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書房裡，千乘坐在貴妃椅上看著蘇老爹從抽屜的最底層翻找出一本書，好不容易才從書的夾層裡抽出一張照片來，也許那是僅有的一張，因為家裡所有的照片都放在書櫃第一層最容易看到的地方。
「我和你媽媽，早在二十年前就離了婚，我這裡也就只留了一張照片。」坐入一旁的搖椅，蘇寶義把手裡的照片遞了過去，回想起往事的時候，他臉上並沒有多少遺憾，反倒有幾分看破一切的坦然。
「為什麼？」低頭看著手裡的照片，在看到那張和顧夫人有五分相似的臉的時候，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抬起頭看向對面的蘇老爹，「是因為顧夫人麼？是不是因為顧夫人才是你真正愛的女人？」
憶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蘇寶義無奈的笑了笑，「這麼多年，我只愛過一個女人，就是你現在的乾媽夏湄芸。我和她在高中的時候是同班同學，後來為了追逐他，我努力考上了和她同一所大學。只是那個時候家裡窮，沒能力供我上大學，我便在學校附近找了份工作，一邊工作一邊讀書，雖然很苦很累，但是能看到她就可以很開心。那幾年，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後來她遇到了顧正寧，兩個人相愛結婚……」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苦笑了聲，「他們結婚以後，我就搬回到了f市。」
有些遺憾，終究還是成了一輩子，不屬於他的幸福，他只能站在自己的世界裡祝福觀望。
畢竟愛得深，所以才不捨得去拆散他們，也不捨得讓她難過。
「……」低下頭，千乘看了看手裡的照片，不解的看向蘇老爹，「那她呢？你不愛她，又為什麼要娶她？只是因為她和顧夫人長得相似麼？」
「不是的！娶她不過是迫於家庭的壓力，我沒有選擇。她和湄芸是不一樣的，即便長得相似，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一點點的不同都會格外在意，對比差距一放大，那就什麼都不一樣了。如果說娶她只是因為相似的話，湄芸還有一個孿生姐姐，長得和她更像，但是他們兩個人卻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啊？乾媽竟然還有個孿生姐姐？！」乍一聽到這個，千乘不由得瞪大了眼，「我都沒聽她提起過。」
「她姐姐和她一直到大學的時候才住在一起，平常是分開在兩個地方的，姐姐由爸爸媽媽撫養，妹妹則被送到了外婆家，由外婆撫養長大。大學的時候考到了同一所大學，那個時候，她們是全校公認的最美校花，追求他們的人很多。姐姐強勢，妹妹溫婉，踏破門檻追求的男人還是多不勝數，湄芸最終選擇了顧正寧，她姐姐也嫁到了北京，而我也奉父母之命娶了我不愛的女人，舊時代的愛情，總是帶著多多少少的遺憾和妥協，正是因為爸爸曾有過那樣的過去，才不希望你也重蹈覆轍。」
只是她還是讓他失望了，為了他，為了公司，她執意嫁給了眼裡只有商業利益的男人。
可偏偏他這寶貝女兒性子比誰都倔，也不知道到底是像了誰，就算他這個做父親的悔恨懊惱也都於事無補。
提及自己失敗的婚姻，千乘瀟灑的聳了聳肩，似乎並不在意，揚了揚手裡的照片，問道：「那她呢？她知道你心裡愛著的女人是誰麼？」
「她剛開始不知道，後來不經意的翻到了湄芸的照片，和我吵了一架後離家出走了，我幾乎把整個f市都翻遍了，都沒找到她，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也並非是心甘情願的嫁給我，在嫁給我之前，她就曾為別的男人生過一個女兒。半個月後她回來了，她回來和我提出離婚，我看著那張和湄芸截然不同的臉，這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有些事有些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終究是誰都無可替代，所以我答應了她離婚的請求。」
緩緩閉上眼，蘇寶義無奈的歎了口氣，終究、終究他還是沒有勇氣告訴她她的身世，也沒有勇氣告訴她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二十幾年的相依為命，他和她之間的感情已經融入了骨血，如果連她都不在他身邊了，那他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就這一次，請原諒他的自私。
