的,他雙手環在顧子青腰上,身上卸了力氣,嘴角不自覺露出個微笑:「那好。」
之後,顧子青便操辦起一切事宜,又發了喜帖給眾位親朋好友,倆人都不是太注重形式的人,只是顧子青不想讓林忘委屈,倒也辦的盛大,於二十二日這天,在一心樓擺了酒宴。
二爺的婚事經歷幾次波折,眾人見他最後仍是和原配夫人復合,便道倆人是真心實意情投意合,酒宴上紛紛送去祝福。()
林忘重新搬回顧府,原來在宋曉蓮被送走以後,顧子青就將院子重新粉刷一遍,又換了傢俱擺設,林忘一點也看不見宋曉蓮在這裡生活過的影子,甚至連他之前住過的影子都沒有,確確實實有種倆人重新開始的感覺。
轉眼,便到了年下,林忘抽出一半精力操持家事,具體細節都有管家辦好,他只需大面上掌掌眼,因心境不同了,再加上顧府的人都知道二爺心意,在對林忘時也少了原本輕視,真正給他當成夫人,一個個都盡心盡力,不敢敷衍應付,林忘覺得處理起一應事物更加得心應手。
這幾日,林忘似是病了,晚上睡覺時總要輾轉反側好一會才睡著,又總嚷嚷吃撐了,胃口裡沉甸甸的,不舒服,每頓便故意少吃些,晚上時就只喝些粥。
林忘自己也覺得奇怪,他明明吃的不多,卻總覺得不消化似的,尤其是晚上,胃裡好像存了食兒,壓得胸口喘不上氣,又有點噁心。
起先顧子青要請大夫給他看,林忘覺得沒必要就懶得看,他真以為自己是消化不良,故意吃些健脾胃的食物,可仍不見好轉。
顧子青見他這樣,當即給他請了大夫,可不想兩人剛復合,林忘就病了。
這大夫是薛家人,若論輩分,是薛老爺子的表弟,林忘還要管其叫一聲「叔父」。
彼時,號完脈,林忘正覺口乾,便端起手邊的茶喝,那薛大夫瞄了一眼茶盞,又捋了捋下顎上的幾縷鬍鬚,見幾人都是一派茫然,他本就和薛老爺是兄弟,性子也有幾分相似,當即起了玩性,笑瞇瞇地,故意道:「這茶雖性溫,可以後你還是少喝些吧」
林忘剛喝了一口,那溫熱的茶含在嘴中,聽他這麼說,正不知要不要嚥下去。
薛大夫瞅準時機:「脈跳流利而不澀滯,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恭喜二位,此為喜脈無疑,已有二月餘。」
噗的一聲,林忘口裡的茶噴了出來,流在嘴邊,滴答滴答。
薛大夫見他一臉傻樣,忍不住偷樂。
小昭、吳語臉色一喜,一個忙拿帕子替林忘擦嘴,一個趕忙收拾桌子,嘴裡連連說著:「恭喜夫人,恭喜二爺。」
顧子青聽了愣了一下,直到小昭吳語倆人說話才反應過來,接著他喜笑顏開,眉飛色舞,一下子握住了林忘的手,這會又暗自有些後怕,當初林忘以為是脾胃不好,還想自己抓些健脾胃的藥來喝,幸虧及時制止了,只讓他喝了些山楂泡的水,只不過又聽說山楂活血化瘀,對懷孕之人十分不利,顧子青笑容僵住,一臉凝重地問:「薛老先生,他之前以為是脾胃不好,吃了些山楂,不要緊嗎?」
薛大夫聞言,瞪了瞪眼睛,責怪道:「自己的身子怎如此不清楚?下次身體不舒服就要請大夫,莫要自己瞎吃。」
林忘這會還呆呆的,甚至對方說了什麼,都沒怎麼聽清,他是知道這個世界小哥是可以懷孕,但他仍不能將這個設定套在自己身上,當初和顧子青剛剛成親時,他為提防懷孕,平日吃的飯菜,都是故意挑些避孕的東西,每每倆人床事畢,最晚第二日,林忘也都會自己清理乾淨。這次和顧子青復合,因倆人心意相通,林忘不再覺得勉強,竟把這事拋在了腦後,這會,他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下意識將手放在肚子上,其實什麼都感覺不到,他卻被告知那裡有一個小生命。
薛大夫繼續道:「好在林哥兒身體一向健康,如今也只是氣血稍不足,我先開個補血方子,食物上也多加注意,半月後,我再來診治,到時再換另一個養胎方子。」
說完,他取出筆墨,瀟灑落筆,洋洋灑灑寫下方子,小昭接過,薛大夫又叮囑了些日常忌宜,顧子青賞了厚厚診金,讓人送回了藥鋪。
顧子青哪有過這種經歷,一時間竟也有些許慌張,等大夫走後,他圍著原地繞了兩圈,然後又怕林忘冷著、餓著、渴著,一疊聲地吩咐:「在端個暖盆進來,吩咐廚房做些補血氣的食物聽說懷孕之人多愛吃酸,做些酸棗糕來,快將這茶撤了,換上換碗熱奶來。」
林忘見他這樣,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連連搖頭:「不至於如此。」
顧子青回頭,也責怪看著他:「讓你瞎吃東西,以後身體若稍有不適,也要去請大夫。」
林忘見他如此重視,也不跟他爭辯。
顧子青又有些好奇,由上到下打量他一遍。
林忘原本皮膚就白皙,如今顧子青聽說他氣血不足,再看他臉色,真恨不得上去一陣揉搓,搓出紅潤來:「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林忘耳邊還有嗡鳴之聲,他感受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沒有什麼感覺,白天一切都好好的,只是一到晚上,胃口裡沉甸甸的,不吃東西又餓,火燒火燎,吃了東西就跟積在胃裡不消化似的。」
顧子青想起他這幾日晚飯時吃的很少,又是有些焦心:「你昨晚也沒睡好,看你眼中都無光彩了,快去回屋睡一覺,晚上我讓廚房做些開胃易克化的食物,你多吃一些。」
於是林忘暈暈乎乎被人扶回了房間,小昭替他除了外衣、首飾,林忘確實昨天沒睡好,躺在床上,亂糟糟想了一會,慢慢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