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這一關,就被足足關了大半月。
葉崇文沒有要將她放出來的意思,反倒是不知上哪兒去讓人開了一堆的方子,日日煎些苦藥於賀氏吃。賀氏哪裡肯吃?可是不肯吃又如何,她如今這可是「病」了!
哪裡有人病了還能不吃藥的?這不吃藥病又如何會好!
所以賀氏如今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藥汁一碗碗送進去,她不願意自己喝,那便掰開了她的嘴硬灌進去。總歸是一滴不漏全部都進了她的肚子。
幾幅藥下去,賀氏的精神便不大好了。這是人虛頭也暈,走個路都打顫,更別說是罵人了。她苦苦撐了兩日,心中明白定是那藥有問題,便是打死也不肯再喝了,只拚命嚷著葉崇文寵妾滅妻要謀她的命呢!
可是一個瘋子的話,誰信?
何況又是葉崇文親自發話將她給關起來的,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便是膽子再大那也是不敢幫著賀氏說話的。那些藥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可是只瞧賀氏那模樣,眾人便都察覺到了。
賀氏這藥啊,只會越喝越迷糊,越喝越瘋,哪裡能治得好她的瘋病?
葉老夫人那當然也知道了這事,可是她先前已經丟出那樣的話去,又明白葉崇文油鹽不進,自己又是真的老了,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心力不足難過不已。阮媽媽瞧著她的樣子,私底下唉聲歎氣了好幾回,終於忍不住對她道:「老夫人,您這若是真要搭救夫人,又何必在乎二爺的心思,咱們多領先人去直接破門將人帶出來也就是了。」
她先前去被攔在了門外,一是因為人手帶得不夠多,二是因為那會葉老夫人也並沒有要同葉崇文這個兒子撕破臉的打算。可如今事情都成這樣了。直接去搶人也並沒有說不過去的。
然而葉老夫人聽了她的話後,只是重重歎了一口氣,道:「非我不願搭救她,實是命該如此。」
阮媽媽聽聞,不由面露狐疑。
「這事老二有錯,賀氏難道便沒有錯?」葉老夫人又歎了一聲,「自打前頭那幾件事開始,這家啊她也就不大當得起來了大玄武全文閱讀。先前賀家來人,我給她臉面,讓楊氏將中饋又交到了她手裡。可是你瞧瞧。她雖然面上裝得用心,可其實那心都用到哪兒去了?」
見葉老夫人這般說賀氏,阮媽媽也只能跟著歎了一口氣。良久才輕聲道:「老夫人,可是二小姐這轉眼便要出閣了,這事可不能沒了夫人啊。」
葉老夫人嗤了一聲,不屑地道:「她都瘋了,當然只能缺了。」
聞言。阮媽媽終於恍然大悟。
其實不管賀氏如何,葉老夫人都不會去強行救她的。說到底,這兒媳婦哪裡能有兒子重要?便是兒子再不孝再不敬重自己,那也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可是兒媳婦呢?何況葉老夫人本就不喜賀氏。
當時在得知賀氏被葉崇文藉著瘋了的由頭給關起來的時候,葉老夫人已是對自己的兒子發作了一番。那樣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她如今累了也就只能歇著了。
可是就任由葉崇文這麼折騰下去卻也是不行的!
葉老夫人瞇著眼睛小憩了一會。醒來後吃了一碗冰糖燉燕窩,而後才吩咐阮媽媽道:「年關將近,家中的事一日少不得人。你領我的話。去將楊氏跟老三媳婦都叫來。」
平日裡,葉老夫人說起流朱公主那都是直接稱呼公主殿下的,可今次卻說了老三媳婦。這便是故意擺出了婆婆架子了,阮媽媽心中隱隱約約察覺到葉老夫人想要做什麼,便也就趕緊答應了下來便要去。
她只去公主那便是。楊氏那隨意派個小丫頭過去喚一聲就是了。阮媽媽這般想著,腳步已經開始往外頭走去。
臨出門的時候卻忽然又聽到葉老夫人在身後吩咐了一句:「順道去將二小姐也給叫過來。」
叫楊氏跟流朱公主想必是為了過年的事。可是這會子叫二小姐做什麼?阮媽媽心中疑惑,卻仍是一言未發地去叫人了。
葉崇武這段日子一直都在軍營裡,聽說大越跟阿莫比的那場仗遲早都是要打的,所以那些當兵的日子便也就一下子不好過了起來,日日都要操練到累癱了為止。