聽得入迷的千乘，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他的悲傷，眨了眨眼問：「老爸，媽媽拋夫棄子，你難道就不恨她麼？」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現在在談離婚事宜，恐怕她不會理解上一輩的恩怨，因為彼此不愛，所以才不願意繼續將就沒有愛情的婚姻，放過對方也放過自己，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這個道理，嚴子饒一直都不明白。
「丫頭，愛恨很多時候都是一體兩面，沒有愛哪來的恨呢？因為不願意將就別的女人，所以我一直沒再娶。爸爸只是覺得對不起你，讓你這麼多年沒有媽媽。」
「老爸，如果是換做以前，你女兒我還不懂情愛的時候，我說不定會真的怨你，但是現在我懂事了長大了嫁人了，其實我已經能理解你的感受了，所以不怪你。正是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才不願意將就，就算沒有媽媽，我們父女倆不也是快快樂樂的過來了嗎？所以你不用覺得自責。」
他都可以不恨了，那她又為什麼要對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媽媽那樣執著？雖然這麼多年她一直都盼望著有一個媽媽疼愛，可她也明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求都求不來。
「也是爸爸太過自私了，沒有顧慮過你的感受，你不怨爸爸就好，爸爸也希望你不要怨恨你媽媽當年的選擇……」
有些東西，兜兜轉轉還是逃不過一個緣字。
「都已經過去了，有什麼可怨的。」輕笑了聲，千乘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照片，仔仔細細的看著，二十幾年來，她還是第一次這樣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媽媽長什麼模樣，也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個有媽媽的孩子。
雖然當年是她拋夫棄子，丟下她和爸爸兩個人，可是在那樣的年代裡，真的不能說是誰對誰錯，只能說是命運弄人。
尤其是在當下離婚率那麼高的現代社會，離婚似乎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她如果還是以陳舊的想法去看待上一代的恩怨，那麼所有的一切就都過不去了。
曾經所有的怨，所有的恨，似乎都在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煙消雲散。
「那老爸，媽媽現在在哪裡，你有打聽過嗎？」手裡僅此一張關於媽媽的任何牽繫的東西，此刻在她手裡卻是沉甸甸的，那樣既驚喜又陌生的感覺充斥在神經裡，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此刻究竟要什麼。
期盼了那麼多年，心心唸唸了那麼久，真正想要的東西捧到自己面前來的時候，卻發現，有些東西似乎並不想想像的那樣美好。
「她現在也在a市，聽說嫁給了喬氏集團的副總裁喬洪濤，不過也聽說婚後婚姻並不幸福，她和其他男人的緋聞，不會比你們夫妻倆的少，只不過喬家比較愛面子，拆東牆補西牆的到處掩蓋。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也是不希望你牽連進去，免得你也受到傷害，更不想讓你為這樣一個媽媽感到羞恥。」
「這個喬洪濤不是當年她喜歡的那個男人麼？」他不說，她恐怕也不會把這樣一個女人和照片上溫柔的女子聯想到一起去。
「不是，我也是後來才聽說，當年的那個男人另娶了，並沒有娶她，具體的我也就不清楚了。如果你想見她的話，爸爸可以幫你聯繫……」
「唔，暫時不想見。我現在不是還有乾媽嗎？我怕就這樣貿貿然的去找她，她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到時候那得多失落？」二十幾年不見，不論是她還是她，都需要時間來接受彼此的存在。
