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他又厲聲命令了一遍,怒氣勃發盯著站在門口的她。
她是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瘦了?小下巴尖尖的,胳膊細細的,小腰瘦瘦的,彷彿風一吹就要倒。
那粉嘟嘟的小臉也不見了,嬰兒肥小臉蛻變成完美的鵝蛋臉,只有一巴掌大,蒼白透明。唯一沒變的是那一雙水潤的大眼睛,睫毛根根分明,撲閃撲閃,是一個楚楚動人的小公主。
她似乎被他嚇到了,大眼睛一陣撲閃,捲翹睫毛低垂下去,把小嘴輕咬著,伸手去拿床上的精品袋。
他看著,眉峰則擰得更深,緩步走過來,一雙俊目居高臨下俯視她:「把手給我!」
這一次,他磁性的嗓音裡少了一絲怒氣,多了一抹心疼,柔和注視著她。
她的心輕輕一顫,把一隻小手怯怯伸出來,抬起一雙清澈的水眸,似一隻小鹿不安的看著他。他跟著她很久了,罵過她、追過她、摟過她,但一直保持耐性,沒有粗魯的拖她上飛機。
如果徹底惹怒他,他是不是會像監獄的獄警,抓起她就打?
她曾經所認識的睿哲哥哥是暴怒的,一旦惹他,他就會把她拎出門外,狠狠扔出去。但那時她喜歡他,不管他怎麼扔,她都笑嘻嘻的,鍥而不捨的圍著他轉,把這當做最幸福的事。
但,縱火案發生了,他在深山別墅拽著她的頭髮,大罵她不要臉,拖、拽、撕、折磨她,似一頭徹底暴怒的獅子;她被送進監獄後,同囚室的獄友用腳踹她,獄警不分青紅皂白就用警棍打她,讓她在過了三年命不保夕的鐵窗生活後,神經變得異常敏感。
她不敢聽到這樣的怒吼聲,因為每次這樣的聲音一旦響起,她的災難就來了名門嫡妃。
他們會因她灑了一片菜葉,而給她冠上不肯吃飯的理由,一警棍朝臉揮過來,或者直接拖出去;他們會在她辛苦趕工的時候,說她私藏工具,搜她的身,毒打她,打她的手和腳;
她經歷過不肯吃飯,開始吃飯,被獄友弄髒食物依然會吃,眼巴巴盼著有飯吃的階段,可不管是哪個階段,她的日子都不好過,都要忍受飢腸轆轆和被體罰的雙重折磨,無法掙脫。
她不敢犯任何一絲錯誤,每做一件事都要小心翼翼,膽戰心驚,全身神經繃成一根弦,隨時接受突然朝她一棍子打過來的警棍,和朝她撲過來的警犬。
因為她知道,即使自己沒有犯錯,也要被體罰。
她無法反抗,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淚,疼到手夾不住筷子,麻木到想不起自己是誰……她曾向前來為她們講課的女教官求救,但教官只是微微搖首,把她當做不肯接受教改的重犯,語重心長勸她服從勞教,改過自新,夾著講義冷漠離去。
那次之後,她以『試圖逃獄』的罪名被關進黑牢,重點教改,關了好久才被放出來。出來之後,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講話,見到人就怕。
所以三年後她明白,不要期盼別人來救自己,媽媽、睿哲哥哥、女教官,他們都覺得她不可饒恕,不會救她的,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她若想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必須要忍氣吞聲,小心翼翼,珍惜每一次活命的機會。雖然她怕,怕滕睿哲打她,拽她的頭髮,但他的拳頭比得上獄警的那些警棍麼?
比得上警犬尖利的牙齒,和獄友們的拳打腳踢麼?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滕睿哲,昔日的睿哲哥哥,會看在爸爸的面子上,讓出獄後的她,苟延殘喘活下去。他不會比監獄裡的那些人殘忍的,他是迷人的睿哲哥哥,為她買回蘇家小樓的睿哲哥哥,她曾經那麼喜歡那麼喜歡的睿哲哥哥,那三年他沒來看過她,是因工作太忙,抽不出時間,並不是要刻意忘了她……
她抬起頭,把裹滿繭子的右手伸給他,瘦削肩膀下意識的縮起,一雙大眼睛驚恐而哀傷的看著他。
他盯著她的雙眸,輕輕一把握住那隻小手,放在自己厚實的掌心,緩緩收攏。
她的小手放在他大掌裡,就像嬰兒的拳頭,可掌心的繭、皮膚的粗糙,不像嬰兒的手,也不像少女的手,而是一隻能讓雪紡裙掛絲的手。
他把她輕輕抱在懷裡,坐到床上,不安的她又開始掙扎,一雙美目佈滿驚恐,抗拒他,他把她的細腰用力一緊,讓她柔若無骨的身子緊貼在他肌肉健實的懷抱裡,握著她那隻小手,給她抹護手霜。
他的動作很輕柔,從手背抹到掌心,細細的勻開。
她的身子先是一僵,旋即逐漸放鬆,娥眉輕輕蹙起,雙目望著他柔和的俊臉。他不是要像三年前那樣在深山別墅羞辱她,像幾天前在滕家宅院那樣侵犯她嗎?
為什麼一頓暴吼之後,竟是給她抹護手霜,讓那涼涼液體呵護她的手?
她柔美的眉心攏上一抹憂傷,靜靜望著他。
他把她一雙小手包裹在掌心,執起,啞聲道:「以後就這樣塗抹這雙手,用完了我再給你買。」目光往下移,定在她纖細的手腕上,柔和的眸光陡然一驚,直直看著那條疤,俊臉驀地變沉。
黛藺柔軟的身子再次一僵,把小手從他掌中猛的抽開,臉色大變,掙開他爬到一邊,驚慌失措的往床下撲。
他蹙緊眉,旋身飛快的去抱她。
而這時,房間的門鈴叮咚叮咚響了。門外站著心急如焚的蕭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