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密林裡,輕微的腳步小心的落下,踩在敗落的枯葉上,出一陣恍若蟲鳴般的沙沙聲。黑衣人對著後面一招手,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的影子顯得格外的長。
響亮的犬吠聲在後面響起,兩隻小狼般大小的獵犬從後面竄了上來,對著偏東方的方向大聲的叫著。
月光淒慘,黑夜裡一片肅殺。無人注意的高高的樹冠上,一條黑暗的人影突然滑下,悄無聲息的落在厚厚的枯葉之上,迅的向前著前面的人逼近。
沒有人知道,索命的煞星正在緩緩靠近,在這場角逐塞裡,他們一直認為自己才是捕獸的獵手。
領頭的黑衣人眉梢一挑,沉聲說道:「跟上來!」
然而,卻沒有任何人回應了他的聲音,頭領眉頭皺緊,剛要回過頭去,突然只感覺脖頸一涼,銳利的疼痛霎時間襲來,意識一時間有點恍惚,等他突然想到什麼時候,生命已經不再給他思考了力量了。
抽出兩條惡犬脖頸間的飛刀,對著仍有呼吸的人再補上兩下,處理完這一切,青夏迅站直身子,四下警惕的觀望一下,就向著西面的方向快的跑去。
她一路小心謹慎,遇到荊棘都不敢劈砍,怕的就是留下痕跡。沒想到敵人仍舊冤魂一般的掉在身後,原來靠的果然是狗兒靈敏的鼻子。眼下處理掉身後的隱患,但是青夏卻仍舊不敢大意,天知道到底有多少條惡狗,自己拿了些衣物去迷惑這些畜生,但卻不知道能拖延幾時。
南方的叢林十分茂密,青夏一路奔跑跳躍,好似狸貓一般矯捷敏鍵。峰迴路轉,一個不大的湖泊突然出現在眼前,青夏腳下不停,迅跑到湖泊的另一側,一個一身銀色鎧甲的男人,拄著戰刀半坐在地上閉目養神,聽見青夏的腳步聲猛然睜開雙眼,精銳的鋒芒透眼而出,像是兩柄出匣的寶劍。
「都解決了?」青夏沉聲問道。
黑暗中的男子微微揚眉,眼內頗有些深意的緊緊的盯住青夏。儘管知道他不可能認出自己,青夏還是覺得一陣緊迫的心慌。終於,楚離緩緩的點了點頭。
青夏長出一口氣,連忙說道:「殿下,我們需要馬上離開這裡,徐將軍的援兵……」
話還沒有說完,楚離面色登時大變,寒芒一閃,陡然抽出戰刀,對著青夏的脖頸就劈砍了下來。青夏大驚失色,但畢竟擁有敏捷的應變能力,身形陡然隨著刀鋒側倒,彭的一聲倒在地上,腳踝下的匕被以迅猛絕倫的度迅抽出,一個後滾翻就遠離了楚離,半蹲在地上,迅的就想彈地而起,暴起傷人自衛。
然而,下面的動作還沒有使出,一個細長黑色的影子就從自己剛才的方向對著楚離凶悍襲去。楚離長刀一閃,登時將那東西斬成兩半。後邊那段在半空中一個扭動,就頹然摔落地面,而前面的那段卻是凶性大,張開猙獰巨口,對著楚離凶悍咬下!
彭的一聲,楚離的長刀一把落在地上。青夏大驚,只見卻是一條頭暗綠背斑黃的巨蛇,長約兩米,碗口粗細,頭呈三角,嘴間上翹,背上有著黃褐黑邊的斑紋。此時已經背斬斷的蛇尾仍舊不斷在地上抽搐扭動,瞧來十分生厭,而前段卻仍舊狠狠的咬在楚離的手腕上,雙眼大睜,透著怨毒和凶狠的神色。
青夏大驚,登時彈地而起,一把抓住蛇身,扔在地上。只見楚離手腕處被咬傷,兩排深深的壓印醒目的向外留著黑血,前排中間處兩顆齒痕尤其明顯。
這是一條毒蛇,而且青夏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蛇了。它叫圓斑蝰,也被俗稱為百步蛇,凶狠好鬥,雖然毒性和力量在蛇族種不算最強,但是在死亡率上,卻一直居於榜。這種蛇毒極為凶狠,可以使人在兩個小時內致死,而長這麼大的毒蛇,毒性更加凶狠。這種蛇大多生活在台灣山區,青夏曾經有一次在台灣出任務的時候,在當地居民家裡見過這種蛇。沒想到,在這千年前的古代楚國,又再次相逢。
青夏迅的找兩塊布條,在楚離手腕處和手肘處狠狠紮緊,防止毒血向心臟處蔓延。摘下玄鐵的頭盔,盛來大量的清水,對著傷口進行大量的清洗。隨即掏出火石,生了把小火,將匕燒的通紅,在楚離的傷口處做十字星切口,又在傷口周圍做同樣的切口,努力的擠壓毒血。等到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時,才鬆了一口氣。
「殿下中了蛇毒,不宜妄動,請覓地躲藏,容小人回去搬救兵。」不做婦人的悲傷之態,青夏果斷的說道。
楚離眉頭緊鎖,頭暈目眩,暗道這毒蛇果然凶狠,剛要說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不遠處響起。青夏眼中警惕神色大盛,連忙伏在地上,將耳朵貼在地表,一會抬起頭來,沉聲說道:「一定是生火暴露了行蹤,有三伙人馬在靠近,兩伙都是二十多人,另一夥卻有上百人,不能力敵,我們先走。」
幾腳踩滅地上的火堆,澆上冰冷的湖水。青夏整理好一切,一把扶起楚離,說道:「殿下可以走動嗎?」
楚離點了點頭說道:「可以。」然而剛剛站起,一陣暈眩就猛然襲來,驀一力,臉色登時一片雪白。青夏及時的扶住他的身體,左右看了一眼,默算著來人的度,略一咬牙,沉聲說道:「我背殿下走吧。」
楚離神情微微詫異,上下打量了青夏一番。意思很明顯的傳達出來,這小兵看起來雖然略略有些肥胖,但是身材矮小,尚不及自己肩膀,能背的動嗎?
