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炎……」
青夏皺著眉,看著身後跟著昇旗招展、兵強馬壯的軍隊,自己高居在戰馬之上的輕甲將軍,突然覺得一陣錐心的疼痛。她百里奔襲,心急如焚,卻沒想到打破重重包圍之後面對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張臉。看著秦之炎雖然略顯蒼白但卻冷然堅韌的臉孔,青夏霎時間一陣恍惚,這才是戰功赫赫的大秦戰神,這才是驚才艷絕的秦三皇子,這才是笑傲天下、談笑殺人的秦氏宣王啊!
所有的一切的前因後果,在腦海中迅的連成了線,原本的驚訝和震怒,也漸漸的退了下去,只剩下一絲淡漠,一絲瞭然,似乎,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痛心。
或許,早就知道,只是不願意面對去承認。他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怎會是那個皇陵中淡若遠山的青衣男子,出了皇陵,來到了這煌煌的亂世天下,他們就不再是當日的他們。
就好似她曾經叫做依瑪兒,現在卻只能站在楚離身邊,做她的莊青夏。
命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殘酷。
「依瑪兒,」秦之炎淡淡苦笑,臉色蒼白,森冷的盔甲下,是鋼鐵般挺立的身軀,他淡然一笑,輕聲說道:「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再見到你。你的傷,可大好了嗎?」
只是一句話,又將皇陵中一幕幕生死相隨的記憶勾了出來,青夏神色微微一動,深深喘了口氣,最後仍舊說道:「已經大好了,倒是你,不是畏寒嗎?現在這樣冷,何必勞師動眾地跑到南楚來?」
話音剛落,秦之炎和楚離同時色變。這話聽在秦之炎耳裡,自然是有著淡淡的嘲弄和責備,可是聽在楚離耳裡,卻是濃濃的關心。
皇陵的幾日中,一直接觸到的只是青夏的溫柔堅強、不離不棄的善良和淳撲,從未見過她這樣鋒利的詞鋒。反之楚離,向來和青夏鬥嘴吵架,何曾見過她這樣溫柔的叮嚀和關懷?兩人男人同時覺得青夏似乎有所改變,然後心有靈犀一般的齊齊轉過頭去,雙雙眼睛鷹隼一般的緊緊地盯在對方的身上。
「楚皇。」
「宣王。」
「久仰久仰。」
如出一轍的話語,在滿是血腥殺戮、屠宰場一般的沙旱地上響起,兩個男人高居在戰馬之上,一朝南,一朝北,代表著的,卻是當今天下南北兩方最為強大的對持實力。
青夏渾身血污,眼神如雪,墨飛揚,眉眼凌厲的站在兩人當中。南疆天氣奇特,前幾天還下了霜雪,這一刻卻是大雨傾盆,一陣狂風捲過,揚起斜飛的雨點,劍的三人袍袖獵獵翻飛,
楚離眉梢邪邪一挑,劍眉入鬢,目光如鐵,沉聲說道:「竟然能夠驅使白狼族人給你效命,駕馭南疆凶獸萬里長途跋涉,會獵於西黑,一舉殲滅南疆鹿丹人。前手執棋,轉手棄子,宣王果然好手段。」
秦之炎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嘴角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醇厚,好似三月湖水,平靜無波:「彼此彼此,陛下借刀殺人,隨機應變。我籌謀三個月,反而給他人做了嫁衣,助你剛一登位就大權獨攬,比起陛下,炎愧不敢當。」
楚離洒然一笑,朗聲說道:「宣王何必客氣,南疆一戰,王爺借戰事統攬大秦軍權。大秦不費一兵一卒,連消帶打,消耗了南楚、東齊、西川三國兵力,算起來這筆買賣,還是王爺做的更加合算。」
秦之炎眉頭舒展,淡淡而笑:「雙贏互惠,兩家得利,南楚所消耗的,不過是八大世家的反叛勢力罷了,不然陛下怎會明明知情,還放任南疆不管?大亂之後必然大治,南楚中興之日,定在眼前。」
楚離一笑,拱手道:「承你吉言。」
秦之炎回禮:「好說好說。」
楚離一身血污,可是仍舊無損他英武的氣質,一把收回戰刀,單手提著,轉頭看著青夏,沉聲說道:「青夏,隨我回營。」
青夏一愣,轉頭向秦之炎望去,心道難道他大費周折地趕到這裡,就這樣放任楚離安然離開嗎?
