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婆娑,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一眨眼竟也過了五年。
這五年裡自然發生了很多事情,例如葉以寧的摯友林盛夏同她心心唸唸的顧澤愷結了婚,例如他們有了可愛的孩子取名叫做糖糖顧言希,例如沈晟勳重新回到醫院,在經歷了最開始的艱難之後,他終究被醫院上下所認可,例如沈柏林已經修完了全部的大學課程,例如……惜之還沒有醒。可在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後,卻有一件事情是五年前到現在從來不曾更改過的,那就是葉以寧同沈晟勳之間的關係。
只是跟五年前相比,葉以寧變得豁達了許多,她終於明白有些事情既然不能夠說出口那就索性爛進肚子裡,既然有些關係不可能改善,那她索性學會淡然接受。這五年裡,除卻好友與葉教授之外,她身邊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結婚的事情,沈晟勳那邊同樣是,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明明從法律來說是夫妻,可實際上,卻以著一種奇特的形式維持著。
生活中,葉以寧是個好妻子,結婚後他們既沒有回到別墅,也沒有住在她的那套套間裡,反而是沈晟勳買了套沿海的房子,一百八十平的家裡兩個人住已經算是大的了,除卻保潔每週固定時間會到之外,其他時候家裡都是空蕩蕩的。
他們兩個人不曾分房睡,可沈晟勳自從回到醫院後越發忙碌起來,回家的時間不定,初時他偶爾還會給自己打來通電話,電話那頭聲音冷冰的說著他不回家吃飯,然後一忙忙到十一二點才回來,後來卻連電話也不在有了。
最開始葉以寧還會每晚做飯等著他回來,就算是冰冷冷的家裡面沒有太多的人情味,她也維持著這樣的習慣,樂此不疲的像是將做飯當成自己的使命般。恐怕任是誰都沒有想到過,曾經的她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後來她用了三男的時間跟盛夏斷斷續續的學著做飯,竟也有模有樣了起來。
可那些飯,沈晟勳卻從來不肯吃一口,不論是好吃也好不好吃也罷。就算是燃燒的再熾熱的火焰不添柴早晚也會有熄滅的時候,漸漸的,葉以寧也不再做晚飯,甚至養成了沈晟勳不回來她也懶得吃晚飯的習慣。從最開始的期待酸澀再到後來的習慣麻木,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演員,也開始學會了演戲。
有的時候,空無一人的夜裡,她會將陽台的門打開,聽著海浪湧落的聲音,窩在沙發裡胡思亂想。葉以寧會開始反思,以前她總覺得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就是無怨無悔的付出,漫無目的的等待,等待著他偶爾的回身,等待著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等待著告訴他……看,我一直在這裡等著你。
可這樣的等待,真的有必要嗎?
難得的,今天沈晟勳在家,葉以寧下班回來時,發現家裡的燈亮著,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習慣。
「吃過飯了嗎?」她淡淡的開口,將脖頸上的圍巾解下來掛在玄關處,室內很溫暖,而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男人咳嗽聲不斷,秋季是感冒的高發期,沈晟勳這幾天嗓子也有些不太舒服,再加上高強度的醫院工作,今天他終於決定早回家休息下。
見他沒回應,再聽到他咳嗽聲這麼厲害,葉以寧一時之間也沒有在開口,只是站在玄關處好一會兒,不知就這樣過去了多長時間,她再度打開門走了出去。
坐在輪椅上的沈晟勳眼神有些複雜的落在早已空蕩蕩的玄關處,神情裡還帶著一絲心煩意亂,邊咳嗽邊推動著輪椅來到陽台附近,嘩啦一聲將門推開,邊解著胸口淡藍色襯衫的紐扣,迎面吹來的涼風讓燥熱的感覺消散了些。
門口傳來的開門聲從身後響起,令昏昏欲睡的沈晟勳再度清醒起來,只不過他沒有回頭,有購物塑料袋摩擦的聲音,而葉以寧因著快速的來回呼吸聲微喘,沈晟勳強忍著狂咳的**,側過頭看向她。
葉以寧也不解釋什麼,只是逕自的走過來將陽台的門關上,塑料袋裡的水梨相互碰撞著,沈晟勳用著慍怒的眼神看向她,只是因著燥熱微紅的頰邊失了幾分說服力,像是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有些幼稚的別過頭去。
