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都沒了聲響。
葉葵是根本便不在意三夫人想要往自己身上潑什麼髒水,七夫人則是壓根便不想同三夫人說話了。三夫人兀自活了這話卻見連個應聲的也沒有,眼皮便一跳。
心裡想著若是這時候羅氏在,想必是會接自己的話打葉葵的臉的。
畢竟羅氏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沒了嗎?想到這,三夫人便扯了扯嘴角,揉著手中的帕子,不懷好意地道:「說起來可真是奇怪,先前八弟妹出事的時候也是同九弟妹在一處,這回侯爺出事了,也是跟九弟妹在一塊說話時才吐的血。這可真真是不想要讓人多想都難了。」
她句句冷嘲熱諷,字字都想要扯到葉葵身上去。
七夫人聽得心裡愈發不悅,可是又明白自己是說不過她的,多說多錯指不定等會還會落了什麼話頭被她編排,索性便閉緊了嘴巴不說話,只眼神冷銳地盯著三夫人看。
人在做,天在看。
她今日這幅模樣,就是老天爺瞧見了也不會給她什麼好臉看的。報應這種事,並不是沒有,只是時候未到罷了。就讓她如今咧著嘴拚命胡扯好了,且看看以後會不會嘴巴生瘡爛了肚腸!
七夫人暗自將三夫人在心裡詛咒了一番,才覺得自己心頭的氣消了下去點。
可身為當事人的葉葵此刻卻滿腦子都之後永安侯病了,裴家會不會出什麼問題別的事上。他們都知道承禎帝這是有意要整治裴家了,所以這個時候永安侯倒了下去,無異於就是在給承禎帝開道。
他既已有了發落裴家的心,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收手。
現在唯一能掌控全局的永安侯倒了下去,眾人又都以為裴長歌死了,裴家的天瞬間便塌了一大塊。此事若是被承禎帝知道了,定然會趁著這個時候加快拔除裴家行動的步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明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誰又能真的坐以待斃。
心念電轉之際,葉葵已經做出了決定要隱瞞永安侯病倒的事。
左右因為裴長歌的事,永安侯是告了假在家的。所以也不會因為上朝一事露什麼餡。若是承禎帝要召見他,那自然是到時候再說。船到橋頭自然直,這話雖然聽著不靠譜,可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不還得用這樣的話來安撫自己?
葉葵便沉聲打斷了還在兀自喋喋不休的三夫人的話,對二夫人道:「二嫂,今日之事,咱們是不是該瞞著才是?」
她已經看出來了二房的心思,所以只好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將話給說清楚了。若不然,等到人散了,二夫人怕是會迫不及待地便將事情給散佈出去才是。畢竟永安侯爺的年紀大了,他這會病倒,那些心中早就懷著鬼胎的人還不得好好動一動心思?裴家二房的人肯定恨不得立刻便將這消息給散播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才好,等到這事都在眾人耳朵裡傳了個遍,自然會有人來催促永安侯早些立下世子。
裴家的幾個兒子中號稱最有才幹的老ど裴長歌已經死了,趁著這個時候,二房如果不抓緊上位,那簡直就是壞了腦子了!
所以當葉葵突然間說出這樣的話來時,二夫人好生愣了一會。
如同葉葵所想的一樣,二夫人方才臉上神情焦急,心裡早就盤算開了要怎麼做才能讓永安侯乖乖將世子的位置給裴二爺。因此當葉葵說要隱瞞永安侯病情的話一出來,她就有些懵了。
若是永安侯命不久矣的話不傳出去,他們接下來又還有什麼可做的?
一步頓住,下面的步子豈不是連一步也邁不開了?