青夏雖然身手不凡、頭腦清明,但是對於各國的形式和權謀的謀算仍舊是略有遜色。秦之炎今日前來,就算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對楚離下殺手,如今四國互相掣射,牽一而動全身,在秦之炎還沒有完全掌握大秦政權的時候,一旦權利平衡被打破,就會是大亂的局面。他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大秦的兵權,並和其他四國搞好關係,贏得最佳的盟友。
楚離不是一個甘於受人制衡的君主,他野心勃勃、胸懷天下,但是卻不失為是一個分得清輕重緩急辨別事理的君主。有時候,有一個聰明謹慎又充滿野心的盟友,遠比一個昏庸好欺又膽小暴虐的夥伴要強得多。因為,無論兩人處於怎樣敵對的位置,只要你開得出對兩人都有利的條件,他就絕對會做好你想要做的事情。不涉及到狹隘的好惡偏執和不顧大局,更不會被奸佞小人或是艱難的世事所迷感誤導、延遲拖延。
秦楚邊境比鄰,貿易來往頻繁,秦之炎忙於處理朝廷奪權內亂,楚離忙於戰後國家的休養生息,短時間內兩國都不會有戰事生。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說,與楚離結盟都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是現在,秦之炎聽著楚離的那句話,卻突然有了一絲想要不顧大局將楚離斬殺在這西黑荒原上的衝動。
「青夏!」楚離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淡淡的怒氣,他的眼睛漆黑,看著青夏愣的直勾勾地盯著秦之炎,火氣就一拱一拱的向上竄,突然打馬上前兩步,一把拉住青夏的手腕,沉聲說道:「跟我回去!」
青夏手腕一痛,被楚離緊緊抓在懷裡,登時震怒,猛然仰起頭來,卻正好撞進了楚離黑暗幽深的眼睛之中。
只見楚離的雙眼好似捲起了一場巨大的龍捲風,潦黑一片,深邃幽暗,就像是一個賭徒壓上了自己全部的賭注一般,直勾勾地盯著青夏,眼中有著狼狽來不及躲藏的痛苦。手上的力氣頓時卸了下去,青夏身軀一軟,就被楚離拉了過去,身下的戰馬一聲長嘶,緩緩的靠向了楚離的方向。
「依瑪兒!」蒼白的輕甲將軍眉梢一挑,淡遠入煙樹的臉孔霎時閃過一絲怒意,抿緊嘴角,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另一隻手,大力一拽,就生生將青夏靠向楚離的身體又拉了回來。
如盤龍吐火的閃電在濃厚的雲層中穿梭遊走,照的四下裡一片白亮,百草拂動,狂沙飛捲。辟啪的一聲脆響,兩邊男子幾乎同時力,青夏被大雨沖刷的乾淨的臉孔顯出一絲嬌弱的蒼白,眉頭霎時間緊緊的皺在了一起,身下戰馬被拉鋸拉扯,猛然揚蹄人立而起,嘶聲長鳴,馬上的女子墨飛揚,衣衫隨狂風舞動。
一道又一道白亮的閃電下,蒼白的女子好似一隻破碎的蝴蝶,高居在戰馬之上,衣衫染血,眉頭緊蹙。纖細的手腕被兩個當世最為出色的男子緊緊的扣在掌心深處,三人的身體瞬時間都好像是石化了一般,定格在蒼茫荒蕪的曠野上,漫天的閃電驚雷之下,眼睛的鋒芒像是刀鋒箭雨一般在長空下嗜血交鋒。
「唰!「的一聲巨響,楚離一把拔出腰間長刀,轟然向著秦之炎怒斬而下,寒聲喝道:「放開!」
秦之炎閃電撥劍,出手如電,好似上古蛟龍盤旋而上,猛然駕開楚離的攻勢,冷笑說道:「你憑什麼?」