「唔……」青夏被楚離盯得話頭一滯,悶聲說道:「殿下不要瞧不起我長的矮小,我很有力氣的。」
「我怎麼敢瞧不起你,若不是你,我今晚可能已經死了十幾次。」楚離聲音淡漠,有氣無力,聽起來毫無溫度,但是熟知楚離為人的青夏卻知,他這樣薄涼的人,能說處這樣的話已經不易,夏青若是真是一名普通的黑衣衛戰士,以後的仕途之路必然一路坦蕩了。
一把將楚離背在背上,青夏膝蓋霎時一彎,一個踉蹌差點趴下。
楚離這一番動作,毒血上衝,四肢無力,這會,連眼皮都幾乎睜不開。青夏雙手狠狠的柱在沙地上,沙子堅硬,扎進血肉之中,緩緩的喘息了一會,青夏努力的站起身來。神色堅毅,四下查探一番,向著西北方向迅奔去。
當初野外行軍時,負重百斤是很平常的事。自己這段時間勤於鍛煉,莊青夏的身體也不像以前那般嬌弱。雖然此刻仍然有些吃力,但是青夏憑著強的毅力,仍舊以迅猛的度快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今晚的一切顯然都是別人設計陷害,對方不但在城外驛道上埋伏偷襲,更在回城的道路上派了大批人馬堵截。青夏等人在回城的道路上受到伏擊,九死一生下浴血逃出,此刻若是再往盛都的方向去,定會再一次自投羅網。
這夥人對楚離的一切瞭若指掌,情報配合更是天衣無縫,做事似是而非,引人上當所留下的蛛絲馬跡也十分高明。楚離今夜連遭變數,大意下失了分寸也是常情,只是青夏卻不禁要對這人重新估量了。
費力的爬上華蓋樹的頂部,然後用繩子將楚離這個大個子一點一點拖拽到高高的樹上,做完這一切幾乎要了青夏的小命。此刻任她再過強悍,仍舊要吐著舌頭大聲的喘著粗氣。
就當是一次解救人質的行動好了,他為了自己冒險出城,又為了救自己被毒蛇咬傷,怎麼也不能丟下他不管。
解開他綁在手腕和手肘處的布料,讓血液流通一兩分鐘,再一次將布條紮緊。楚離的面色一片蒼白,嘴唇甚至也有些泛青,夜裡的風冰冷的吹著,樹林裡一片死寂,就連蟲子的鳴叫都沒有。華蓋樹枝繁茂密,青夏和楚離坐在上面,像是坐在彈簧床上一樣,絲毫不用擔心會掉下去。
脫下身上的黑衣衛統一大裘,裹在楚離的身上,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拿起他的手腕,緩緩的俯下身子。
之前怕被他察覺,並沒有為他吸毒。此刻他已經昏迷不醒,不再擔心。從中毒受傷到現在,還沒有過去半個小時,仍然在最佳解毒的時間範疇之內。嘴唇緩緩湊近,上一次的傷口仍然歷歷在目,吸出一大口鮮血,再撲的一聲吐出,反覆幾次,再一次紮緊手腕。青夏放下楚離的頭,就打算下去找水漱口。
誰知剛要離身,一隻手突然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青夏的骨頭捏碎。青夏愕然回過頭去,只見楚離緊緊皺著眉頭,雙眼緊閉,仍舊昏迷未醒,可是面上卻顯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傷口一定很疼。」
青夏這樣想著,試圖要將楚離的手扯下,可是嘗試了幾次,楚離反而更加大力的握緊。
「別送我走。」痛苦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聲音很小,可是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卻顯得那樣的響亮。青夏不解的揚了揚眉,夢魘了嗎?她伸手探向楚離的額頭,冰涼一片,並不見燒。
青夏從沒見過楚離這樣的神情,這個男人一直都是強勢霸道的,可以陰狠,可以冷酷,可以邪魅,可以霸氣,但是這種脆弱的神情,卻好似不應該屬於他。他皺著眉,一個川字深深的印在他的眉心,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腕,聲音裡帶著痛苦和不甘,有仇恨,似乎也有祈求。
「殿下,醒醒,你在做夢。」輕輕的搖晃著楚離的肩膀,小聲的叫道。
「別送我走……母后……」
青夏的手頓時就有些生硬,她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天邊的孤月像是一**大的玉盤,冷冷的灑下一地的清輝。楚離週身冰冷,黑色的大裘蓋在他的身上,更加顯現出他臉色的蒼白。
「不送你走。」青夏突然回握住楚離的手掌,緩緩的湊到他的耳邊,沉聲說道:「你哪裡也不用去。」
月光森然,遠處的火把又再次照射到這一塊平靜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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