心往下一沉,她看著葉葵,佯作鎮定地問道:「九弟妹何出此言?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葉葵聞言就知道饒是二夫人,遇到了這樣的事,也非得屈服不可。只要她能說得出道理來,二夫人便必須答應。何況邊上還有個跟炮仗似的一點就著的三夫人,二夫人就算想堅持自己也是十分的艱難。
「二嫂,如今裴家的局勢想必就算你我都處在深宅之內,也能窺見一兩分。」葉葵定定望向她,神色嚴肅,「小九才出了事,老侯爺便也倒下了,那些往日裡就同裴家不合的人家,遇到這種時候豈會不動心?所以為了裴家,咱們也不能將老侯爺病了的事說出去。就算府裡,也不便讓太多人知道。」
七夫人略一想,是這麼個道理,便也幫腔道:「九弟妹沒有說錯,依我看這事可大可小,咱們是不該將老侯爺的事給宣揚開去。」
三夫人聽了下意識便想要反駁她們二人的話,可是話剛溜到嘴邊,她便想起了另一件事來。旁的先不說,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他們三房豈不是也要受罪?何況他們還是嫡出的,在外頭眼裡可不是該比二房、七房這樣庶出的要有價值?由此可見,將老侯爺病倒的事宣揚出去,對他們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有了壞事,他們卻要吃大虧。
所以已經溜到了舌尖上的話又盡數被她給嚥了下去,換成了贊同的話道:「二嫂,九弟妹這話倒是考慮得周全。咱們家這些年來,在外頭得罪的人家一定不少,這會指不定個個都等著咱們倒霉呢!」
「人都已經病了,進進出出的,哪裡能瞞得住。」一對三,二夫人便有些覺得自己的嘴皮子不夠利索了,有些支支吾吾地道。
葉葵眼見著她露出了頹敗之勢,立即便乘勝追擊地道:「二嫂,事在人為。你馬上派人去通知二哥幾個,千萬讓他們想法子封住了那大夫的嘴。若是有一絲封不嚴實的跡象冒出來,那就索性將人給留在了裴家如何?不過多副碗筷,也不差這個。」
二夫人聽她如此說,眼裡便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頹敗的神色來。
「二嫂怕是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了。」二夫人既不出聲應下,葉葵也生怕裴二爺幾個已經將那大夫給放走了,便扭頭吩咐起秦桑來,「直接去尋了二爺,將我們同二夫人商量妥當了的話告訴二爺,讓他千萬不要隨意放那大夫走人。」
不等二夫人反應過來,秦桑便已經飛快地應下出了門。
「九弟妹這是做什麼!」二夫人有些不悅起來,「你我何時將事情商量妥當了?」
葉葵便故作疑惑地看著她,口中喃喃道:「難道咱們方才不是在商量?」說著,她又故意看了看三夫人,恍若無意地道:「三嫂你說,我們方才是不是在商量?難道二嫂其實是想要將侯爺病了的事給說出去的嗎?」
一句話的工夫,三夫人這枚炮仗便又給瞬間點燃了。
葉葵的話音剛落,她便辟里啪啦地接著給說開了,「二嫂,你是真打算將事情給說出去?你這是圖的什麼?你跟二哥是厲害人物,你們自然是不怕的,可是我跟三爺不同,我們可怕得厲害著!」
二夫人面色不虞,摔了袖子出門。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不論她再說什麼也都沒有用處了,再在這呆下去也只會讓三夫人給氣得肝疼,倒不如眼不見為淨!她緊緊皺著眉頭,幾乎已經能想像得出自家夫君等會知道那話不是她說的之後,會是什麼反應了。
好不容易老頭子倒下了,這種大好的機會他們怎麼能放棄?還是乾脆便直接下個狠手,將老爺子給弄死了一了百了?
只是這樣的話,會不會太難?
她心神不寧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打發人去請裴二爺回來。按道理這會就該決定由誰在永安侯的病榻前侍疾了,若是他們真要動手,也只能趁著侍疾的時候了。
當然,這事是決不能在二房侍疾的時候做的。要做,那也得是在別人侍疾的時候做。等到那個時候,還能順帶著便將黑鍋扣在那些人的腦袋上,徹底將二房給從殺人的事裡撇清出來。
只是要最好,實在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再加上又該讓誰來做這只替罪羊才合適呢?
她有些頭疼地想著,長長的指甲幾乎嵌進了自己的掌心。到底是年紀大了,她今早對鏡梳妝的時候可都瞧見了自己鬢邊的白髮了。也正是因為自己日漸老去,她那顆想要裴家的心也就愈發的定了。總不能到死,她都不能當上侯夫人吧!
老三也是個障礙,雖然他只是個懦弱又無能的男人,可是他身上有個嫡字在。
二夫人心中一動,便已有了決斷。
沒一會,裴二爺便大步從外頭進來了,簾子在他身後晃晃蕩蕩的,顯見他方才進來時用了多大的力氣去撩那簾子。
果然,才一見到二夫人的面,他便皺著眉頭壓低了聲音問道:「給了銀子封口只怕也還是不保險,我索性便將人給留下了,只說是請他日夜照看父親。」說完,他一下坐在了二夫人身邊,有些不解地又問了起來,「先前你可沒有提起過這一出,如今怎麼突然便想到要將老頭子生病的事給瞞了下來?可是你們在那邊出了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