「她是我的妃子!」滂沱雨下,蛟龍入海,森冷的鋒芒漫天飛舞,角度刁鑽詭異,勢態千變萬化。
秦之炎冷笑對敵,絲毫不落下風,聞言冷然說道:「昭告天下,賜名為蕩的廢棄妃子嗎?楚離!你根本不配擁有她!」
「你找死!」楚離暴喝一聲,駕馬轟然迎上,秦之炎絲毫不懼,揮劍拒敵。兩人身後的大軍見主帥動手,也是齊齊駕馬而上,剎那間,呼喝聲響成一片,馬蹄如雷,轟鳴聲響徹整個天地,大雨滂沱,黃泥糅雜,天幕漆黑低沉,濃雲倒捲,天地間血紅一片。
「住手!」青夏大喝一聲,可是這樣震天的轟鳴聲中怎能聽得見她的聲音。這時楚離和秦之炎已經鬥在一處,刀來劍往,殺氣森寒,可是這兩個倔強的男人,卻沒有一個人肯先放開青夏的手。驀然間,青夏的戰馬被拉扯的失去了平衡,尖銳一聲長鳴,撒蹄猛跑,青夏身軀陡然凌空,向下倒仰而去。
幾乎在同時,楚離和秦之炎同時轉過頭去,兩個男人的刀鋒猛然停頓,一人仍舊拉著青夏的一隻手腕,轟的一聲同時好似兩隻蒼鷹一般,跳下馬去,一起扶住青夏的背脊,穩穩的落在地上。
三人近在咫尺,互相幾乎可以聽得見對方沉重的呼吸。楚離和秦之炎見青夏無礙,同時抬頭緊緊的盯住了對方的眼睛,空間小兵器施展不開,唰唰兩聲,還刀插劍入鞘,單手搏擊了起來。
青夏眉梢一挑,勃然大怒,看著不遠處鬥成一片殺聲震天的萬千兵勇,更是氣憤。眼內精芒一閃,被握住的兩隻手突然一個滑溜的翻轉,小擒拿手的脫困式反抓法,兩手成爪,一把緊緊的扣住楚離和秦之炎的手腕。兩人大驚,齊齊回過頭來,青夏忿然力,雙腿一個剪刀鏟,楚離和秦之炎沒有防備之下,同時重重的摔在地上。
青夏身軀斗轉,好似一隻矯健敏捷的豹子一樣,瞬間彈地而起,落在兩人的面前,兩個膝蓋登時跪在兩人的胸膛之上,眉梢一揚,忿然說道:「你們把我當什麼?」
兩人一愣,見到青夏拽的樣子,同時啞口無言。楚離還算好一點,畢竟身經百戰,對青夏的為人有所瞭解。可憐的秦之炎,一身輕甲戰袍,倒在黃泥一片的泥水裡,神情愕然,目瞪口呆,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的面前,顯得十分的滑稽。
瓢潑大雨沖刷之下,漫天鳴雷電閃,青夏橫眉怒目,眼神凌厲,膝蓋頂著兩個男人的胸膛,兩手扣著兩人的肩膀,怒聲呵斥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打架?」
「秦之炎,回你的大秦去,你在這邊搗亂找事,知道害死多少人了嗎?」青夏轉過頭去,看著秦之炎,怒聲說道。
秦之炎眼神一暗,眉頭微微輕蹙,還沒有說話,一旁的楚離就幸災樂禍地說道:「朕的家務事,豈容一個外人來置喙,她是我的妃子,你最好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楚離!你瘋了吧,我什麼時候承認是你的妃子了?」
「你!」楚離大怒,沉聲喝道:「莊青夏,你不要太過分!」
「過分的人是你!」秦之炎回過神來,一把掙脫青夏的束縛,翻身而起,頓時向楚離攻來。楚離見狀,也有樣學樣,一把拔出了腰間的佩刀,舉刀橫劈,辟啪一陣閃亮的火花,楚離和秦之炎同時一震,刀口劍鋒卷刃,可是還沒歇上一時半刻,又在纏鬥在了一處。
青夏大急,抽出鉤鎖,雙手舞動,身軀靈活的偏轉,突然甩出,一把鉤住了兩人的兵器,唰的一聲,就奪下兵刃,摔在一旁。
楚離和秦之炎同時住手,眼神很有默契的向著一旁望去,只見離兩人不遠處,兩具同歸於盡的士兵的屍體上,各插著一桿血光充盈的長槍。大步跳躍前行,同時抓住槍桿,拔出長槍,向著對方急刺去。槍挑如龍,氣灌八方,一道道白亮夾雜著血紅的紅光四下閃爍舞動。大雨在兩人頭上辟啪澆下,漫天的閃電轟鳴,兩人身手矯健,武藝群,顯赫的身世之後隱藏的是凌雲的傲氣和倔強的死不服輸
