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你的情緒不要太外放,盡可能運用你的眼神與面目表情去演出這個角色,而不是語氣,最後會有配音,現在請考慮關於角色的表演問題。」哈德搖搖頭,這個角色雖然相對來說很適合路易斯表演,但最為一個新人,路易斯也有著新人最令人無奈的問題。
男孩的表演太過不穩定,好的時候超神,爛的時候直接賣隊友,要麼就是在鏡頭前放不開,要不然就是太過頭,實在很難把握這個度。
大多數新人都會遇到這個問題,哈德也知道自己不能著急,如果是普通的演員犯了這種錯誤,哈德恐怕早就破口大罵,但面對路易斯那張酷似查理斯的面頰,哈德實在下不去這個口。
「差不多就行了嘛,咱們何必這麼較真。」路易斯嬉皮笑臉地開口,蔚藍的瞳孔卻蘊藏著不耐煩,做演員真是一個討厭的職業啊,將一個場景反覆出演十遍、二十遍,實在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哈德皺起眉幾乎要發火,張繼然上前拍了拍這位同行的肩膀。
「給路易斯一點時間吧,我們先拍別的。」
張繼然朝著哈德點了點頭,哈德明白對方的意思,畢竟男二號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人選的,現在電影已經過了大半,就剩下收尾階段,什麼佛什麼廟都拜了,也不差最後這一哆嗦。
「好吧。」哈德聳了聳肩,也只能吩咐場記準備下一場。
「華鳳,下一場到你了。」張繼然看向路易斯:「你在旁邊看著點。」
路易斯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往心裡去,風華與陸域的確演得不錯,但他們是專業的演員,路易斯雖然存著和那個人一較高下的念頭,但畢竟新鮮勁過去後就有些懨懨的,甚至有些後悔。
風華早就準備好了妝容,臨上場前朝著路易斯挑眉。
「呵,查理斯的演技可不是你這種小嘍囉能媲美的喲。」
路易斯果然如同一隻被激怒的小獅子般暴躁跳起。
「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
風華不置可否地搖搖頭:「只是教訓一下你這樣不自量力的新人罷了,在這裡我可不是你的大嫂。」
風華用手中充作道具的扇子輕輕敲了敲路易斯的腦袋:「請叫我——前輩。」
「我怎麼就比不上他了?」路易斯慍怒著看向風華:「演戲,不就是那麼回事,根本沒有什麼差別!」
「沒有差別?」風華唇畔含著譏誚地挑眉:「那你就好好看著吧,小菜鳥,查理斯作為好萊塢之眼的名聲可不是憑空得來,真正的演技可不是你這樣小菜鳥能隨隨便便玷污的。」
風華提起裙擺走入場中,那背影裊裊婷婷,路易斯被氣得眉頭緊縮,目光卻沒有離開風華。
哈德與張繼然對視一眼,眸中有著笑意,可真是有女萬事足,劇組中有風華這樣的演員,絕對能起到關鍵作用,這樣的演員才叫做高性價比,就算千萬美金的片酬也不算花的冤枉。
「action!」
陸域所扮演的墨靄面色滿是疲憊,他手腳遲鈍地坐在沙發上,似是沒有了心肺的木偶,遲緩而呆滯,眼神破敗毫無生氣,偶爾看向遠處更像是看著虛無。
風華遠遠地看著那個男人,曾經高大的、君王一般的男人被這世界撞得頭破血流,當初在公園的初見,雖然頹廢,但墨靄卻像蓬勃的朝陽,即使被一時雲翳遮掩,終究抵不住那萬丈光芒。
而此刻的墨靄更像是失了心的玩偶,無悲無喜,哀莫大於心死……
「墨靄。」風華輕聲喚著,男人無力地抬頭,而後更深地將腦袋埋在手臂中,沒有再抬起。
風華愣在原地,過了半晌之後才走到小客廳的盡頭,頹然地坐在安樂椅裡,她仰著頭,看著有裂紋的天花板。
她的薄薄的、透明的裙子,像一團雲一樣環繞著她的窈窕的身軀,一隻手臂無力地垂著,沉沒在她的淡紅色裙擺之中,在另一隻手裡她拿著扇子,用迅速的、短促的動作扇著她的通紅仿若在燃燒的臉。
雖然她好像一隻蝴蝶剛停在葉片上,正待展開它的虹一般的翅膀再向前飛,但她的心卻被可怕的絕望剌痛了。
「墨靄。」風華喃喃自語,陸域身體顫抖,似是想要抬頭,卻終究羞愧地將頭埋得更低。
風華從椅子上走了下來,動作輕柔地蹲在男人身前,輕輕地、將頭頂著男人的額。
「墨靄,不要怕,有我在。」
短短的一句話,男人身體顫抖地更厲害,一直低下的頭終於抬起,指縫間已滿是淚水,風華的眸子似是遠山霧氣,蘊含著滿滿的柔光,那其中折射著此刻墨靄的狼狽,更帶著恍若母親的寬容。
女人抬起胳膊抱住墨靄,男人終於嚎啕大哭,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終於見到最為信賴的母親,風華掌心一下一下輕柔地拍著,場外的人已是淚滿盈眶。
「過!」
這一場景是墨靄在百老匯發展受挫,甚至不能被允許發聲,劇本中的冷月正用著女性獨有的溫柔輕輕安撫墨靄。
「真的好棒,我竟然想到了我的母親。」哈德擦拭著眼中淚水,用西方人特有的直白誇讚著風華:「你是我見過最棒的女演員,沒有之一。」
相比之下張繼然就委婉的多,只淡淡誇了一句還不錯,再接再厲,但旁邊的助理分明看到張繼然轉過身偷偷抹淚的動作。
風華的動作和表情無不再傾訴這人物性格。
她沒有勸慰墨靄人生有起有伏,大不了從頭再來,沒有告訴他米國本來對華夏人就不是一個肥沃而適宜的土壤,更沒有開口責怪,自始至終她都淡淡的、卻溫婉地陪在男人身旁,只輕柔開口告訴男人,我在,我一直都在,你還有我。
但是從風華一系列的動作中可以看出,她並不是不難過,也並不是安於現狀,當她坐在安樂椅看著滿是裂紋的天花板,或許女孩的心中也會難過吧,不遠萬里到這裡找到自己的愛人,兩人的生活卻一貧如洗,對於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來說,還有比這更加殘忍的事嗎?