流朱公主便也就只能日日一個人窩在屋子裡,閒來無事便去尋尋葉葵跟葉明宛姐妹兩說說話逗逗趣。可是一個原本就不是個愛逗趣的人,另一個卻是年紀又小性子又刁鑽,三言兩語便能將你的話頭給掐了再也接不上。
這日子啊,實在是過得無趣……
所以當阮媽媽說葉老夫人要見她的時候,流朱公主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她的身份擺在那,所以也不必向葉老夫人晨昏定省,而且葉老夫人也不喜他們日日去見她。因此這麼算起來,流朱公主竟也是好些日子不曾見過葉老夫人了。
她回過神便換了衣裳去了。
阮媽媽又順道去了葉葵那,將葉老夫人的話給說了。
「不知祖母可還喚了旁人?」葉葵看著阮媽媽,挑眉問道。
阮媽媽道:「另請了大夫人同公主殿下。」
葉葵思量了一番,笑出聲來,道:「有勞媽媽親自跑這一趟了,等我換個衣裳便去。」
外頭的天愈發冷了,她要是就這麼出去可不得冷得打顫,所以這厚厚的大氅棉襖是一件也少不得。等到葉葵不顧模樣將自己裹成了個圓球跟著阮媽媽到葉老夫人那的時候,楊氏也正巧趕來。
一見著葉葵,她便先冷笑了兩聲,而後不陰不陽地刺道:「喲,原來是葵丫頭啊!我這還當是哪裡來得一隻大狗熊呢娛樂籃壇!」
葉葵裹著暖和的黑灰色大氅,聞言笑吟吟地道:「大伯母這眼睛可是不成了,依侄女看還是早些尋個大夫來瞧瞧吧,免得哪日一不留神便瞎了。」
一人一句,誰也沒討著好。
楊氏白她一眼,搶先進了門。
流朱公主是最早到的,此刻已經坐在那陪著葉老夫人說上話了。只是葉老夫人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神情也是懨懨的,看上去一點也不高興。
「咦,公主怎麼也來了?」楊氏驚訝地道。
這話一出,葉老夫人臉上的不悅便顯了幾分出來。
公主怎麼了,這公主不照樣是她的兒媳婦。更何況,這葉家裡的人哪個身上沒流著點皇家的血?流得稀薄了,可那也是血脈裡帶著的!楊氏方才說話那口氣又是驚訝又是諂媚,叫葉老夫人一聽便不喜了。
「我可有讓你開口?」葉老夫人擺擺手讓那原本在幫她捏腿的丫鬟下去了,盯著楊氏道。
阮媽媽識趣,立刻便將剩下的人都給清了出去,只留下個自個兒站得遠遠的等著葉老夫人什麼時候要叫人了便過去。
「母親,媳婦這不過是沒想到會在這見著公主,一時間脫口而出罷了。」葉老夫人雖然對幾個兒媳婦都淡淡的,可從來也不這麼說話,今日乍然這般作態,楊氏立刻便有些訕訕然起來,輕聲分辯。
葉老夫人冷著臉,「都坐下吧。」
等到兩人也落了座,葉老夫人才轉著念珠道:「往常這個時候年貨、祭祖的事宜也都該準備得差不多了,但今年府中事多,所以便給耽擱了下來。我年紀大了,也好些年不管這些事了,所以今年便交給你們來辦。」
楊氏一聽這話,頓時喜上眉梢。
旁的不說,在座的幾個人哪個比她更適合接手這活計?何況原本這府中的事便還有一部分是她打理著的。操辦過年祭祖的事,其中要置辦的東西可不在少數,這也就是說,這裡頭能撈的油水可多著呢!
可還沒等她高興多久,葉老夫人接下去的話便立刻將她的黃粱美夢給生生擊碎了。
「老三媳婦雖然是金枝玉葉,但如今是葉家的人了,母親讓你分擔些家事也不為過吧?」葉老夫人扭頭看向流朱公主問道。
流朱公主心裡有些疑惑,不明白葉老夫人為什麼會起這個心思,但仍是點頭道:「自然不為過,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可是話音落,葉老夫人卻搖搖頭道:「還是過了的。所以,這些瑣事便仍舊交給老大媳婦處理去,你這我有另一件要事。」
楊氏登時鬆了一口氣,可聽到後半句這心就又提了起來。莫非還有更好的差事不成?
而葉葵則是不動聲色地悄悄抬眼看向了葉老夫人,見她正認真地在同流朱公主說話,不由在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葉老夫人這一回要放棄賀氏了吧……
果然,葉老夫人凝視著流朱公主,道:「老二媳婦的事你想必也是知道了的。她有病在身當然不能繼續操辦葵丫頭的婚事,所以這事就只能辛苦你了。」
流朱公主沒料到是這事,笑了起來,又看了看另一邊的葉葵,對葉老夫人道:「這哪裡有什麼可辛苦的,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這便好。」葉老夫人繼續又道,「不過先前的東西都是你二嫂給備著的,單子什麼的也都還在她手上。你等回去了便去問她將東西要過來吧。」