「可惡!」青夏怒哼一聲,一把推開幾名擋住視線的兵勇,向著兩人的方向就跑了過去。
「住手!不要打了。」不顧危險,一把抓住兩桿長槍,青夏眉頭一皺,手心霎那間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脫皮的掌心處鮮血淋漓,可是她仍舊緊緊的抓住兩桿長槍,厲聲說道:「夠了!」
「哼!」兩人同時一哼,很有默契的同時放手,青夏拿著兩桿長槍剛要鬆一口氣,就見兩人一人拾起一柄戰刀,又再辟里啪啦的打了起來。
遠處突然響起了震天的爆響,青夏凝眉望去,只見那名被秦之炎救下的獸語師手持一隻白骨骨笛,躲在戰局之外,正在吹著尖銳高昂的音調,呼嘯著的獸群從遠處足狂奔而至,想起之前吃的這些野獸的虧,青夏就惱怒異常,不再理會楚離和秦之炎,向著那名獸語師就狂奔而去。
「青夏!」「依瑪兒!」
兩個男人同時大叫一聲,凌空一躍,向著青夏的方向大步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揮刀劈砍,阻止對方前行。
「妖人!」青夏大吼一聲,撥出小腿上的匕,向著那老頭就衝了上去,厲聲喝道:「受死吧!」
「依瑪兒,小心!」秦之炎大驚,目赤欲裂,厲聲叫道,此時楚離的長刀已經劈到眼前,顧不得再去回退躲避,秦之炎猛然架起手來,一把抓住楚離雷霆萬鈞的一擊劈砍。霎時間,血光大盛,一道血線沖天而起,秦之炎眉頭微蹙,可是藉著這個時間卻搶上楚離兩步。合身撲上,一把抱住青夏的身體,向側滾去。
楚離目赤欲裂,大聲喝道:「秦之炎,你放手!」
「楚離!小心!」青夏被秦之炎抱在懷裡,猛然看到那名南疆獸語師臉上邪惡冷酷的笑容,一道絢麗的華彩自他身上登時升騰而起,漫天彩色蟲卵,向著楚離猛撲而下,猙獰恐怖,好似地獄修羅。
「放開我!」青夏拚命猙紮了起來,聲音幾乎顫抖,瘋狂的在秦之炎的懷裡掙扎著。
秦之炎手上的鮮血好似泉湧,血紅血紅的大片全都灑在青夏的肩膀衣衫之上,在青夏的皮鎧之上緩緩的流了下去,和那些不知道是人是獸的血液混雜在一處。
無數的蟲卵霎時間好似一顆顆子彈一樣,瘋狂的湧進楚離的身體之中,剎那間,就好像是在觀看好萊塢的科幻大片,青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見楚離的臉色頓時變得灰白一片,好似一張白紙,沒有半點絲毫的血色,脖頸上微微凸起的小包,一個一個噁心的湧動著,這一切,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南疆苗人對蠱蟲細菌的控制和研究,即便是後世也是一個難解的謎團,青夏當初在部隊受訓的時候,就曾專門上過這樣的課程,為了應付熱帶雨林中各種各樣的毒蟲毒物,還專門請了南疆的毒蟲細菌大師來做講座。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類無法解釋的事情,青夏以為自己早已經練出了一幅堅若生鐵的鐵石心腸,可是沒想到這正面對這一幕的時候,她的心都好像被人生生的撕開,捂緊了嘴,仍舊是無法掩飾口中的那聲淒厲的慘叫。