「好吧，隨你了，你高興就好！」提及夏湄芸，蘇寶義臉上的神情柔了幾分，「爸爸怎麼都沒想到你乾媽會是湄芸，實在太意外了……」
世界就這麼大，兜兜轉轉，彷彿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只是時光荏苒，很多事情都不再是當年的那般模樣。
「老爸，我看你是高興吧？」二十幾年後和自己的初戀情人再遇，還是這種類似於親家的方式，怎麼能不讓他高興？
轉頭看了眼她那不懷好意的笑容，沒好氣的糾正她亂七八糟的想法：「老爸是真的高興，有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是你爸爸，她是你乾媽，我和她還是老同學老朋友，只是這樣而已！」
「嗯嗯，我也是這麼想啊，老爸你想多了，不過以後要是見著我乾媽，我覺得你還可以再自然一點，您老今天的表現，就好像是什麼都不懂的楞頭小子，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不知道怎麼接話茬了！」
「有你這麼說爸爸的麼？爸爸我那是太驚訝了，也太多年沒見她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已。」
「好吧！」懶懶的站起身，千乘傾過身湊到他肩膀上，撒嬌的蹭了蹭，「老爸，以後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吧，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爸爸！」
「好……」伸過手，蘇寶義柔柔的撫摸著寶貝女兒的頭，笑得一臉欣慰。
「嗯，今天我就住家裡好了，這個照片我收著好不好？」仰起頭，他看著眼前添了不少白髮的老爸，莫名的感到一陣心酸。
「好，你自己看著處理吧！」照片太過久遠，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作用，既然她想要，那就讓她收藏著也好。
「嗯嗯！」點點頭，千乘看了看手裡的照片，正準備起身下樓的時候，外頭響起了門鈴聲，她不由得一愣，「這麼晚了，誰還會來家裡？」
「不知道，走吧，下去看看！」
收好照片，千乘這才優哉游哉的下樓，乍一看到玄關上站著的不速之客，不由得擰起眉，這不正是她好幾天沒見的掛名的老公麼？
今天的娛樂報紙還天花亂墜的把他和新歡緋聞抬到了要和她這個正牌攤牌的地步，看得她實在忍不住發笑，倘若嚴子饒真的肯離婚，她這個正牌夫人的位子她肯定毫不猶豫的拱手相讓了。
站在樓梯上，千乘略略看了眼玄關邊上朝自己微笑的男人，戲謔的笑了聲，「喲，這好幾天不見，嚴四少容光煥發嘛！想來是有喜事了？」
走上前，她這才看到看似容光煥發實則一臉疲憊的男人，深深的黑眼圈也不知道是奮戰幾天沒睡，只不過這個「奮戰」是因為工作還是因為女人，可想而知。
「老婆，你這話我聽著怎麼覺得帶刺？」輕笑了笑，嚴子饒收斂起臉上的憔悴，漫不經心的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走上前，「好幾天不見，我可真想你呢！」
「是嗎？手裡摟著別的女人，心裡想著家裡的老婆大人？四少你這一心二用的能耐還真讓人佩服啊！」
「外面的逢場作戲，你不是一向都不在乎麼？」雙手插兜，嚴子饒傾過身湊了過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俊臉上的笑容邪肆而慵懶：「難道老婆你在吃醋？」
「吃醋都不會吃你的！」輕哼了聲，千乘轉頭看向後頭朝自己使眼色的蘇老爹，涼涼的看了嚴子饒一眼，「你這大晚上的過來有何貴幹？」
「丫頭，怎麼說話的，人都還沒坐下你就想攆人走麼？」蘇寶義無奈的看了寶貝女兒一眼，「子饒，進來坐吧！」
「好的，爸。」頓了頓，他轉頭看向蘇寶義，「爸，家裡還有吃的麼？我沒吃晚餐，快餓死了！」
大晚上的都沒吃飯，蘇寶義心疼的擰起眉，「家裡今天來客人了，現在只有一些剩菜了，不過還有新鮮的牛肉和麵條，我給你煮牛肉麵怎麼樣？」
「好，有吃的就行！」點點頭，嚴子饒看著蘇寶義進了廚房，他這才轉過頭看向面前不歡迎自己的女人，俊臉上揚起淡淡的笑容。
好幾天不見，他是真的很想她，原本以為自己鬧點緋聞出來，她會配合著來抓殲什麼的，卻沒想到她壓根就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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