在沈晟勳的心裡,葉以寧其實是個很特殊的存在,他對她嘴上從來不曾客氣過,用著極度惡毒的話語傷害她,可在醫院同僚的眼底,沈晟勳這三個字其實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清冷而又有距離的神祇般,不容靠近,儘管他是個殘廢,這話卻因著他現在的身份同背後的大樹從未有人敢當面對他說過。在醫院裡工作的女同事眼裡,他很有禮貌,甚至禮貌的過了頭,這種禮貌自然會讓人有種距離感,叫人捉摸不透。
葉以寧還沒來得及脫下外套,順手把電視打開,將遙控器放在沈晟勳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隨後轉身進了廚房。
沈晟勳心裡有些煩躁,這幾年葉以寧不在像是以前那樣跟自己抬槓,就算是自己把話說得再難聽也只是淡淡的笑笑,要麼就看電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要麼就是去做別的事情,反正就是盡量不與他發生爭執。可這根本就不是葉以寧,這樣的想著,沈晟勳的視線緩緩落到廚房門口。
她正在削著什麼,空氣裡有淡淡的水梨香傳來,他不自覺的推動著輪椅向著廚房的方向,此時葉以寧背對著他削著水梨,她的手指細白纖長,拿著水果刀的姿勢溫柔有力,水梨鮮黃的皮在她的刀工下不曾斷裂,白色的果肉漸漸露在外面,還有袋未拆封的冰糖放在旁邊。
「你在幹什麼?」沈晟勳低醇的聲音裡還略帶沙啞,應該算是感冒的初期症狀,喉嚨癢癢疼疼的。
「蒸些冰糖梨水,你喝下去嗓子會舒服一些。」葉以寧只是簡單的回應著,手裡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很快一個完好無損的梨子被放進盤子裡。其實冰糖梨水弄起來工序並不麻煩,沈晟勳在廚房門口看著她一步步的動作著,原本燥煩的心稍稍平復下來,就連表情也由最開始的不耐轉為平靜。
等到打開天然氣灶將切好的梨子放進鍋裡後,葉以寧這才洗了手轉過身來準備將大衣脫掉,家裡的溫度適宜,可她剛才是跑回來的,如今額頭上佈滿了細細密密的薄汗。
將脫下來的大衣跨在臂彎,在與擋在門口的沈晟勳對視時,勾了勾唇角算是打了聲招呼,隨後……逕自的從他身邊擦過。此時電視裡的娛樂新聞正在報道著新晉偶像劇女主角與某位知名集團總裁的緋聞,儘管電視上的畫面很模糊,可葉以寧卻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盛夏的丈夫顧澤愷。
葉以寧的動作停滯了下來,最近盛夏去日本為愷夏集團拉攏個投資案去了,而在t市的顧澤愷竟然還有工夫與其他女人傳出緋聞,她真的很替盛夏感覺不值。可盛夏比她堅強比她有手段,相信也不會吃虧,五年前的那起令蘇暖殞命的飛機空難改變了一切,不知這是否就是別人口中所謂的造物弄人!
這些男人彷彿真的認為夠堅強的女人不會哭不會疼似的,隨意的踐踏絲毫不給別人同自己留任何的退路,叫一顆火熱的心漸漸退溫,直至風乾成寒冷的灰燼,只是清風吹過,都能夠讓灰燼消失殆盡。
「你在想什麼?」沈晟勳見她的視線一直落在電視畫面上,忍不住的開口,他知道電視上那個男人是誰,顧澤愷,愷夏集團的總裁,林盛夏的丈夫。
「沒什麼,我先回房間換衣服。」葉以寧笑了笑,從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可沈晟勳的心裡就是莫名的不舒服,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發現自己摸不透葉以寧了,以前她的開心同不開心都寫在臉上,現在卻隱藏的太深。
「你……最近工作怎麼樣?」沈晟勳極力的隱藏起自己不舒服的情緒,頗有些冷淡的開口找著話題,從廚房透出來的熱氣令房間裡的溫度上升,香甜的味道總是會令人莫名的放鬆。
「還不錯,殯儀館……我們那新分來了幾個殯儀專業的學生,我帶著,有個九零後的小伙子挺不賴的。」臥室房門沒有關嚴,坐在輪椅上的沈晟勳能夠隱隱綽綽的從縫隙裡見到她換衣服的樣子。
「九零後的小伙子?」他敏感的捕捉到這幾個字,對於葉以寧工作上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怎麼過問過,或許從旁人的眼中入殮師這個職業令人膽寒,但其實對學醫的沈晟勳來說,逝者他見過太多,心裡並未有太多忌諱,也只有在對她冷嘲熱諷時,才會對她這個職業刻意裝出嫌惡的樣子。
他不動聲色的將門從外面推開,而葉以寧剛剛將身上的毛衫褪下,有些驚嚇的轉過頭來看著他,雪白的後背沒有絲毫瑕疵……
(cq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