楚離面色灰白,好像霎時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彭的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眼神無神的望向被秦之炎抱在懷裡的青夏。
「楚離!」青夏大聲叫道,眼角淚水滂沱而下。
「放開我!」青夏嘶聲尖叫,聲音淒厲,好似鬼哭,拳打腳踢一把推開了秦之炎的束縛,向著楚離狼狽的踉蹌而去。
秦之炎站在青夏的身後,大股大股的鮮血從他的手臂上潺潺而出,他的臉色一片蒼白,甚至不比中了蠱毒的楚離遜色,可是他站的卻是那樣的堅挺,背脊挺直,像是一根倔強的蒼松。
「楚離!」青夏一把抱住了楚離將欲倒下的身體,緊張的查看著他的手臂肩膀上的傷口,分析著毒蟲的毒性,「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青夏,」楚離突然伸出手來,一把緊緊的握住青夏的手掌,雙眼帶著高山一般的堅韌和頑強,只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跟我回盛都!」
「你怎麼樣啊?有什麼感覺?是**,還是疼痛,還是酸痛,麻癢?哪裡不舒服,胃部還是心臟?」青夏恍若未聞,只是一連氣的緊張地問道。
「青夏!」似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雙眼通紅,有著巨大的希翼和絕望:「跟我,回盛都!」
青夏的眼淚唰的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看著楚離蒼白的臉頰,染血的臉孔,凌亂的絲,錐心的痛在心底猛紮了下去,終於還是不忍的沉重的點了點頭,「好,楚離,只要你不死,我就跟你回盛都。」
楚離虛弱一笑,頹然就倒在了青夏的肩膀之上,昏迷的最後一刻,他遙遙的向著站在青夏身後的那個輕甲男子,原本那樣風華絕代的一個人物,在聽到青夏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卻好像頹然老了幾十歲。
兩方人馬已經分開站定,青夏抱著楚離半跪在曠野上,終於,還是緩緩的回過頭去。
秦之炎仍舊挺拔的站在那裡,身後是大批秦國兵士,昇旗招展,鐵甲森寒,漫天的流火映照下,鐵甲流彩,寒芒閃爍。像是漆黑的夜幕下一幅詭異的圖畫一般,有著濃厚的殺氣和猛烈的威懾。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青夏突然沉聲問道,目光冰冷,嬌小的身體靠在楚離身邊,堅定的冷然望著秦之炎的眼睛,「那麼現在已經達到了,你若想趕盡殺絕,我是不會讓你如意的。」
「大膽!竟敢這樣跟我們殿下說話!」一名站在秦之炎身邊並不認識青夏的親衛突然厲聲叫道。
青夏眉梢一寒,只聽唰的一聲,一道雪亮的寒光登時插在那人的頭頂之上,鋒利的匕穿透寒冷的頭盔,卻在將要刺破頭顱的距離穩穩的停了下來,那名親衛一陣驚恐,臉色瞬時間變得雪白,好似死人一般,再也不敢說半個字。
「秦之炎,楚離死了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黑衣衛已經死傷殆盡,你重創楚離的目的已經達到,該收手了,拚個魚死網破,對誰都不好。」
秦之炎的臉色蒼白,霎時間好似又變成了當初那個病弱的青年,他遙遙地看著青夏冰冷的面孔,冷酷的言語,只感到徹骨的寒冷猛然襲來。那個黑暗中扯著自己衣袖的女子,那個蛇窟中滿身血污大哭著叫自己名字的女子,那個趴在自己背上睡的香甜的女子,那個青木大殿中站在竹林中衣衫如雪,笑顏如花的女子,真的就這樣,越走越遠了。