風華卻並沒有頹廢下去,而是選擇繼續振作,從這一方面來看,女人有時候遠比男人堅強的多,風華坐在安樂椅的無奈更是讓她的溫柔如此出眾,旁邊看著的人心中都會升起濃濃的敬佩以及同情。
「小菜鳥,現在懂了嗎?」風華看向路易斯,男孩卻偏過頭。
「也、也不過如此。」
風華詫異挑眉:「是嗎?可是你好像流淚了呢。」
眼看著毀屍滅跡並不成功,路易斯急忙擦乾眼角殘餘的水汽。
「只是眼睛出汗了而已。」
風華笑了笑沒有再揭穿,只是從這一場戲以後,路易斯的態度認真了很多。
真正的演戲是需要情緒的,但這股情緒卻必須在臨界值以內,過於誇張的表現力反倒會污染鏡頭,這是路易斯所學習的第一課,也是他想要超越查理斯就必須學會的東西。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流逝,在路易斯與陸域的鬥爭與反鬥爭之中,電影終於臨近殺青。
「好棒啊,獨一無二的東方藝術。」
「了不起,來自於華夏的奇妙音樂。」
「雖然聽不懂在唱什麼,但耳朵已經開始陶醉。」
墨靄站在高高的、金碧輝煌的舞台,看著台下為他鼓掌高呼要求返台的觀眾們,不由自主地翹起唇角,目光凝結,男人的眸變得溫柔似水,而那台下最為忠實的觀眾正是冷月。
「過!」
一聲令下,劇組中所有人都跳起歡呼。
「太棒了,終於殺青了!」
「華鳳小姐,你是我的女神!」
哈德與張繼然對視一眼,一起咳嗽一聲,準備故作嚴肅地說什麼,但卻發現身子一輕,兩個人都被抬了起來。
「拋!」
路易斯笑嘻嘻地喊了一句,哈德與張繼然被高高地拋上天空。
「鬆手!」
兩位導演聽到這句話嚇得汗流浹背,這是什麼情況,千萬不能走開啊,這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兩人重重落下,沒有想像中的慘痛,反倒發現用作道具的厚墊子,雖然屁股不可避免地被撞痛,但好過於摔到實心地面上。
「好啊,你們這些小崽子,還想不想要工資了。」
張繼然使出絕殺技,但眾人笑嘻嘻地看向風華。
「你不發我們可找華鳳小姐要了。」
「就是嘛,華鳳小姐可是這部戲的投資商之一喔。」
眼看著威脅沒有成功,張繼然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哈德攤開手,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
「你們這些混蛋。」
張繼然只能揉了揉屁股,送給眾人一個大白眼。
「如果走正常流程的話,電影之需要三個月就可以上映了。」哈德做了個鬼臉:「大家有什麼計劃,我可要申明,老哈德最近不拍電影了,我要回家帶小哈德。」
眾人看著大腹便便的哈德,實在很難想像這位名導成為家庭婦男的模樣,西方人更重視與家人的相處時間,這一點是很多小孩子更羨慕的,起碼從小就能與父母更多時間相處。
「你是擔心沒有這樣優秀的演員了吧。」
一個導演經常十年磨一劍才能拍出一部經典之作,在張繼然看來,與風華和陸域合作過的哈德很難再找到同樣優秀的兩個演員當做男女主角,起碼有一點時間不會再拍電影了吧。
「你不也一樣?」哈德不甘示弱地頂了回去,他們都屬於表面大大咧咧,但對自己的電影卻是絕對完美的性格。
「不一樣,陸域和華鳳可是我們華夏的演員,有機會我就可以再合作。」
張繼然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哈德無奈了,投去一個你贏了的眼神。
「好吧,我承認。」
哈德大大方方地張開胳膊:「兩位未來的奧斯卡影后影帝,不介意抱一抱哈德,安慰這個可憐的老人家吧。」
哈德故意扮可憐的做派讓風華與陸域忍俊不禁,上前抱了抱這個導演。
「導演,你應該減肥了。」風華半開玩笑地戳了戳哈德的肚子,這個東西阻礙著幾個人的擁抱。
哈德尷尬地捧了捧肚子,略顯憂傷地開口:「是啊,小哈德還經常問我,這裡面是不是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呢……」
噗,所有人都噴了,這位西方導演如果做脫口秀主持人也絕對沒有絲毫問題。
「對了,上次你說的那一檔明星飆演技的節目,製作方非常感興趣,也同意讓幾位華夏演員參與,不過有一個要求。」
風華點點頭:「說吧,只要不太過分,我應該都能接受。」
