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樣子太過安靜了,彷彿沒有靈魂一般!他不喜歡看到她這樣!
他俊美的臉龐暗沉下來,低聲冷道:「只要你養好了身體,你想去哪就去哪,我絕不攔你!但現在,你的無聲抗議無效,腸胃病一定要治!」
黛藺抬眸看他,蹙眉笑道:「滕老闆,我的身體是我自己弄垮的,與你沒有半點干係,你不必為我治病!」
她的嗓音輕輕柔柔的,一雙澄澈的眸子越來越平靜,透著一抹堅毅;年輕稚嫩的少女臉龐蒼白如紙,嬌弱中帶著一絲苦澀,安安靜靜看著眼前的男人:
「三年的牢獄之災,是蘇黛藺自己一手造成的。她沒有怪過任何人,也沒恨過睿哲哥哥,只恨她自己!所以請滕老闆不要再管她的事,早在三年前,睿哲與黛藺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滕睿哲眸中一驚,鬆開她的小腰,高大的身軀霍然站起,咬牙厲聲冷道:「沒有人願意管你的事,是你自己要糟蹋自己!蘇黛藺,你他媽的能不能讓人省點心?!從三年前到三年後,你永遠這樣讓人厭惡至極,甩都甩不掉!」
黛藺心頭一澀,把小臉微微偏開,起身笑道:「謝謝滕老闆的關心,我先走了。」再對醫生禮貌的笑了笑,匆匆走到門口,快步走了出去。
滕睿哲沒有出去追,把掛著的片子一把扯下,扭頭冷靜的問醫生:「如果她再拖下去,變成腸胃癌的幾率是多大?她現在已經完全不能吃生冷肉類,吃進去就會吐!」
「如果直腸裡出現腫塊,就是癌。」
——
黛藺匆匆走出醫院,來到了炎炎赤日的火熱街頭,看著一張張陌生的、冷漠的臉孔從她面前擦肩而過。
其實她覺得自己很沒用,來京數天了,連房子都租不起。
她出獄的時候,身上只有在監獄裡幹活掙的三百塊,住小旅館、買衛生用品、買毛巾、吃飯,差不多用掉一百;書記伯伯給她的四百塊生活費和袁奶奶給的三百,則因書記夫人有意見,她全數還回去了風流狂少。
她手上的幾百塊錢是在蘭會所得到的小費,原本打算在錦城市租房子的,後來買了張來京的火車票,去夜市淘了一套t恤牛仔褲球鞋,吃了幾天飯,就只剩兩百了。
兩百塊錢,她能在北京買什麼呢?繼續去工地,然後在工地旁邊找間民房麼?
她瞇著雙眸望了望湛藍的天空,望著那在雲端展翅高飛的飛機輕輕笑了。天地如此之大,難道真的有人會把自己餓死?她只是把自己看得太低賤,太過自卑,以為被滕睿哲拒絕了,被那些歧視她的人拒絕了,就該如過街老鼠一樣活著。
可她真的有那麼不堪嗎?
她走在人來人往的馬路邊,靜靜打量來來往往的人。有人衣著光鮮,拎著大包小包的名牌,講著電話,開著名車;有人卻拿著塑膠袋在翻垃圾桶裡的飲料瓶,為撿到幾個空瓶子,喜滋滋咧開嘴角。
這種強烈反差,就像一面鏡子照在她面前,讓她看到了三年前開跑車的自己和三年後窮困潦倒的自己。但她不覺得後者卑賤,反而覺得那是一種最實在的生活,就像社會需要清潔工,廢品需要回收站。
每個人都是為了生存。
是啊,為了生存,為了能吃上飯,有工作就要做。
她在大馬路上慢慢走著,看到張貼的廣告就湊上前去看,留意是不是招聘廣告;或者在每個店門口駐足,詢問招不招人,已經完全忘了滕睿哲的存在。
而滕睿哲的車就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先是低迷消沉,盯著那些名牌跑車和撿廢品婆婆,想著自己的心思,一簇簇毒辣的陽光曬在身上也渾然不覺;然後給自己一抹微笑,振作精神尋找招聘廣告,像一株在風雨中飄搖、卻堅強挺立的小草。
他坐在車裡,跟了她一路。沒料到她剛從醫院跑出來,就立即開始找工作!
他給她辭掉工地的工作,她就繼續找;他給她治病,她就拒絕。寧可拖著病情,也不想與他有任何關係;她就是在這樣一寸寸推開他,躲避他,一副年輕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倔強堅強的心!
她說沒有恨過睿哲哥哥,可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分明是恨的。她恨睿哲哥哥,恨他把小小年紀的她送進了大牢,毀了她蘇家……而那三年,他的確沒有去看過她,一次都沒有,因為在他眼裡,這個刁蠻跋扈的千金大小姐確實需要改教、不能再這麼縱容包庇下去!
否則長大後的她,會無惡不作、傷人害己!