「依瑪兒,對不起,這不是我的本意。」終於還是忍不住低歎了一聲。
青夏冷然的轉過臉孔去,緩緩說道:「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的本意,但是造成的結果卻是無法改變的。我為人做事,向來只看結果,不問原意。我現在就要帶著他走,你若是想要阻攔我,就儘管來吧。」
將楚離放上馬背,青夏翻身零落的跳上戰馬,將楚離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垂著頭,緊緊地盯著秦之炎蒼白的臉乳。一絲絲悲涼的感覺從她的心底升起,酸楚的感覺湧上她的眼睛,楚離為了自己受了秦之炎的重傷,她又怎能視若不見、聽若不問?看著那個蒼白的男子站在曠野之上,戰袍飛舞,劍眉若飛,一雙眼睛卻是寥落落寞,好似天下的夕陽,透著將近的死氣。
秦之炎,你是天上的太陽,本就該光芒萬丈,凌厲耀眼,何苦為了我這個萍水相逢的路人,牽絆住你的腳步。
甩手扔下一個黃色的彈丸,唰的一聲風聲,就落在了黃沙地之上。
明黃色的珠子在空氣裡閃動著炫目的華彩,透過經營的外罩,還可以看見裡面那一隻青綠色的,小小的,已經死去了的蟲子。
這是當初在皇陵裡拿出來的避塵珠,那晚丟失之後,一直沒有找回來。前天晚上,青夏冒著大險去西林雨喬和西林譽的房間去尋找,終於在西林譽的枕頭旁邊被她找了回來,此刻淡然的拋在地上,轉頭帶著剩下的黑衣衛,揚起馬鞭,呼嘯而去。
西林譽跟在最後,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顆黃色的珠子,隨後打馬跟了上去。
一聲沉重的腳步聲在死寂的曠野上響起,秦之炎緩緩的踏出一步,沉重的鎧甲上滿是黃色的泥沙和鮮紅的液體,他面色蒼白,唇角冰冷,終於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那顆黃色的珠子前面,伸出同樣蒼白的手,將地上的珠子撿了起來。
小小的避塵珠一片溫暖,並沒有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被冷風侵浸,上面還殘留著青夏暖暖的體溫。幽幽的香氣淡淡的飄了起來,秦之炎握著那顆珠子,狠狠的握著,突然只聽卡嚓一聲,珠子碎裂成沫,黃色的飛灰漫天飄散,就連裡面那只已經死去了的蟲子,也成了一陣青煙。
「噗」的一聲悶響,一口鮮血霎時間噴射而出,秦之炎向前踉蹌兩步,轟然半跪在蒼茫的曠野之上。
「殿下!」所有大秦士兵齊齊驚呼,蜂擁著衝上前來。
秦之炎豎起手來,阻止眾人來攙扶他,只是遠遠的望著遠方那一眾漸漸遠去的鐵甲士兵。
滂沱的大雨仍在繼續下著,不斷的沖刷著地面上血流成河的污濁和腥臭,食腐的鷹鳩在天空中盤旋叫囂著,無數絕望的死靈漫天飛舞,灑下巨大哀鳴的死亡之聲。
寒風仍舊在繼續冷冽的吹著,秦之炎抿緊嘴角,緩緩的站起身來,終於慢慢地走到戰馬之旁,翻身躍上,向著北邊大秦的方向揚鞭而去。
東邊的戰爭已經將要臨近尾聲,南疆人和七大世家的精銳士兵衝撞在一處,在秦之炎和楚離這兩個隨頭的蓄意下,展開了慘烈的廝殺。從今以後,大秦和南楚政權重新洗牌,一輪新的權利爭奪就要重新你死我活的展開。
天邊,雲層低沉,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