哈德露出狡猾笑容:「他們提的要求很簡單,希望你能夠一起參加。」
大腹便便的導演看向張繼然:「所以呢,這一段時間,美麗的東方小姐就會留在米國,說不定正是我下一部戲的女主角呢。」
張繼然被噎得說不出話,半晌後才豎起大拇指:「厲害,我相信讓風華參與節目肯定少不了你的一份。」
哈德哈哈大笑:「是啊,說實話,你們華夏的演員真讓我吃驚,我從沒見過這樣有天賦的演員。」
張繼然擼起袖子準備好好給哈德講一講華夏五千年的文明瑰寶,告訴這個高鼻子老外自家的輝煌。
風華看向兩個人,面頰露出笑容。
「終於殺青了啊。」
一雙健壯有力的胳膊自身後環了過來,秋冰輕輕咬著風華的耳朵。
「只是這麼少的時間,什麼時候能分我一點呢?」
女孩調皮地眨眨眼:「我還年輕呢,當然是工作為主。」
路易斯在旁邊牙都快要酸掉了,這兩人秀恩愛也要分場合好不好。
陸域伸手還要攬住路易斯的腰肢,卻被男孩側身避過。
「喂喂,你這樣的人好不要臉。」
陸域有些無辜:「我看你有些羨慕,所以滿足你的需求嘛……」
滿足需求……需求……需……
卡的一聲,風華好像聽見什麼聲音,原來是路易斯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卡嚓崩斷,只見陸域被一個過肩摔狠狠摔在地上,路易斯氣沖沖地離開了。
陸域艱難地站起身,無奈地揉了揉腰眼,只覺得後背火辣辣的疼痛,面對周圍人幸災樂禍的目光,陸域自我解嘲:「打是親罵是愛嘛。」
風華在一旁捂嘴偷笑:「那可不嘛,喜歡不夠拿腳踹!」
果然是世界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得罪路易斯的下場可是很悲慘的,風華頂著下巴冥思苦想,那路易斯應該算小人還是女子呢……這是一個非常深奧的問題。
當然,在這種種平和的表象之下,誰都沒有忘記,關於傑米諾家族的賭局迫在眉睫。
這一次沒有趙禕平的參與,風華早已預感到賭局的凶險,早早將趙禕平趕回華夏,即使被對方說不夠朋友,但風華實在不願意無辜的人被捲入其中。
夢韻也離開了風華身邊,不再蹭吃蹭喝,傑米諾家族的四當家最近日子也不太好過,王青松早就猜到對方有反意,只是沒有證據收拾他罷了,在這種情況下,夢韻若是留在風華身邊很有可能被對方刻意一起刺殺,到時候死了也只能算一個冤枉鬼。
「王青松應該能察覺到上一次賭局的蹊蹺吧。」風華靠在秋冰肩頭,明天就是約定好的時間,風華心頭直跳,只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面對傑米諾家族這樣的龐然大物,這幾乎可是說是唯一一次直接打倒對方的方法。
「這次的賭局是單對單,向來傳言很少有人會參與,因為通常會用生命當賭注。」
回話的不是秋冰,而是風華身旁的金蕾,蓮風一直不知去向,風華這次也準備通過傑米諾家族逼問蓮風的下落,對方雖然一直無法捉到蓮風,但應該也知道大概的下落。
「唔,用生命做賭注,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雖然在笑,風華的笑容卻沒有達到眼角,女孩看向秋冰:「我們要玩嗎?」
秋冰點點頭,當然要,傑米諾家族與秋家可是不共戴天之仇,等這一次收拾完傑米諾家族,他就要讓秋家本家的人付出代價,以為當初他年齡小,所以追查不到真相嗎?傑米諾家族為何這麼巧地在父親必經之路潛伏,如果說秋家本家的人沒有參與,秋冰是萬萬不能相信的。
內外勾結,只是沒有證據罷了,否則秋冰定然要讓那些畜生好看。
「不過呢,肯定不是撲克牌了。」
風華看向遠方,似是要看到那個可惡的老頭一般。
遊戲,很有趣的樣子,重生而來的自己,最喜歡的,就是玩遊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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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二百二十章了,剛好在二百二十二章的時候開始準備結局怎麼樣,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