他沒有去探監,一直在忙他的公司,精疲力竭的處理與素素的感情問題,國內國外奔波,把一個自己曾經深惡痛絕的小女孩遺忘在了角落裡。
三年後,他才知道蘇黛藺該出獄了,小老虎出籠,他的災難即將再次開始……這是他得知她出獄時的第一反應,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一股濃濃恐懼感,直接的、心有餘悸的,傳遍他的大腦和全身。
他去拜訪書記一家,見到了蘇黛藺,然而,縱過火、失去父親的蘇黛藺不再是一隻小老虎,而是變成了一隻小綿羊,卑微的寄人籬下,一聲不吭。
他這才想起,當年的災星蘇黛藺,只是個孩子,一個膽大包天、十六歲就能縱火傷人的孩子!
他不過是覺得愧對蘇市長,才幫蘇家把小樓競拍了回來,空置著,每年去給蘇市長上柱香,以慰市長在天之靈。他根本沒有想過再與蘇黛藺有任何交集……
——
黛藺走了很長一段路,小臉都曬紅了一圈,最後終於進了一家快餐店新闖王。
快餐店的玻璃上貼著招工廣告:大廚、配菜、切菜工、洗碗工各兩名,服務員若干名,工資面議。她進去後沒有立即出來,面試上了服務員。
滕睿哲將車停在外面,一邊下車一邊接torn打來的電話。torn正在向他匯報酒店的情況,稟明蕭梓蕭少爺已經下榻大酒店,並詢問了滕總和蘇小姐的去處,一直等在酒店。
「蕭少爺在飛來之前,已經把滕家的各大產業和滕二伯的別墅地址、滕家祖宅地址查得一清二楚。估計不找到蘇小姐,他絕不回去!」torn最後道。
「這個隨他。過不了幾天,蕭伯母自必會召喚他回去!torn,這邊沒你的事了,你今天就飛回錦城市。這幾天我會帶蘇黛藺回錦城,你幫我約好腸胃科的權威醫生。我決定讓蘇黛藺在錦城市養病!」
「好的,滕總!」
滕睿哲推門走進快餐店,高貴俊挺的外表立即讓店裡女主管笑臉相迎。女主管溫柔的給他解釋,午餐時間已經過了,師傅們在吃飯,店裡停止營業,下午四點多才開始售晚餐。
不過如果先生需要,我們可以讓師傅給你單獨炒幾個菜。
滕睿哲俊臉邪冷,沒有應聲,一雙銳眸朝窗邊瞥去,見得幾個廚子、切菜工圍在一起吃飯,店長則在旁邊直接面試蘇黛藺,一邊悠哉悠哉吃飯,一邊指揮黛藺把那一摞髒盤子抱上樓,並無理的敲敲筷子,說待會把她這桌的碗筷也給收拾了,全都給收拾了,其他服務員去休息!
黛藺則在抹桌子上的雞骨頭、魚骨頭,用她纖細的胳膊把那一摞摞又髒又油的盤子抱起來,再踩著濕滑的地板上樓梯,走一步,滑一下,隨時可能從樓梯上跌下來。
滕睿哲面色一冷,對那女主管道:「那好,給我炒幾個菜!用上你們店裡最好最貴的食材、最好的炒菜大廚!」
話音落,他信步走到店長旁邊的桌子旁坐下,對那店長皮笑肉不笑道:「她是新來的?為什麼讓其他服務員去休息,所有的髒活讓她一個人做?」
店長眉毛一挑,繼續吃她的飯:「這就是服務員做的工作,怎麼,有什麼問題嗎?難道你以為我請她來當大小姐的,什麼活都不用做,就在這裡當花瓶?!瞧那雙粗糙的手,就知道是什麼出身,酸不拉幾的!」繼續陰陽怪氣吃她的飯。
滕睿哲俊目一寒,突然冷笑道:「原來你是店長!那就由你去給我炒幾個菜!鮑參魚翅肚,每樣炒一盤,不准鹹一分,也不准淡一分!樓下的這些髒盤子,你一個人全部搬到樓上,再洗乾淨,殺菌消毒,用來盛菜!十分鐘內完成!」
「你以為你是誰?!」店長把筷子一摔,啪嗒掉到地上。
滕睿哲看著那張進入更年期的醜臉,恨不得把那腦袋扭下來,利眸一瞇,冷厲道:「給你十分鐘時間!而且這個十分鐘還包括刷馬桶,喝光馬桶裡的水!」
樓梯口的黛藺聽到滕睿哲的聲音,連忙抱著一大摞髒盤子往回走。
只見這個冷凜倨傲的男人宛若帝王,立於廳中,身邊圍繞起一股冷戾氣息,低瞇眸掃視眾人,目光犀利,讓主管和廚子們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全國連鎖餐飲的快餐店大老闆竟然急匆匆趕來,推開門就直奔滕睿哲,抹抹額頭上的汗,急道:「滕老闆息怒!我這就讓店長走人,扣發全年年薪!您千萬千萬息怒!上次在大酒店聚會,酒還沒喝盡興,您就退席了。這次啊,我要跟滕老闆一次喝個夠!」
滕睿哲不理他,走到黛藺身邊道:「你說她該不該喝馬桶裡的水?年輕貌美不是你的錯,但有人嫉妒可就是她的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